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休息室吧?说不定有人在等你!”风尘的话里开始有了笑意。
“她怎么啦?”看着展颜将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莫素衣直觉有问题。
“没事,只是给他们俩一个机会而已,我们也走吧,小心玻璃!”出了阳台,风尘带她到贵宾室,“放心,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交易由我来处理,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我想去看看!”
“看展颜?”风尘扬眉,盯着她,突然道:“要去就去,没人拦你。”
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是这么明显,让莫素衣愣住。
从展颜那回来,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没声音。再敲,没声音。第三次,手挨着门却没有敲下去,屈辱的感觉汹涌而来。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为什么非得这么委屈作践自己?
年关的喜庆气息笼罩着每一个地方,霓红灯闪烁,夜晚同白天一样喧嚣。偶尔有人经过她的身边,怪异地瞄了她一眼。
风尘!她爱他,这么明显的事情,即使她不愿意承认。风尘让她不由自主地笑,让她不能自主地哭,让她连尊严都顾不上了。她一直以来,都错将魔鬼认成了天使。至少,他不是自己的天使。
门外静了好一会儿,风尘有些按捺不住,扬声道:“门没锁!”
还是没有声响,风尘忍不住起身开门,心一下子就缩紧了,刚才悄无声息的,不会被人暗算了吧?宋远一直关注着她呢?不可能,他没这和大胆……
为什么不推门看看?我明明就没有锁嘛!只是装装样子而已。风尘顺着保安的指点去找。最近天下不太平,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她还整天神游太虚的。
玉面罗刹,她师父?怎么在这?风尘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墙角下缩着一个人影。也许是感觉到什么,玉面罗刹回头,两人视线相交,她微笑了一下。
风尘双眼微冽,很快越过玉面罗刹,轻轻地抱起莫素衣,然后愣住,好冰!
一件裘皮大衣递到面前,风尘想拒绝却想起自己也只穿着一件单衣和西装就跑出来,根本不足以御寒。
“我不是为你!”飘然将大衣顺手盖在莫素衣的身上,转身离开。
风尘看着她的背影在路灯下,越拉越长,越来越淡,意外地发现自己心里微酸。低下头,借着灯光看到她眼角挂着一颗冰凉的泪,最近她越来越爱哭了。
风尘轻叹一声,用衣服小心地帮她包住,理不断的柔情就这么主宰了他的动作,他心疼她啊!
莫素衣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往他的怀里钻。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有这么温暖的感觉,才能这么放纵自己。
打开衣柜就看到里面那件裘皮大衣,领子是柔软雪白的毛,莫素衣细看,果然看到衣服中间的那条划痕,显然是经过仔细的修补。
这件衣服好像是她离开的那年冬天,师父送给她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她当时拿着小刀将这件衣服从中划了一刀,也就是那天她离开了师父。
拿着衣服她清楚地告诉自己,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飘然。她说自己会站在风尘的身边,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为难。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风尘憎恨自己的不纯洁,所以想杀了师父。但细想才发现有很多漏洞,风尘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感情吗?而且风尘说他一直在找师父!
难不成,师父杀了风尘的什么家人,所以……可是风尘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是因为在意她的纯洁呢?为什么风尘没有对师父下手?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又有什么交易可做呢?
她突然后悔当初没有听风尘把话说完,剪不断,理还乱!有无数的想法晃过却找不到一条清晰的思路。
站在院子里,莫素衣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师父。无意中回首看到三个字:思微居!
思微?思薇?言采薇?
因为踩到镜框受伤的脚,在阴冷的天气里毫无预兆地痛了起来。她立刻调头向外走,决绝!
远远地就听到钢琴声,飘然有些诧异,静静地站在门外聆听着,原本是轻快的曲子,她弹来总带着一些抑郁。这些年来,她都活得不开心。飘然心里很清楚。
钢琴声停了,飘然推开门,莫素衣坐在钢琴面前,“你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做交易吗?”
