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应昊重新躺下,可脑袋里那艳丽的画面却挥之不去。最后的画面中凤时的青丝散在床铺上,前胸大片玉般的肌肤□在外,脸颊微红,薄唇微启,双眸含星,那特写的角度简直就像凤时在向自己求欢。
胯间的部位有点胀痛起来,白应昊翻身起床,推开房门深吸了一口夜风。院子里没有灯,月光也微乎其微,草丛里的蛐蛐孜孜不倦地鸣叫。白应昊在门槛上坐下,在微凉的黑夜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兴奋总算消褪,但睡意也一同消散殆尽。
他回到屋里,摸索着把桌上的灯罩揭开,让硕大的夜明珠把周围照亮。桌上的手表显示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白应昊无所事事,突然想起在s市凤时提起过的一件事,找了纸笔在桌边坐下来。
***
“这是?”凤时喝着粥,斜瞄着白应昊递来的东西。
“你上次说要我画的,手握笔还有点抖,不过应该不影响整体。”
凤时放下调羹,接过对折起来的纸,一打开,眼瞳猛地一收。低着头在桌上舔牛奶的阿奇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蹲坐起来充满警惕。
“睦魅,你带阿奇到外面。”
阿奇“咪咪”地叫喊着表示抗议,凤时的心意已决,把它抓过来交给睦魅。
“阿时,这画怎么了?”白应昊看着睦魅带走阿奇关上门,心中略感不安。
“白应昊,你是从何知道阿奇是这模样?别告诉我是从哪本古书中看来的。”
“这果真是穷奇?这和小蛮的描述不太一致,我有一次梦到,脑子里却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穷奇。”
“梦?”
“陌泽被收服的时候我失去意识,在醒来之前似乎做了一个梦。”
“怎么那时不听你提起?”
白应昊摇头,“梦醒了大都就忘了,前一阵小天他们说起游戏里的穷奇,头脑里突然跳出了这个模样,才想起来那个梦。”
凤时低头重新把视线落到画上。画中的猛兽长着巨大的膜翼,躯干并不像虎,更接近于狼,背部和爪上覆盖着硬鳞,口中长着弯曲的獠牙,尾巴很长,几乎可以甩到头部。这正是穷奇,每个部分都没有错,但就是因为如此使得凤时越发困惑,夹带着几丝说不清的不安。
一个凡人怎么会梦到穷奇的模样?若是有人托梦,就不该在醒来后立刻忘记。
“阿奇很少露出在人前真身,你梦里是什么情形?”凤时问,却见白应昊欲言又止,“怎么?不好说?”
“……我怕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凤时心中微怔,“你说。”
“我梦见它被铁锁绑着,在一个高台上像要接受刑罚。旁边有些人在看,它似乎在其中找人……既然果真是穷奇,那么应该是在找你。”
凤时低垂着眼,睫毛投下的阴影几乎把整个眼睛掩盖。是那一天,他被禁足在屋里,但是天雷落下时候的轰鸣爆烈即使在重重法术包围的屋子里也感受得到。
如果这不是托梦,便只可能是某种记忆,但这记忆从何而来?
“……还有呢?”
“只有这么一段。”
“上回在车里你说你梦到过一个白衣人和一个黑衣人,还有别的什么奇怪的梦?”
白应昊被他这么一问,头脑里立刻浮出昨夜里的梦境,心虚得连忙摇头,“别的……没有了,或许醒来就忘了。”
“是么。”
体内被封了白虎之气二十余年,对鬼怪非但不畏惧反而充满好奇,如今竟有携带了这种记忆,这个凡人恐怕……
“阿时,我的前世,或者再前世是不是真的和你有点关系?”
