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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见妈妈没阻拦,小心翼翼的回勾了勾叔叔的手。

    宁之远深深看着夏末的侧脸,他本就是要带她回去的,却不想是这种情况,妈,你千万不要为了帮我,就丢下我不管……

    我带他们回去了,你看看小乐,看看为我生了孩子的夏末,请一定要一直平安健康。

    一路颠簸,天亮了,他们也到了,一路上宁之远没有抢着抱小乐,即使知道他已经长胖长大。

    夏末最后实在是吃不消了,抖着手将孩子放在他的手臂里。

    当胸膛被肉团子撞上,那种久违的饱满感让宁之远差点流泪。

    到医院时,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看护一个劲的道歉:“我只是去晒被子,老太太昨晚尿床了……”

    说着说着便哭了,“真的只是一会儿她就不见了……她一直说要去找小……”

    “好了!”宁之远快速打断看护的话,“这些我都清楚了,你先离开吧。”

    夏末站在他身后,觉得奇怪,却没有立场问。

    宁之远将孩子交个她,说:“你先带孩子进去,我去找主治医师。”

    夏末点点头,抱着小乐推开门。

    宁妈妈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贯整齐的白发显得有些凌乱,只是一段时间未见,老太太的脸也苍老了许多,她睡得并不安稳,表情紧绷,眼角勒出道道横纹。

    此时,宁之远坐在办公室里,听医生说:“老人家小脑萎缩的很厉害,本来老年痴呆的寿命就不长,你妈妈这回摔的很严重,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的,他都懂,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宁之远搓了搓膝盖,撑着站起来,与医生握手,说谢谢。

    他一步一步往病房去,半路被冲出来的一伙人撞到,那平车上也躺着一个老人,不断抽搐,护士在喊:“快送手术室!”

    老人身边的家人满脸焦急,跟着平车跑。

    宁之远停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平车被电梯送下去,他才继续前进。

    走廊变得空荡荡,医院的走廊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敢进去。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听夏末哭了很久。

    夏末把小乐抱到宁妈妈床前,轻轻说:“小乐,这是奶奶,亲奶奶,乖,快叫奶奶。”

    小乐很害怕的看过去,见奶奶脸色发青,一动不动,吓得躲进夏末怀里。

    夏末哭的难以自制,她很后悔,为什么那天没有多等一等,让小乐与宁妈妈见上一面再走。

    那天,她和小乐明明看见了,宁妈妈穿着红色鲜亮的衣服精神矍铄。

    ***

    宁之远推门而入,轻轻道:“别哭了。”

    他牵起小乐的手说:“待会奶奶醒了,你要乖乖叫人,这样她就会好的。”

    小乐懵懂的点点头,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重要,奶奶一定要好起来。

    他鼓起勇气往床沿爬去,夏末掐着孩子的腰扶住,让他挨近老人,然后见小乐摸了摸宁妈妈的脸。

    他的小手覆在老人脸上,感觉奶奶的脸温温的,再放到奶奶的眼睛上,糯糯的说:“奶奶你醒醒啊!”

    宁之远弯下腰,与小乐的脸挨在一起,轻轻唤道:“妈,你醒醒,小乐来了,来看你了。”

    夏末紧紧捂住嘴,怕泄露了哭声。

    房间里很安静,他们都在等。

    神奇的是,小乐刚把小手放下,宁妈妈就醒了。

    她挣扎着睁开眼,眼神有一秒的糊涂,然后看见了小乐。

    小乐朝奶奶咧嘴笑,宁妈妈的眼神渐渐清明,她笑了,想抬起手摸摸孙子的脸。

    宁之远与小乐挨着脑袋都靠近她的手,两双相似的眼,等待着。

    那短短一拳的距离却好似千万里,宁妈妈颤着手,想要说话,可到最后,宁之远也没弄清妈妈最后叫的是“小远”,还是“小乐”。

    她举起的那只手不再白皙,上面泛着青紫的颜色,皮包着骨,爆出筋脉,再也往前不了,在半空中垂下……

    仪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宁之远眼里眨下一滴泪,疯了似的跑出去。

    夏末松开捂嘴的手,接住宁妈妈的手。

    小乐以为奶奶又睡着了,扭头看妈妈,看见妈妈哭的满脸泪。

    他太小了,他还什么都不懂。

    医生涌进来进行抢救,夏末把小乐抱出病房,小乐吓坏了,窝在妈妈怀里,半晌问她:“妈妈,奶奶要死了吗?”