“你不就是吗?”
莫素衣猛地回头,看到她一派轻松,“你可以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飘然看她认真的样子,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才迎上她的目光,“你问吧?至于回答不回答,那就我的事情了。”
“你跟他,有没有……旧仇?”
飘然的眼神不变,慢慢地玩转着茶杯,“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
“你不说,那就让我猜猜吧。你原本以为他想杀我是因为在乎你。但是你现在发现可能是自作聪明,所以……”飘然看向莫素衣的眼神里有怜悯,“他是与不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那你跟他商量了什么?”莫素衣固执地问。
“素衣,”飘然叹气,“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假如你还要呆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除非你想离开他。你会吗?”
莫素衣垂下头,不敢再看飘然的眼神。良久她转身就走。
飘然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悠然:“人啊,糊涂地活着,就好!”
“他是与不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知道我不会害你!”
莫素衣在街上游荡,飘然的话如同丝线一样,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终又转了回去,原以为离开她再也不会跟她有牵扯了,却未料到自己从未走出她的生活。她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自欺欺人。
飘然在厨房里忙碌,见她回来只是说:“稍等一下,菜马上就做好了,有你爱吃的!”
她突然就觉得狼狈,飘然这样子,明显就知道自己会回来的。飘然穿着围裙,将饭菜从厨房里端进饭厅,典型的家庭主妇的样子。很久以前,飘然就是这样照顾她的,那时她喊飘然为姐姐。
“素衣!过来!”
莫素衣慢慢地向她走过去。
飘然替她解下大衣外套,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素衣,觉得被我看穿了很丢脸吗?”
莫素衣鼻子酸酸的,轻轻摇头。被她看穿,有什么丢脸的呢?她是自己的师父啊!
“坐吧!来,看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第7章(1)
风尘以为她会自己回来的,可是没有!赌气地爬上床却睡不着,想着她今晚可能躺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心里就堵得慌。
走到衣柜前,拿出那件裘皮大衣,猛一使力撕成两片,再使劲,成了四片。丢下衣服碎片,他决定亲自去将人带回来。
飘然轻拂了一下她掉在脸上的头发,“素衣,假如我在临死前有一个请求,你会不会答应我呢?”
死?莫素衣不自觉地皱眉头,“你不会死的!”
“傻孩子,每一个人都会死的!”飘然微笑,“你愿意陪我过春节吗?一个人的日子,可真是冷清啊?”
话里透着寂寥,莫素衣认真地看向她,第一次,她发现那个永远年青着的飘然,眼角居然出现了皱纹。她老了!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而且她有些怪怪的,语音里透出死亡的灰迹。
急刹车的声音,两个人一起望去,风尘从车上下来,一声不吭地拉着她的手离开。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被他粗鲁地拉上楼,又被他甩到床上,莫素衣没有翻身,就这么背对着他。
“春节,你跟我回美国吧?”风尘开口,语气硬硬的让人觉得别扭。
莫素衣将头埋在被子里,“我答应师父要陪她过春节!”
风尘走近将她拉起来,面对着自己,“在你的眼里,你师父重要,还是我重要?”
莫素衣突然勾起微笑,有一些讽刺,“你的眼里,是我重要,还是你的采薇阿姨重要?”
风尘脸色微僵,他本想说:那不同!可怎么都说不出口,就这样抓住她,两个人对视良久,谁也不肯示弱。
莫素衣打破沉默,“台湾有一个风俗,叫守岁。听说在那天午夜十二点,对着盛放的烟花,许的愿会特别的灵,假如那天你愿意陪我一起许愿,我就跟你一起去美国!”
“好!”
这一声“好”,没有任何迟疑,倒让莫素衣愣住了。师父的影子模糊地闪过,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近总没来由地烦躁。全公司都放假了,唐黎和童扬轩都回美国了,风尘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偶尔眉目会流露出焦灼,笑容也少了许多。
是因为言采薇,还是美国那边出什么事了?她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那天在书房的争吵就这样涌上心头,眼睛有些蒙蒙的。
门开了,风尘走出来,有些诧异,“素衣,有事吗?”
