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淡淡地说:“哦?你要我信你什么?”
任倩忙说:“我真的很喜欢叔叔婶婶还有小可,我爸走得早,是你们把我抚养长大的,你们就是我的亲人那!我早就把你和叔叔当成我的亲爸妈了,小可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我发誓我都是无心的,都是误会,婶儿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改改呗?”
我妈说:“改什么?”
任倩说:“我小时候不懂事欺负小可,但那是因为你和叔叔对我太重要了,我觉得小可的到来分薄走了你们对我的爱,我,我会那样做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们。但是我现在已经懂事了,我是真把小可当我亲妹妹看的,婶儿我已经改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没有你们。”
我妈站直了身子,略垂下头,眼带戏谑地看着任倩,“说得还挺溜……还有什么?”
任倩见我妈还是不信,急得挣扎着要蹬开被子下床,她估计本来以为我妈会去拦着她或者扶她躺下,但显然她失算了,我和我妈都原地不动,想看看她还能演出什么戏码。她有一刹那的犹豫,但都到这儿了,要么继续要么穿帮,于是她一把拔出插在手上的针头,踉跄着过去半跪在我妈身前,任倩握着她的手泪水连连地说:“婶儿我给你跪下了,你信我,我真没说胡话,我把你们当家人的,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
我妈冷静地把她被握着的手抽回来,低头说道:“倩倩你是聪明人,你小时候我背过你抱过你还教你写字画画,你都忘了吗?”
任倩忙不迭地点头,想想不对,又忙说:“没,婶儿,我没忘,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
我妈说:“编得再好的谎话也都会有一两处破绽,因为说谎者潜意识里其实是抗拒那些违背自己意志的表达的。一桩桩一件件你都记着,看看这用词,你当然记着,你记着的都是别人怎么对你不好了怎么委屈你了,然后等翅膀硬了再一点儿一点儿地让人偿还是吧?”
任倩狂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只是个口误,我想说的是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我全都记在心里。”
我妈看不出情绪地反问道:“真的?”
估计任倩也有些摸不准我妈的态度,她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我妈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任倩边哭边笑,“婶儿你原谅我了?”
我妈说:“当初该送你去读个戏剧学院什么的,这么好的天赋,真是浪费了。”
任倩脸僵住。
我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说:“别跟我玩儿这些把戏,婶儿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骗不了我。你跟这儿演戏,不就是想得到我们信任,然后一个个地收拾么,以为我不知道?”
“你叔虽然是楞性子,但也不是傻的,你随便哭两声能糊弄住他,是因为他当你是亲生女儿。做人要知道好歹,那些觉得别人对自己好都是理所当然的人,还有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都是要吃亏的。”
任倩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撑着身子起来,默然地垂着头站了一会儿,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儿,再抬头时虽然眼睛依然红肿脸色依然苍白,但眼色神情已然不是刚才那个饱受欺凌的善良懦弱的小可怜了,她冷冷一笑,说道:“要吃亏么?我看不一定。”
我妈淡淡瞟了她一眼,说:“不演了?不演了也好,能好好说会儿话。又哭又笑地,伤精耗神,胃还没好,别脑子又哭坏了。”
任倩冷冷剔我妈一眼,转回头坐到病床上,拖长声音说:“婶婶说得对,叔还要送粥来呢,我得养足精神,待会儿和叔叔好好聊聊。”
我妈笑了一笑,说:“你叔叔来不了了,我让张妈告诉他先回家,我和小可照顾你。”
任倩冷冷地说:“你故意的!”
我妈一哂,“就故意的,你能怎么样?”
任倩急了,“你这个恶毒阴险的□,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
我呵斥道:“放尊重点儿任倩!你再不干不净的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我妈倒是不怒反笑,对着任倩说道:“刚刚还说我是你亲妈,这会儿就变□了,你这是演川剧呢,还是绕着弯子骂你妈呢?”
任倩啐道:“你这贱人也配提我妈,你给我妈提鞋都不配!”
