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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还有人愿意要我?”

    这一次,连海平没有再给她唠叨的机会,他往前迈一步,伸出手,把眼前的女孩子紧紧揽进怀里。他的拥抱紧得几乎让她窒息,她伸手推他,可是他力气太大推不开。她只能在他胸前闷闷地抗议:“你还没有回答我。”

    “乐乐,读研是你想要的生活么,”连海平有点讷讷的:“其实你不需要去牺牲什么。”

    他微微松开胳膊,看她深呼吸几口空气,仰头抱怨:“憋死了!”

    可是当看见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后,她笑了:“其实,我是来了这里才发现读书是件很可爱的事。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渴求读书的机会却没有读书的条件,我有这么好的条件,所以不可以放弃。”

    她的神情郑重而温暖:“我想我还是要继续做老师,一辈子,无论在什么样的学校里,都做个好老师。我希望我的学生健康、正直、快乐、积极,珍惜学业也珍惜自己。所以我报考了教育心理学专业,我希望无论我将来教哪门课程,我的学生们都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所以,”她微微笑了:“我确定我没有牺牲什么,我很开心,真的。”

    然后,她看着他,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连海平,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手,走到床边,拿起放在那里的外套。他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绒盒,看见它的刹那,余乐乐惊讶地瞪大眼。

    他走到她面前,微笑:“本来我以为这个东西再也没有机会拿出来,可是有人运气好,从不和金银财宝擦肩而过。”

    他打开手中的红色绒盒,一枚细致纤巧的指环上有细小钻石璀璨的闪光。他拉起她的左手,轻轻的,把指环推上她的无名指。

    夕阳光影里,余乐乐终于忍不住,任由眼泪落下来。

    门外,徐茵偷听完毕,带一脸满足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走开。

    夕阳洒在学校的操场上,给火红的杜鹃、茂盛的青草、奔跑的孩子都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十八世纪德国著名的哲学家康德曾经说过:什么是我们的目标,同时又是我们的责任?那就是使自己完美,使别人幸福。

    春天,漫山蒲公英飞舞的时候,余乐乐终于知道了快乐的真谛,那就是:使自己完美,使别人幸福。

    是的,是的,使自己完美,使别人幸福,通往快乐的路上,便会看见处处花开。

    (正文完)

    后记

    2005年12月,在写完《同桌的距离有多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我想起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由衷的幸福:一个女孩子在一片碧绿草地上握住男孩子的手,他们的背后是金色夕阳,他们年轻的脸上浮现着只属于年少时最清明的快乐,还有那些最真挚的爱情。记得那时年纪小——那些爱,那些宽容,那些美好的一切伴随着18岁的期冀一起闪耀在生命的画板上。那是彻头彻尾,只属于18岁的爱情。是人生中最美好的爱情。后来,这本书发行。逢周末,我站在济南泉城路新华书店少儿区蜿蜒的书垛边,注视那些翻看或是购买这本书的孩子们时,我会忍不住想:他们将来也会长大,也会有美好的期待与幸福阳光的一生吧?于是,每当我在网络上、qq里看到这样那样的留言时,我都会很诚恳地回复,或是答疑——因为我愿意用我并不苍老的过往告诉你,青春路上那些难越的屏障、那些坎坷的泥淖,你终会走过。太阳在前头,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在或许现在还看不见的地方,向我们招手。

