燕十二道:“司徒英没告诉你们吧,他现在不再是那炙手可热,不可一世的禁军统领了,勾结缠回,谋叛事发,他现在是个官家到处缉拿的钦犯。”
蒙东扬两眼一直,道:“姓燕的,你这话当真?”
燕十二道:“我没有那闲工夫跟你逗着玩儿。”
蒙东扬脸色倏变,道:“怪不得他的态度较以前判若两人这么客气……”
燕十二道:“那当然,他现在是个失势的人,来投靠人家求助于人家,他凭什么不客气,告诉我,司徒英住在什么地方?”
蒙东扬道:“我带你们去。”
燕十二道:“好意心领,不必了,你告诉我就行了。”
蒙东扬道:“那地方相当隐密,不好找。”
燕十二道:“这个你尽可放心,只要它是在雷家堡里,我不怕找不到。”
蒙东扬没辙了,沉默了一下道:“你转过身去看看,正对着我这间屋有座小楼……”
燕十二神情一震,没回头,道:“那儿看得见这儿的动静么?”
蒙东扬一怔,旋即会过意来道:“不容易,楼前有棵大树挡着。”
燕十二道:“要是有意往这边窥探,恐怕那棵大树就挡不他的视线了,是不?”
蒙东扬呆了一呆,道:“不会的,他绝想不到你能苏醒脱困……”
燕十二道:“他是想不到我会苏醒脱困,也许窥探的根本就不是我。”
蒙东扬猛然为之一怔,施即叹道:“你好心智,司徒英是怎么个人,你我都清楚,他如今失了势力无论到哪儿都会疑神疑鬼,加倍小心,我这个总护法的住处就在他的住处对面,他岂会放弃那窥探的机会,姓燕的,怕只怕司徒英如今已经不在雷家堡了。”
燕十二道:“我也这么想,不过不要紧,我会到别处找他,我也一定会找到他,现在我要先跟你谈一谈。”
蒙东扬道:“你要跟我谈什么,那张藏宝图又不在我手里。”
燕十二摇头说道:“我不是为这,暂时我也不愿谈那张藏宝图,我要跟你谈的是,关于雷家堡安危存亡的事。”
蒙东扬疑惑的看着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我受雷老夫人之托,拯救雷家堡,拯救她的儿孙,据雷老夫人说,雷振南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是因为他重用了小人……”
蒙东扬脸色一变,施即笑道:“老夫人怎么把责任全推到了别人头上,她怎不说她教子无方,刚愎自用,过于固执……”
燕十二道:“我的看法跟雷老夫人稍有不同,她的看法我只同意八分,雷南振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子,确实跟他远君子、亲小人有莫大的关系,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不慎,能毁了一个人的一生,可是我认为有几分也要怪雷振南自己,他意志不坚,与人以可趁之机,倘若他一丝缝隙没有,任谁削尖了头也钻不进来的。”
蒙东扬道:“这倒是持平之论。”
燕十二道:“你也赞成我这个看法么?’
蒙东扬道:“我赞成不赞成并无关紧要。”
“不错。”燕十二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我对人对事的看法,是很少有更改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了(奇)解了雷振南的(书)病因所在,我就好下手为他治病了,他身上有一大一小两件毒病,非要除去不可……”
蒙东扬道:“大毒病是蒙东扬,小毒病是韩克用。”
燕十二笑了道:“蒙东扬,你这个人相当有意思,要不是受雷老夫人之托而为了雷振南,我倒真想交你……”
蒙东扬道:“承蒙看得起,谢了,有句话我不得不先告诉你一声,人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也只有拼命……”
燕十二道:“我知道,也防着呢,你已经迟了我一步,有道是,一着受制,拱手让人……”
一条人影扑了进来,是柳大龙,他道:“燕爷,有人过来了。”
燕十二脑中一转,当即说道:“掩上门,守在门边。”
柳大龙掩上门退守门边,贴墙而立,双臂凝足了功力。
燕十二向着蒙东扬,道:“邪煞韩克用,是不是?”
