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山庄的酒,都是言成霖从金国宫中取来的贡品,自然是上等好酒。钟荣游走江湖,固然饮酒无数,却也从未能饮过如此好酒,一口入肚,便大加称赞。
西门英、西门豪因被额音和布运功反击,受内伤较重,言成霖给他们服了一粒乃师无邪子练的紫金保心丹,运气一个周天之后,虽内伤未愈,行走已是无妨,对言成霖也是很感激的。见钟荣和史百禄说了场面话,西门英也说道:“言公子豪侠无双,我兄弟佩服得紧。既承疗伤,又蒙赐酒,我兄弟这里谢过。”说毕,一拉西门豪,两人站起来,双手捧杯一饮而尽。
钟荣问史百禄:“史老爷子曾击额音和布一掌,虽被反震回来,幸未受伤,可知额音和布练的是什么功夫?”
第四章 水榭风来月正明2
言洪山又问:“莫非这世上就没有一种功夫能相匹敌?”
史百禄说道:“这个老头子就不知道了。”
史百禄说道:“那是额音和布先伤了眼睛,顶多能使出六成功夫。二十年前横行江湖的有三个人,额音和布和飞凤阁主是其二,两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其实难分上下。另一人名叫无邪子,武功还在额音和布和飞凤阁主之上。不过这些年听不到无邪子的消息,便是额音和布和飞凤阁主,也是潜迹多年,忽然出现。额音和布为蒙古出力倒也不奇,想不到飞凤阁主也被宋朝廷请出来了。”
唐文勇说道:“三宝虽被飞凤阁主夺去,此去臨安千里迢迢,能包得了路上不出事?”
因酒、菜均非俗流,众人边谈边吃,甚是尽兴。尤其是史百禄,说得上是“逸兴遄飞”。朱四达的这一桌,因身份上差了些,钟方明、钟方亮、沙昆、赖仁四人份属徒弟,只是听着史百禄、钟荣、西门英、西门豪高谈宽论。不过年轻人食仓大,酒和菜可没少吃。钟方明和钟方亮见沙昆和赖仁时不时的用眼睛瞄史如玉,心里竟然冒出一股腐酸之气,寻思着要寻他们的晦气。这是年轻人的情事,也论不得对错。
饭后用茶,说起武功家数,史百禄一时兴起,演示了两招,不想一口内气竟提不起来,方知击额音和布那一掌,饶是自己收势得快,也受了点内伤,只得安心在绿柳山庄住下疗伤。桐柏三英先告辞走了,史如玉和钟方明、钟方亮、沙昆、赖仁四个年轻人,在绿柳山庄附近玩了个遍,又在凝碧池里划船戏水,日子过得倒也逍遥。一转眼在绿柳山庄待了五天,史百禄和西门兄弟的内伤均已痊愈,石方明、石方亮和沙昆、赖仁之间,因了史如玉,也开始互不买帐,吹胡子瞪眼睛了。
这天晚饭后,史如玉独自信步闲走,不觉走到凝碧池边的水榭中。这水榭是两个建筑连在一起,伸入水中的是水榭,岸上另有一亮轩相连。正是仲夏时节,风从水面吹来,一洗烦暑,沁凉宜人。天上一轮虽尚未满,却是悬挂在中天。素辉流转,洒向水面,但见凝碧池里波光千叠,粼粼不绝。轩侧树影婆娑,越觉其静妙。史如玉斜倚栏杆,由景生情,想着心事。也是,十七岁的姑娘,此时此景,能不生出绮念?
风中传来古琴的丁咚之声,这声音发于百步之外的小楼之上,不消说,这是言成霖在抚琴了。史如玉武功不弱,却是不懂音律。言成霖弹的什么,她不知道,只是觉着好听。激昂时铿铿锵锵,低回处嘈嘈切切,由于距离的拉伸,风的搅和,月的浸润,琴声便显得朦胧空灵,闻者更不免幽思绵绵。
沙昆的话可有点唐突,无端的把史姑娘的思绪从迷濛状态中拉回了现实。史如玉虽不高兴,却也不失礼貎的回道:“原来是沙师兄、赖师兄,令师的内伤全好了吗?”
