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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澡出来时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布料少得可怜的连身裙逼我穿上,然后管敷拿着一电夹跟那折腾我头发,容芷打开一呈现阶梯状的化妆盒,几把大刷子小刷子轮番上阵,把我折腾了个够。

    午饭我们叫了外卖,那俩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直鼓捣到下午两点,等我再站在镜子前时,“妈呀!”我大叫道。

    这谁啊?这还是我吗?

    容芷搭着我肩说:“快!跟镜子里这大美人儿打个招呼!”

    我还真就对着镜子挥了挥手,管敷笑着拿指头戳我,“傻不傻啊你?”

    容芷得意洋洋地说:“不错吧?没骗你吧?”

    我点了点头,还,还真挺不错的。

    容芷更得意了,“那是,我驰骋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绝活,姐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手艺人。”

    我忙拍马屁,“是是是,女王心地善良色艺双绝,就是女娲再世妲己飞升,也比不上您一根小手指头。”

    容芷一把捏我腰上,“拐着弯儿骂我是不是?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最受不了别人碰我腰了,我腰上全是痒痒肉。战争年代我这样的人要是被敌军抓住了,什么刑罚都不用上,找个人往我腰上胳肢两下,我肯定连小时候尿过几回床都一五一十全招了。

    我护着腰左躲右闪边说:“没啊,没,我这是在赞美你好不好?你看你人挺美的吧,怎么老把人往坏处想?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啊!”

    容芷玩儿上瘾了,还在想方设法地往我腰上戳,边戳边说:“不是我老把人往坏处想……诶,你说,你说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个儿啊?”

    我说:“我都包子成这样了,还要反省?说话要凭良心的诶!”

    容芷叉着腰停下,小喘着气说道:“就是因为你太包子了我才让你反省,你看看你,一脸窝囊样,脑门儿上就写着快来欺负我吧我真的很软很好欺负呀。别人本来想要好好和你说话的,一见你那样儿手就痒痒了,不捏你两下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

    管敷边收拾吃剩的外卖盒子边说:“别闹了,都快两点了,再不赶紧着点儿得迟到了。”

    我说:“听见没听见没,小敷发话了,还不快去收拾。”

    容芷一指头戳我腰上,我嗷的一声捂住腰往门外跑,容芷说:“说你欠收拾你还不信。”

    管敷对我招手,“回来回来,”她不知从哪儿拎了双闪闪亮亮的高跟鞋出来,我一看差点儿吓尿了,尼玛这鞋跟跟细锥子似的,又细又高,我说:“联谊而已,又不是演杂技,就不用踩高跷了吧!”

    容芷接过管敷手里的鞋子,一把把我拉床边坐下,边给我套鞋子边说:“什么高跷不高跷的,这叫战鞋。你只要穿上她,我保证你一秒变女王。”

    我嘟囔道:“一秒变妈妈桑吧。”

    容芷鄙夷道:“妈妈桑?就你?要你能当妈妈桑那全楼子的姑娘不都得在你的光辉领导下倒贴钱和人睡?”

    管敷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黑色手包,一边递给我一边说:“快点儿快点儿,要迟到了。”

    然后我踩着高跷跟着她们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边跑容芷还边笑我,“哟,小姑娘还没断奶吧?高跟鞋都不会穿?”

    她踩着那不比我低多少的高跷健步如飞,我边喘气边说:“那是,您从小跟杂技班子走南闯北,让我看看,你怕是不止会踩高跷吧,吞铁球喷火龙你会不会?要不然来个创新杂技,高跷胸口碎大石?”

    容芷转身一巴掌拍我屁股上,我和她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动手。”

    容芷又一巴掌拍我屁股上,“我就动了,你咬我啊?”

    我说:“那倒是不必。”

    容芷:“哼!”

    管敷:“你们快点,班长打电话来催了。”

    等我们气喘吁吁跑到联谊大厅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我惊道:“怎,怎么这么多人?不是说只有理工校吗?”