蒙东扬道:“我不清楚……”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你曾经说了这么一句,是韩三弟么,怎么这样快,以我看来人九成九是他。”
说得蒙东扬脸色为之一变,他好不着急,他明知燕十二说的不错,可是一柄雕玉小刀抵在他喉咙上,那锋利的刀尖已经划破了一点皮肉,刺痛,他不能对韩克用示警,也不敢,除非他打算牺牲自己。
人没有不惜命的,尤其是蒙东扬这种人,他怎么肯牺牲自己去救别人。
步履声传了过来,轻而快。
燕十二道:“等他敲门的时候叫他进来,可别叫早了。”
步履声已到门口,随即门上响起剥剥两声。
“总座,是我。”
果然是韩克用。
蒙东扬当即说道:“进来。”
门开了韩克用一步迈了进来,一眼瞥见屋中情景,他一怔。
柳大龙采取了行动,挥起一掌猛劈他的耳后。
这时,燕十二手头突出一指点在蒙东扬的腰眼上。
韩克用不含糊,马上就警觉身侧有人,左滑一步避开了柳大龙的暗袭,反手一掌拍出。
柳大龙如何是他的对手,左肩上中了一下,闷哼一声踉跄暴退。
韩克用抽身就要退出来。
可是燕十二已一阵风般扑到,韩克用一身所学高过柳大龙,可是比起燕十二来却差得远,也不及燕十二之快,他身形刚动,燕十二一只左掌已递到他胸前,砰然一声,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燕十二右掌捋好雕玉小刀,已然跟着递到,那钢钩般五指已落在他脖子上。
韩克用只觉喉咙上一紧,气—闭,眼前一黑,马上就人事不省了。
第二十章 执迷不悟
燕十二转眼望向柳大龙道:“大龙,碍事么?”
柳大龙一皱眉摇头道:“还好不碍事。”
燕十二走过去一摸,眉锋也为之一皱道:“骨头断了,恐怕得疗上个十天半月……”
后窗已打开了,赵化龙、李广义双双窜了进来。
李广义道:“我听见扑通两声,就知道全让兄弟摆倒了。”
燕十二道:“大龙被韩克用把胳膊打断了……”
屋里走进两个人,是老黑跟张一飞。
“我也断他一条胳膊。”
抬脚就踢,叭的一声,韩克用一条右胳膊硬生生被他一脚踢断,这一疼把韩克用疼醒了过来,韩克用叫了一声,翻身就要跳起,李广义一步跨到,掌中长剑抵上韩克用的咽喉,道:“韩三爷,您躺着歇会儿吧。”
韩克用咬牙说道:“韩克用我认栽了。”
李广义道:“哪怕你不认。”
韩克用道:“我这条胳膊是……”
老黑道:“是你黑爷我踢的,你打折了我兄弟一条胳膊,我也踢断你一条胳膊,两不吃亏,谁也不欠谁。”
韩克用抬眼望向老黑,道:“我记住了。”
老黑一瞪眼道:“娘的,到了这时候你还蛮横,你记下了是不是,好,我索性连你那条胳膊也断了,这笔帐让你一块儿算。”
一步迈过来抬腿就要踩下。
李广义伸手一拦,道:“老黑够了,咱们不能跟他们一样。”
这时候燕十二已经给柳大龙绑好了胳膊,走过来说道:“二哥,别拦老黑,邪煞这一双手作的孽太多了,沾满血腥,断去了也不为过。”
老黑道:“二爷,您听听。”
韩克用咬牙说道:“姓燕的,你也算个英雄。”
燕十二笑笑说道:“总比用卑鄙阴狠手法暗算人好,事实上你邪煞作过多少孽,你自己心里明白。”
一脚踢在韩克用腰眼上,韩克用马上半身不能动弹,右半身能动弹,可是他右胳膊已经断了,眼前就等于废人一个。
抬眼望向赵化龙,道:“大哥,咱们这就找雷振南去。”
赵化龙道:“兄弟,我刚才跟你二哥在窗户外头听蒙东扬说,司徒英也在这儿。”
燕十二道:“大哥没听他后来所说,司徒英可能已不在雷家堡了。”
赵化龙道:“兄弟心智过人,所料必中,可是我以为咱们还是过去看看的好,万一司徒英还在,咱们不就省了很多事了么。”
燕十二沉吟了一下道:“也好,老黑张一飞一人架一个,咱们来个明找司徒英,他还在那是最好,他不在也可以把雷振南引出来,走。”
当先行了出去。
赵化龙,李广义双双紧跟他身后,老黑、张一飞各架着邪煞韩克用,蒙东扬跟着柳大龙走在最后。
蒙东扬所说的那座小楼离他所住这间精舍,不过二三十丈距离,后堡重地,谁也没想到里头已出了事故,转眼工夫毫无阻拦的便来到那座小楼下。