    然而,我又必须承认,是要伴随着成长,我们才会知道:许宸和余乐乐,他们的爱情未必就是苦尽甘来,而他们的分开也未必就是绝路一条。我们都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惨痛到世代绵延。背弃人民的人,他毁掉的,又何尝只是一个自己?所以,2007年5月,怀着这样一些郁积已久的故事,我开始写《同桌的距离有多远》的续集,历时4个月,终于收工。必须承认,关于续集,这是发生在我身边活生生的故事,而故事里面的许宸和余乐乐在生活中也确有其人。许多次,我都会想起许宸的原型——那个后来远走他乡的男孩子,想着想着,他就和我小说中已经被艺术加工过的许宸融到了一起,令我的心隐隐疼起来。那年那月,他终究还是扛不住那些噬骨穿心的冷落。原来如此——在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讥笑、白眼、辱骂,而是冷落,是苍凉而又无奈的被这世界遗忘。他的前途、他的事业,都因为父亲的过错而被打倒,终生无法翻身。可是,我们又不能埋怨周遭人群或是社会的残酷,因为这样的错,任谁看都是咎由自取。善待人生,就是要善待自己的欲望。因为,现在我们终于知道:当贪欲横流的时候,那些昔日美好的一切,都会变成飘摇的叶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坠落深谷,万劫不复。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个故事不是童话,而是生活。是有痛、有伤、有泪水的成长本身。(2)关于故事的主人公,他们实在是我很喜欢的一群人。故事中的余乐乐,她是那样坚强的女孩子,她可以从跌倒里爬出来,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20岁之前,她要真情,不要仇恨;要温暖的家,不要冰冷的隔膜;要爱的人短痛后的涅磐,不要对方长久的苦闷。20岁之后,她要从事喜欢的职业,不要迷茫被动地选择出路;要简单温存的生活,不要倔强高调的孤寂;要将选定的道路走到底,不要让自己的迟疑伤害所有人……她终究,是目视前方,绝不允许自己后悔的那种人。而故事中的许宸,他是我很心仪的那种男孩子:健康、阳光、优秀、善良。他有很多我所喜欢的禀性,只是命运对他而言太残酷,所以他跌倒又爬起的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是我相信我前面的那些铺垫也会让大家感受到他的前途定然不会暗淡,因为,他的努力、谦虚、谨慎和不放弃正是生活的磨难所赐予他的财富,有了这些,无论在哪里,他都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即便隔了12个时区那么远,我们也相信,同桌的距离,因为那些爱、那些关怀、那些惦念,而不在天涯在咫尺。

    至于连海平,他的出场是被弱化的,因为我相信在那个时候,余乐乐的眼里很难有他的痕迹。他是随着许宸的慢慢退场而逐渐走到前台的,他的形象符合现实生活中所有“配角”的形象:默默支持,不求回报,用他所有的温暖去包容他爱的女孩子,哪怕要等,他可以不在乎。这种人在现实中是存在的——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他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他并不把这个等待的过程单纯地当作“等待”。如果余乐乐不爱他,或者爱上了别人,以他的个性,当然也会在失落与痛苦后开始自己新的爱情与生活。但是假使余乐乐还没有爱上别人,那他的选择就必然是持之以恒的不离不弃——是不肯离与不肯弃。而我之所以给连海平和余乐乐一个幸福的结局,是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余乐乐就是连海平爷爷所说的那个样子——“理智,但是有感情”(番外中有提到)。她足够理智,所以知道如何把握幸福;她有感情,所以渐渐生了爱与依赖。或许世间其它的故事与爱情不是我写的这个样子,但我讲的这个故事是余乐乐、许宸和连海平的故事——在他们的世界里,这是顺理成章的结局。

    番外·尘埃落定(a-1)

    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余乐乐起床的时候觉得阳光已经茂盛到要把人燃烧掉的样子,顺手推开窗,看见宿舍楼下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地下课回宿舍。回头看看闹钟:9点38分。手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余乐乐看看显示的姓名,很高兴接起来。

    “神仙,你醒了?”徐茵拖腔拉调的声音传过来,余乐乐很高兴。“刚醒。”实话实说。徐茵忍住了没爆发——打了一早晨电话,这人居然刚起床!可是还是忍不住絮叨:“睡!你就睡死吧!我每天睡6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你倒好,哪天不睡到中午就邪门了!”余乐乐笑:“我也不是总在睡觉好不好?你没见研一那年我为了看导师布置的书目,每天点灯熬蜡的,一年瘦十斤!”徐茵也笑:“你那是晨昏颠倒,晚上学习白天睡觉,诈尸啊你?”余乐乐哈哈笑两声:“我昨天晚上忙着给岱阳的孩子们编辅导卷子呢。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徐茵咳嗽一声:“我们想做一期你导师的专访,名人嘛,所以想委托你这个关门弟子帮我们联系一下。”“丁老师!”余乐乐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接受电视采访,你不知道?”

