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又道:“米伦太太,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和你交谈,我已经浪费了一大半时间了,如果你再不肯和我交谈的话,可能我再没有机会见你了!”
但是,米伦太太对我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感到兴趣,她转过了头去,甚至不再望我了,我苦笑了一下,道:“米伦太太,你有一封信给尊埃牧师,在信中,你想对尊埃牧师说一些甚么?可以告诉我么?”
米伦太太仍然不出声,她又缓缓地坐了下来,似乎她除了站起和坐下之外,根本不会有别的动作一样。
而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得懂我的话,以前,我对于一个金发美女何以可以一个人在房中,经年累月不出去一事,感到不可理解,但是现在,我却完全可以理解了,从米伦太太现在的情形来看,她的确是可以好几年留在一间房间中不出去的。
我急切地想找话说,可是越是那样,就越是觉得没有甚么可说的,我甚至急得顿足,又僵了两分钟,我才又问了一句,道:“你,你究竟是甚么人?”
米伦太太用她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向我望了一下,看来她仍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而在这时,“喂”地一声,门又被打开了,那卫兵道:“时间到了!”
我转过身来,也不知是为了甚么缘故,我竟然发那么大的火,我大声道:“别打扰我,甚么时间到了?你以为我是在监狱中么?快走,将门关上!”
如果我的呼喝,竟能起作用的话,那倒好笑了,那卫兵先是呆了一呆,但立时踏了进来,用枪指住了我,喝道:“出去!”
我当然不想出去,但是我也知道,和卫兵多作争论,是完全没有用处的,我要再和米伦太太谈下去,一定要去和肯斯基交涉,是以我立时走了出去。
我在门口停了一停,道:“米伦太太,我一定立即再来看你,请相信我,我是你的朋友!”
米伦太太仍然不出声,只是眨了眨她的眼睛,那卫兵将我推了一下,“砰”地将门关上,我大声叫道:“带我去见你们的司令,我要见肯斯基!”
两个尉官立时向我走来,我重提我的要求,那两个尉官立时将我带回到了肯斯基所住的舱房中,我立时道:“将军,我要再和米伦太太谈下去!”
肯斯基冷冷地道:“你已经谈得够多了,你和她讲的是甚么秘密?”
我实是啼笑皆非,大声道:“你听著,我不是间谍,米伦太太也不是,米伦太太是甚么人,我还不知道,但如果你有著普通人都具有的好奇心,你应该先设法知道米伦太太究竟是甚么人,而不是瞎缠下去!”
肯斯基道:“我没有好奇心,而且,我已知她是甚么人了,不必你来提醒我。”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早已知了,那么她是甚么人?”
我在那样问的时候,心中是充满了希望的,却不料我得到的回答仍然是:“她是一个女间谍,来自和我们敌对的国家!”
我呆了一呆,我的心中,实在是十分急躁,但是我却知道,我发急是没有用的,我甚至不能得罪肯斯基,虽然肯斯基蠢得像一头驴子,但我要说服他!
我勉力使自己急躁的心情安顿下来,我双手按在桌子上,身子俯向前,靠近肯斯基,尽量用听来十分诚恳的声音告诉他,道:“司令,你错了!”
却不料我才说了一句话,肯斯基便已咆哮了起来,他霍地站直身子,由于我正是俯身向著他的,是以他突然站起,几乎和我头部相撞,我连忙向后缩了一缩,肯斯基已大叫道:“胡说,在我们国家中,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犯错误的,我尤其不能,我是司令!”
我仍然心平气和,道:“但是,你的确是错了。”
肯斯基又是一声怪叫,突然伸出巨灵之掌,向我掴了过来,我的忍耐力再好,到了这时,也忍不住了,我自然不会给他掴中,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我大喝一声,道:“你蠢得像一头驴子一样!”