燕十二道:“大哥守在下头,我上去看看。”
话落人窜起,一闪而上,已朝熄了灯的那座精致小搂登上。
李广义跟赵化龙各站一边,把整座小楼罩在监视之内,只见楼上灯光忽然亮起,窗棂上映出燕十二的人影,只他一个人。
旋即,窗棂上的人影没了,燕十二从楼上掠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笺,随手递给了赵化龙。
赵化龙接过一看便扬了眉,道:“兄弟你没弄错,咱们是失之交臂让他漏网了,龙困沙滩受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暂离此堡,易地决雌雄,哼,话倒说得漂亮。”
李广义道:“我看看。”
他刚接过那张信笺,一声苍劲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站在司徒大人的居处前交头接耳的,还不快给我滚开。”
老黑道:“雷振南。”
燕十二道:“不是,那位右护法蒲昆。”
他听对了,二三丈外水榭前那处暗影中掠出一人,高大魁伟,一个起落已到近前,正是蒲昆。
这时候蒲昆也看清楚了,一怔脸上变色,脱口叫道:“是你们!”
燕十二道:“不错,蒲护法觉得很意外吧?”
蒲昆后退一步,目光从蒙东扬跟韩克用脸上掠过,道:“你们……这……这是什么意思?”
燕十二淡然笑道:“无他,受雷老夫人之托,代雷家堡除j诛恶,拯雷振南父子于死的边缘而已。”
蒲昆厉喝道:“你,你胡说。”
燕十二道:“信不信在你,你没被雷老夫人列在诛除之内,我不难为你,快去叫雷振南出来说话。”
蒲昆脸色变了几变,迟疑了一下,刚要转身。
蓦然一声沉喝传了过来:“蒲二弟不用去了,我已经出来了。”
后堡东面缓步走来一人,正是雷振南,看样子他相当沉得住气。
转眼向前走进,他一双犀利目光一下便盯在燕十二脸上,哼哼冷笑说道:“小后生,你的命不小,能耐不小啊。”
燕十二一抬手道:“老黑一飞,把蒙东扬跟韩克用给我废……”
雷振南大吃一惊,忙喝:“住手。”
老黑跟张一飞哪听他的,早就一人一指点在蒙东扬跟韩克用的残岤上。
雷振南须发贲张,暴喝一声扑了过来。
燕十二一掌拍出,砰然大震,他不过晃一晃,雷振南却被震退了两步,他道:“雷堡主,你虽然成名多年,但却不是我这个末学后进的对手,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人不能不服老,我以为雷堡主可以把锋芒隐敛隐敛,做退休的打算了。”
雷振南厉喝道:“放屁,你不过|乳|臭未干黄口孺子……”
燕十二道:“雷堡主,留神你的身分。”
雷振南老脸一红,咬牙说道:“姓燕的,你……”
燕十二正色说道:“我率正义之师为武林铲j除恶,受令堂雷老夫人之托,拯她的儿孙于悬崖之前,有什么不对。”
雷振南呆了呆道:“怎么说,你受家母之托……”
燕十二道:“雷老夫人以千日醉解药赐我六人,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六人尽心尽力劝你醒悟回头,拦你于可使人粉身碎骨的无形悬崖之前,你那样对她,她这么待你,你难道不知罪过,不知惭愧。”
雷振南脸色大变,仰天长笑:“原来如此,我说你六人怎么能脱困来此,原来是那白发高堂暗中伸手拉了你们一把……”
燕十二道:“雷老夫人拉了我六人一把,便等于在悬崖前奋不顾身拉了她那不孝的儿子一把。”
雷振南厉声说道:“但她却害了我两个得力臂助。”
燕十二道:“雷堡主,你错了,蒙东扬跟韩克用不是你的得力臂助,他两个是你雷家堡的巨j大恶,是招灾引祸的根源,要任他两个长存雷家堡中,总有一天他两个会毁了你,占你先人遗留下来的这座雷家堡。”
雷振南道:“你胡说,蒙大弟跟韩三弟一向对我竭智殚忠……”
燕十二道:“那是推波助澜,陷你于大祸之中,落你于万劫不复深渊……”
雷振南喝道:“放屈……”