    “所以才找你,白痴,”徐茵嘿嘿笑:“他不是一向很看好你?我听连海平说他差点就要封你为从教生涯中最有天分之女弟子了?你就求他这一件事,他不会不答应吧?”“这个,我试试吧,”余乐乐踌躇:“我不保证能完成任务啊!”徐茵视防疫针于无睹:“你看着办,反正我还没确定要给你当伴娘,你别怪我到时候突然落跑,打你个措手不及!”“徐茵你这个小人!”余乐乐咬牙切齿。“交给你了啊,你办事,我放心!”徐茵得意洋洋:“今天是9号,你最好在11号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哈哈!”余乐乐顿时觉得周围阴风怒号……放下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9号?9月9号?多好的日子!余乐乐抓紧洗漱完毕,打开电脑,找出前阵子徐茵那个八卦女发给自己的《黄道吉日表》,迅速找到9月9日,呀——农历居然也是双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日子!好大一行字写在9月9日的下面——宜嫁娶!余乐乐很高兴,拿出手机给连海平打电话。响了三声,终于接起来,就听见连海平无奈的语气:“神仙,你醒了?”

    “咦?怎么你和徐茵都用同一句话打招呼?”余乐乐很纳闷。连海平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那是因为我们都太了解你了。”余乐乐翻个白眼:“你们倒是很默契啊!”连海平心情不错:“千载难逢,你是在吃醋吗?”余乐乐笑得十分狡猾:“我为徐茵吃醋呢,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跟她更有默契。”

    连海平猛咳嗽两声,显然被水呛着了。余乐乐想想连海平的样子,更忍不住笑。

    “晚上爷爷让你去我家吃饭,”连海平好不容易不咳嗽了:“我正准备给你发短信呢。”

    “好啊,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妈昨天还说让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余乐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啊?”连海平愣一下:“那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一起吃不就得了,”余乐乐表情很自然:“正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连海平反应不过来。“今天是9月9号,你发现了吗,”余乐乐很得意:“前阵子我妈还有你爷爷不是让咱们找日子去登记么?干脆今天吧,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黄道吉日呢,你看怎样?”连海平正在喝水,这次显然被呛得更厉害,余乐乐就听见听筒里一阵天翻地覆的咳嗽声,还有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亲切的慰问:“海平你没事吧?”余乐乐听连海平咳嗽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也开始担心:“海平?你没事吧?”

    “乐乐,”连海平好不容易压住咳嗽:“你不觉得这句话我来说比较合适么?”

    “什么话?”余乐乐想想,恍然大悟:“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吧。”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连海平头疼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9月9日,果然是个好日子。

    “前面?”余乐乐又开始反应迟钝了。连海平好心提醒:“乐乐,要求婚也要我来啊,你这样,太亏了。”余乐乐猛地反应过来,一张脸迅速涨红,四下里看看宿舍里空空的床位,确定其他人都已经出门,这才喘口气,恶狠狠地答:“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当我没说!拜拜!”

    随手就打算挂电话,就听里面一迭声地:“等等,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余乐乐得意地笑:连海平,就知道你不敢不去!其实哪里是敢不敢,根本就是舍得或者不舍得——连海平怎么舍得不娶余乐乐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猜的谜底。所以,当余乐乐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地拐带自己的户籍卡时,连海平则在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同事们此起彼伏的祝福。半小时后,请假成功的连海平离开单位,先回家拿户口本,再开车赶往余乐乐学校找她会合。因为还是上班时间,滨海路上车不多,灿烂的阳光把大海照耀成一片湛蓝,空气中有清冷的秋天气息。连海平忍不住摇下车窗深呼吸几下,可是胸口还是“怦怦”直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翻滚着上涌。