莫素衣不着痕迹地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是闲得慌!”
“这段日子有些忙,过了春节就好了,一切都会结束的。素衣,到时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好吗”
一切都会结束?一切指的是什么?
“素衣,你有心事吗?”风尘抚上她的眉,“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
莫素衣拉下他的手,突然问:“你真的会杀了师父吗?”
又是她的师父!风尘沉默。
“师父最近怪怪的,我担心她!我曾经说过,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甚至可以帮你杀她。可若是师父被杀了,我一定会为她报仇的,不管这个人是谁,包括我自己!”莫素衣看着风尘,语气坚定,“我爱她!就像你爱你的阿姨一样。在我心里,她不仅是我的师父,更是我的姐姐,我的母亲。她救了我,养活了我,教会了我武功,是她给予了我一切。她以全部的身心来爱我。我突然明白了接受一个人的爱,远远比爱一个人来得容易。我想,我应该学着接受她,并试着爱上她,说不定我会幸福的。”
风尘看着她,慢慢松手,莫素衣没有迟疑地转身离开。
“素衣,春节过后我去接你!”风尘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同样坚定。
“素衣,想不想去青寒那看看?他妻子怀孕了。”
青寒?她摇头,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了。想来也不过半年时间,也许忘却并不是难事。他既然过得很好,又何必去打扰他呢!
“你还恨他吗?”
恨?莫素衣心里一动,飘然笑带悲凉,提着大袋的食材转移了话题:“素衣,今天要吃混沌还是饺子?我看还是混沌好了……”
“师父!”莫素衣打断了她,非常认真非常坚定地说,“师父,我没有恨过师兄。我曾经以为自己恨你,可是没有,我没有恨过你,从来都没有!”
“谢谢!”飘然偏过头,一颗水珠掉到地上炸开来。
素衣发现自己曾经是那么的残忍,“对不起!”
飘然声音有些喑哑:“素衣,以后还是叫我姐姐吧,叫师父都显得我老了!”
对飘然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飘然只看了她一眼,点头同意。可她却觉得飘然看穿了她的想法。
风家别院里比飘然那还冷清,风尘已经回美国了。没有去见展颜,展颜与阎子默见面不久后就大病了一场,常常一个发呆,她有些害怕看到这样的展颜。
年关将近,到处都打着送礼促销的广告,透过橱窗看到那天逛街时飘然极其喜欢却没有买的衣服,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是飘然买给她的。她从来就不会打理自己,而自己从来都没有买过东西送给她呢。
“很抱歉,您卡里的余额不够!”
钱不够?莫素衣这才明白,那天飘然没有买是因为没钱了。
这辈子都没有想过钱的问题,跟着飘然时是她打点一切,离开她以后是哥哥,哥哥走前将她嫁给风尘。她从来什么都不缺。手里的卡,是师父硬塞给她的,怕她万一需要买东西。
走过了又回头。骨子里的倔劲上来了。这是我想送给姐姐的礼物!我一定要买到!
盯着前面的银行,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没有带枪。正在这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回过神,那人已混入人流中。
终于还是转身离开,意外地听到有声音从自己的身上发出来。慢慢地将手伸到口袋,居然掏出一个手机,莫素衣这才警觉起来。她瞪着手机,铃声一直不停,看出那人的坚持。
“玉面罗刹!”
低沉的男声一下子就确定她的身份。
莫素衣语气冷厉:“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缺钱!”
“素衣,回来了!”远远地就看到飘然站在门口等她。曾经也是这样,只是她从来都没在意,现在突然觉得很温暖。
“送给你!”她将自己手里的袋子递给飘然,就进屋去了。
飘然微愣,惊喜中带着意外,“素衣,这可是你第一次送礼物给我呢!真的长大了。”
飘然迫不及待地将袋子打开,又呆住,转头看到莫素衣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琴的音质有些变了,毕竟受过损害,即使修补了也再难回到从前。
“素衣,有事瞒着姐姐吗?”