燕十二道:“要骂你尽管骂,冲着雷老夫人那可敬可佩的爱心,我可以容忍,雷堡主,令堂说的对,一个人不修德,不必奢言其他,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生于当世,应独善其身,还应兼善天下,放着孝子,侠义你不做,却糊涂懵懂,一心想助纣为虐,造孽积罪,陷己身于毁灭,断雷家之香烟,你是个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怎么这么傻这么愚……”
雷振南暴喝道:“住口!”
燕十二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冲着令堂那份让人敬佩的爱心,话我不能不说个明白,俗语说得好,人死留名,豹死留皮,雷堡主你为什么不以德威服天下,反而要做不义不孝,增羞先人,遗罪后世,让人痛恨,让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雷振南道:“我叫你住口!”
燕十二道:“有件事也许你还不知道,我认为我应该让你知道一下,司徒英勾结缠回生心谋叛,东窗事发,不但去官罢职,反而成为官家缉拿的钦犯……”
雷振南道:“这,这是谁说的?”
燕十二道:“我说的,我亲眼看见的,我从京里赶来就是为了找他。”
雷振南道:“你代官家拿他……”
燕十二道:“不,我代天下武林伸正义,官家自有好手找他,跟我找他是两回事。”
雷振南道:“我不信。”
燕十二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姑且撇开他是否失势一事不说,单看他事到危急独自逃走一事,你就该知道他是个能不能共事的朋友了。”
雷振南一怔抬眼,道:“怎么,司徒大人走了?”
燕十二自李广义手中要过那张信笺丢了过去,道:“这是司徒英留下的,你拿去看看。”
一张既轻又薄的信笺,像块铁板一般的飞了过去。
雷振南伸手抓住,放在眼前一看,脸色倏变,道:“他果然走了。”
燕十二道:“邪难胜正,司徒英是个正主儿,他这么畏死怕事,还能有什么大作为。”
雷振南冷笑一声道:“那可难说,你没见他这最后一句么,易地决雌雄,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伸能屈……”
燕十二道:“这位好汉大丈夫,却把你交在了我几个手里。”
雷振南沉默了一下,道:“暂且撇开他的事不谈,你毁了我几个得力臂助……”
燕十二道:“你<是个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难道连好歹都分不出来么。”
雷振南道:“我分得出来,我怎么分不出来,我认为是我那好母亲要假你们这些外人之手毁我。”
“闭上你那张臭嘴!”老黑突然一声暴喝说道:“雷振南,你有良心没有,你还算人么!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一把尿一把屎的把你扶养长大,如今你翅膀硬了,把亲娘囚禁在地窖里,已经是个罪该万死,畜生不如的人,你娘心疼你,仍把你当成她的儿子,不惜以条件交换要燕爷拉你一把,你不但他娘的执迷不惜,还一口血喷在你娘身上,早知道这样,你娘就该一生下你来就摔死你,你他娘糟蹋了几十年上天赐下的粮食。”
雷振南脸上红一阵,最后一片铁青,神色怕人,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颤声说道:“骂得好,骂得好,蒲二弟,给我传令下去,我不惜一切,绝不让这几个小子生离雷家堡。”
两下里近在咫尺,蒲昆不会听不见,可是他没动。
雷振南人在激怒中,没留意那么多,当即又叫道:“蒲二弟……”
蒲昆忽然一抱拳,道:“堡主,蒲昆家有八旬老母,多少年未见慈颜,如今忽生儒幕之情,想回家看看,不能再随侍左右,堡主原谅!”