我一面骂他,一面突然一伸手,肯斯基的整个身子,便被我隔著桌子,直拖了过来,“砰”地跌倒在地上,我正想用力在他那张一看就知是蠢人的脸上,踏上一脚之际,我的背脊却已被两管枪指住了。
同时,我的头顶之上,受了重重的一击,那一击,令得我的身子一摇,而立即地,在我的后脑上,又受了同样沉重的一击。
我不由自主,松开了肯斯基的手腕,身子幌了两幌,天旋地转,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我无法知道自己昏了过去多久,当我渐渐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面上,冰凉而潮湿,我睁开眼来,可是却看不到甚么,因为在我的脸上,覆著一条湿毛巾,那条湿毛巾,可能是令我恢复知觉的原因。
我正想立时掀去脸上的毛巾,坐起身来,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间,我听到了一下轻轻的叹息声。那一下叹息声,十分低微,十分悠长,听了令人不由自主,心向下一沉,感到说不出来的惆怅和茫然。
我没有挪动我的身子,仍然躺著,因为那下叹息声,很明显地,是一位女子发出来的,而我也立时想到,我现在,是在甚么地方呢?和谁在一起呢?
而且,我更进一步想到,我是不是幸运到了在昏了过去之后,被肯斯基将我和米伦太太,囚禁在一起了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实在太幸运了。
我在等著叹息声之后的别的声音,但是我等了足有两分钟之久,还是听不到别的声音,一直到我正想再度坐起来之际,才又听到了一句低语。那自然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可是我却听不懂那是一句甚么话。
而在接著那句话之后,是一下叹息声,然后,又是一句我所听不懂的话 是听不懂,而不是听不清!
这时候,我几乎已可以肯定,在发出叹息声和低语的,一定是米伦太太了,因为基度曾说过,当他第一次听到米伦太太的话,他也听不懂!
而如今,我所听到的话,也是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的一种语言,那种语言,听来音节十分之优美,有点像法文,但当然,那绝不会是法文。是法文的话,我就不应该听不懂,而可以知道她在讲甚么了。
我和米伦太太在一起!
我的心头狂跳了起来,我在想,我应该怎样呢?我是拿开覆在我面上的湿毛巾,坐起身来呢,还是继续躺著不动,仍然假装我是在昏迷之中呢?
如果我继续假装昏迷,那么,我自然可以继续听到她的叹息声,和她的自言自语声,但是我却始终不能明白她是为了甚么叹息,和她在讲些甚么!
但如果我坐起身来呢?可能她连叹息声也不发出来了!
我想了好一会,决定先略为挪动一下身子,表示我正在清醒与昏迷之中挣扎,看看她有甚么反应。我发出了一下轻微的呻吟声和伸了伸手臂。
在做了那两下动作之后,我又一动不动。在接下来的半分钟之内,是极度的静默,接著,我便听得那轻柔的声音道:“你,醒过来了么?你可以听到我的话?”
我当然听到了她的话,于是,我又呻吟了一下,伸手向我脸上摸去,装著我是才醒过来,不知我自己的脸上有著甚么的样子,但是我的手才一碰到了那毛巾,便另外有一只手,将毛巾自我脸上取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来,我看到米伦太太,正站在我的旁边。
她那对湖蓝色的眼睛,正望定了我,我连忙弯身坐了起来,她则向后,退出了一步,在那一刹间,我已然看清,我仍然是在刚才见过她的舱房中。
而且,在那一刹间,我也有些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一些甚么事了,肯斯基一定是仍然想知道我和米伦太太这两个“同党”奇*|*书^|^网,商量些甚么,是以他将我们囚在一起,可以进行偷听以及通过电视来监视我们。
这一切,我全不在乎,我只要能和米伦太太在一起就好了。我摸了摸后脑,道:“好痛,是你令我清醒的么?谢谢你,米伦太太,十分谢谢你!”
米伦太太望著我,仍然不出声,我正想再找话说,米伦太太忽然又开口了,她问道:“你,你是甚么人?”
我忙道:“我是姬娜的朋友,姬娜,你记得么?那可爱的小姑娘!”
米伦太太的脸上,浮起了一重茫然的神色,然后她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她的确是可爱的小姑娘,是她告诉你,她的父亲将我抛进了海中的么?”