    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在眼前。他刚认识余乐乐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那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女生,懵懵懂懂,也不修边幅。她不漂亮,掉在中文系的美女堆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偶尔,他也很奇怪,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或许还真是托徐茵的福——尽管她每天都以媒人自居,而连海平和余乐乐从未肯定过她的历史功绩。那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举办迎新晚会,按照惯例,晚会后是舞会时间。某天课间,徐茵找到连海平:“你,给我做舞伴吧!” 也是太熟了,连海平眼皮都不带抬,还是看他的报纸:“我不跳,无聊。”

    因为是课间,徐茵不方便拳脚相见,就好脾气地动员他:“帮帮忙,我个子太高嘛,咱系男生又少,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跳男步了。”看她说得可怜,再想想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自己对她以及她全家的精神摧残,连海平终于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一回:“那你得请我吃饭!”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吃‘巴蜀人家’的水煮鱼。”徐茵头皮都疼,口气相当无奈:“连海平,你够狠!”连海平终于很得意地笑出来,一回头,看见徐茵身后的女生看着他笑,那笑容很干净明朗,他忍不住就又多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也被徐茵看到了,她还没忘取笑连海平:“你依然是看见美女就眼发直啊!”

    连海平不服气:“美女?哪里有美女?我怎么没看见!”话一出口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无遮拦,急忙抬头看刚才的女生,却见她在抿着嘴微笑。视线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那些淡定从容的光芒。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虚荣要面子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徐茵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给他介绍:“余乐乐,我们宿舍的,一中毕业的,你敢说她不是美女?”连海平狠狠瞪徐茵一眼:“我是说你不是美女。”徐茵一脸无所谓:“那就委屈你和不是美女的我一起扫盲吧,拜拜!”她转身看余乐乐:“走,乐乐,咱们去上厕所。”连海平笑:“徐茵同学——素质!注意你的素质!”话音未落,一本厚厚的《中华文化史》从天而降,砸在他脑门上。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徐茵的手起手落间,那个叫余乐乐的女孩子依然微笑着,从容不迫地看眼前的两个人疯闹。那瞬间,连海平有点恍惚了——似乎,看见那双眼睛,就会中了魔。

    几天后,迎新晚会终于如期举行。晚会正式开始前是简短的交谊舞培训时间,连海平难得不穿休闲装,而是穿件衬衣来配合徐茵的长裙子,忍不住抱怨:“闷死了,也就你们女生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玩艺儿!”徐茵不理他,还是一步两步认真地学,他一边拉着徐茵的手转圈,一边四处看热闹。猛地就看见余乐乐坐在观众席边,表情平静地看着眼前舞池里转来转去的人们。她手里拿一杯免费提供的果珍,一口口地抿。连海平忍不住指指余乐乐的方向,问徐茵:“余乐乐怎么不跳?”徐茵回头看一看,答:“别提了,她昨天把脚扭了,现在走路倒是没事,跳舞肯定不行。”

    “那你还拖她来?”连海平看徐茵:“果然是我的青梅竹马,越来越没人性了啊!”

    徐茵笑:“少胡说八道,今晚的主持词是她写的,本来任老师想让她直接主持,她不干,说自己不漂亮,应该找个漂亮女孩子来主持。她宁愿当活雷锋,帮大家准备主持词。”

    “几个节目?”连海平忍不住问。“十二三个吧,还有个诗朗诵,也是她写的词。”“真的假的?”连海平难以置信:“她文章写得很好么?”“说你有眼不识金香玉呢,你知道她发表过多少文章?”徐茵白他一眼:“估计比你看过的书还多。”连海平没好气:“徐茵你当真是损人不吐骨头啊!”也是那晚,连海平认真听了主持人的主持词,还有那首叫做《远方》的诗朗诵。