腾身飞射而去。
雷振南怔住了。
老黑叫道:“好啊,雷家堡里毕竟还有人有良心认爹娘。”
雷振南定过神来,厉喝一声转身往东便跑。
“哪里走。”李广义大喝一声,挥剑追了上去。
燕十二还没来得及说话,雷振南已从东边深沉的暗隅中奔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柄厚背砍山刀,铁环响动,抡起一片刀花直劈李广义。
李广义本不是雷振南的对手,如今雷振南含怒出手,一柄厚背砍山刀更见威力,李广义不敢轻攫锐锋抽身便退。
雷振南得理不让人,唰,唰,唰,一连三刀把李广义逼得连连后退。
雷振南第四刀挥出,李广义招架得稍微慢了些,“噗”的一声,血光崩现,左肩上连衣带肉被削去了一片。
赵化龙大惊失色,暴喝声中抽出背后一对短戟掠过去迎上。
两个人一接上手便是鬼哭神号,风云色变一场恶战。
雷振南不愧是威震武林的雷家堡堡主,一柄砍山刀甚见造诣,只见他刀光闪闪,威力排山倒海。
赵化龙得龙啸天真传,一身再传少林绝学,尤其一双短戟更有独到之处,左攻右守,互为呼应,短戟兼刀剑钩镢之长,无形中占了很大的便宜。
燕十二却一眨不眨全神凝注战场。
就在这时候,人影闪动,叱喝四起,雷玉龙带着几十个手使雁翎刀的黑衣壮汉扑进后堡。
紧跟在他们后头的又是一拨人,为数近百,全是专为雷振南祝嘏的五方贺客,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豪雄。
李广义忙道:“兄弟,他们人多……”
燕十二双眉一扬,闪身迎了上去,扬声叫道:“八方镖局总镖头龙啸天门下弟子,受雷老夫人之托为雷家堡铲j除恶,雷振南忤逆不孝将生身之母囚禁地牢,难道各位要助纣为虐么?”
这几句话听愣了五路豪雄。
雷玉龙大叫说道:“胡说,我奶奶早就过世了……”
蓦然里一个沙哑话声传了过来:“玉龙,谁告诉你的,是你爹么?”
众人闻声大惊,只见那水榭方向缓步走来—个长发披散,骨瘦如柴,幽灵鬼魅般黑衣老妇人。
“奶奶!”雷玉龙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黑衣老妇人一把抓住了他,道:“让我先见见你孝顺的爹再说。”
一顿喝道:“畜生,你快给我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呆了众人,也惊破了雷振南的胆,一疏神之下被赵化龙一戟点中手臂,立即皮破内绽见了血。
雷振南抽身暴退,须发怒张,暴喝说道:“姓燕的,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腾身掠起飞射夜空。
雷老夫人望空大喝:“畜生,你敢走……”
她话还没说完,雷振南已没了影儿。
雷老夫人身躯剧颤,一晃要倒。
雷玉龙悲呼一声忙扶住了她。
雷老夫人乏力的挥挥手,道:“你蒲二叔临走之前把我救了出来,指望能唤他回头,谁知仍是白费,看来他是执迷不悟,玉龙,你可以跟你爹走……”
雷玉龙突然跪了下去,哭着说道:“不,孙儿愿意跟着奶奶!”