赖仁说道:“有劳史姑娘挂怀,师父的身体大好了。——史姑娘干坐在这地方有何意趣?何不到我兄弟房里喝酒谈天,不比这里热闹有趣?”
石方亮说道:“这水榭你们师兄弟来得,我师兄弟就来不得?史姑娘要你们陪?你们身上那股子腥臭味隔三里路都能闻到,没的唐突了史姑娘!”
这句话可损得利害,尤其上当着史如玉的面,沙昆和赖仁哪里还忍得住?沙昆骂道:“狗娘养的王八蛋!敢是活得不耐烦了,来惹你家爷爷?”
石方亮紧跟着也跳到岸上,“呛”的一声刚把剑拔出。沙昆练的是火龙掌,才四、五分火候,一掌拍来,石方亮感到热风扑面,倒也不敢大意,手中剑向沙昆手腕截去。沙昆改掌为抓,扣石方亮脉门。石方亮长剑一抖,点沙昆肩窝。
史如玉在水榭之中,月光之下,独抱幽思,驰骋情怀,却生生的被沙昆和赖仁前来扰乱,已觉不快。石氏兄弟一来,几句话不合,竟打起架来,心里更是烦乱不喜。此时琴声已歇,她悄悄的离开了水榭,打算走回房间安息。刚走了几十步,遇到钟荣。钟荣是听到水榭旁有人吵架,怕自己的徒弟杂在中间,过来看看的。见到史如玉,问道:“那边什么人在打架?”
史如玉答道:“是石方亮和沙昆在打架,石方明和赖仁也在。”
这是沙昆的师父西门英的声音。沙昆见师父来了,还出言帮自己,师叔西门豪又站在师父旁边,再打起来决吃不了亏,更来了精神。他说道:“师父,徒弟可没有背着你丢你脸!”
钟荣的函养好,并没有和西门英师徒骂架,石方明忍不住骂道:“明明是我师弟听师父的话收手不打了,姓沙的不要脸,乘我师弟不备打了一掌。我师父若出手,你还能站在这里放屁吗?徒弟不是东西,做师父的不分青红皂白,也不是东西!”
赖仁这样说,石方亮可忍不住了,他踏上一步,刚想说话,钟荣向他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言。”遂又对西门英说,“西门兄,我们往日无怨无仇,今天这点小事,不必往心里去吧?何况同在绿柳山庄做客,闹大了有什么意思?到此为止如何?”
听到吵闹刚刚赶到此地的史百禄插嘴说道:“什么大事,要叩头赔罪?赖仁说是石家兄弟来搅了局,搅了什么局?又是如何搅的?依我看,石方亮向沙昆唱个喏,我们打个哈哈得了。”
赔礼便是赔礼,沙昆偏又说要服低,石方亮自然不会答应。钟荣说道:“方亮向沙昆赔礼,火龙掌驰名江湖,便是服个低又如何?”
钟荣说道:“惭愧!”
第五章 伊人持剑貎如花1
第二天一早,西门英、西门豪带着沙昆、赖仁先离开山庄。他们只是向主人揖谢告辞,并没有惊动史百禄、钟荣,可见他们还为石方亮和沙昆打架一事不快。早饭后,史百禄和钟荣告辞要走,史百禄说道:“无端的打扰你几天,实在不好意思。”
言成霖说道:“史前辈说哪里话来?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何言打扰?”
钟荣说道:“我等本山野之人,公子不嫌粗鄙,在下铭感于心。不需再留,后会有期!”说毕向言成霖抱了抱拳。
言成霖对史百禄、钟荣,以前辈相称,恭敬有礼。而石方明石方亮两兄弟对言成霖一口一个言大哥,尊敬中透着亲热。不知不觉中,石方明和石方亮、史如玉与言成霖走在了一起,把史百禄、钟荣挤出了圈外。
石方亮忙说:“是啊是啊,言大哥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
钟荣笑道:“史老头的话不错,方明方亮,还不向你言大哥谢过?”