凤时忽然抬头,嗤地一声冷笑起来,“白应昊,那么如果你从前是我的仇敌,你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阿奇 4
早餐不欢而散。
白应昊留在桌前想着凤时最后的那句话。他有点明白凤时的想法,穷奇受刑时在场的恐怕都是些把穷奇视为罪大恶极的祸害除之而后快的人。那梦境的感觉是那么真切,仿佛亲身所历,然而细细回想,他却并没有从中感受到针对穷奇的憎恶,反而有一股强烈的对于那些列席者的负面情绪。
白应昊有些糊涂,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视角做了这个梦?虽说梦里的画面常以上帝视角出现,可是那些所思所想究竟是谁的所思所想?同样的,昨夜梦里的他在哪里?是那群闯开房门的不速之客中的一员?那么那个白衣人和黑衣人的梦呢?
白应昊想到这里忽然一怔。他的后两个梦都和凤时以及穷奇有关,莫非那个他从来不记得长相的白衣人也是凤时?那么黑衣的,不就是穷奇了?
***
睦魅跟在凤时身后,并不清楚凤时打算去哪里。凤时从前厅里出来后就一直在沉思着什么,周身的气氛微冷,却并不是发怒后的情形。他猜测着凤时和白应昊说了些什么,显然是与那幅画有关,如果说那的确是穷奇的真正模样,而凤时又要阿奇回避,就意味着……
睦魅看了看在凤时怀里的阿奇,心里有了计较。
“公子,两日后就是新月,是否还要白公子留着?”
凤时稍作沉默,“原先怎样还是怎样,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出个头绪。”他停顿一下低眼看阿奇,“快到新月你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这两日别到处招惹事端,知道么?”
阿奇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有些闹别扭,不过听出凤时话语里的严肃味,轻轻“咪”了一声以示答应。
***
午饭时凤时没有出现,睦魅端着饭菜送去凤时的房间。晚饭时白应昊再次见到了凤时,凤时对白应昊做的饭菜挖苦的挖苦挑剔的挑剔,但似乎和平日里的态度没有多大区别,早上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
白应昊松了口气,至少凤时没打算把他赶走。
晚饭过后,睦魅在厅内唤来役鬼收拾,白应昊在门外的院子里来回散步,在睦魅出来时叫住了他。
“睦魅,我有事想问你。”
“白公子请说。”
“阿时说你替我查过前世,是个凡人。”
睦魅点头,“确有此事。”
“那么能不能知道再前一世是什么?”
“只要是这凡间的生灵阎王殿里的生死簿上的确都有记录,但却不是那么容易查阅的。睦魅说到底只是一个稍懂些地府法术的侍童,上回已经斗胆,不是每次都能得人通融。”
“是么?那就算了,不能让你为难。”白应昊歉意地笑笑,接着问,“人死了是会立刻转世吗?”
“这不一定,有人恋着阳间鬼魂不肯去地府,也有在奈何桥边徘徊的,若是在世间犯了重罪还须在地府中受刑,投胎转世的时间都不好说。”睦魅顿了顿,“白公子是想知道过去是否见过公子?”
白应昊点头,“我觉得也许在很久之前我就认识阿时。”
“是因为知道穷奇大人的长相?”