    管敷边看手机边说:“南大听说我们要办交流会,临时决定加入。”

    这次交流会选的是本校最大的一个厅,能容纳近五千人,一般是用来办演奏会或者文艺晚会的。大厅中央搭着个红色的台子,上边坐着一排领导,每人桌上摆着名牌和瓶装水。四周是呈阶梯状的看台,上面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容芷一手挽着我一手挽着管敷往本校阵营里走,抱怨道:“怎么连校领导都来了?领导来了还玩儿个屁啊?”

    管敷一边避让着人群一边说:“你玩儿你的呗,不管他们就是了。”

    容芷嫌恶道:“一想到一群秃顶啤酒肚的中年男性在看台上盯着我们,我就一点儿兴致也没了。诶!我看到方华了!”

    我顺着她视线一看,可不是么,方华给我们占了个看台最后一排的位置,我说:“这位置选得好,打牌嗑瓜子儿玩儿游戏,就是你跳霹雳舞都没人管你。”

    容芷骄傲得一挺胸,“那是,你不看看是谁选的!”

    我说:“又不是你选的,你得瑟啥啊?”

    容芷白我一眼,“是不是我选的啊,但这是我男人选的,我男人靠谱我骄傲!你有意见?!”

    我说:“没没没,我,我也骄傲。”

    容芷掐我一把,“又不是你男人选的,你骄傲什么?”

    我说:“我这不是帮你骄傲么,你选了个有眼力见儿又疼你的男朋友,我替你高兴呗。”

    容芷一笑,“那还差不多。”说完又拿手扯我嘴角,“小嘴儿甜得哟。”

    我说:“主要是你招人疼,我一看到你就想说好话,这嘴吧,是不甜也甜了。”

    管敷笑了,“任可你能再好玩儿点儿么?拍马屁跟说相声似的,以后你也别工作了,就去搭个台子陪人瞎扯淡,保准生意兴隆,赚个盆满钵溢。”

    我接着扯:“什么拍马屁啊?我这字字句句可都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的。再说就算是扯淡也是有条件的,不是像你和容容这样人美声嗲的大美人儿,谁有那闲工夫和他扯。”

    管敷容芷两人被我逗得咯咯直笑,我们仨的气氛和谐又美好。但在这和谐之中我又生出了几分哀愁,在这样的时刻我加倍地认识到,不管我怎么打扮,不论是小短裙还是大高跟,就算我胸能从a变成e,也拯救不了我那颗散放着雄性荷尔蒙的汉子的心灵。

    我沉浸在自己少有的少年任可的哀愁之中,正打算赋诗一首以抒胸怀,容芷和管敷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我穿着高跟鞋本来就不大会走路了,她们这一下急刹我立马重心不稳,容芷都来不及扶我,我就趴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我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脸抬起头来,“你们停也不说一声啊?哎哟,疼死我了。”

    容芷和管敷忙把我扶起来,我说:“你们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容芷阴沉着脸往方华那边指了指,咬牙切齿地说:“顾杨那贱人在那儿!”

    我捂着脸忙看过去,“怎么会?刚刚不是还方华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第二更

    ☆、三十五

    看到我顾杨很高兴地起身直和我挥手,出于礼貌我打算招呼回去,容芷一巴掌拍我手上,“手痒了是不是?!手痒就上去揍他一顿,挥个屁啊挥?”

    我说:“还,还行,也不是太痒。”

    容芷白我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然后率先噔噔噔地往方华那边去了。

    管敷一边扶我起身一边帮我拍屁股上的灰,周围的人都要笑不笑地看着我,也是,我要看见一花枝招展的女生摔个四脚朝天我也得笑,我理解他们。

    等我和管敷到方华占座那地儿时,容芷正一脸不爽地坐椅子上拿手扇风,顾杨表情有些尴尬,方华小心翼翼地问:“容,你生气了?”

    容芷说:“废话!没长眼睛啊?!”

    方华有些委屈地问:“你为什么生气啊?我没做错事吧?”

    容芷沉着脸不说话,边拿手扇风边直翻白眼儿。

    我说:“你不怕眼皮抽筋么?”

    容芷还没开口,那边顾杨颇高兴地拉着我手说:“小可你来了!”