史如玉见石方明和石方亮各得了一把好剑,有点儿眼热,说道:“言大哥,你可不能欺负人!”
史百禄说道:“言公子,你就别打我的老脸了!言公子视珍宝如粪土,我们倒从千里外赶来,咳,真是不好意思!”
石方明自己和石方亮各得了把好剑,心里固然是乐滋滋的,也希望言成霖送一点什么希罕物件给史如玉,嘴里却说道:“言大哥空口白话,叫做惠而不费!”
言洪山听言成霖如此说,只得又回去把么凤剑取来,递给言成霖,言成霖转递给史如玉。史如玉双手接过,抽出剑盒看时,只见剑身似玉似冰,一股寒气,沁人肌肤,剑质还在赤焰、腾蛟两剑之上。随手一挥,剑花错杂,如寒星点点。赤焰、腾蛟都是三尺长剑,么凤长只二尺五寸,史如玉使起来正称手。石方明和石方亮见史如玉也得了把好剑,心里高兴,流于形色。史百禄见孙女得了好剑,心里也很高兴,说道:“言公子,老头子家住在洞庭湖边,有空过去走走,老头子教你如何去洞庭湖里打鱼。”
史百禄笑道:“是么?该怎么请?”
史百禄又笑道:“不错,还是我孙女能说话,就是请言公子去黄鹤楼上喝酒!”
言成霖在以这种方式敲开了江湖的大门后,他想出去走走了。他对史如玉说去汴洛一带,其实范围要略大一点:从襄阳到孟津。因为孟珙在襄阳,塔尔齐在孟津。他决定先去襄阳杀孟珙。因为孟珙是围攻蔡州时宋军的领军使,又是他最先攻破南门的,言成霖要报国仇家恨,必得先杀孟珙。此时孟珙正任着襄阳太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深得南宋皇帝的信赖。
凭言成霖和言洪山的轻功,跨房越脊如风扬沙,如落叶飘墜,几乎没有一点声息。太守府虽然戒备森严,那些值日的卫士自然不知言成霖和言洪山正从他们身旁掠过。言成霖和言洪山在屋上稳住身形,他们已经看到,内书房里正亮着灯,孟珙正在灯下读书。言成霖抽出玉龙剑,向言洪山点了点头,言洪山随即抽出剑来,一跃而下,径奔内书房。
第五章 伊人持剑貎如花2
言成霖见言洪山一出手便被鲁直拦住,便按事先计划,自己出手。言成霖使一招流星赶月的招数,从屋顶上直向孟珙的内书房跃去。几乎是在同时,一人在内书房前现身,一招凤翔九天,迎向言成霖。两人在空中相遇,只交换得一招,便双双落地。言成霖用的是雁落平沙身法,姿态潇洒;来人用的是风扬落花身法,姿态曼妙。两人同时说道:“是你?”
言成霖问道:“不知何事相请?”
言成霖说道:“上孟津杀塔尔齐!”
言成霖和言洪山的真实身份在蔡州城下被鲁直看破,鲁直回来只告诉了孟姣姣一人,而孟姣姣则藏在心里,连最亲近的父亲孟珙和亲如姐妹的孟娟娟都没有告诉。言成霖和言洪山来襄阳杀孟珙,孟姣姣也明白言成霖是为了报国仇家恨。从当时的情况看,言洪山的武功与鲁直在伯仲之间,非三百合甚至五百合不能分出胜负。孟姣姣凌空接了言成霖一招后因认出了言成霖而没有出招,却已试出言成霖的功力与自己也是在伯仲之间。自己这方面还有一个孟娟娟,便是孟珙本人,身为武将武功也非泛泛,何况还有众卫士弓箭侍候?要捉住言成霖固然不易,要伤他却也不难。孟姣姣不愿这样做,不愿言成霖受伤,情愿以自己的性命来化解言成霖的仇恨。言成霖不愿杀孟姣姣,确切的说是言成霖宁愿放弃杀孟珙也不愿杀孟姣姣,这使孟姣姣的心里感觉甜甜的。她很体谅言成霖此刻的心情,他是为了她孟姣姣而放弃报仇雪恨,她想给他多一点劝解和抚慰,于是,她与孟娟娟和鲁直三人在第二天早饭后便来客栈拜访言成霖。此时,言成霖驴蹄得得,已和言洪山出了襄阳。
没有见着言成霖,换句话说,言成霖走了,这是为了回避她,孟姣姣的心里生起了一种复杂的情愫。有一种歉意,也多了一层牵挂。
言成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孟姣姣问自己。言成霖要杀爹爹,因为爹爹是围攻蔡州时宋军的领军使。同时围攻蔡州时蒙古的领军使是塔尔齐,言成霖没有能杀爹爹,莫不是去杀塔尔齐了?