    “死”这个字眼,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小乐的心里,死,就代表着永远见不到。

    夏末哭得不成样子,对小乐点了点头。

    走廊上顿时响起孩子的嚎啕大哭,小乐哭的满脸涨红,小手紧紧揪着夏末的衣襟,怎么都不放开。

    ***

    宁之远从玻璃透进去,看医生打了一针,准备上电击,他猛的推开门,拨开重重的白大褂,音速很缓,很颓败。

    夏末听见他说:“就让我妈……好好的走吧……”

    只这一句,夏末将脸埋在小乐的肩窝里,无声痛哭。

    她偶尔溢出几声破碎,让小乐更伤心的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哭到无力。

    “不要死……呜呜,奶奶不要死……小乐会乖!”

    医生又都从房内涌出来,站在门口等。

    夏末托着小乐站在最前面,她希望宁之远一出来,看到的是她与儿子。

    宁之远亲手拔掉了氧气管,宁妈妈脸上带着笑。

    他俯身抱了抱妈妈,在她耳边呢喃:“妈,你放心。”

    不久后,他平静的走出来,脱力的倒在门口,一直低着头,不久,地上聚了一滩水。

    夏末抱着小乐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把嘴唇咬破了,死命抹着脸上的泪。

    小乐已经哭不出来,眼睛肿得红彤彤,他张手要叔叔抱,可宁之远却没抱他。

    小乐从夏末的腿上挪着屁股要到宁之远腿上,他的腿还没拆支架,非常不方便,却不放弃,终于抓到了宁之远的手,牢牢攥住一根指头在手心里,唤他:“呜呜……叔叔,叔叔……”

    夏末闭上眼,耳边是一声声,小乐的“叔叔”。

    宁之远纠缠不过,终于抬起头,将小乐摁在他怀里,他如同夏末一般,将脸埋在孩子的肩窝里。

    夏末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他的肩膀簌簌耸/动,让她很心疼。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的笑,见过他缅怀故人的哭,此刻,他将儿子揽在怀里,不让孩子看见他的无助,她知道,他想给小乐一个顶天立地的形象。

    如果当初让他认回小乐可以换来宁妈妈的活,那么夏末想,她会一个人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把自己写哭了,怎么办,我好难过

    本来想双更让大家过个愉快周末的,没想到正好写到这里了,真是对不起,让你们的周末不怎么愉快

    谢谢所有在晋江看我文的你们,还有么一个给额外打赏我滴你们

    frogbrother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3 20:34:11

    ☆、第42章七情六欲3

    小乐就这样让叔叔抱着,虽然脖子里都是叔叔的眼泪,但他一点也不嫌弃,反而抬小手学着夏末的习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宁之远的后脑勺。

    房间里的老人,再也不会醒来,小乐不知道此刻,他失去的是什么。

    时间久到孩子已在宁之远怀中睡着,他才微微抬起头。

    夏末看向他,他的眼通红,脸色很憔悴。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开始打电话安排后事。

    夏末将小乐抱过来,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宁之远忽然停下,侧脸看看身边的夏末,与她对视时,夏末脸上还挂着泪,一双与小乐一模一样的核桃眼。

    夏末以为他要说什么,就静静等着。

    如果他可以骂骂她,那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可他并没有,电话接通了,他留给夏末一个背影。

    夏末这回跟在他身后两米处,却见他又停下。

    他在与别人交谈殡仪馆冷冻库什么的,她听的懂,这个城市的殡仪馆,她去过好几回。

    冬天的孤儿院里,常常有挨不过年的老人。

    ***

    等电话打完了,他交代她:“你带小乐回我家去,钥匙在门卫那里,这里的事别让小乐见到,不好。”

    他的嗓子全哑了,说话困难。

    可夏末并没有离开,她将小乐往上抛了抛,换了一只手承重,很小心的问他:“我能不能留在这里?我帮你去给宁妈妈买衣服好不好?”