“不是,”我摇著头,“是基度将你抛进海中的?我不知道有这回事,我只知道,基度说你死了,那是半年前的事,他说,是他将你海葬了的。”
“他说谎。”米伦太太缓缓地说,然后又重复著道:“他说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怒道:“基度这畜牲竟想谋害你?你是被他推下海的?你在海上瓢流了半年之久?”
米伦太太道:“不是半年,只有六七天,他不能算是谋害我,但是当时我没有死,我只是被他推下海去,我……我是要他那么做的,你听得明白么?”
我自然不是理解能力低的人,我还是有著十分清醒的头脑和善于分析事理的人,但是,我却不明白米伦太太在说些甚么,我不得不摇著头,道:“不明自。”
米伦太太苦笑著,道:“那是我要基度做的,那叫作甚么?是了,那叫自杀,是不是?”
我呆了半晌,自杀!在我们这个社会中,自杀并不是一个甚么冷僻的名词,它甚至还和我们十分熟悉,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在做著那种愚蠢的事情。
但是,自杀这两个字,和米伦太太要发生联系,那实在是超乎想像之外的事!
我呆住了,不知该说甚么才好,米伦太太又苦笑了一下,道:“我说得太多了,我从来也未曾说过那么多的话,即使对姬娜,我也不曾说得如此之多!”
我忙要求著,道:“说下去,米伦太太,请你说下去!”
米伦太太摇著头,道:“我说甚么呢?谁知道基度竟是那么好心,他不将我推下水去,却将我放在一只小艇上,任由我在海上飘流,他将我打昏了过去,qiuwǎ还在小艇上放著许多食水和食物,他是个好人。”
我问道:“那么,为甚么他说你在半年之前死了?”
“我不知道。”米伦太太回答,“我不知道,我未曾再见过他。”
我略想了一想,为甚么基度的一家说米伦太太在半年前就死了,仍然很难明白,或许这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约定,怕人追问米伦太太的去处而出的下策。
而米伦太太竟是想自杀,所以才叫基度推她下海的,而基度却又不忍那样做,这一切事情,全是我以前所绝对想不到的,现在我明白了,基度真的是深爱著米伦太太,这是他为甚么在醉后跳海的原因!
他虽然未曾将米伦太太推下海中,但是他的心中,总感到极度的内疚,是以他才在酒醉之后,也在海水中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他可说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人!
米伦太太苦笑著,道:“我在海中飘流了几天,便遇上了这些人,他们一直将我囚在这里,向我逼问许多我不明白的事,他们是谁,究竟想怎样?”
我望著她,道:“米惀太太,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么?”
米伦太太呆了一呆,并没有反应。
我紧接著问道:“米惀太太,你是从何处来的?”
这实在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怪问题,当我向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仍然有点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地球人。
米伦太太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转过头去,在她头部旋转之际,她的金发散了开来,扬起了一阵眩目的光芒。
米伦太太在转过了头去之后,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她向外走开了两步,面对著墙,站著不动,我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背后,离得她十分之近,我想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上,又想将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金发。
但是我却只是想,没有动,我怕惊吓了她,因为看来,她是如此脆弱,我听得她喃喃地道:“我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是……”
她这样讲来,突然转过头来,面对著我,我和她隔得如此之近,那实在给人窒息的感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想说些甚么,米伦太太?”
米伦太太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太阳,你们叫它为太阳,是不是?”
我大吃了一惊,道:“你,你是从太阳上来的?”
“我从太阳上来?”米伦太太显然也吃惊了,她重复著我的话,反问著我,“当然不是,太阳是一个不断地进行氢核子分裂的大火球,没有甚么生物,能够在太阳上生长的,www奇qisuu書com网我……说得对么?”
我一叠声地道:“对,当然对,那么你是从 ”
我因为可以和米伦太太交谈了,而感到十分高兴,是以在讲话之间,不由自主,手舞足蹈,而米伦太太的态度,也变得自然多了,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来,掠了掠她的金发,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道:“请问,请!”
米伦太太先苦涩地笑了一下,道:“太阳,是一系列行星的中心,有许多小星球,是绕著太阳,在它们自己的轨道上不断运行的,我的说法对不对?”