想到言成霖可能去杀塔尔齐,孟姣姣的心里多了一份担心,因为据她所知,蒙古的国师额音和布就在塔尔齐军中,言成霖未必能得手,还会遇到危险。她吩咐孟娟娟和鲁直:“回府收拾收拾,去孟津!”
孟娟娟问:“帮言公子打架吗?好得很啊!”
鲁直说道:“我问过小二了,言公子是骑驴来的,不会走得很快,我们若赶急了,反走到前面去了。”
孟姣姣说道:“若走在了头里,就在孟津等他。”
第六章 汴梁风月梦里秋
言成霖和言洪山离开襄阳,确实如孟姣姣所想,原本是要经洛阳再到孟津剌杀塔尔齐的。在将到洛阳时,转道去汴梁了,倒叫孟姣姣三人一场好等。
他趁着夜色,与言洪山从宣德门潛进了宫城。沿着大庆殿、文德殿到紫辰殿,再从紫辰殿向西,过垂拱殿登上升平楼。完颜守绪曾在升平楼里宴请大臣,言成霖参加过几次,言洪山却是第一次到此。
明月朗照,重重殿阁,如起伏的山巒静伏在月光下。站在升平楼上,可以看到宣德门浓重的黑影,——一种历史的凝重,无言的肃穆。四周没有一点声息,仿佛可以听到月光泼洒在琉璃瓦上的沙沙声。当完颜守绪决定弃守汴梁南巡蔡州时,甚至连后妃都没有带。太急促了,他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逃亡。凡有名份的后妃都自杀了,漂亮一点的宫女也因懼怕占领者的兽性而自杀。有好几百人哪!不过宋军没有来占领,蒙古军也没有来占领,倒是开封府的知府崔立,找了几个有姿色又一时未死的宫女纳为小妾。自此宫中没有了生气,夜风吹过宫墙,摇动花树,仿佛听到有人饮泣。
言洪山问道:“那好啊,巴不得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才有机会。”
言成霖的判断没有错,守军中确实有人投降了宋军。那个杀崔立的便是汴梁京都都尉李伯渊,他事先已和守城将军李琦和李戝奴商量好投降宋军了。封丘门大火也是李伯渊放的。于是宋军轻取了汴梁。而宋军领军使全子才进汴梁时,言成霖已到了金宣宗的陵上。
言成霖有意侮慢,“啪”的抖开折扇,轻摇了两摇,又缓缓合上,这才说道:“不错。”遂又问,“请教大和尚法号。”
一问一答都不礼貎,还稍带了点火气。嘉木扬喇勒智是额音和布的徒弟,曾与额音和布一起赴绿柳山庄夺宝。因嘉木扬喇勒智未进二堂,只山庄前的广场上接应额音和布。后来虽与鲁直和毕天祥交手,言成霖却未见过,故此两人并不相识。言成霖见嘉木扬喇勒智年纪不大,只得二十余岁,身材倒是长大。一身灰黄布僧衣,没见带什么兵器。身后两个伴当却是俗家打扮,一身短靠,竟是蒙古人装束。心想:原来是蒙古的大和尚。嘴里却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和额音和布什么称呼?”
言成霖提起师父的法号,嘉木扬喇勒智便不好无礼,双手合十,算是对言成霖行了礼。嘴里说道:“额音和布是我师父,施主认识?”