白应昊再次点头,“而且陌泽也说每一世都被阿时破坏,也就是说我在前几世也应该见过阿时才对。”
睦魅稍稍蹙眉,“睦魅已经跟随了公子千年,若是亲近公子身边的睦魅不会不知道。”
“阿时也是这么说的。……算了,看来这些事不是轻易能弄明白,是我太想当然了。”
“白公子其实不必操心,公子现下心里头惦记着后日的新月,但若是事关穷奇大人,新月之后公子也定会命睦魅去查的。到时候的消息是好是坏、不管白公子是否想知道,都不得不知道了。”
“说的也是,现在也许是时机未到,等到了时候不想知道也会知道。”白应昊笑道,“所以趁着还没有任何坏消息,先多给阿时做几顿饭吧。”
***
睦魅将府内巡视了一周,又处理了些琐碎小事,夜色已经浓郁。回到正院,凤时已经睡下,他走到院子一侧,穿过一个拱门。拱门上写着“耳目居”三字,他和栮魑的房间就在这里,面对面地两间屋子,一边绿竹猗猗一边苍松劲拔。他停在青松一侧的屋前,不等敲门,门已经自动打开。栮魑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弟弟。
“难得那条爬虫没有粘着大哥。”睦魅走进他兄长的屋里,栮魑的房间和他的话语一样干净简洁,屋里一套衣服一套茶具就再无其他,他是连看书都一定会去书房的类型。
“比遥应该睡了。”
“小孩子早该睡了,辛苦大哥这些日子整日照看着他了。”
栮魑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昨日白公子还说我不喜欢比遥,那意思似乎是因为他抢走了大哥。”睦魅坐在椅子上笑吟吟,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却见栮魑无声地走过来,一手扶在睦魅的肩上,另一手轻揉睦魅的头。
“你是我弟弟。”
“嗯,”睦魅笑着微微侧过肩,把头靠在栮魑身上,“遇到公子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还是时常会觉得有身体真好。”
栮魑纵容着弟弟撒娇般的动作,嘴角极微小地浮起了一个角度。
“大哥,帮我一个忙,”睦魅仍旧靠在栮魑身上,“我想施探魂术。”
栮魑一怔,并没有立刻阻止,拉开睦魅淡淡地问:“怎么了?”
“我有些在意白公子的身世,公子对他和至今以来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好像有点太包容,我有点担心。公子的意思是等过了新月再说,但那天他也会在,我怕万一出了什么疏忽……”
“为何是探魂术?”
“去地府也是可以,但那样便又让梧桐欠着少主的人情了。刚才与白公子说话提醒了我,前些日子收来的那只孤鬼或许知道白公子前几世的事,就怕问他他不愿说。”
栮魑仔细思考了数秒,探魂术通常施在活人身上探究魂魄上的记忆,睦魅拥有控制鬼魂的能力便可以直接施展在鬼魂上,但无论哪种都是危险的法术,尤其在被施术者不配合时,若是出了差池施术者可能会再也收不回自己的魂魄。
“好。”栮魑最终道,他对弟弟的法术颇有信心,何况还有他在近旁。若真出了意外,便由他把弟弟唤回来。
睦魅把封着陌泽鬼魂的宝盒取来,在屋子里布下结界,盘腿坐下。宝盒打开,陌泽最后挣扎时的一缕黑色怨气还留在白色的魂珠上,睦魅把盒子放在阵中,开始吟诵咒文。侧对坐着的栮魑扶住弟弟的身体,看着他的魂魄化为紫色浅影向魂珠笼去。
魂珠发出淡淡的光晕抗拒着法术,接着光晕越来越强,和那紫影激烈相争,最终却仍旧敌不过阎瞳的法力。紫影一点点侵入魂珠,栮魑静静地等着,约摸一炷香过后,光晕已经淡下的魂珠突然发出一道亮光,栮魑的眉头一紧,只见紫影从魂珠中急速退出,陌泽近乎透明的身影竟浮现在半空。
“阎瞳……你满足了吧!”陌泽的声音微弱得断断续续,但可以听出语气间的凶狠。
紫影重新回归肉体,睦魅睁开眼睛,在兄长的帮助下坐起身,“这事事关你的恩公,你不想让我把事情查明?”
“恩公只是一介凡人,有何可查?你的主子害了他多少世,这一世还不肯放过他么!”
“我倒不这么认为,看了你和白公子的几世后更加不这么认为。”睦魅在“更加”两字上放沉了声音,双眼中幽紫重现。
已经尝透苦头的陌泽面色一凛,但随即发现自己的法力竟略有增长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留着你,将来或许还有你的用处。”睦魅说完一个手势将陌泽的鬼魂重新封回魂珠,将宝盒合起,侧身倚靠在栮魑怀里劳累地舒了口气。
“怎样?”