我呆了一呆,米伦太太竟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和我讨论起天文学上的事情来,这的确有点使我啼笑皆非。但是我还是耐著性子回答她,道:“是的。”
米伦太太再吸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神情,十分紧张,她那种紧张的神情,使我想到,她以下讲出来的话,一定是和她有著十分重大的关系的,她缓缓地道:“那么,太阳的轨迹上,有多少行星?”
我又呆了一间,道:“米伦太太,你是问大行星,还是小行星?”
“大的,当然是大的。”米伦太太立时又紧张地说。
“大行星,环绕太阳运行的,那是九个 我是说,到如今为止,我们发现了九个,那便是九大行星。”
米伦太太闭上了她那湖蓝色的,美丽的眼睛,道:“那么,请问,离太阳的距离是光的行进速度八分钟的那个星球,你称之为甚么?”
我皱起了眉,一时之间,不明白她问的是甚么。她显得十分焦急,道:“我说的是,有一个行星,在大行星中,自离太阳最近的算起,它在第三位,那是甚么星球?”
我已完全明白米伦太太的话了,但是我的心中,疑惑也更甚了,我大声道:“米伦太太,你说的那星球,那是地球!”
米伦太太又道:“地球在甚么地方?”
地球在甚么地方?
这实在是一句只有白痴才问得出来的话。然而米伦太太那时的神情,却显示她正迫切地需要问题的答案。
我也十分用心地答道:“米伦太太,地球一直在它的轨迹中运行!”
“那么,我们在甚么地方?”
“我们当然在地球上,米伦太太,难道你对这一点,还表示怀疑么?”我十分有诚意地回答著,但是米伦太太对我的这个回答,却表示了明显地失望!
她双手掩住了脸,转过身去,又不断地重复著一单字。我听不懂这单字是甚么意思,我只是从直觉上,觉得她似乎不断在说著一个“不”字。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上,她在抽噎著,肩头茌微微地发著抖。我低声道:“米伦太太,你或者是受了甚么刺激,将你的过去完全忘记了?那不要紧,失忆症是很容易治疗的。”
失忆症其实是很难治疗的,但是为了安慰米伦太太,我却不得不那样说。
我的话才一出口,只见米伦太太转过身来,泪痕满面,道:“我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我的记忆一点也没有受到损害,我的一切,我完全可以记得十分清楚。”
我扶著她,使她坐了下来,道:“那么,请你对我说说你的过去,如何?或许你不知道,你是一个谜,你是从何处而来的?你为甚么如此美丽,你的那枚戒指上的红宝石,你箱子中的那些钱币,何以是世上的人所从来也未曾见过的,你……”
我没有再说下去,我已经说得够了,我说了那么多,已经足够使对方明白我的结论,我仍在怀疑她来自别的星球!
而她也立时摇了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以为我是从别的星球来的,不是属于你生活的星球的?”
我有点尴尬,因为这是十分荒谬的怀疑,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我的确是那样地怀疑著她。使我奇怪的是,米伦太太并不以为忤,只是轻叹了一声。
她道:“你猜错了,我和你一样,全是……地球上的……人”全是……地球人!”
她在讲到“地球”和“人”时,总要顿上一顿,从她那种奇怪的语气中听来,好像她对“地球”或是“人”这两个名词,都感到十分之陌生一样。
但是,她又自称是地球人,而绝非来自其它星球!
我忙又道:“你 ”
可是我只讲了一个字,舱房的一角,肯斯基粗暴的声音,便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头,肯斯基的声音,自然是通过隐藏的传音器而传到了舱房中来的。
他大声咆哮著,道:“够了,你们两人的把戏玩够了!”
我怒道:“我们并不是在玩把戏,像马戏团中的蠢熊一样的是你,你最好不要打断我们的谈话,当然,你也绝得不到甚么情报的,因为我们根本不是间谍!”肯斯基继续咆哮著,骂出了很多极其难听的话来。接著,“砰”地一声响,舱房门打开,两个持枪的军官指住了我,肯斯基继续在大叫:“我们要将你带回去审讯!”