言成霖这才自报姓名:“在下言成霖,忝为绿柳山庄庄主,见过额音和布一面。额音和布贵为蒙古国师,大和尚也定非泛泛,如何与守陵军士争吵?”
居然在宣宗陵前撒野,言成霖心火直往上窜,有心要和嘉木扬喇勒智打上一架,嘴里的话也就越发的不客气。他说:“大和尚是蒙古僧人,粗野不懂规矩,到中原来可要学着点!我若在成吉思汗的陵前,说要掘开铁木真的陵墓,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你意下如何?”
第六章 汴梁风月梦里秋2
嘉木杨勒喇智这招式可有点欺人太甚,但言成霖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他有心要试试嘉木扬喇勒智的功力,暗自运气,一招推穸望月也向嘉木扬喇勒智一掌拍去。两掌相交,“啪”的一声,各退一步。这一招从表面上看,言成霖和嘉木扬喇勒智不分伯仲,其实嘉木扬喇勒智不知言成霖虚实,这一掌只用了六、七成功夫。言成霖见过嘉木扬喇勒智师父额音和布的利害,有心试掌,用了八成功夫。不过“推穸望月”一招两式,“推穸”是宾,“望月”才是主。“推穸”是防御,“望月”才是攻击。言成霖虽说用了八成功夫,却又留了点后劲。但因为退了一步,便没有跟着进击。认真计较起来,言成霖比嘉木扬喇勒智要稍胜一点,所胜也有限。即便相斗千招,言成霖也只是稍占上风而已。
嘉木扬喇勒智来汴梁并非偶然,他是奉塔尔齐之命来汴梁察看宋军动静的。此时离成吉思汗肇开大业已四十年,西夏、高丽、回鹘诸国业已臣服,新近灭金,又轻取了中原,所谓“唯东南一隅,尚阻声教”,蒙古主窝阔台已有狼顾之意。顷闻宋国派兵取汴、洛,衅由宋国而起,这是蒙古国巴不得的。是以塔尔齐命嘉木扬喇勒智来汴、洛看看。嘉木扬喇勒智见全子才已取汴梁,本打算即赴洛阳,臨时决定到金宣宗陵墓,却也不是前来吊祭,而是垂涎墓葬中的随葬品。他说要掘开金宣宗的陵墓,看看完颜珣长什么样子,那是骂人话。一堆白骨而已,看什么看?确切的说他是要看看有什么希罕的随葬品。金亡半年,蒙古国并未事实上占领汴梁,金宣宗的陵墓仍由金人管理。即便全子才占领了汴梁,嘉木扬喇勒智也是不便动手掘墓的,是以只带两名从人。真正的动手,自然要到蒙古占领汴梁之后。因为汴梁可不止一个金宣宗的陵墓,还有北宋八陵,其中的宝物,可是要比一个金宣宗的墓葬多得多。言成霖如何能知道嘉木扬喇勒智的这种鬼蜮心肠?若是知道他是垂涎墓葬中的随葬品,今天还会放他走吗?
逐走了嘉木扬喇勒智,守陵军士请言成霖和言洪山进宁神殿,奉茶之后,言洪山说道:“言公子是我主人,身份贵重,你们在此守陵,想比也是金国亲贵子弟,不妨也对言公子称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先叉手向言成霖行了个军礼,说道:“启禀主人,我叫完颜才,我爷爷也曾在宣宗朝做到殿前副指挥,小的不成器,没能阻止那番和尚胡闹,差点还吃了亏。”其实完颜才也是在老百姓面前呼吆喝六的下级军官,眼皮子最薄,什么人没见过?不过金国已灭,没地方抖威风罢了。言成霖这个时候来金宣宗的陵地,其人物气度平生未见,便知言成霖定是亲王贵族一类人。言洪山一打问,便拿出十二分谦恭来回答。
完颜才连连称是。守神殿供得有金宣宗的画像,言成霖和言洪山向金宣宗画像行了跪叩礼,又在金宣宗陵地察看一番,这才离开陵地,取道洛阳。
言成霖和言洪山赶到孟津,就住在孟姣姣住的客栈里。不过,言成霖到时,孟姣姣刚走。这叫造化弄人。
言成霖到孟津时已过午时,用了点午饭,在街上转了一转,探知塔尔齐就住在孟津县衙,回到客栈,便与言洪山在房间里调息行功。大约到了申末酉初,言成霖便与言洪山径去孟津县衙。
言成霖说道:“言某行囊甚丰,今来是要借将军项上的人头!”