“那白应昊的身世怕是很不普通,不过却也不似是公子的敌人。”
栮魑点点头,轻而易举地把睦魅抱起来向床榻走去,“先休息,余下明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是觉得栮魑和比遥是cp,但写了这章之后发现……我偏向了兄弟cp,加上比遥算三口之家……
回帖~~~~~~~~~~~
☆、阿奇 5
睦魅脸上略带倦容推开凤时的卧房。凤时已经起来,临近新月身体情况不佳的阿奇还在睡梦中。睦魅给凤时送上温茶润喉,凤时抬头望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有事?”
睦魅点头。
“去偏厅说吧。”
偏厅里已经摆上了早餐,白应昊还未到。睦魅服侍凤时坐下,拿小碗盛了甜羹。
“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凤时问。
“上次从白公子家里收回来的那鬼魂,睦魅问了他些话。”
凤时微愣,“你真是等不及。问出了些什么?”
“算上他的阳世,他找到过白公子的三世,现在这是第四世。在这些年间,公子几次在人界移居,但白公子的那几世却都和公子在同一座城内。虽说都只是个平凡人类,但他或是听闻了公子的大名,或是在街上偶然瞥见公子,此后便念念不忘。” 睦魅在甜羹里撒上桂花端到凤时面前,“虽只是了三世,睦魅觉得似乎也太巧了一些。而且……”
“还有什么?”
“那三世里,他都是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究其原因,似乎真如那鬼魂所说和公子相关。”
凤时抬头,双眉微蹙,“怎么说?”
“一世他在赌场被人逼债而死,似乎是为了筹钱来梧桐算个相;一世城内流行疫病,他原可以离开投靠远亲,但直到病死都不愿离开;还有一世,便是上一世,他被匪徒错杀之地,正好是公子半刻钟前经过之地。”
凤时沉默着,三世死于非命的原因在于他未免有些牵强,但三世全都生在他所在的城镇,却未免太巧合了,简直就像……
无论变成什么,我都会在阿时身边。
凤时的心猛地像是漏跳了一拍,白应昊确实没有前世的记忆,这句话应该只是一句普通的甜言蜜语,但如果不是……
“公子?”睦魅轻唤。
凤时闻声回神,“……还有什么别的么?”
“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睦魅顿了顿,“是否要睦魅去地府把此事查清才好?”
“就怕生死簿上也查不出结果。”
睦魅心中一凛,“公子是说……”
凤时垂下视线,手中的勺子在碗里搅着,“他知道阿奇的模样,恐怕千年前他和我一样,是上界的一员。”
“既是如此,那么……”
“明日之后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天。”凤时喝了几口羹,伸手夹菜,筷子却突然停在空中,“……睦魅,你用的探魂术?”
“正是,公子有何吩咐?”
“那么看到他从何知道那首曲子了么?”
睦魅微愣片刻,明白过来凤时说的是什么。陌泽在最后一刻吹响的曲子,虽然只有一个乐句却让凤时的脸色为之一变。探魂术是直接接触对方记忆的法术,仿佛翻开一本书,无需特地问什么就能看到各种记忆片段。然而睦魅却不记得他看到任何和那首曲子有关的记忆,若那不是无足轻重的记忆,便是刻意隐藏极深。
“法术最后是被那鬼魂蓄力一搏而中断的,睦魅恐怕还漏了部分记忆。公子,那曲子是……?”
“没有看到便算了。今日把法阵做好,看阿奇的情况恐怕夜里就要开始护法。”
睦魅点头答道:“是,睦魅知道了。”
***
白应昊在梧桐里又平平淡淡地过了一日,大半时间仍旧耗在厨房里,剩余的在梧桐内闲逛。走到北院的时候,他看到在庭院的小水池边一动不动晒太阳的大龟,正是上次凤时从s市带回来的那只千年寿龟。乌龟察觉到来人,懒洋洋地把头伸长一些望了一眼,又毫无所谓地缩回到原处继续打盹。
凤时和睦魅似乎很忙,一整天几乎见不到人。白应昊料想是和新月到来有关,虽想帮忙却无处插手。
太阳落下昼夜更替,蓝天变为墨色,厚实的云层挡住星空,似要下雨却迟迟不见雨滴,只有一片阴暗。草丛里的蛐蛐似乎察觉到湿气而躲了起来,夜静得压抑。
脚步声忽然划破了寂静,接着是敲门声。“白公子?白公子?”