我妈揶揄道:“告诉你个秘密,你妈有香港脚,那鞋子一脱满屋子都是味儿,”我妈作势在鼻子前扇了扇,“你妈在那会儿我们夏天都不用点蚊香,全被她那脚臭给熏死了。给她提鞋可以,让她先把那臭脚治好了再说。”
任倩气得起了身,指着我妈骂道:“贱货!”
我妈作教导状对我说:“你看我叫你平时多读书没错吧?不读书一是没教养,二是骂人也没新意,颠来倒去就那么几个词儿,言语无味,就这么两点,你堂姐全占了,多好的例子啊,你给我记好了。”
我憋着笑点头,任倩气得脸都青了,她大声道:“贱人!都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你们害死了我爸,还有脸倒打一耙,我告诉你们,你们欠我的总有一天要你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我妈默了一默,认真地说:“那真是个误会,无心之失。我不知道你妈是怎么告诉你的,但她告诉你的一定不是真相。”
任倩冷笑道:“我凭什么信你,你说的就是真的?!别搞笑了!”
我妈平静地说:“倩倩,我这么叫你,就说明我是在把你当我亲侄女对待,换成是别人我根本不会和他废话,也不会跟他讲什么道理。我们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们对得住你的地方肯定比对不住你的地方要多。”
任倩冷笑一声,我妈没理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有些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可能我解释了你也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解释,算是对你父亲有个交代。信不信随你,但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再多就没了。这次你说话不干净我当你是被蒙蔽了,不和你计较,但也再没下次了。你要真当我是你婶儿,你这么折腾我于情于理都得好好管教你,我也有这权利。你要不承认我是你长辈,不愿让我教导,那也行,就当我们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一陌生人到我跟前撒泼,我也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任倩冷冷地看着我妈,没说话。
我妈继续,“你叔年轻的时候火气盛,收拾了一个小混混。小混混火气也不小,拿着把刀想和你叔同归于尽,结果把你爸误认为是你叔叔了,然后吧,也没什么然后了,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至于你妈妈,我们肯定是没亏待她的。当时情况很复杂,你妈又爱搅和事儿,她想要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不愿意。但是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富商,你奶奶爷爷也给足了嫁妆。二哥那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但也可以说是造化弄人。这些年你叔对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也没法儿开解,所以他一直加倍地对你好,我也不强求你原谅,但是看在你叔这么些年关心照顾你的份儿上,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做出一些过于偏执的事情。”
“尤其是对小可,要说欠你的那也是我和你叔叔的事,这账是怎么也算不到她身上。父债子偿这套武侠小说里使使还行,现实中还这么想就真的太幼稚了。你之前对小可做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专心去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些陈年旧事上。人都得往前看,不是么?小可是我孩子,我不能允许别人伤害她,你说我自私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都无所谓。但你要再敢动她,就别怪婶婶不念旧情了。”
我妈这番话说得也算入情入理恩威并施,不过显然任倩没听进去,她先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我妈,然后又看向挂在输液架上剩下一小半液体的输液瓶。
我心道不好,立马抢上前去,可惜我离得太远,还是迟了一步。任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瓶子扔向我妈,我妈一闪身躲过,瓶子砰地一声在墙上撞得稀碎。
大门砰地一下被人踢开,我爸冲进来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再更一章
☆、二十八
我妈虽然躲得快,但还是被溅出来的玻璃碎渣子在脸上划了道口子,我失声尖叫,“妈你流血了!”
我妈摸了摸脸,茫然地说:“流血了吗?我怎么没感觉?”
我爸急急忙忙地冲到我妈身边,一脸心疼火急火燎地问:“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大叫道:“任倩砸的!她拿输液瓶砸我妈!我妈差点儿就没躲过去!”
我爸看了看墙上被砸出的痕迹,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任倩,然后对她吼道:“任倩你疯了吗?!这是你婶婶你拿瓶子砸她?!啊?!”
我看任倩眼眶又有变红的趋势,估计她是又打算要发挥她的演技了,我忙抢在她前面大声说道:“她刚刚骂我妈是贱人□!她说你和妈妈害死了二伯赶走了她妈妈还霸占了二伯的财产!”想了想我又补充道:“她还还臭不要脸勾引我男朋友!”
我爸震惊地看了看任倩,然后转头问我妈,“小可说的都是真的?”