塔尔齐先是一愣,这才知道言成霖来意不善。他脸色一变,说道:“混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来撒野?我和你无怨无仇,现在你若出去,我不拦你,只怕等会儿便出不去了!”
塔尔齐一声“来人”刚出口,言洪山已经出手,一剑向塔尔齐当胸剌去。塔尔齐拔出腰刀,一刀架开。言洪山第二剑又到,又被塔尔齐挥刀格开。言洪山觉出塔尔齐臂力甚大,第三剑用了柔劲,塔尔齐挥刀格时,言洪山用剑一粘,引向外门。塔尔齐甚是滑溜,也很识货,见手中刀竟不听使唤,跟言洪山的剑粘在一起,自己胸前门户大开,忙丢下手中刀向后一跳,避开言洪山一击,嘴里大喊:“国师快来救我!”边喊边往堂后跑。
第七章 蛾眉一怒剑气生1
额音和布本与言成霖、言洪山相距三步相对而立,说到“待老衲把你们拿下了,交与塔尔齐将军拷问”时,向前踏上一步,挥右手一掌向言成霖拍来。额音和布的手掌离身还有两尺,言成霖便觉身旁气流汹涌,一股大力当头圧来。言成霖在左边,剌向额音和布的右胁;言洪山在右边,剌向额音和布的左胁。由于气劲激荡,言成霖的剑刃上发出嗡嗡的声音。待额音和布手掌离身半尺,言成霖才把剑一竪,剑尖对着额音和布的掌心。额音和布随即化掌为指,在言成霖的剑上一弹,言成霖在额音和布的手指将弹到剑时,手腕一抖,化解了额音和布的指力。就这样,额音和布这一弹也把言成霖的剑荡开半尺有余,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言洪山见状,一挺手中剑斜勒额音和布手腕。额音和布对言成霖的玉龙剑还有所忌惮,对言洪山的剑却不放在心上,手掌横扫,直拍言洪山的山腕。言洪言一缩手,向后退了一步。
额音和布跟进一步,出右掌按向言洪山胸脯。言成霖和言洪山按原式,剌额音和布的左右胁。额音和布向左略偏,让过言成霖的玉龙剑,左掌招式不变,继续按向言洪山胸脯。待到与言洪山剑相并时,一把抓住言洪山的剑向外一引,同时出左掌按向言洪山胸脯。此时言洪山门户大开又无可闪避,连弃剑后退都来不及,只得出左掌迎击。两掌相击,“啪”的一声,言洪山竟没有后退。他只觉得五脏六胕猛的一震,又觉额音和布掌心发出一股粘力,自己的手掌竟收不回来。额音和布转了半圈,言洪山跟着被拖了半圈,他的身体挡开了言成霖剌向额音和布的宝剑。言洪山急对言成霖说道:“主人快走!”才说一句,只觉额音和布掌力骤然而至,浑身一震颤,心神欲飞,连忙收摄心神,聚集功力,与之相抗。
嘉木扬喇勒智一禅杖扫倒言洪山,正举杖打算再补一记,忽听一声娇叱:“大和尚休得伤人!”接着火光中就见一物直奔嘉木扬喇勒智面门。声到人到暗器到,从屋上一共跳下五人,为首的是孟姣姣、娟娟和鲁直,另两人是史如玉和石方明。
孟姣姣这一支凤钗打向嘉木扬喇勒智面门,嘉木扬喇勒智知道师父曾吃过凤钗的亏,不敢用手接,便用禅杖一磕。凤钗倒是磕飞了,凤钗嘴中的银针仍然吐出,扎在嘉木扬喇勒智左胳膊上。紧接着孟姣姣手中剑一轮急攻,嘉木扬喇勒智忙不迭左挡右磕,一时递不出招来。
孟姣姣的武功和嘉木扬喇勒智相比,大约也在伯仲之间,若在平时,千招之后方能分出胜负。此时一方面孟姣姣急于救言成霖,手中剑都是进手招数,竟是剑气纵横,寒光闪闪,裹住了嘉木扬喇勒智。另一方面场嘉木扬喇勒智已挨了一凤钗,左胳膊使不上力,园中形势也已是大变,二十多名军士如何能打得过孟娟娟、史如玉和石方明三人?早已死伤满地。此时不走,还有他的好吗?