    我把手抽回来,干笑着说:“是啊,来了,哈哈哈哈……”

    顾杨脸色一僵,然后又来拉我手说:“小可你别生我气,在医院那天是我不好。”

    容芷一把把我拉她身边坐下,“你谁啊你?!跟你很熟吗?!还叫小可?小可是你能叫的吗?你配么?!”

    估计顾杨是方华带来的,容芷这么说,方华面子上挂不住了,方华推了推容芷胳膊,“容,别这样,这我朋友。”

    容芷说:“你真恶心,有这种朋友!”

    方华有些急了,“容芷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容芷说:“我就见不惯你那朋友行不行?!啊?!行不行?!你要不高兴你就滚,老娘分分钟能找人替你位置!”

    方华僵在那儿嘴唇一开一合说不出话,顾杨尴尬得不行不行的,管敷出来打圆场,“容容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不要介意啊。”

    我忙说:“对对对,女生每个月总有几天脾气比较大嘛,她不是故意的,别放心上,别放心上。”

    我们给方华搭了台阶,方华顺着也就下来了。方华指着我惊奇地道:“任可你今天真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说:“容容小敷给我弄的,要夸也该夸她们啊。”

    方华会意,凑近容芷道:“容是你给她打扮的?果然不愧是我老婆啊,品味就是好!”

    容芷拿手挥开他,“离我远点儿,热着呢。”也不理顾杨,对我和管敷招呼道:“你们别傻站着,过来这儿坐。”

    顾杨说:“小可坐我旁边吧,我们正好聊聊天儿。”

    容芷装没听到,把我拉过去往她旁边一按,“怎么会有那么不识相的人?都说了不欢迎他了,脸皮还能这么厚?!简直天赋异禀!”

    方华听了颇为尴尬,但又不敢再说她,就对顾杨抱歉地笑了笑,指指他旁边的位置说:“顾杨你坐这儿吧。”

    顾杨看我一眼,默默地坐下了。

    台上领导开始讲话了,从左往右一个个地开讲,我说:“不是说交流会么?怎么这么个开场?”

    前排一个同学转过来说:“本来是我们和理工大联谊的,结果南大也来插一脚,校长一看就说这是个展示本校风采的好机会,给改成文艺演出了。”

    容芷啐一声,“妈的!南大那群搅屎棍!”

    走道旁边坐着的就是南大的学生,有几个听到的都冷冷看着容芷,我对她们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心情不大好。”

    容芷说:“贱人!”

    被我安抚过去的几个人又把头转了过来,我痛苦地扶额,“又怎么了?”

    “任倩往这边过来了。”

    我大惊,“不,不会吧?!”

    抬头一看,任倩正姿态婀娜地沿着台阶往上走,容芷冷笑道:“狐狸精,也不怕把腰扭断了。”

    我拿眼角瞥着顾杨,顾杨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任倩。

    我在心里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但任倩还是风情万种地站到了我们面前。她笑笑地对我说:“我生病了小可你都不来看我。”

    我不舒服地抖了抖,“别,别这样,我们关系没那么好吧?”

    她也不在意,眼神带钩地看向顾杨,迈开腿往他那儿走去,我看到容芷一伸腿,然后任倩砰地一下也摔了个四仰八叉狗啃泥。

    容芷假惺惺地说:“哎哟,怎么摔着了?吊男人也别忘了好好走路不是?一点儿职业素养都没有,啧啧啧……这年头,狐狸精门槛儿是越来越低了!”

    我憋笑没憋住,噗噗地笑了两声,任倩摔得裙子都翻背上去了,露出个大红色儿的裤衩,容芷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道:“姑娘你这姨妈巾多少年没洗了,你穿着就不嫌渗得慌?哎呀,都有味儿了,你们闻到没?!”

    她拿手在鼻子前扇着,转头对我和管敷说:“有些人就是面儿上看着光鲜,其实私下不知道多不讲卫生,你们看看,这就是个鲜活的例子。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实内衣内裤大半年都不带洗一回的!”