    关于病人在医院死亡后的一切事宜,宁之远曾经作为医生,比谁都清楚。

    等尸体硬了,衣服就不好穿了。

    想到,又难过起来。

    夏末见他的眼眶聚满水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无措的站在那里。

    “恩。”宁之远的喉头带过一声,“快去快回。”

    他将小乐抱过来,塞给夏末一叠钱。

    夏末拔腿往外跑,边跑边哭。

    来不及去更好的地方挑选,索性医院小卖铺里这类东西都齐全,夏末在里面挑了最鲜艳的一套,又去了宁妈妈住的疗养院,带走了她一贯喜欢用的梳妆用品。

    宁之远抱着小乐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小乐睡不好,皱着小眉头,却无意识的攥住宁之远的手指。

    夏末一路跑回来,给宁之远看她买的东西,宁之远推了推,不想碰。

    夏末默默走进病房,锁上门。

    所有的玻璃窗门都被遮上,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

    夏末给宁妈妈擦身净脸穿衣,将老人的白发用檀木梳梳理的整整齐齐,再给她修剪指甲、描眉抹红,一切一切,她亲手做完,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后,她退开一步,看宁妈妈的脸恢复了白皙红润,安详的躺在床上,那么的好看。

    她深深鞠了一躬,开门出去。

    ***

    来接老人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见夏末出来,问宁之远:“可以了吧?”

    宁之远点点头,招手让夏末过来。

    他说:“我跟去一趟,你带小乐回家。”

    夏末知道不好再跟过去,只能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她背着小乐站在医院门口的车站,找寻去往那个小区的公车。

    正是中午时分,学生挤满了车厢,小乐在半路上醒过来,张口先叫了“叔叔”,发现不对,才又唤了“妈妈”。

    夏末哄他:“睡吧宝贝,再睡一觉,我们就到家了。”

    小乐哦一声,趴在妈妈背上又睡过去。

    下了公车往里走,遇见以前说过几句话的那个保安,夏末甚至连解释都不用,就拿到钥匙。

    那人说:“宁先生刚刚有电话过来……”

    夏末心虚的多嘴一句:“我,我是来帮他打扫屋子的。”

    可那人却一脸奇怪的问夏末:“你怎么不早说是宁先生的夫人?害我一直以为你是做保姆的!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别介意啊!”

    夏末的脸僵了僵,赶紧往里走,忘了说谢谢。

    楼与楼之间的过道让穿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却也吹来不远处保安的小声嘀咕:“还是那个付小姐比较漂亮……”

    夏末开门时,下意识的往铝合金大门上照了照的脸。

    ***

    正好小乐睡醒了,从她肩头冒出小脑袋,母子俩就傻呆呆的看着门上的自己,直到身后有人经过。

    “妈妈……”小乐唤她,“这里是叔叔的家。”

    夏末开门上楼,“对,我们在这里等叔叔。”

    “叔叔去哪了?”

    “叔叔……去办事。”

    “那奶奶怎么办?”孩子的情绪不高,说话时软软的。

    “奶奶……”夏末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乐见妈妈心情不好,也不再说话了。

    迎接他们母子的,是一屋子的乱七八糟。

    夏末以为小偷来光顾过,差点跑下楼借电话报警。

    还好,她先走进去看了看,没有发现抽屉被拉开的痕迹,才放心的将小乐放在卧室唯一可以坐人的小板凳上,开始先整理床铺。

    她将被单上尖锐的玻璃渣抖掉,把倒在地上的床头灯扶起来,拆了床单窗帘拿去洗,把小乐抱到床上,让他能舒服的摊开腿脚躺着,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宁之远的大衣替他盖上。

    小乐乖乖躺着不动,摸到手边的童话书,静静的翻看起来。

    夏末将门带上,继续扫客厅的玻璃渣和墙角的蜘蛛网,被折断一条腿的茶几斜斜的歪在一边,饭桌也从中间被拦腰折断,夏末可惜极了,一直皱着眉头。

    最后她去了厨房,毫不意外的,锅碗瓢盆都被摔碎,煤气瓶甚至倒在地上。

    这个家的东西本来就少得很,等她清扫一番后,更是空荡荡的不成样子。

    夏末看了看时间——那块被摔裂了却还努力工作的时钟被她平放在地上,才发现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这个家里没有一点能吃的东西,她推门进去看了看小乐,小家伙机灵的抬起头,怀里抱着绿皮的书本。

    “饿不饿?”