孟姣姣因想孟津有塔尔齐重兵驻扎,此地不可久留,在又细找了一遍之后,由鲁直背着言洪山的屍体,一行人离开孟津,先找一个坡地埋葬了言洪山,再决定行止。
孟姣姣说道:“言公子若不受伤,玉龙剑断不为被人击落地下。只是言公子何处去了?是跑了?未必还能跑远,我们四处找了,没有找到。莫非被塔尔齐捉去了?”孟姣姣说的是她的猜测,根据前一半的事实猜测后一半的可能。
石方明问道:“你们是专程从襄阳赶到孟津来救言大哥的吗?”
孟娟娟说道:“你不知道吗?你们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第七章 蛾眉一怒剑气生2
胡乱吃了一点食物,孟姣姣忽然感到心头不宁,一种似有若无的预感,一种不祥在摇撼着她的心灵。她忽然后悔不在孟津再等言成霖,应该等到见着了言成霖为止。她决定再回孟津。她对鲁直说道:“备好马,回孟津!”鲁直答应一声,去解系在小店旁树上的马。已认出孟姣姣的史如玉施施然走过来,对孟姣姣说:“是孟小姐吗?我们在绿柳山庄见过面,不过我是在后来听人说起你的。说你是飞凤阁主的高足,武功如何的了得。有幸今日相见,小女子斗胆要向孟小姐讨教几招,不知孟小姐肯不肯施教?”
史如玉说道:“我叫史如玉,我这位同伴叫石方明,不过和你试招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孟娟娟气得粉脸通红又无可如何,嘴里叫了声“小姐!”意思是要孟姣姣教训她。孟姣姣对史如玉说道:“我们有要紧事需办,这就要起身赶路,今后有空定要向史小姐讨教。”
史如玉说道:“绿柳山庄的言成霖啊,你们也认识?”
鲁直这时也说道:“小姐,快走吧,可耽搁不得。”
这时最难过的自然是史如玉,孟娟娟嘴不饶人,可又不得和她赌气,因为剑在她手里虽然孟姣姣发话了,看来表个态服个低是少不了的。史如玉正为难间,石方明说道:“史姑娘,孟小姐和这位姐姐也是言大哥的朋友,看在言大哥面上,便是叩个头又何妨?快别耽误了办正事!”
别看孟娟娟刚才火气很大,史如玉两声姐姐一叫,心也就软了。她把剑还给史如玉,说道:“若不看在言公子面上,这剑是断不会还你的!你知道我们急着干什么去?回孟津救言大哥去!要不真该好好教训教训你!”边说边从鲁直手中接过缰绳,蹁腿上马,又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跟在孟姣姣后面走了。
史如玉朝孟娟娟的背影说了一句:“救言大哥?言大哥在孟津有难?我们也去!”
孟姣姣说道:“先捉住塔尔齐以要挟,再不行便把塔尔齐杀了!蒙古大营除了额音和布,未必有人能留住我们!”