一听得肯斯基那样讲法,我也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一旦被他们带回去,何年何月才有机会逃出来,那实在不得而知了。我向那两人叫道:“你们来干甚么?”
那两人向我瞪著,并不回答我,只是摆了摆枪口,令我走出船舱去,我吸了一口气,转头向米伦太太望了一眼,米伦太太也向我走了过来。
可是,她还未曾来到我的面前,另一个军官却已横身拦在我和她之间,在那一刹间,我只觉得心中极其离过,因为我知道,他们要将我和米伦太太分开来!
至于为甚么一想到要和米伦太太分开,我便会那样难过,那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大声道:“米伦太太,我会再设法来见你的!”
那军官将枪口在我的腰眼中抵了抵,道:“快走!”
我出了舱房,另一个军官也退了出来,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的心中又感到一阵抽搐,我突然大叫了起来,道:“将米伦太太当成间谍,你们全是疯子,全是疯子!”
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军官,冷冷地望著我,在我叫嚷了两下之后,他才道:“我们是有证据的,先生,我们的证据,证明她是女间谍!”
“证据在哪里?”我立时大声吼叫:
“你不问,我们也要带你去看了,看到了证据之后,你也难以再抵赖你的身份了!”那军官冷冷地回答著。
我冷笑一声,道:“吇,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凭甚么而作出那样错误的判断来的。”
那军官并没有再说甚么,就押著我向前走去,走过了肯斯基的舱房,来到了另一间舱房中,那舱房的光线十分黑暗,我可以看到,在几张椅子上,已经坐著三个人,(奇*书*网整*理*提*供)但是,我却看不清他们是谁。
我被命令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那军官站在我的后面,他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我的后脑,我一坐下之后,他就吩咐道:“只向前看,别四面张望!”
我听得他这愫吩咐我,不禁呆了一呆,为甚么他不准我四面张望呢?
看来这舱房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保守秘密的东西在!
而我也立即想到,他之所以禁止我四面张望,主要的目的,怕是不让我看清那黑暗中的三个人究竟是甚么人!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之际,我立时联想到,那三个人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物,他们的地位,可能比肯斯基更高,这艘潜艇既然是间谍潜艇,那么在潜艇上有几个间谍头子,也不是十分值得奇怪的事了!
我听从那军官的吩咐,并没有回头向那三人望去,但是我心中却已有了一个计划。
在我坐下不久后,肯斯基也走了进来,肯斯基一进来,在我面前站了一站,发出了“哼”的一声。
然后,立时向我的身后走去,我听得他走到了那三人之前,低声讲了一句甚么,然后就坐了下来。
肯斯基是一个十分喜欢咆哮的人,但是他走到了那三人面前所讲的那句话,声音却十分之低,低得我听不清楚,从这一点来看,更可以证明我的判断不错,那三个人的地位,一定比肯斯基高!
第六部:大海亡魂
肯斯基进来之后不久,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然后,才听得肯斯基道,“你还是不承认你自己是间谍,是不?”
“我根本不是间谍。”我十分平静地回答。
肯斯基冷笑道:“那么,给你看看这个,或者可以使你的记忆力恢复,知道米伦太太是甚么身份的了,你看,这是甚么?”
随著肯斯基的话,我听到有人按下幻灯机开关的声音,接著,一道光芒,射向我前面的白墙上,我看到了一幅清晰的幻灯片,那是一具仪器。
在那仪器之旁的是一只手,那只手的作用,显然是用来比较仪器的大小之用的,是以我一看便看到,那东西很小,不比一片指甲大多少,它看来像是一具照相机,但是我却不能确定它究竟是甚么。
我看了几秒钟,莫明所以,而肯斯基又问道:“那是甚么东西?”
我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看来,像是照相机?”
肯斯基又咆哮了起来,道:“我是在问你,不是要你来反问我!”