    管敷也噗噗地笑着,我实在是憋不住,干脆不憋了,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不知道任倩怎么想的,她今天穿的是一条很仙的白裙子,里边儿配个大红裤衩儿,她又爱一不小心走光,别人猛地一看还以为她血崩了呢。

    顾杨憋着笑过去扶她起来,任倩低着头起身整理裙子,容芷大声说道:“你们看看这画面,多有文学性啊!”

    方华疑惑道:“有什么文学性?”

    容芷拿眼角瞥着顾杨,翘着二郎腿说道:“奸/夫/yin/妇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们实在憋不住就现场打一炮吧,我们好观摩学习一下。”

    方华一边有些尴尬,一边又忍不住好笑,他抱歉地看了看顾杨,然而转向容芷的眼神又是宠溺的。

    顾杨见我也看着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却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因为我有多大度,也不是因为我包子,我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不怎么喜欢他了,如果说非要还有点儿什么,那就是对往昔的怅然吧。

    现在想想,当初那个那么爱他的我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吧,在他和别人暧昧的时候,在他和苏音在一起的时候,在他对我说谎的时候,在管敷告诉我他和任倩牵手逛大街的时候,我对他的爱就在这些磋磨中一点点儿消耗殆尽,如今看到他和任倩亲密,我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平静得很,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

    我终于不爱他了,真好。

    我真没有血性吗?其实也不是。只是我的反应幅度比一般人要小,说到底还是习惯于在心里藏事儿,也不喜欢轻易表现自己的负面情绪。部分原因是小时候任倩对我的伤害,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家人对我的教养。虽然后来一直在努力打开自己的心结,但始终还是要比正常人差那么一点儿。

    但我只是不喜欢把事情弄得很难看很难收拾而已,并不是说吃什么亏我都能认。顾杨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里,我拿他对我的伤害一点一点抵消掉他对我的爱,这也可以说是我无情的地方。或许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顾杨不适合我,他会让我难过,所以我的忍耐其实是一种对自我感情的内部损耗,为的是早日与他成为陌路而已。量变产生质变,等这个临界点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久到我曾经绝望地以为它永远都不会来临。

    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可能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其实我从没爱上过顾杨也不一定。不然曾经痴缠的自己为什么显得那么陌生而遥远。我和顾杨发生过的事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快速放映着,我们最初的相遇,到后来他的玩闹我的隐忍,毕业后的分别,寝室门外的互相埋怨互诉衷肠,医院的争吵,看起来似乎我们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但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这一点点,注定我们只能有缘无分。

    我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初遇的那个夏天,班主任对我说任可你去坐顾杨旁边吧,我傻傻地问顾杨是谁啊,老师一拍脑门儿,伸手往右前方一指,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一个阳光可爱又略带羞涩的男生笑着对我挥手,那笑容啊,比阳光更加温暖。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我和顾杨,是时候说再见了。

    顾杨把任倩扶起来后就收回了手,任倩低着头红着脸,拿手拍裙子上的灰,我愣愣地看着顾杨回忆着往事,回过神来,顾杨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四目相对,我知道我眼中有水光闪动。

    我说:“顾杨,我们去看电影吧。”

    顾杨眼神一闪,看我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说:“好,好的!好的小可!”

    ☆、三十六

    容芷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任可你没病吧?!”她拿手指着顾杨,“你要和他去看电影?!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安抚道:“容容你别生气,我和他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容芷还想说什么,我给管敷递了个求救的眼神,管敷会意,拉了拉容芷的手说:“容容你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容芷看看我,又看看顾杨,蹙了蹙眉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捏着管敷的手气呼呼地说道:“行!要自己解决是不是?!那你就自己去!我话先说在前头,受欺负了不要半夜躲床上哭就是,老娘听着烦人!”

    我拿手拍了拍容芷胳膊,容芷一侧身躲过,“别碰我!烦着呢!”

    管敷对我点点头示意让我先走,我对顾杨说:“走吧。”

    顾杨步子还没迈开,任倩一把抓住他胳膊说:“你们去看电影,我怎么办?”

    容芷冷笑道:“什么怎么办?跟着一块儿去呗!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任倩没理她,只是死死抓着顾杨问道:“我怎么办?”