鲁直说道:“真要到杀塔尔齐闯营地步,娟娟开路,我背着言公子居中,小姐断后,料也无妨。”
塔尔齐的大营驻在孟津城西不到十里,地势蜿蜒高爽,不只是虎视孟津,其实是虎视整个汴、洛地区。塔尔齐原本住在孟津县衙,图的是安宁舒适。言成霖和言洪山一闹,加上额音和布一死,塔尔齐住回了营中,大营毕竟要比县衙安全。这天大约巳时时分,塔尔齐在辕门例行点卯毕,众将刚退,中军进帐报说:“启禀将军,辕门外有人自称孟珙之女要见将军,请将军定夺。”
孟姣姣说道:“我爹现守着襄阳,倒也托庇安康。”
孟姣姣说道:“侄女也是在襄阳军中待得气闷,听说塔尔齐伯伯守着孟津,汴洛地区不会有事,才想过来看看。塔尔齐伯伯可比在蔡州时威风多了!”
在这一刹那,孟姣姣真情愿言成霖是被塔尔齐捉了,因为塔尔齐会把言成霖交给他。但从塔尔齐所言,分明没有捉到言成霖,在这一点上,塔尔齐不会欺骗孟姣姣,因为塔尔齐不知道言成霖的真实身份和闯衙向他行剌的真正原因。
孟姣姣在中军带领下刚出蒙古大营,迎面遇到嘉木扬喇勒智和西门英、西门豪和沙昆、赖仁。孟姣姣在孟津县衙与嘉木扬喇勒智交过手,虽然是在火把映照之下,人却是认识的。鲁直在绿柳山庄已和嘉木扬喇勒智打过一场,自然也认识,但与西门英和西门豪却是初识。此时在大营门口见面,又知是个劲敌,心中也有些忐忑。孟姣姣笑对嘉木扬喇勒智招呼道:“大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第八章 往事随风已成尘1
西门英和西门豪兄弟在掌击额音和布之后又挡了嘉木扬喇勒智一招,然后离开孟津县衙。嘉木扬喇勒智是在稍后被孟姣姣的凤钗击伤而退,相隔时间并不长。嘉木扬喇勒智随后回到额音和布房中收拾遗物时发现了师父的金刚不坏功法,不由化悲为喜。他先没有理会额音和布的遗体处置,却在额音和布旁内打坐,依法练了一会,本门功法竟是大有进境。照这样练下去,不出两年,便可赶上师父现在的水平。大喜过望之余,又认真的练了一遍,当晚便在额音和布房内打坐休息。第二天早晨起来方着人收拾师父屍体,此时塔尔齐也着人前来清理现场。这里忙完,不过辰时时分。嘉木扬喇勒智遂去大营见塔尔齐,路上不期然而遇到了西门英和古西门豪兄弟和沙昆、赖仁。西门英和西门豪兄弟乘额音和布和言成霖、言洪山对掌之际出掌袭击额音和布并致额音和布死命,嘉木扬喇勒智并非不知。但他不知西门兄弟功夫深浅,乍见之时心尚惴惴,遑论报仇?西门兄弟虽然忌惮额音和布的功夫,对嘉木扬喇勒智却也不怕。突然撞见,西门英笑嘻嘻对嘉木扬喇勒智抱拳说道:“大和尚哪里去?”
西门英和众人移步树影下,又环顾四周,果然没有行人,这才问道:“可知尊师何以去绿柳山庄?”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不错!”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十层。”
西门豪说道:“着啊!若想再有进境,必得用玉如意了!”
嘉木扬喇勒智问道:“莫非贤昆仲知道玉如意现在何处?”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果然不是难事,若只是向塔尔齐将军引荐,与大和尚我同去大营又有何妨?”
西门豪说道:“如此就更好了!”
道长说道:“你刚从阎王爷那里转回来,一定有很多疑问。这里是华阴县地界,穸外那半边挂着翠半边又露着石的山峰,名叫五云峰,是华山的北峰,你是住在华阳观的小侧室里养伤。我姓康名辛,你叫我康老道便是。”
言成霖问道:“康道长已知道了我的师承?”
言成霖听康辛说他无国无民,苦笑笑说道:“我是古往今来最倒霉活得最惨的皇帝了!道长年愈八十犹好为人师,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康辛问道:“你说我年纪八十岁?”
康辛说道:“错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