    小乐点点头。

    ***

    夏末又背着小乐出来,到附近的超市去买东西。

    小乐一脸恹恹,坐在购物车里不说话,夏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母子俩一声不吭,从头走到尾,时不时停下来拿点东西。

    夏末没有买熟食,反而是扫了一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瓜果蔬菜。

    最后结账时,拿了一包糖。

    她喂一颗给小乐,让他使劲攀住她,自己双手都拎着最大号购物袋,在寒风里快步疾走,走出一身汗。

    快到小区时,看见付琳珊的大红跑车停在小区门口跟保安说话。

    夏末一惊,闪进旁边花丛,等看见付琳珊的车尾灯消失以后,才敢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却不由自主的要躲起来。

    经过保安室时,那保安一脸纠结,拉着夏末说话就是不放她走。

    夏末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说要回家准备晚饭。

    保安脸上的纠结变成了可怜。

    走到楼下,就能听见付琳珊在楼上踹门叫骂,这栋楼里的人见怪不怪,只是对楼下背着孩子提着东西的夏末有兴趣看上两眼。

    夏末听见付琳珊的高跟鞋蹬蹬蹬的下楼来,赶忙藏到了第二栋楼后面。

    小乐缩在妈妈身后,打不起精神。

    好不容易等那辆车开走,夏末才敢上楼,将小乐塞回床上,就开始准备这一天的第一餐,洗菜的时候两手都在打颤。

    ***

    已经是晚上十点,宁之远还没有回来,夏末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眼里聚满泪水,她的手掌把脸抹得生疼,最后只能将头埋在膝盖中间,在这片不用坚强的黑暗中,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忽然,有人敲门。

    夏末从猫眼里看见宁之远疲惫的脸。

    她忙打开门,门外亮着灯,她缩在黑黑的门内,用手挡着脸,一时不适应光亮。

    宁之远单手撑在门边,仿佛能看到黑暗中夏末的脸,他说:“哭了?”

    夏末摇摇头,“没有。”

    声音却出卖了她。

    她转身去开灯,留给宁之远一个背影。

    宁之远站在门外脱鞋,走进去看见干净整洁的屋子,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离开前这里是个什么模样。

    她在家里等他,把他的屋子变得像个家,他空荡荡的心,被填满一部分。

    夏末一直躲在厨房不肯出来,背影忙碌,不知道他在她背后幽幽的看着她。

    他停驻片刻,先去了卧室,推开门,他的床上躺着小乐,小乐身上盖着他的外套,睡着了。

    他轻轻走进去,蹲在床边摸了摸孩子的睡颜,空荡荡的心,又被填满一部分。

    家里已经没有桌子了,夏末将热好的饭菜摆在厨房的台子上,过来叫宁之远去吃饭。

    有可口的饭菜填进胃里,他终于暖和一些。

    他看见夏末红肿的眼皮,欲言又止的表情,因为她在担心他,所以心里还空着的一块地方被完完整整的塞满。

    好了,回来了,他可以喜怒哀乐的心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双更吧,八点半左右,让这个过渡早点过去。时间我用来码字了,所以昨天的留言没有回复,但都看过了,也都送了积分,大家记得查收,留言不能少,那么双更就不会停哦~~叫我人间码字机!

    有姑娘说目前还不觉得宁宁喜欢夏末,只是喜欢小乐而已,恩,徐徐图之,我会在后面慢慢道来。

    不同于一般的言情,他们的爱情,来的很晚,但圆满。

    水滴姑娘在三十九章给我的留言我很喜欢,放出来与大家共享

    ——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从尘埃中开出花来。

    恩,这句话我以后可以搬到文里用吗?嘿嘿o(*≧▽≦)ツ

    谢谢所有在这里看文的你们,也谢谢另外给我小地雷小火箭的家伙们╭(╯3╰)╮

    小夏柒就是小楠雁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4 19:51:27

    蓝色心雨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1-04 20:36:18

    木木森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4 20:41:16

    cibe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5 01:17:11

    ☆、第43章七情六欲4

    最普通的几样家常小菜,还有一碗黄灿灿的鸡蛋羹,宁之远底都不剩的吃完,拦住想要洗碗的夏末,自己倒了洗洁精揉出泡沫,然后把手腕放到夏末面前,说,“帮我卷袖子。”