雷老夫人一阵颤抖流下两行老泪,道:“没想到我的儿子反不如我的孙子……”
众豪雄—见这情形谁还不明白,一个接一个的都悄悄退走了。
燕十二近前一抱拳道:“老人家,我有辱所托……”
雷老夫人忙道:“少侠别这么说,是我那逆子不孝,少侠为我擒下了蒙东扬跟韩克用,为雷家堡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永远感激。”
顿了顿道:“我倒不担心别的,我只担心那畜生他将来的下场……”
老黑大声说道:“老人家,我老黑一向口快心直,他都能不要您这个生身母亲,您干嘛还这么为他担心。”
雷老夫人转眼过去,悲笑道:“这位大哥,是好是歹,他总是我亲生的儿子,我也就这么一个……”
老黑道:“这种儿子倒不如没有好。”
雷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做父母不知道父母心,他已经有了儿子,怎么还不知道……”
一顿忽然扬声接道:“玉龙,从现在起,你接雷家堡门户,奶奶帮你好好把咱们这座祖先遗留下来的石堡整顿整顿,该交的朋友咱们继续交,不该交的朋友咱们现在就断,洗净血腥,积德消孽,让咱们雷家堡的人从今无论到那儿都昂首阔步。”
雷玉龙倒也是条爽朗汉子,以往让雷振南从惯的种种,如今全被雷老夫人的慈晖驱净了。
他恭应一声,翻身站起,带着满脸的泪迹扬声说道:“把蒙东扬、韩克用带到前堡去听候发落,明天一早齐集前堡广场,我有话要对大伙儿说。”
轰雷一声答应,四名壮汉过来架走了蒙东扬跟韩克用,然后随大伙儿施礼退去。
燕十二道:“少堡主令人敬佩,燕某人等得见雷家堡重整,不虚此行,也至感荣宠。”
雷玉龙抱拳说道:“燕大哥不必客气,雷家堡能有今天,完全是各位所赐,雷王龙愿当着诸位立誓,从今后雷家堡人若有半点胡作胡为,雷玉龙愿一身当之,有如此剑。”
铮!的一声,他硬生生把—柄百炼精钢折成两截。
雷老夫人看得不住颤声叫道:“好孙子!好孙子!你那不孝的爹应该愧煞,看他有什么脸再踏进雷家堡一步。”
燕十二肃然抱拳道:“少堡主当世之英杰,燕某人心中敬佩之情非一言两语所能尽述……”
雷老夫人那里接口说道:“少侠不必再说什么了,玉龙刚才说的好,雷家堡能有今天都是诸位所赐,大恩不敢言谢,请盘桓几日容我祖孙聊表寸心。”
燕十二道:“谢谢老人家的好意,我们还要追找司徒英,这就告辞。”
雷老夫人道:“追找司徒英哪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燕十二道:“老人家该知道,司徒英存在一天,对天下武林便是—个莫大的威胁,这次要是让他走远了,再找他恐怕就不容易了,我身负公私两种使命,不敢有丝毫懈怠,老人家跟少堡主既然这么抬爱,容我事毕后再来探望!”
雷老夫人迟疑了一下道:“少陕既然这么说,我不敢再行坚留,诸位既不愿在雷家堡多事耽误,容我赠几匹健骑给诸位代步,聊表寸心。”
燕十二一抱拳道:“谢谢老人家,这个我领受了!”
雷老夫人当即命雷玉龙传话,转眼工夫之后,两个黑衣壮汉牵来了六匹高头健马,鞍配停当,神骏异常。
燕十二等一再称谢接过六匹健骑。
雷老夫人祖孙俩亲自送到前堡,—声告辞,燕十二等翻身上马,一阵风般驰出了雷家堡!