莫素衣没有回头,“我想去美国一趟!”
飘然的眼睛在礼物与她的身上打转,“不是说好陪姐姐过春节的吗?”
素衣起身坐到她旁边,伸手抱住她的肩,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我很快会回来的,回来后我们就离开这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飘然叹气,“素衣!姐老了,还是喜欢呆在这里!”
“姐才不老呢!我们离开到一个有海的地方居住,我弹钢琴,姐姐种玫瑰,不是姐姐一直想过的生活吗?”
飘然似乎在下决定,“好,姐在这里等你,等你从美国回来!你累了就先睡,姐姐帮你收拾行李!”
坐在床边,看着莫素衣的睡颜,这么大人了,睡着时总带着孩子气!
“素衣,有很多事情错过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我已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幸福地活着,也代我幸福地活着。可是不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你又怎么会幸福呢!我不知道你的钱是从哪来的?不知道有什么人要怎样利用你?我只是觉得恐慌,你是这样的不知道保护自己。我不想等待死亡,我想活着,想活着看你幸福,让你不论在什么时候总有一个归处。最后,谢谢你的礼物!”
让莫素衣离开,是因为这段时间里,她的师父可以更好地保护她。也许是习惯了她陪自己睡觉,习惯了她窝在怀里吸收自己身体的热量,现在没有了她,晚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回来见到阿姨,感觉居然是淡淡的,没有曾经的激丨情涌动。而阿姨好像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避着自己。难道自己的感情就这样轻易地转移,让另外一个人给占有了吗?
她有什么好,没有阿姨那么温暖亲切,没有阿姨那么温柔体贴,没有阿姨那么娴雅健康……她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得上阿姨,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风尘觉得害怕,不,不是这样的。跳上床,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一定可以睡着的,一定可以的!
时间逝去,除夕夜终于来了。避过监视器,躲过侍卫,进入最中间的那栋办公大楼。那人需要的资料就在这栋楼第三层最左边的房子里。莫素衣轻轻地走到正门,门果然一推就开。
该是怎样的机密人物,才拥有这栋楼的钥匙,这个背叛该是多么可怕,风尘知道吗?她有一些迟疑。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月黑风高,素来是孕育阴谋的时刻,此时夜晚才算真正开始。
莫素衣往三楼冲去,身后有枪声响起,正准备掏出铁丝开锁,门就开了,是虚掩的。
将门用东西挡住,听着外面的喊叫声,她深吸口气,慢慢地理清思路。这绝对是陷阱,那人明明可以自己拿到,为什么宁愿付出五百万的巨款,让她来取风老爷死的资料,而且要她在除夕夜来取,到底用意何在?
这房间防弹功能不用怀疑。她干脆开灯,果然看到那人所说的小柜。这里面有风老爷子的病历,而且可能跟师父有关呢!只要开了柜子,就可以知道师父是不是清白的。
第7章(2)
清白?她为这个冒出来的词感到好笑。
在监视器里,可以看到她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铁丝,然后沮丧地抬头,一双眼睛在监视器下显露无遗。风尘瞪大眼睛,几乎不能呼吸。唐黎曾说过的话浮上来:“你只要让她知道老爷子是正常死亡,你与她师父没有其他旧仇就可以了。其他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句话是风尘想让莫素衣跟自己来美国时,唐黎说的,唐黎让他不用担心莫素衣对她师父的感情。
窗外的火光将玻璃都映红了,莫素衣抬头看到远处的大火弥漫,透过特殊窗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慌乱地奔跑着。她关灯,打开隔音性超强的窗户,喊声与枪声还有爆炸声扑面而来。
吩咐完看守办公楼的属下,风尘看到大批手下正往后苑冲过,一个坚定威严的女声先他开口:“站住!”