我妈点了点头,我爸暴怒地砰一下把手机砸在地上,手机盖子蹦到了门边,电池蹦到了任倩脚下,我爸指着任倩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些年对你的好你都忘了是不是?!”
任倩被我爸骂呆了,我说过,我爸以前把她宠上天了,要星星不给月亮,连重话都没舍得对她说一句,我爸这么着吼她,还是第一次。
任倩红着眼眶愣愣地说:“叔,叔叔……我不知道,我,我以为你回去了……”
估计是真的出乎她意料了,她就这么呆呆傻傻地把自己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任倩犯傻可不容易,我赶紧捡漏子煽风点火,“爸你看我没骗你吧,你在和你不在她完全就是两个人,你一转身她就对我妈和我又打又骂的,现在你还要偏袒她?”
我爸真的很生气,我妈是他的命根子,哪个男人忍得了别人在他命根子上划一道?我爸揽住我妈肩膀,冷冷地对任倩说:“任倩,我对你太失望了!”
任倩苍白着脸想要辩解,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爸冷眼看着她,:“任倩你摸着你良心说说,这么多年我有一点儿亏欠你么?你要什么要怎么样,哪回不是由着你?我是对你爸不起,但这么些年来对你我是一点儿亏欠都没有了的。”
任倩突然崩溃般大吼道:“你怎么不欠我?!你们全家都欠我的!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无父无母这么多年孤苦无依?!”
我说:“任倩你要讲道理,二叔那事儿完全就是个意外,你妈妈也是自己走的,你要是觉得自己无父无母那你去找你妈不就得了?脚长你自己身上,我们又没拦着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啊,干什么怪到我们头上?”
任倩颤抖着手指着我,然后又指向我妈说:“你们给我下套是吧?!你们这两个贱人!”
我爸大喝一声,“够了!任倩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任倩呵呵冷笑道:“你们这些虚伪的人那,搞我是不是?行,我们走着瞧,看谁搞得过谁!”
任倩的态度让我爸有些颓丧,他以前是真把她当亲女儿看的,对她比对我还好。这也是这么长时间任倩一直找我麻烦,但我都没告诉我爸的原因,我怕他伤心。我爸这样成天二了吧唧风风火火的人其实最重感情,我又遗传到了我爸重感情的特质,我虽然常和他顶嘴唱反调,但我心里是敬爱他的,不想让他难过。所以任倩那事儿我之前一直寻思着自己解决,想着要是解决不了避开她就是了,我就盼着时间一长她去谈个恋爱什么的,把折腾我这事儿给忘了。可如今看这方法是不行了,任倩的状态实在是有些魔怔,要是不在父母面前揭穿她真面目,我真怕她对我家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到我妈脸上还在冒血的口子和我爸有些难过的样子,我觉得很是火大。因为二叔那件事,对于任倩我一向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但任倩这人真是给脸不要脸,我退一尺她进一丈,真当我怕了她不成。
我嘲讽道:“谁敢跟你比虚伪啊?你这国际化的演技简直都可以拿奖了。再说也没人要搞你,你看你这又丑又泼妇的样子,我看到你都快吐了,就算老天爷赐我一个鸡鸡我也绝对不会有兴趣搞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任倩眼里射出恶毒的光芒,她先是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突然抬起脚向我踢了过来,看她眼神儿不对,我早有防备,她脚还没到我就往旁边闪开了,于是她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到墙壁上,我听到咔嚓一声骨节错开的声音,然后就看到她握着脚踝坐在地上,表情痛苦脸上痛得直流汗。
我和我爸我妈面面相觑,任倩在地上低声嚎叫着,估计是扭到脚脖子了。
我看着我爸妈,说:“这要怎么办?”
我妈说:“去叫医生吧。”
我说:“我不去!她可是打算踹我的啊!你看她脚都扭了,就知道她踹得有多重了吧,这一脚要是落我身上,我大姨妈都能被她踢出来!我又不是圣母,我还要帮她叫医生?让她自个儿叫去吧!”
我妈噗嗤一声笑了,“你大姨妈在东北呢,踢不出来。”
我看我妈脸上还在流血,心疼地说:“给她叫什么医生啊,你才需要医生,你脸上的伤口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破相了怎么办?爸你快带我妈去让医生看看!”