白应昊从睡梦中惊醒,门外传来的是睦魅的声音,语调显得有些紧迫。
“睦魅?怎么了?”
睦魅在门外提着灯,光晕在门上晃动着,“公子请您立刻过去。”
白应昊一愣,赶紧翻身下床,抚了几下头发,抓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打开门。“发生什么了?……难道已经开始护法了?”
睦魅点点头,转身带路。白应昊抬头仰望,天空中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已经是新月……”
“子时已过,但原本是该要到今日晚上。大人这一世的寿命已经不久,越来越压抑不住煞气,公子也是方才发现情形不容再等,才决定提前开始护法 。”
正院后的空地里早先已经准备好了法阵,凤时站在阵的一端念着咒文,阵中央的阿奇弓着背立着尾,浑身的毛竖起,一双黄玉色的眼睛仿佛染了血色,凶残暴戾,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低沉而含糊的吼声,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又仿佛是什么东西拼命要从那猫的形态里破壳而出。白应昊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却有一种那东西不能出来的直觉。
那东西,有害。
“阿时……”白应昊不禁轻呼,向凤时望去。凤时只穿了一件单衣,合着眼聚精会神地念着法咒。法阵内逐渐亮起赤红色的光晕,光晕集成丝向中央汇拢试图压制阿奇,黑猫却在身体被那光丝碰触到时开始了反抗。
它腾跃起来,尾巴和四肢挥开试图将它束缚的光丝。被挥散的光丝重新聚起,变成更粗的绳索向黑猫飞去。双方不断纠缠争斗,阿奇的面目变得更加凶狠狰狞,双目血红,那黑色的皮毛之中仿佛隐藏着什么影子,急速地在壮大。而法阵的力量却只在缓慢增加,凤时的神色凝重眉心蹙起,白应昊虽然不曾见过以往的护法却有种非常不对的感觉。
他转头去看睦魅,睦魅的神情也异常紧张,眼睛紧盯着凤时一秒也不离开。先前凤时在施法时倒下,不久后又在s市遇到明熙大打出手,白应昊看着那张脸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凤时的脸色在变差,汗珠从他的额上冒出,终于连身形也一晃。
“阿时!”白应昊惊喊,想去扶住凤时却顾忌着影响护法不敢进入阵内,“睦魅,我们只能在外面看着吗?”
睦魅垂下的手握着拳,微微咬着唇,“我虽有公子赐给的法力,但本质属阴,贸然施法只会助长大人身上的煞气。只要能压制住,之后便可由我和大哥……”
“那如果压制不住呢?”
“不会!公子是天上的灵鸟,怎么可能……”
说话间凤时的身形再次晃动,阵内的光晕如同中断了法力供给徒然减弱下去。阿奇的身上有黑色的影子在闪动,白应昊觉得那不是错觉,它的周身像笼罩着一团黑雾,没有鲜明的边界,却是在不停地涌出、扩大。
“那是什么……?”白应昊低喃着,转头去看睦魅,看到的却是睦魅惊愕的表情。
“煞气……怎么会,以前从来不曾……”
白应昊愣住,紧接着头脑里似乎涌出了大量的东西,密密麻麻如蝗蜂一般,震得他头晕目眩,却一样也抓不住。白应昊用力深呼吸,闭上眼脑海里一片黑暗,仿佛阿奇身上的黑雾蔓延到了他的头脑里,吞噬掉了一切。
煞气……极阴的东西……凶兽……
睦魅全神贯注地看着凤时,并没有察觉到白应昊的异样。白应昊用手托着脸,眯开的眼睛从指缝间看到阵中的阿奇。黑猫暴躁地龇牙咧嘴不停吼叫,但那吼叫中已经听不出痛苦的压抑,全是面对仇敌时的愤怒宣泄。
不该是这样的,那只凶兽面对的是爱恋的凤凰,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不该这样面对凤时!