言采薇从暗处现身,“为什么来这里?”
“唐少爷下令,说有人闯进办公大楼。”
“马上按原定计划行动,没有少爷或是老爷的命令,谁的话也不许听。还有若是唐少爷阻碍你们防守——格杀勿论!”手下人显得惊愕,言采薇声音变得冷峻,“还不快去。”
风尘目瞪口呆,这就是那个总是温柔和善的阿姨吗?这就是那个柔弱得需要别人保护的女人吗?为什么会这样?格杀勿论!风尘打了一个寒战,唐黎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啊!
“尘儿?”
风尘看着阿姨向自己走来,语调又是那么温柔,仿佛刚才说话的是别人。
“阿姨,你回后苑去吧,后面的孩子需要照顾。这里危险!”
“不,你爸爸在前面,我也不愿意躲在后面,后苑那群孩子,不是有阎罗王在吗?对他可以放心,展颜在我们手里呢。”
风尘心里又升起一股寒意,对于他们阿姨竟是这样防着的。
“尘儿,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安了多少炸弹,唐黎是这方面的专家,要小心应付。而且她来了是吗?”
她?风尘一愣
“唐黎想要跟我们斗,差远了!”言采薇笑得让人发寒,“你照顾好她就可以了。”
“可是……”
“没有可是,尘儿,你是否一直都认为你父亲没有足够的能力处理门内的事务?”言采薇打断他,“要知道,你不在美国的日子,这里一切都很好。你在台湾反倒被人暗算了。”
言采薇转身离开,他看到她手里的枪,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阿姨,他一直都以为阿姨不会使枪的。
站在黑暗中好久,风尘的面庞越来越清楚。他会出事吗?她纵身从窗口跃下,立刻有人冲着她围过来。她与人周旋着,肚子突然就痛起来。模糊地看到有人替她挡掉攻击,听到熟悉的带着惶急的声音——
“住手!”
她倒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了。风尘没事,真好。
医生出去了,风尘看着仍昏迷中的莫素衣,轻轻地执起她的手,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突然,风尘抱着莫素衣一起滚到床底,门边的古董花瓶炸开了。
该死,这里怎么会也安了炸药,明明唐黎的炸药布置图上没有。风尘抱着莫素衣冲去,又回身去救里面的孩子。
大量的人被调过来灭火。言采薇不停地安抚着从楼里跑出来的孩子跟保姆,风宇跟童扬轩则接住从楼上直接抛下的孩子。
“叔叔,阿姨!”言采薇回头,看到风雪跑上来惊惶地问,“阿姨,怎么回事?”
“以后再说。”言采薇简短回答,意外地看到展颜,展颜去美国时不是说她再也不会回来的吗?
展颜冷淡地开口:“他在哪?”
言采薇看向面前着火的楼房。
展颜面色一变,就要向火场里冲过去,这时从三楼跃下两个人,赫然是风尘与阎子默,每个人手里都夹带着一个孩子。
“阿姨,你看看有没有漏……”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将风尘的话打断。
所有人都僵住了,火势已不允许人们进去。展颜不顾一切朝阎子默奔过去,而阎子默却冲进屋子,让展颜抱了一个空。
“子默,子默,你回来,你回来呀……”展颜大声地叫着,想从及时抓住她的风尘手里挣脱。
惊呼声伴着房屋倒塌声,风宇接住抛下来的最后那个孩子。所有人都等待着,就连展颜也停止了喊叫,都呆呆地看着里面。
火一点一点熄灭,里面没有任何的声息,这么多年的等待,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展颜双眼慢慢迷茫,软倒在风尘的怀里。
明明她的被子盖得很好,风尘还是不自觉地伸手帮她掖了掖,好像这样做能够让自己更安心。
手指顺着被角抚上了她额边的头发,慢慢地下滑,描绘着她弯弯的眉毛,发现手底有下颤动。
“醒了?”风尘脱口而出,带着不自知的惊喜,将水杯递到她的唇边,记得每次她醒来总是要喝水,“小心!”