    至今,他都可以背出来其中的句子:纵然远方没有路途/可是还有希望/纵然弄丢了希望/可是还有爱/还有方向……简单的句子,不花哨,不晦涩,绝对算不上“诗”,或许叫“散文诗”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可是,还是让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撞击着发出声响。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好奇地观察她:并不是漂亮到可以让人惊叹的女孩子,可是面容清秀、神态安然,眼神干净而明亮,微笑着,与旁边的人开心地说话。在她身上,有种隐约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温和、理智大气。这样的女孩子,其实自有她的美丽之处。或许,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吧。只是,他的存在、他的关注,余乐乐未必记得住,甚至于可能全无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都是别人。而后来,那些痛,那些失落与伤怀,那些故作坚强,那些矛盾挣扎,他更是历历在目。对于这所有的一切,他后来发誓,要永远隔绝于她的世界之外。他要给她的,是永远淡然温存的幸福,哪怕,她心底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也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假使她真的可以很快忘记曾经的那个人,那么,她也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余乐乐了。遇上红灯,连海平拉了手刹,在清冷的风里盯着信号灯看。又信手打开cd,听里面流淌出和煦的音乐声。是余乐乐放在车上的碟片——她喜欢的维瓦尔第,以及他的《四季》。

    他还记得每次听这张碟的时候她都会直接将“春?快板”越过,从“极轻声广板”开始听。开始他不明白原因,就很纳闷地问她:“开头部分不好听么?”她瞪他:“好听!太好听了,都耳熟能详了。”“对啊!”连海平点头:“我就听着前面那段很熟,多好听啊!”余乐乐往往也不管连海平是不是在开车,伸手就拧他胳膊,连海平忍不住“哎呦”一声:“就是很熟啊,我说错什么了!”“为什么耳熟?”她板着脸问他。他想想,想不出来:“反正就是很熟,挺好听,好多人的手机都是这个铃声呢。”

    余乐乐叹口气:“你都没发现这段音乐是英语四级听力考试的配乐么?”

    她苦着脸,指着cd:“你听听,就是这段,这段前奏之后就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半死不活地响起来,说‘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听力测试现在开始’……”连海平仔细一听,果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余乐乐就表情很悲哀地窝在副驾驶的座位生闷气。想到这里连海平忍不住微笑了:英语——果然一直都是余乐乐的死丨穴啊!她在这方面全部的聪明才智似乎都在考研中被消耗殆尽,现在她都研二了,可是英语六级还是没通过。如果不是硕士学位仅与硕士英语考试挂钩,就余乐乐这英语水平,怕是很难拿到学位证了。这时候绿灯亮起来,偏偏电话也响了。连海平左手拿手机,右手松手刹、挂档,一边忙活一边听见里面是余乐乐的声音:“你在哪?”连海平看看路两边:“快到了,5分钟。”“我在校门口等你。”她的声音脆脆的,听上去心情很好。连海平忍不住再微笑。

    最后5分钟的路程其实并不长,只是要穿过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海边广场。自余乐乐支教回来后,他们时常在这里散步。因为转学教育心理学的缘故,余乐乐的研一读得极为辛苦,常常看那些素未谋面的专业书到深夜。他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就在回家前赶来看她一眼。她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常常在聊天过程中就睡着了。他见她这样拼命就觉得很心疼,可是她醒来会笑着反问他:“读书哪有不累的?”终于熬过最辛苦的时间,她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开题,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有所减轻,时常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他偶尔也取笑她,却又舍不得打扰她的睡眠。因为她太瘦了,他希望她能胖一点,健康一点。他不舍得她辛苦。这一年多来,他们的爱情就好像一壶温水:到了这个年纪,他们似乎再也做不到像更年轻的孩子们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表达彼此的爱与热情。他们常常就是肩并肩坐在沙滩上聊天,或者回家陪两家的长辈。他一直很纳闷余乐乐怎么那么招爷爷的喜欢:爷爷喜欢拖着余乐乐下棋,虽然余乐乐是个象棋盲,可是爷爷还是不厌其烦、诲人不倦。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余乐乐做饭的手艺居然相当不错,而且每到周末双休她总会拿出一天时间到连海平家给他和爷爷包饺子、做炸酱面或者炖鸡汤鱼汤排骨汤什么的。偶尔父亲或母亲回来,看见余乐乐也都是很欣喜的样子。连海平似乎也没想到过:余乐乐那么轻松就过了自己家里的这一关。