我心中在盘算著自己的计划,是以我尽量避免和肯斯基的冲突,我只是心平气和地道:“那么,我不知道这是甚么,我从来未曾看到过这种东西。”
在我讲完之后,我听得有一个人,低声讲了几句话,那当然不是对我讲的,我又立即听得肯斯基道:“将原物拿给他看,使他的记忆力更好些!”
一名军官立时道:“是!”
接著,一股灯光,直射在我的面前,一张小几被推了过来,在小几上,就放著那东西,我的好奇心十分之炽,我立时将那东西,放在手中细看著。那东西看来,实在像是一只照相机,它有一个精光闪闪的镜头,它的其它部分,是一种灰色的、坚硬的金属,看来像是一个整体,难以分得开来。
肯斯基又道:“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们,怎样打开它?”
我迟疑了一下,道:“这东西,你们可是从米伦太太那里得到的么?”
“不错,我们的人发现她在水上飘流,而将她带到潜艇之后,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这个,这一定是一只摄影机,是我们以前没有见过的,是间谍用品!”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以解释这东西,但是不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需要一只镊子,而要听我解释的人,应该在我的面前,才能听明白。”
肯斯基笑了两声,道:“这样好多了,这样,你或者可以避免被我们带回国去了,给他一柄镊子,快去取来!”
有人走出去,不一会又走了回来,将一柄十分尖利的镊子交了给我,而原来在我身后的三个人,也一齐来到了小几之前。灯光也移动了一下,使我可以看到更多的范围,我握著那镊子,心中十分紧张。
我将那镊子在那东西上面轻轻地敲了一下,道:“这东西,是十分精巧 ”我话讲到一半,突然双足一蹬,连人带椅,一齐向后,疾仰了下去!在我身后,是一直有一个军官,用枪指住了我的后脑的,我那突如其来的一仰,固然可以使他在刹那间惊惶失措,但是却仍不能避开他的射击的!
这便是为甚么我要一柄镊子的原因了!
我身子向后一仰,手中的镊子,便已然向那军官的手腕,陡地刺了出去!
那一刺,其实绝不能令人致命的,但是任何人对于尖锐的利器来击,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恐惧,那军官也不能例外,我一镊子刺了上去,他手便向上一扬。
也由于他手向上一扬的缘故,他那一枪,便未曾射中我,而是向舱房上面射了出去,我左手一扬,已一拳击中了他的下颚骨,同时一扭他的手臂,将他手中的枪,夺了下来,人也立时向后跳去。
我放过了肯斯基不理,一直跳到那三个人面前,那三个人仓皇起立,但是我一伸手,夺来的枪,枪口已陷进了其中的一个的肚子之中,足有一寸深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三人,但虽然是第一次,我还是立即可以看出,被我用枪指住了的那个正在开始发胖的中年人,正是三人之中最重要的一个。
我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扭了过来,而我也在那一刹间,转到了他的背后,我手中的枪,自然也变成抵在他的背脊之上了,这一切,不过化了我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我已经占尽上风了!
等到肯斯基拔出他那特大的军用手枪之际,他已然没有用武之地了,我已经躲在那人的身后,控制了那人!
那三个人中其余两个人,迅速地向一旁跨了出去,他们跨开了两步,才发出一声怒吼和惊呼混合的声音来。
而被我制住的那人,却自始至终,一声不出。肯斯基挥著手中的枪,道:“住手,放开他,你一定是疯了,快放手!”
我也不出声,由得他去叫嚷,他叫了足有一分钟,终于喘著气,停了下来,而我当然没有松手,我等他停口之后,才道:“司令,看来你还是快点著手安排我和米伦太太如何离开这艘潜艇的好!”
肯斯基又咆哮了起来,道:“你在做梦,绝不能!”我用枪柄敲了敲被我制住的那人的后脑,发出“拍拍”的声响来,道:“我不是在做梦,倒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他死在这里,你会受甚么处分!”
肯斯基张大了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知道他是甚么人?”
我并不给他正面回答,只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候,出乎我意料之外,被我制住的那家伙,也吼叫了起来,但他并不是向我吼叫,而是向肯斯基。
只听得他叫道:“快照他的话去做,你知道我死在这里,你会有甚么结果的!”