风尘自然地嘱托着,轻轻地用手拂去她嘴角的水珠,莫素衣像是被惊吓了,盯着风尘像是不认识,风尘看着她眼神温柔,“你记得吗?你晕倒了。”
莫素衣这才想起,她觉得肚子痛,然后晕倒了,可是……
她想起那个交易与那场背叛,“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背叛,背叛的人已经死了,唐黎他……他不是背叛,他是做内应的。唐黎是爆破方面的专家,我们有三栋房子毁了。不过大家都很安全。”
虽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虽然风尘还在微笑,但是……她脱口而出:“你很伤心。”
她没有疑问,而是肯定。风尘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将她紧紧地抱到怀里,她听到他说:“是的,素衣,我很伤心,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
风尘没有说清楚,因为有些事情不能让她知道,背叛是早就开始了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揭开了所有的面纱,可是这场背叛里的人,包括言采薇阿姨,唐黎,朱蕾,还有自己,都让他觉得伤心。
静了一会,风尘问:“素衣,想我吗?”
莫素衣身子微僵,准备推开他,却被风尘紧紧搂住,他的声音喑哑:“我很想你,我在飞机上就开始想你!”
“你不问我来干什么……”莫素衣的声音低下去,背叛失败了,所有的事情不都大白了吗?
但风尘的回答让她极为意外,他说:“我见到了你,你还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是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就像她知道他是安全的就安心了。可是他怎么可以回答得如此自然?
咕咕咕……
她的肚子在叫,风尘有些不舍地放开她,说:“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拿点吃的。”
扶着她躺下,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看着风尘的身影,莫素衣突然觉得自己很荒谬,就这样来到美国,就这样跟他拥抱,好像在此之前他们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闭上眼睛,却听到了凄厉的呼唤:“子默,子默……”
展颜紧紧拽着从废墟里捡起的戒指,一步一步地走向莫素衣,“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展颜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眼神狂乱又绝望,莫素衣强忍着不适,“展颜,你不要这样。”
“放开她!”远远地看到莫素衣在展颜的摇晃下,如同随风摇摆树枝,人虚弱得像随时会倒下。风尘推开展颜,将莫素衣护在怀里。
“啪!”所有人又愣住了,呆呆地看向展颜。
展颜声嘶力竭地喊:“我恨你,我恨你们每一个人!”
莫素衣看着风尘立刻红肿的脸,微微心疼。风尘注意到她的视线,勉强笑笑,“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打呢,挺疼的!你不用担心,展颜不会有事,我会安排好的!”
莫素衣心思本在他身上,听他提起展颜,又想到阎子默,“你一向都这么对身边人吗?”
风尘不明白,“什么?”
“先许下承诺,然后让别人的期待落空?”莫素衣看着他,“你曾经说过要将阎子默还给她的,可是现在他死了。”
她记得风尘这样对展颜承诺过要将阎子默还给她,也许展颜一直在期待吧。
风尘的脸色微变,想起唐黎说他任性自私,他问:“素衣,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任性自私的人吗?”
风尘紧握着自己的手,良久才听到一句:“我不了解你!”
风尘站在她背后,将她搂在怀里,陪她看一群孩子玩游戏,笑闹声与喊叫声打破了冬日的寒冷。
“阿姨很喜欢收养小孩子,除了我是爸爸的孩子以外,风雪还有唐黎他们都是被阿姨收养的,素衣,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像她们一样无忧无虑?”
莫素衣转头,表情就像是看外星人,风尘再问:“素衣,你不喜欢孩子吗?”
莫素衣好像这才确信自己听到的确实是这个话题,她微一迟疑就点头。
“为什么?”明明她很喜欢看孩子玩闹。
有哭声传过来,原来是孩子摔倒了,莫素衣看向那孩子,“假如我没有生下来或是我生下来就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伤痛也不会有伤害?”