    顾杨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台上挺着大肚子的领导正在假装充满激丨情地宣讲着重复多年的陈词滥调,我们这边气氛很诡异,周围的同学们都好奇地拿眼角瞥着我们,就像欣赏一出都市频道的狗血真人秀,我站在距他们两步之遥的地方,看着这两个曾与我纠葛至深的人,而如今,他们似乎也产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关联,这让我感觉很微妙。

    我的耐心早已耗尽,无论是对顾杨,还是对任倩,我说:“顾杨我给你三十秒时间决定,去还是不去?”

    顾杨对任倩说:“我晚上给你打电话。”然后拉开她的手冲我走来。

    任倩咬着嘴唇瞪着我,我避开她眼神,和顾杨一前一后往外走。

    大厅里没开空调,又闷又热,学生们三三两两说着小话,显得有些嘈杂。一出大厅我就感到一股微风袭来,虽然也还是热,但至少能够呼吸了,我说:“去人民广场吧。”

    顾杨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状似随意地说:“干什么去人民广场啊,这附近不是有电影院吗?”

    我说:“去人民广场。”

    顾杨说:“人民广场那个影院视听效果不是太好,学校旁边那个要好一些,而且现在是周末,广场挤得要命……”

    我说:“去人民广场。”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取车。”顾杨让我站树荫下,他顶着太阳往停车场跑。

    夏日午后骄阳似火,路面被晒得几乎冒烟,我看着他背影在金色阳光下渐行渐远,就好像一场年少凋零的梦,转过街角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一挥手,他笑了笑,身影隐没在街角。

    我拿着一张出门时穿旗袍的迎宾小姐塞给我的本校宣传单扇风,边扇边回头看,心想学校这次搞得也忒郑重其事了。不过也不算奇怪,我们学校和南大都是综合性大学,实力又旗鼓相当,学校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竞争关系,表面上说是兄弟学校,其实暗中较着劲儿,就跟高校版的金枝欲孽似的,学校排名科研成果,什么都要争个高下,也是被逼的,人人都只看得到第一名,要是一不小心落到第二去了,无论是上头的拨款还是生源质量都要差一大截,总之是个恶性循环。

    远远看到顾杨车头从街角出现,然后是整个车身,大厅门口不好停车,我往他那走了一小截儿,他下车给我开车门,车里已经开好了空调,门一打开我就感到一阵凉意袭来,我坐进去顾杨给我关上车门,然后回到驾驶座,他给我开了一瓶矿泉水,我边喝边问:“知道怎么走吗?”

    顾杨含糊地应了声,启动车子,把着方向盘掉了个头,出校门往环城高速上走,这是外环高速,没怎么开发,护栏两旁是零零散散的菜地,路上没什么人,偶尔看得到一两个带着草帽扛着锄头皮肤黝黑的农民伯伯。我出了一身的汗,背后湿乎乎的,脸上也有汗水落下,估计妆都花了。我喝了小半瓶水,把盖子拧紧放座位旁的小箱子里,我刚放下顾杨就把瓶子拿了起来,拿牙咬着旋开瓶盖,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小半瓶水喝了个精光,然后傻乎乎地看着我笑。

    我说:“不要命了?好好开车!”

    顾杨瘪了瘪嘴,把头转了回去。

    我用两指把黏在背后的布料拉开来扇了扇,右手打开车头杂物柜想找张湿纸巾擦擦,一打开我就看到一片小包装的避孕套,我愣了愣,把那玩意儿拨开,从下面翻出包湿纸巾。

    顾杨一边开车一边拿眼角瞄我,我装没看见,他瞥一眼杂物柜,然后脸色一变,腾出一只手把那小玩意儿拿出来说:“这,这不是我的,我没放在这儿。”

    我把湿纸巾的封口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捋平整了往脸上一盖,“不关我事,你不用解释。”

    我拿着纸巾往脸上一通乱抹,用了三四张才基本把脸上粉啊隔离什么的鼓捣干净,真不知道容芷往我脸上抹了多少东西,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新鲜粉刷过的移动石灰墙。

    “有镜子么?”我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顾杨说:“有,就在柜子里。”随即又伸手做出要帮忙的架势,“你别动,我来帮你拿。”