    有时候,他看着面前这个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女孩子,会恍惚回想起这8年的时光,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不松手。她惦记着那罐鸡汤,手里始终捏着汤勺忙忙碌碌。他对这种待遇很不满意,就轻轻咬她的脖子,她笑着反手拍他:“早先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属狗的?”他忍不住笑。时光就这样流过去,炉子上的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当然,偶尔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冬天的夜晚,北风从海面上呼啸着吹过来,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刺骨的冷。她在他家吃完晚饭,又陪爷爷下了棋,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家。他揽住她,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她笑笑,也回吻他一下。他比她要投入多了,她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压倒在沙发上,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而窗外北风的呼啸声渐渐听不到。可是,他又总是在自己的意志快要崩溃的时候醒过来。要咬着牙才可以不把那句哀求她留下来的话说出口。他会轻轻给她套好外套,趁她红着脸收拾东西的时候出门暖车。等她上车时,小小车厢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一片。她就像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他发誓要守护到最后的宝贝。

    中间也曾把“结婚”这件事情提上议事日程,可是那段日子她太忙。她一向是要强的女孩子,只要不提“英语”,她英勇顽强的禀性就会发挥到最大。那些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她专心致志地啃,心无旁骛。见她这样,他也只不过是提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放在她心里,甚至会在今天突然就被提出来。他伸手松松领带结,长长喘口气,又看看后视镜里自己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过了今天,他们就是法律承认的“夫妻”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难以按捺的激动。

    八年,两千多个日夜的漫长等待,终于的终于,要靠岸了。

    番外·尘埃落定(a-2)

    连海平赶到师范学院南门口的时候余乐乐正站在一棵树下和佟丁丁聊天——佟丁丁本来是低余乐乐两级的师妹,因为余乐乐支教三年的缘故,现在佟丁丁反而是比余乐乐早读研一年的师姐。可是在小女孩的心里仍然对余乐乐很依赖,每次见了面都要拖着她聊很久。这会正在说毕业求职的事情,佟丁丁正发着牢骚:“找工作多难,我读本科那会人家要研究生,等我好不容易考上研了,他们又要博士了。”正说着话,突然后脑勺被人拍一下,佟丁丁气冲冲地回头,却猛地看见连海平站在自己身后笑:“小师妹,你又发什么牢骚呢?”“师兄!”佟丁丁瞬间变得兴高采烈:“我好久没见你了。”她又看看余乐乐,恍然大悟:“哦,师姐,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呢,敢情是等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等那个谁谁谁呢。”余乐乐正迷糊着,就看见佟丁丁笑眯眯地挤眉弄眼,突然明白她是要“挑拨离间”,觉得很好笑。果然就听见连海平问佟丁丁:“谁谁谁啊?”“崇拜者啊,”佟丁丁答得趾高气昂的:“你不知道师姐很抢手么?”“我知道啊,”连海平看着佟丁丁笑:“所以我今天专程来订货啊。”“订什么货?”佟丁丁不明白:“怎么订?”连海平又笑,从兜里摸出一个户口本,又拿出一张身份证,故意在佟丁丁面前晃晃:“这么订。”佟丁丁还是不明白,就见余乐乐也笑,两人一起跟她道别,然后发动车子准备走。