    夏末干脆自己挤到水池前,开始洗洗刷刷。

    宁之远只好满手泡沫站在她身后,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她,“你吃了吗,”

    夏末顿了顿,还没回答就被看穿。

    这下换宁之远洗了手给她添饭夹菜,没有鸡蛋羹,他就做了个煎蛋铺在冒尖的碗里。

    然后,夏末被他拎到一旁吃这天的第一顿饭,一开始是吃不下,可刚刚看他吃的那么香,她就跟着饿了。

    她偷偷瞟他,他站在水池前清洗碗碟,宽厚的背脊微弓,气氛难得的平静。

    洗完了,他就靠在她身旁的墙上,两个人都站着,厨房里的排气扇还在转,发出嗡嗡声,夏末挺不自在,垂眼扒饭。

    那颗煎蛋有流黄,溢出满嘴的浓香,一时烫到了她的嘴。

    夏末暗地里嘶嘶吸气,就听宁之远淡淡的说:“事情都办完了,明天去疗养院收拾一下,就可以带小乐回去了。”

    夏末慢慢抬起头,眼里满是诧异。

    宁之远很直白的看进她的眼里,继续说:“我不想让我妈一个人躺在那里,所以塞钱插了队。”

    夏末从不知道这种事情还能插队,她只知道一般送过去后,会放在冰库里几天,等开了灵堂拜别后才会被火化。

    那么今天……就是她送宁妈妈的最后一程。

    宁之远抬手推了推夏末的碗,提醒她继续吃。

    夏末没了胃口,把碗放下专心听他说。

    可他却不说了,保持靠在墙上的姿势,看着她。

    ***

    夏末一时望得太深,眼神拔/不出来。

    “吃饭。”宁之远催她,语气虽然淡,却能听出不寻常。

    夏末只好重新捧起碗,一口饭嚼很久。

    宁之远也重新开口,接着说下去。

    我们家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不需要大办,让我妈安静的走,就是尽孝了。

    夏末费力咽下饭,点点头。

    然后,他就应该跟未婚妻结婚,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忘记他们母子。

    宁之远见她发愣,就往这边低了低头,顺势将脸贴在了她的眼前。

    夏末惊得往后退了退。

    宁之远在心里一直念着这样一句话:你们不要我了,可我不能离开你们。

    可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他轻轻叹息,又推了推夏末的碗,见她的脸被撑得鼓囊囊,才说:“以后每年,带小乐回来看看吧。”

    他少说了一个“和我”。

    和我一起,带小乐回来看看奶奶吧。

    夏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从的点头。

    “今天辛苦你了。”结尾,宁之远这样说。

    然后接过夏末的碗筷,转身清洗。

    夏末鼓起勇气,对着他的后背,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让宁妈妈在活着的时候认回小乐。

    宁之远没有言语,甩掉手上的水,说:“谢谢。”

    谢谢你在这里陪我。

    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却都轻松了不少。

    夏末从袋子里拿出拿包糖,拆开一颗递给宁之远。

    这是她偷偷与他学的。

    他喜欢给人吃糖,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被撞伤肋骨那次,他每天都在药旁放一颗糖。

    今天,他的心苦了,就吃颗糖缓缓吧。

    ***

    当晚夏末与小乐睡卧室,宁之远睡沙发。

    第二天天刚亮,宁之远就悄悄进了卧室,想趁他们母子还没睡醒,静静的看他们一会儿。

    可小家伙一早就醒了,在他进来亲小脸蛋时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粘住他喊:“叔叔你回来啦!”

    夏末本就睡得轻,这时也醒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被宁之远盯着。

    她一下坐起来,耳边半长不短的头发不老实的乱翘,看宁之远一身外出衣服,想起他昨晚说的要去疗养院收拾东西。

    “我陪你一起去吧。”夏末起来梳洗,这时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宁之远原本就没想拒绝,垂眼见小乐缠着他不肯放手的小模样,心里满足。

    有人记挂着,有人陪着,虽然这个世界上最记挂他的人已经去了,但他庆幸,夏末与小乐,成为了他最记挂的人。

    他将孩子抱起来,轻声低语的说话,小乐虽然昨天大哭一场,可一觉醒来,却不记得多少事。

    他才四岁,当宁之远问他早晨想吃肉包子还是瘦肉粥时,他就绽开了笑。

    他糯糯的回答:“我想吃肉包子。”