是被煞气吞噬了情感吗?不应该会这样……但煞气……本性……终有一日这可怕的东西……
不能让这东西碰触凤时,不能!绝对不能!否则……
白应昊握紧拳,没有任何征兆地忽然向阵内冲去。几乎与此同时,黑雾从阿奇身上分离,向着企图压制它的施法者散去。睦魅鲜有地惊慌失措起来,不知道该先阻止什么。
凤时意识到逼近的危险,凤凰之火在周身猛地燃起,生生把煞气逼退数尺。他也不明白为何此次护法会出现这种变数,但煞气从阿奇身上分离却是一次机会。他改换法咒,正要把煞气一举灭去,在空中欲向他袭来的黑雾却突然间停滞了下来。
“不能……不能碰到阿时……”白应昊不停喃喃着踏入阵中,有异物进入的法阵一下子发生变化,错乱的法力围绕着白应昊旋转,白应昊却无知觉般地向着阵心继续前进,“不能,你不能……”
阵心的阿奇也察觉到了靠近的身影,狰狞凶猛的神态忽然收起,似乎已经被法阵压制成功,但下一刻嘴却咧到最大,如同阴谋得逞一般,猛地回头张开大口。只是一瞬间,所有的煞气涌入了白应昊体内。
“白应昊!”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阿奇 6
“命?那种东西下界的凡物才有,本就不在生死簿上的我们既然原本就没有‘命’一说,又为何不能遵从自己的情感,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
“但凶兽毕竟是凶兽,身上的煞气可令万物枯死,即便你是灵鸟,万一……”
“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么?连交合之事也做了,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你不明白……
“要是哪天真的异变了,成了这天地间的第五只凶兽倒也正好相配。”
不,你不明白,我一直在害怕的……如果你受到任何伤害……
***
凤时轻轻推开房门,床上的白应昊依旧在沉睡,没有醒来的迹象却也没有任何不好的症状。凤时站在门口思索着什么,重新合上门时,睦魅从后面走来。
“公子,小天公子他们来了。”
“知道了。”凤时说着转身,缓缓迈开步子。
“白公子的事,要怎么说?”
凤时沉默着,良久道了句,“那便不要去店铺里了。”
睦魅稍愣,这逃避的作风不似凤时,但现下……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卢天益好瞒,但要瞒过那直觉灵敏的秋五公子却不太容易。
卢天益和秋蛮在店铺里待了好一阵不见有人出来,倒也不怎么奇怪。凤时和睦魅总是神神秘秘的,至于白应昊,见色忘弟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秋蛮驾轻就熟地在店铺后的小厨房里烧水泡茶,端出来时卢天益开了电脑,在屏幕前叹气。
“唉……”
“阿天,叹什么气啊?”
“阿恺又来问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我不过是礼拜二上完课先走了而已。”
“就是,一个礼拜才一天,我都没发牢骚,他发什么话!”