    最后几秒钟,佟丁丁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拍连海平的车窗玻璃。连海平把车窗摇下来,就看见佟丁丁的眼神激动极了,嘴里一迭声地说:“恭喜师兄师姐!恭喜师兄师姐!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连海平哈哈大笑,余乐乐一边笑一边红了脸。走在路上,余乐乐开始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你猜,我是怎么拿到户籍卡的?”她的户口落在学校集体户上,没有户口本,只有一张巴掌大的户籍卡。平日里户籍卡由学校统一保管,遇有特殊要求才会外借。“你总不会告诉他们你要登记结婚吧?”连海平看她一眼。“当然不会,”余乐乐洋洋得意:“我先去系里开证明,就说我身份证丢了,要补办,任老师想都没多想就给我开证明信了。我拿着证明信去公安处,他们就把户籍卡给我了,哈哈,怎么样,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连海平觉得很好笑:“你就这么高兴瞒着大家?”余乐乐想了想,老实承认:“也不是,就是不好意思嘛。”连海平逗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是奔三的人了,还羞涩什么啊!”

    果然,余乐乐一听就急了:“谁说我奔三了,我有那么老吗?”连海平笑得什么似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余乐乐:“你跟你妈说要去登记的事情了么?”

    “说了,”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我给她打电话,她说挺好的,也没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可是过一会,她又打过来,说心里很难过。说女儿要嫁人了,很舍不得。”

    “别难过了,又不是和亲,从我家到你家开车才20分钟,咱们常常回去看他们不就行了。”连海平安慰她。余乐乐点点头,又抽抽鼻子:“我妈说晚上两家一起吃饭吧,咱们先吃咱们的,你爸妈那顿等他们回来了再补。”“无所谓,他们一年能有一个月在家就不错,回来了再说吧。”连海平不置可否。

    中午11点40,连海平和余乐乐赶到了区民政局。是座很普通的楼,看年代起码有20年的样子,七拐八拐地才找到婚姻登记处,却发现一个工作人员正在锁门。两人急忙冲上去,可是那位工作人员指指旁边的牌子,两人才发现上面写着“办证时间:上午8点30分—11点30分;下午1点—4点”的字样。余乐乐有点沮丧,连海平倒是很乐观。“先去吃饭,下午我们早点来,排第一对,多吉利!”连海平说。“也好。”余乐乐想想,随连海平走出民政局大院。中午两人在不远处一个家常菜馆吃饭,店不大,可是饭菜做得很精致。余乐乐对一盘“家常小炒肉”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研究配料,一边嘟囔:“蒜薹切丁,瘦肉切丁,都不能太大……嗯好像用豆腐丨乳丨腌渍过,所以很入味……应该是大火爆炒的吧……”连海平一边吃一边说:“你喜欢,下次再来吃不就得了。”余乐乐瞪他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不懂?”又看看他,解释:“我是想学会了做法,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自家做的饭终归是更健康一些的。”“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这句话狠狠地震动了连海平,他抬起头,有点感动地看看余乐乐,突然想:真的就可以一起拥有一个家了么?余乐乐没看见连海平的眼神,又把目标指向一盘蒸豆角里面夹着的肉馅,正研究着,突然手机响。刚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杨倩噼里啪啦的声音:“乐乐你在哪呢?晚上聚餐啊,在我家!”

    余乐乐笑:大学毕业后杨倩回家乡工作,大概是因为四年的磨练,她说话再没了当年畏缩软弱的语气,反倒很干脆利落。等她说完,余乐乐解释:“晚上我有事,今天恐怕不行呢。”“可是咱们好久都没见了……”杨倩抱怨:“邝亚威说他研究了新菜式,要请咱们试吃。”

    “真的啊?”余乐乐眼睛一亮:“大厨果然厉害啊!还与时俱进嘛!”“少贫嘴,”杨倩笑:“今天你不来不行,邝大厨说他要去日本了,要咱们给他送行。”

    “日本?”余乐乐很惊讶。就听电话那边传来男生的声音:“让你别说你偏要说,年轻人你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余乐乐听出是邝亚威的声音,忍不住把笑容扩大,坐在她对面的连海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

    “他去日本干吗?”余乐乐问。“进修啊,他是这么说的。你看多划算啊,咱们给他送行,还得他做饭,”杨倩乐不可支:“我告诉你啊,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缺席。”“可是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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