    我手已经伸进去拨拉了,“不用,我自己来,放心吧,不会乱动你东西的。”

    顾杨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我瞥一眼柜子最底下压着的整盒的套子,没说话,从盒子底下翻出一面颇精致的小银镜子。

    镜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边上镶着一圈儿水晶边儿,我说:“这镜子挺好看的。”

    顾杨有些不自在地说:“朋友落下的。”

    我没回他话,把镜子打开照了照,脸上是基本擦干净了,但眼妆还是很浓,容芷给我黏了两片假睫毛,又刷了防水的睫毛膏,我拿湿纸巾一点一点把假睫毛根部擦松,然后用手撕下来,假睫毛粘得太紧,撕下来时眼皮都被扯起来了。

    顾杨说:“干嘛弄掉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我一边撕另一边睫毛一边说:“太热了,黏着不舒服。”

    顾杨瞄了眼我腿,说:“我看你穿得挺凉快的。”

    我笑了,“又不是穿给你看的,关你屁事。”

    顾杨脸色一僵,转头不说话了。

    车里气氛变得沉闷,我也懒得打破,觉得这么沉闷着其实也挺好。顾杨撑了没一会儿又拿眼角瞥我,看我似乎不打算说话,于是开口道:“今天挺热的啊。”

    我看着路上不断后退的白线,点了点头,“嗯。”

    顾杨又说:“你渴不渴?”

    我说:“不渴。”

    顾杨说:“你旁边小箱子里有零食,要不要吃点儿?”

    我说:“不吃。”

    顾杨说:“……待会儿我们看什么电影?听说最近上映了几部挺好的片子,要不你拿手机搜一下,选个你喜欢的?”

    我说:“不用。到电影院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又是这个态度,脾气再好的人也接不下去,顾杨转头边开车边生闷气。

    快开出高速路口的时候,顾杨冷不丁冒出一句,“前天周易来找我了。”

    “谁?!”

    “周易。”

    “周易找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发现我行文风格起变化了?你们觉得是之前的好点儿还是现在的好点儿?

    ☆、三十七

    顾杨一笑,“他让我和他再打一场,要是我输了就离开你,如果他输了,就再也不在你身边出现。”

    我瀑布汗道:“他以为自己在拍青春偶像剧么?”

    顾杨说:“你记不记得高二日语老师给我们放的那个电影?”

    我疑惑道:“哪个?”

    顾杨说:“就是男主得了绝症,怕自己死掉了女主伤心,就故意冷落她。谁知道男配乘机追求女主,男主看不下去就对男配下战书说我们打一场球,谁输了就永远不准再出现在女主身边。”

    我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我说:“怪不得我觉得这段子这么熟呢。”一拍脑门,“我俩都看了,周易和我们一个班的,那铁定也看了。他这是怎么着?嫌以前过得太平淡,要重走青春路不是?”

    顾杨:“……这不是重点……”

    我:“这不是重点?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好像看到顾杨脸红了红,他略显羞涩地说道:“重点在于男主女主男配,你要领会精神。”

    男主女主男配?我理了理思路,脑中有了个大概的结论,于是心也往肚子里沉了沉,我说:“你几个意思啊?行了,都不说了,我懂,啊,我懂。”

    顾杨:“……你真懂了?”

    我大度地挥了挥手,“真懂了,这个结果也正是我想要的。”

    顾杨:“……我觉得你应该不是真的懂了,要不你说说你懂什么了?”

    我说:“顾杨你这么绕了绕去的有意思么?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写篇思想报告详细分析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你瞧瞧,多么简单明了的一件事,你这么黏黏糊糊的干什么?这么不干不脆的多腻歪人啊?”

    顾杨着急地说:“你生什么气啊,我真觉得你误会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延伸出去的紧急停车位上,转头看着我说:“不行,我们得把这事掰扯清楚。”

    我说:“开车开车,掰扯什么?我没想要和你掰扯!咱们去吃个电影儿看个饭,完了还有正事儿要处理。”

    顾杨:“吃个电影儿看个饭?”