她推开微愣的风尘,从阳台上返回屋子里,倒在床上,“我累了。”
最近她常常感到累。
第8章(1)
躺在风尘怀里,想着的却是晚宴时的情影,因为风尘说想介绍父亲和阿姨给她认识,而她只是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言采薇,但没有想到自己的固执再一次地伤害到自己。
言采薇其实比照片里还美,温柔大方,漂亮得体,属于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晚宴时风家所有人都在,那些下属的议论声,到现在还在脑子里响着
“看起来比小姐差多了!”
“听说精神还不是很正常。”
“是啊,孤僻又冷漠,少爷怎么会看上她呢?”
“也不一定就看上了,女人如衣服嘛。”
……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莫素衣不适地眯起眼睛,接着就看到风尘的脸,“素衣,你哭了!”
莫素衣抚上自己的脸,湿的!
想要将眼睛别开,风尘不许,“在想什么?这么伤心?”
风尘看向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担忧与关心。莫素衣觉得眼睛发热,在没有感觉到冲动前,双手已攀上了他的脖子,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吻了他。
粗鲁地,毫无技巧地,其实并不算是吻,只是她的唇重重地压上了他的唇。
虽然有一丝念头告诉自己应该顾忌什么,可身体的反应主宰了一切。风尘翻身掌握了主动权。
她不懂调情的技巧,更难得主动,但这次莫素衣却像他一样,摸索着解开他睡衣的扣子。
风尘的手顺着她的身体滑下,当到小腹时突然停下来,身体变得僵硬,刚才那个没有捉住的念头现在变得清晰。
莫素衣没有注意到这些,也没有注意到风尘越来越浊重的呼吸,直到风尘用手制止了她,她才醒悟。
莫素衣所有的热情在此刻都像被冻僵。明明她还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可是为什么,就因为在美国,在他阿姨的所在,所以不愿意吗?可自己还这样作践自己。
那为什么在宴席上还装得若无其事?
气氛沉默而尴尬,莫素衣推开他,扣上睡衣下床。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的,那就告诉她吧,虽然一直想着能瞒多久就是多久。风尘开口,语气郑重:“素衣,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莫素衣背对着他,用手拭了拭眼角,冷声说:“不必!”
“可是……”
“不论有什么事情,都不必告诉我!”
“可是……”
“我毫无兴趣!”
“素衣!”风尘向她走去,却被莫素衣避开。
莫素衣一步一步地后退,“别再跟着我,别开口说话,我不想知道任何事情。”
风尘咬牙,“你……”
“够了!我说够了!”莫素衣捂住耳朵,堵住他的话,“我什么都不想听!”
她满含着泪水的眼睛越瞪越大,却倔强地不肯眨一下,不肯让泪水滑落。
莫素衣转身奔出去,风尘呆愣在原地,“素衣,不管你脑子里想什么,都是错的。你冤枉了我,我只怕伤到了你和……”
莫素衣坐在废墟前,夜晚沁骨的寒气直透心底,她却毫无所觉,仰头将眼泪逼回去,她告诉自己:已经没有期待了,为什么还在哭呢?自己来美国的目的不是为了风尘,而是为了……
为了……莫素衣发现自己居然将这事给忘了。
随意地捡起一个小石头抛出去,就像丢掉刚才的不快,莫素衣站起来。
“咚!”
清脆的声音将让她吓了一跳,瞪着石子落下去的地方,经验告诉她,底下应该是空的。
难道……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地方,直到有人将衣服给她披上才反应过来,风尘站在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素衣,假如我说会将阎子默还给展颜是真的,你相信吗?”
看着彩传过来的文件,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头发花白,满面皱纹,以一副崩溃的表情面对着儿子的尸体,满面泪痕。
莫素衣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轻松,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深藏的恨意,在此刻并没有爆发出来。在漫长的日子里,与其说是仇恨,倒不如说是一场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