卢天益抚额,“你就住在隔壁,每天我出门回家你都在阳台上看着的吧。”
“那不一样,”秋蛮跳坐上沙发的扶手,身体故意往沙发里靠过去,“阿天,迟早要说的事你就干脆跟他说明白,这样就可以……跟上次住饭店时一样睡……一起。”
狐狸红着脸,卢天益抬头看到他的样子,心中一股冲动想把他抱过来,但想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里,又硬生生地把动作压下,别扭地移开视线。秋蛮看到,理解对了他尴尬的表情,却理解错了他尴尬的原因。
“我知道你不想开口,我是狐狸,又是公的……”秋蛮瘪着嘴,尾巴没有显出却仿佛能听到一下一下拍打沙发的声音,“性格又不好,长相又不好……”
卢天益蹭地一下站起来,“谁说你性格不好长得不好的!这次游戏的宣传照放出去肯定有很多人会成你的粉丝,上次贾媛的事涟金的事吴玄的事你也都一直帮忙,明明就是心很好……”
卢天益一口气说下来,发现狐狸眯着眼一脸意外而幸福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激动了,脸慢慢热起来,“秋蛮,我只是……只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阿天心里喜欢我就行了。”秋蛮欢快地一把抱住卢天益,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哼着小曲跑到电脑前查邮件去了。
卢天益看着狐狸快活的样子,心里又叹一口气。他二十年没谈过恋爱,一谈就谈了只公狐狸,这事换谁也没法轻易开口,可又不能瞒一辈子,别说一辈子,恐怕瞒半个月也难。卢天益想来想去,这种时候只有找人生咨询师。
“我给我哥发条消息问问他的意见,不过他要是还在凤大哥这边,不知道手机通不通。”
梧桐内覆盖着凤时的结界,卢天益初来时手机的灵异状态正是这个原因,认识了秋蛮后才弄了明白,让他给把自己的手机捣鼓了一番终于才能正常使用。
府邸西院的卧房内,放在床头的手机收到短信震动了两下。白应昊仿佛感受到了震动,眼眉轻轻抖动几下,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卧房内的一切似乎都和夜里睡下时一样,但是——白应昊看向桌上叠整齐的外套,半夜里发生的事不是梦。
他坐起来走下床,身体有些沉头有些晕,除此之外没什么不适。他记得他失去意识前似乎被阿奇的煞气击中,但他身体完好思维正常,除了睡多了造成的低血糖并没什么问题。
他换好衣服,把床头的手机拿起来看完卢天益的短信,实在饿得头晕眼花,推了门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走了才没几步,睦魅的身影在前方出现。
“白公子,你起来了?有无任何不适?”
“不适倒没什么,就是饿得不行。”
睦魅点头,“那睦魅去取些点心来,白公子在房内等着便是。”
“好,那麻烦你。”白应昊道,在睦魅离开前又赶紧问,“阿时呢?他还好吧?”
“公子无碍,白公子放心。大人也平安。”
“是吗,那就好。”白应昊松了口气。
“对了,小天公子刚巧来了店铺里。”
“小天?他不是在上课……”
“白公子睡了整整三日多,今日已是周六。”
“三天……”白应昊一愣,摸出手机看看,上面的日期确实已经到了周六,再看看自己没什么异样的身体和咕咕叫的肚子,“难怪这么饿了呢。”
白应昊吃了些东西,想亲眼确认一下凤时的平安,却听说凤时已经到店铺里去了。他把食物扫光也跑去店铺,一出帘子就受到凤时上下打量。
“你倒终于起来了。”
“哥你才起来?不是吧,你不是向来早起的吗?”卢天益惊呼,眼睛滴溜溜地转,“难道——昨夜里没睡好?”
白应昊无可奈何地耸肩,“你想哪里去了,昨晚上院子里的蛐蛐叫不停,到大半夜才睡着。阿时的府邸大,我和他的房间离得比你和小蛮的房间远得多。”
白应昊边说边向凤时偷偷瞄眼,凤时一脸平静,“看来是我怠慢了,过会儿让人给你院子里抓抓蛐蛐。”
“那倒也不用了,”白应昊笑道,“习惯就好了。”
卢天益看这两人谈留宿都谈到抓蛐蛐这种小事上了,不由地凑过去低声问,“哥,你这算是过门了?入赘了?”
白应昊往他头上敲个栗子,“关心我的事不如先关心你自己的事吧。怎么,阿恺起疑了?”
“我也没办法啊,我不想把他扯到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里,但又不想对他撒谎。”
“那就不要对他说小蛮是精怪,如果不说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人类。至于你们的关系,先说是朋友吧,或者远亲。”
“对嘛,你本来就对他说过有个远亲暑假和你住一起。”秋蛮道。
卢天益犹豫着,白应昊和秋蛮两人一句接一句,没一会儿就替他把整个故事编圆满,众人也一致了口径。凤时见没什么事,把看店的事留给卢天益和秋蛮,回去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