    我说:“看个电影儿吃个饭。口误行不行?!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你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顾杨跟我拧上了,“不行,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我真的觉得你误会了!”

    我真是服了他了,我说:“大爷您行行好别折腾我了成不?!我发誓我真没误会,您指示的精神我已经完全彻底地领会了,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上路了不?!”

    顾杨眼神黯了黯,“小可你别嫌我啰嗦,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太多了,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真的很怕发生什么事情让我们分开。”

    我默了默,“我不会因为别的事情离开你。”

    只会因为你的谎言背叛和伤害。

    顾杨眼睛亮了亮,坐正身子做出要点火开车的架势,忽然又侧身向我靠来,我旁边退了退,“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顾杨:“……我还是觉得你误会我刚讲的故事了。”

    尼玛,有完没完?!

    我抓狂道:“我没有误会!!”

    顾杨:“……你误会了!”

    “我没有!!”

    “你误会了!”

    我大吼道:“你能别这么娘们兮兮的吗?!”

    顾杨跟个中二愣头青似的,固执地说:“你误会了!”

    我真的觉得自己被他打败了,我举手作投降状,“行行行,我误会了,我承认我误会了行不?!大爷您能开车了么?!”

    顾杨说:“看吧我就说你误会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孩子脑子热坏了一边说:“对对对,你是对的,你都是对的,咱们上路了成不?”

    顾杨:“不行,我要解释。”

    我抓狂,“不用了我不缺你那一个解释,”一看顾杨口型估计他又要来一句我要解释,于是我先开口道:“好好好,你要解释是不是?那你就解释吧,我听着成了吧。不过麻烦您快点儿,你要再给我拖时间,咱俩就直接调头回学校,电影儿不用看了饭也不用吃了。”

    顾杨脸又红了红,他说:“我的意思就是……”

    我作耐心状,循循善诱道:“是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顾杨:“我的意思是,我们三人的情况和那电影儿里演的挺像的,你看啊,我是男主,你是女主,周易吧,就是个男配。”

    我瞬间觉得自己心内有一座火山轰然喷发。尼玛顾杨今天这是什么脑回路?!

    我说:“周易找你打架,说谁输了谁就不能靠近我。电影儿里男主找男配干架,也是谁输了谁就得滚,所以,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你是男主,周易是男配?尼玛你能不能去找本逻辑学的书补补?!”

    顾杨:“……所以我叫你要领会精神嘛。”

    我说:“您这精神太曲折了,我这人驽钝,实在是领会不来啊。”

    顾杨:“那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什么?”

    顾杨:“我觉得你是女主,那你觉得我是男主吗?”

    已经不是了。

    我说:“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立马闭嘴开车上路,要么你继续混我,我自个儿下车。你选一个。”

    顾杨强笑了笑,“开个玩笑么,小可你前段时间挺能开玩笑的啊,怎么最近打算收手了?”

    他坐回去系好安全带,点火挂档踩油门,闷闷地不说话,我也没心思主动打破僵局。

    后半段路上我想了想,倒不觉得他是在开我玩笑。顾杨这人最擅长扮猪吃老虎,越是他看起来单单纯纯憨憨傻傻的时候,其实心里算盘越是打得噼啪响。

    我估计他是看出点我打算跟他了断的苗头来了,但又不确定,跟我装疯卖傻地确定我态度。在寝室门口那次也是这么个情况,他一时兴起陪我演一场真情告白,我被他牵着鼻子走,跟他掏心掏肺,什么真话傻话都说尽了。

    他太爱演了,又聪明得紧。他对我或许有些感情,又或许没有。我这人爱较真,又容易受伤,陪他玩儿了这么些年,玩儿不动,也不想玩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今天很短小,但我明天还是要请假,不过后天我会二更,哈哈

    ☆、三十八

    到广场时正是下午三点左右,太阳依旧毒辣,但还是有不少人,戴着墨镜打着伞穿着背心短裤的年轻女生,还有碍于面子不能打伞热得跟狗似的男同胞们。

    我想起有个很贱的冷笑话讲的是,有个男生每年夏日伊始开始找女朋友谈恋爱,等到夏末了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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