肯斯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那人又叫道:“快问他,他准备怎样,照他的话做!”
我不等肯斯基问我,便道:“升上水面去,我相信你们有快艇可以供我和米伦太太离开的。我再一次说明,让我们离去,对你们毫无损失,我们不是间谍。”
肯斯基为难地望著其他两人,那两个人的脸色十分险沉,木立不动,过了好久,才看到他们两人,点了点头,肯斯基这才向外,疾走了出去。
我推著那人,走前几步,将桌上那好像小型相机也似的东西取过,放入袋中,我准备向米伦太太问那是甚么,然后,我便紧张地等著。在等待中,潜艇彷彿已经升上了水面了。
约摸过了五分钟,肯斯基才又忽忽地推门,走了进来。
我劈头就问道:“准备好了么?”
肯斯基的面色十分难看,道:“你们可以离去,利用子母潜艇,你驾驶过一种由鱼雷管发射的小潜艇么?”
我怒道:“为甚么潜艇不升上水面?而要我们由水下面走?”
肯斯基道:“只能如此,潜艇在未曾接到特别命令之前,是不准浮出水面的。小潜艇在鱼雷管发射之后首十分钟的速度,是每小时九十海浬,以后,也可以保持每小时四十海浬的速度,你们可以安全离去。”
我想了一想,道:“也好,那么请你带米伦太太来,和我见面。”
“她已在门外了。”肯斯基立时回答。
我推著那人,向门口走去,门也在这时被打开,我看到米伦太太站在门口,一个卫兵,站在她的身后,她的脸上神情,仍然是十分之阴郁,我忙道:“米伦太太,我们立时可以离开这艘潜艇了!”
米伦太太的嘴角略动了一动,可以看出,她心中对于可以恢复自由这件事,并不表示如何热切,这又使我的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她自然不会欢喜囚在此处的。
但是,从她的神情看来,似乎到甚么地方去,在她来说,都没有甚么分别,她全不喜欢,为甚么这样美丽、年轻的一个金发女子,会这样忧郁呢?
我不明白,因为我根本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又道:“米伦太太,你不必惊惶,我们立即就可以脱困了,我们一齐由一艘小潜艇离去,我制住了他们的一个大人物!”
米伦太太的嘴掀动了一下,但是她却仍然没有说甚么,我苦笑了一下,转头对肯斯基道:“好了,我们该在甚么地方离去,要你带路了,你最好别玩花样!”
肯斯基闷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前走去,我连忙向米伦太太道:“我们走!”
米伦太太默默地向前走著,不一会,便来到了潜艇的艇首部分,我看到了一艘小潜艇,那小潜艇外形像一支雪茄烟,只可以勉强容两个人。
肯斯基道:“你们先进去,然后,经由弹道发射。”
我冷笑了一下,道:“这是甚么办法?我们两人进了小潜艇,你不发射,我们还不是等死?要去,我们三个人一齐去!”
肯斯基冷冷地道:“你自己看得到,这潜艇容不下三个人。”
我也冷冷地道:“那么你就另外安排别的方法好了。”
肯斯基道:“你们两人一进去,小潜艇立时经由弹道发射,你们也立即可以离开了,我向你保证这一点!”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贵国的所谓保证,究竟有多少价值,我想阁下自己,也不会不知道的,还是少向我谈保证,多提供一些切实的办法吧!”
被我制住的那人,也叫了起来,道:“将潜艇升上水面,让他们离去,别以为我有那么大的忍耐力,快!”
我立时补充道:“也别以为我有那么好的耐性,你要是在十分钟内想不出办法来,那么,我反正是那样,他的性命 ”
我讲到这里,再度用枪柄敲著那人的脑袋,而发出“拍拍”之声来,那人低声吼叫著,显然是心中已怒到了极点。肯斯基苦笑道:“好,好!”
他指著那小潜艇,又道:“米伦太太可以先进去,你可以在小潜艇中,利用自动控制系统,自己将自己射出去,在十分钟之后,你就离我们十五浬了!”
我迟疑了一下,道:“你弄开舱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