人海茫茫,宇内辽阔,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寻一个人,势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加之司徒英狡猾多智,他知道怎么隐藏自己,要想找着他的踪迹,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得到的。
既然如此,且让燕十二他们慢慢找他去。
口口口
董淑媛等到了山东。
山东齐家那个寨子,就坐落在那—片高耸连绵的山脚下,但地方很大,寨前围着一条护寨河,河上架着一座巨木钉成,铁链绞住,可以起落的吊桥,要想从正面进入齐家寨,非经过这座木桥不可。
那座寨子,围圈是用一根根巨木钉成的木栅。
每一根巨木上端削得尖尖的,高丈余,比砖砌的墙还结实,站在外头看,除了从那排木栅顶上可以看到一片片的屋脊,—处处的飞檐狼牙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候正是晌午,齐家寨两扇巨大的寨门紧紧的关闭着,护寨河上那座吊桥也高高的吊起,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站在山头上,躲在一片浓荫中的董淑媛虽然很诧异,可是她仍耐心的观察着,没开口。
苗小蛮可忍不住了,她道:“怎么,怎么回事儿,齐家寨里怎么不见一个入影儿,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儿……”
毛胡子接口说道:“不像,您没见整座齐家寨里没一点打斗迹象,司徒英已经是穷途末路,在这时候他正需要臂助,绝不可能跟齐家的人闹翻,即或闹翻了,他一个人也没这么大能耐对付整个齐家寨。”
苗小蛮道:“我是怕司徒英勾来了雷振南他们……”
毛胡子道:“不可能,要是司徒英跑了一趟雷家堡再拐到山东来,他绝不可能比咱们早到,何况燕爷他们已经去了雷家堡,司徒英要是也去了雷家堡,他非倒霉不可。”
他不提燕十二还好,一提燕十二,解七妞就低下头,也不知道是—路劳累还是怎么的,她看来憔悴多了。
琼姑娘虽然没低头,可是她那一双美目里,有点让人看了会心酸的东西。
董淑嫒道:“毛大爷说得对,司徒英不可能早到,齐家寨也不像出了什么事,以我看到像齐家的人已经迁走了,呈现在咱们跟前的,只是一座空寨。”
“不会吧,夫人!”查老五道:“齐家的人要是已经迁走了,那座吊桥是准吊上去的呢?”
计老二笑殖:“老五,你真明白,他们不能留—个人吊起桥,然后再打后山翻出来么!”
查老五脸一红,道:“你早怎么不吭气儿。”
大伙儿都笑了,可都没笑出声。
董淑媛道:“咱们到山东齐家来,跟燕少侠他们到雷家堡去不同,咱们得先弄清楚,司徒英是不是现在齐家寨里,证实他确实在之后,咱们只能等在这儿监视着他,还不能动他,因为,咱们可都不是他的对手……”
计老二道:“董姑娘,您说到这儿,我也想起了一件事,记得燕爷曾经跟大家提过,这件事燕爷也一直大惑不解,在京里的时候,燕爷跟司徒英曾经对过两招,据燕爷说,司徒英的一身功力要比他稍逊—筹。”
董淑媛道:“不对啊!司徒英习过达摩易筋经,怎会不是燕少侠的对手?”
苗小蛮两眼一睁道,“夫人,会不会是他还没有……”
董淑媛摇摇头道:“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掌握着这种武学宝典,他断不会把它置而不用,尤其司徒英他有这么大的野心,他要是不想学易筋经上所载武学,当初他也就不会甘冒大不韪去窃夺它了。”
苗小蛮道:“那么他不该不是燕少爷的对手?”
计老二道:“前辈,司徒英他要是修为上强过燕爷,他大可以当场置燕爷于死地,岂会让燕爷追得夹着尾巴跑?”
苗小蛮呆了一呆道:“这倒也是,只是——那是怎么回事儿?”
计老二道:“达摩二经奇奥博大,不是任何人都能研习的,以我看司徒英虽掌握易筋经,功力上却似不如燕爷,那只有一种可能,司徒英他的智慧不够,无法窥及门径!”