    夏末站在门边,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

    忽然宁之远就转头,攥住了她的眼,说:“我知道有一家包子做的很好。”

    夏末清晰的感觉到,他与昨天不一样了,与以前,也不一样了。

    宁之远开车带着他们去了那间包子铺,夏末从来都是在路边买包子给小乐吃,也只习惯包子就是摆在路边卖的这件事,当宁之远将他们带进可以坐在温暖的小房间里点不同口味的包子馅,有服务员一趟趟为他们倒茶上热毛巾的所谓包子铺时,夏末的屁股下似乎有跟刺,蛰的她坐不住。

    小乐也怕怕的往宁之远怀里靠,从他的臂弯里时不时偷看这里很亮的灯。

    等东西上齐,夏末简直不敢下手。

    有谁家的包子会装在精致的小笼里,一笼才三个,个头小到她一口一个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她一口就会吃掉十块钱!

    什么包子一个十块钱?还是小笼包!

    ***

    这顿早饭吃的夏末消化不良,倒是不知道价钱的小乐满嘴流油,吃成圆滚滚小肚皮。

    宁之远最后还外带了,小乐欢喜的直拍小手,夏末在愁以后孩子闹着要吃这种肉包子她该怎么办?

    做进车里,宁之远说:“待会办完事,但小乐去看看腿吧。”

    是到了该复查的时候了,原来他记得……

    夏末点点头,暗暗祈祷可以痊愈。

    宁之远从后视镜看夏末,见她还是拘谨的只坐一小片地方,连后背都不敢靠上。

    他长叹一口气,夏末听见了,以为他是在难过,将头低的更低,连呼吸都很轻。

    到了疗养院,却不见看护。

    夏末没有多问,将宁妈妈的衣服一件件叠好,装进带来的箱子里,宁之远说要运回老房子存放。

    小乐不太记得这里了,他离开了一个多月,不记得在这里,奶奶唤着他小远,给他剥葡萄吃的事了。

    他被宁之远放在小院里晒太阳,等了好久,才见妈妈出来,他再往妈妈身后看了看,却没见叔叔出来。

    夏末又开始头疼,小家伙越来越粘宁之远了怎么办?

    她将他抱起来,说:“叔叔还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妈妈带你去玩。”

    宁之远一人留在屋子里,双手拂过宁妈妈最喜欢的绣花枕巾,最喜欢的雕木梳妆台,最喜欢的小棉鞋,最喜欢的花盆,做最后的道别。

    可有人却不留给他这份宁静。

    这里的老太太出事的第二天,就有人给付正义通了消息,他带着付琳珊前来,一脸肃穆。

    付琳珊也换掉了一向喜爱的红色,穿一身黑,与宁之远订婚四年,第一次来见宁妈妈。

    他们不知道老人家昨晚已经火化,如果不是消息灵通,他们连宁之远都见不到。

    ***

    宁之远一点也不吃惊会在这里见到他们,所以早已支开了夏末和小乐。

    他的手臂上缠着黑带,没有接过付正义递过来一个白包。

    他静静立在那里,听付正义说:“节哀顺变啊之远。”

    同时,他往后一避,避开了付琳珊的手。

    付琳珊讪讪收回手,挤出几滴泪,“之远,你别太伤心。”

    宁之远很想问她,对一面都没见过的人,她怎么也能哭得出来?

    付正义一点也不介意他失踪不见,手机不通的这几天时间,而是说:“出了这种事情怎么这么见外呢?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们应该帮忙的。”

    宁之远不得不想起他刚到付家的时候,付琳珊提出到时候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见见面,他那时说:我还有一个妈妈,老年痴呆,屎尿都拉在身上,你想去看她吗?