董淑媛“嗯”的一声点头说道:“计二爷分析得好,这倒有此可能。”
忽然一阵激动,接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不怕不是他的对手,只要—发现他的踪影,咱们马上就可以合力对付他,咱们这么多人,我不相信对付不了他一个。”
苗小蛮也激动的点头说道:“夫人说得是,如今咱们只等司徒英的踪影出现……”
忽听樊老六道:“大哥,快看寨子早有人了!”
大伙儿忙把目光投了下去,可不,齐家寨里那片广场中有条人影一冒又不见了。
苗小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做贼吗,这么露个头又不见了。”
毛胡子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咱们总是知道齐家寨里不是没人了。”
查老五道:“有人他干嘛缩头缩尾,躲躲藏藏的。”
毛胡子道:“这恐怕得问他去!”
查老五两眼—睁道:“大哥是说进去看看?”
毛胡子道:“那还要等董姑娘一句话,这情形可疑。”
苗小蛮道:“夫人,会不会是司徒英已经到了,他料准了咱们会找到这儿来,所以来个化明为暗,严阵以待?”
董淑媛点了点头道:“不能说没这个可能。”
苗小蛮道:“那么他们……”
“不忙!”董淑媛道:“咱们不能这么进去,得留一部分人在外头,—方面为接应进去的人,另一方面也可防司徒英兔脱……”
计老二点头说道:“董姑娘说的是,咱们不能都进去,要陷进去也不能都陷进去。”
查老五眼一瞪道:“二哥,你怎么净说丧气话。”
计老二道:“这不叫丧气话,这是最坏的打算,—个人做事可以往好处想,可是却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有备无患,懂么?”
董淑媛道:“计二爷说的是,防患于未然,无论什么事,不能不留—步退路。”
苗小蛮道:“那么您就分配吧,谁进去,谁留在外头?”
董淑媛沉吟了一下,道:“姐姐,琼儿、云凤、阿凤跟我进去,其他的几位留在外头。”
苗小蛮怔了一怔,道:“您怎么挑得全是坤角儿?”
董淑嫒笑笑道:“不好么?”
苗小蛮道:“倒不是不好,我只是不明白……”
董淑嫒道:“会不会失陷不必说,万一失陷了,他们一定会把咱们几个囚在一处,用不着分为两个地方,人多好办事,也可以彼此多照应。”
苗小蛮道:“那么七妞……”
董淑嫒道:“他们几位自然有他们几位的一套,不宜分散,一经分散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苗小蛮一怔,施即点头说道:“毕竟还是您的顾虑周全,咱们这就下去吧。”
董淑媛转望毛胡子道:“偏劳几位在外面守候,万一我们有什么失闪,我会让阿凤打出银铃镖示警告急,到那时候该怎么办,几位请自行斟酌吧。”
带着苗小蛮等绕道下山而去。
下了山,苗小蛮道:“夫人,咱们给他们来明的,还是来暗的?”
董淑媛道:“别让他们小看了咱们,咱们绕到寨前叫门。”
苗小蛮道:“对,反正不怕司徒英跑了!”
董淑媛脸上掠过一丝黠然之色,没说话。
没多大工夫,一行五人绕到了齐家寨前,站在护寨河的这一边往齐家寨看,视线被那一圈木栅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苗小蛮道:“夫人,让我来叫他几声怎么样?”
董淑嫒含笑点头,道:“姐姐请吧,最好来个先声夺人,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苗小蛮咧嘴一笑,点头说道:“您放心,这个我懂。”
当即猛提一口真气震声叫道:“董淑嫒母女特来拜望齐老寨主,哪位代为通报一声。”
她这一声虽不能使石破天惊,风云色变,可也上达九霄,震得河水起波,齐家寨那一圈木栅好晃动了一阵。
董淑媛笑道:“姐姐这一声较诸佛家狮子吼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