    他永远都记得,付琳珊当时尴尬的脸,仿佛踩到了路上的狗屎般恶心,然后象征他们订婚的那顿饭桌上,谁都没提到他的妈妈。

    说起来,其实欧小涵也没有见过他妈妈,每次说好了要去,却都有意外状况。

    虽然,她们都会嘴上问候两句。

    他那时以为时间很多,将这件事一拖再拖,可老太太真正见着的,却是从不嘴上说说,而是将关心落到实处的夏末。

    给了他小乐的夏末。

    他曾经咒骂不已,嫌弃轻看,希望死的是她的夏末。

    最后,帮妈妈梳洗妆扮的夏末。

    宁之远扫过付琳珊的脸,有谁来祭拜死者是浓妆艳抹?她的头上还染着红发,袖管里藏着大红的指甲油,这是对老人的不敬。

    他忽然拉住了付琳珊的手,抬脚往外走。

    他们,不能弄脏了他妈妈的屋子。

    一直将付琳珊拉出院子,付正义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追,终于停下来后,板脸斥责:“宁之远你别给脸不要脸!”

    付琳珊忙喊:“爸!你别怪他,他心情不好!”

    宁之远的脸很冷,不想费神应酬,只将心里盘算好的事情说出来。

    “我要取消婚约,这不是商量,而是正式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累的没有力气啰嗦了,看你们诚意

    ☆、第44章似水流年1

    宁之远将装有宁妈妈衣服的行李箱抬进车后箱里,他仰头望了望天,太阳十分的暖,洒在身上格外舒服,忽然身后有个小孩叫道,“小鸟~”

    他转头,阳光下,夏末抱着小乐站在花圃边,母子俩都盯着地上的蹦跳的一只小鸟,脸上都被镀上一道金线。

    宁之远用手挡在眉间,挡去刺眼的光,静静盯着小乐的腿。

    孩子的腿已经拆掉了支架。

    他快步过去,大掌轻轻抚上那细细的小腿儿,问他,“怕不怕?疼不疼?”

    小乐嬉笑着扭腰从夏末怀里扑进宁之远的怀里,然后小屁股一转,小胳膊牢牢缠住他的脖颈,很灵巧的就坐稳。

    小家伙很高兴的抖着小短腿,糯糯道:“有一点点害怕,但我不怕疼。”

    宁之远朝夏末伸手,掌心向上。

    夏末从口袋里掏出卷成卷的病例,放在他手上。

    宁之远将双手都放掉,小乐如同树懒般攀在他身上,双腿用力夹住他的腰,小脸蹭着他一夜未刮的胡桩,软软说:“好刺~”

    宁之远腾出了双手,翻开那本病例,将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迹仔细辨认,然后收起,看了看夏末,说的不是小乐的腿,而是:“因为妈妈忘记买刮胡刀了。”

    夏末皱着眉,原本还想听听前任医生的专业意见,可这医生到底在跟孩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怀中小家伙完全不知妈妈的窘迫,还追问:“妈妈,什么是刮胡刀?”

    夏末答不出,扭头看风景。

    她从没有跟男人一起生活过,昨天只知道准备牙刷毛巾这类物品,哪里会想到原来男人每天早晨都要刮胡子?

    宁之远摸摸孩子的脑袋,替她解围,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然后一大一小在超市的货架里选剃须刀,夏末跟在后面很不自在。

    ***

    她站在宁之远身边,引来路人的连连回头,他视而不见,与她说话时会低下头,微微弯着腰,语气很轻。

    夏末后退一步,检查自己。

    她身上穿着,自己最普通的……旧衣服,脚上……还是那双绿布鞋。

    脚趾在鞋子里蜷缩成一团,抬起头,从他臂弯里抱过小乐,说:“我们该回去了。”

    事情都办完了,她要回荷花镇。

    宁之远直起腰看看四周,将空荡荡的双手插/进裤袋,点点头,载夏末去等小面包车。

    经过这次,她再也不用为买车票发愁了,原来,还可以有这种办法。

    可不巧,刚刚才过去一班,他们还要等上一小时。

    夏末让小乐跟叔叔说再见,小乐不解的问:“叔叔不跟我们走吗?”

    宁之远深深看着夏末,夏末顶着他的视线,对小乐点点头。

    小乐瞬间失落了,吃了肉包子拆了支架的好心情全都跑不见。

    他蠕动着小手指,勾着夏末的衣服撒娇。

    夏末不为所动,对宁之远说:“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们。”

    每说一个字,心里就疼一分。

    这次,是真的不再见了。

    宁之远淡淡的扫过她低着的头,没有多言,如她所愿,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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