我爸点了点头,揽着我妈肩膀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下来,背对着我和任倩说道:“任倩,现在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和你婶儿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了,你要不想认我们,我们以后就当没你这么个侄女儿。你住院这段时间我们会给你找护工照顾你,出院之后你就去找你妈妈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往来了。我一直心疼你,但你伤害你婶婶和小可,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我爸说完就揽着我妈肩出去了,看到任倩眼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我蹲下/身对她说:“伤心了吧,难过了吧,你还算是有点儿感情,不枉我爸心疼你一场。”
任倩说:“滚!”
我笑了,“我偏不!我就要在这儿看你笑话,你能怎么样?之前我让着你,你还真当我是软柿子了,连我妈都敢动,胆儿够肥的。”
任倩咬牙切齿地说:“就凭你?十个你我也不放在眼里。不是你妈那个贱人……”
我抬起手一耳光给她扇了过去,她脸偏过去撞到沙发上。我这巴掌一点儿没留力,“任倩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再敢骂我妈,我听到一次打你一次!”
任倩头偏在沙发上,头发凌乱地覆盖了大半张脸颊,看不到她表情,但我听到她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我心想这是怎么了?被打傻了不是?
任倩抬起手撩开盖在脸上的头发,她眼泪还在哗啦哗啦地往下流,胸前的衣襟都被沾湿了小半块,但她同时又在呵呵地笑着,我惊得后退半步,她这完全是要发疯的节奏啊。
我结巴着说:“你,你,怎么回事儿,心理承受能力这么低,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混呐。”
其实我这完全是在没话找话说,任倩状态太诡异了,吓人得紧。
任倩不理我,她整了整头发,然后整个身子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一手还是握着脚踝,她就这么睁着双眼留着眼泪,但又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她这样子实在有些可怜,我看惯了她风风光光游刃有余的样子,突然这样我觉得很不习惯。心一软我又开始犯贱,我凑近她,小心翼翼地叫道:“任倩?任倩?要,要不要我去帮你叫医生?”
她然突然转头恶狠狠地对我吼道:“让你滚你听不懂是不是?!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会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
我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然后心里一团火腾地燃烧起来,我口气恶劣地说:“你这是自作自受,能怪我?!你要不想着栽赃我你能弄得胃出血?你要不踹我你脚脖子能扭伤?要不骂我妈我能揍你?不做死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迟早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的!”
任倩扭曲地笑了起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对我说:“承你吉言了。不过我告诉你,我就算是众叛亲离,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知道么?就算我死,我也要拉你和你妈垫背哈哈哈哈……”
我说:“任倩,做事要凭良心,我妈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讨厌我没什么,但你这么恨我妈干什么?我妈没亏待过你吧。”
任倩眼里突然闪出性味,她一手撑着下巴,略微偏着头看着我笑了笑,她这一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退了两步说:“你能正常点儿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演电视啊你?”
任倩声音软软地对我说:“任可,哦不,不对,堂妹,呵呵,也不对,妹妹,这回对了,任可妹妹,你过来来,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我警惕道:“我不过来,你太吓人了,要说什么就说,别装神弄鬼的。”
任倩不在意地笑了笑,依旧软软地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妈么,对,我是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她要是死了就好了,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是因为……”
我直觉她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于是伸长了耳朵听着。
☆、二十九
说到因为两个字,她又停下,格格地笑了起来,我被她撩起了兴趣,她又不说,我忍了两忍没忍住,还是问:“你话怎么说一半啊?快说快说……我,我妈对你算不错了,你凭什么这么恨她?”
任倩甜蜜地笑了笑,看着我说:“小可,你说,我做你妈妈怎么样?”
什么?
我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拐着弯儿骂我呢是吧?”
任倩不说话,仍旧甜蜜地笑着,定定地看着我。
我心底升起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后背开始冒出冷汗,我退后两步,“任,任倩你别吓我……你,你开玩笑的吧?!”
任倩笑得像个怀春的少女,她把受伤的那只脚伸直平放,对我说:“当然不是,任可,哦不,小可妹妹,你该是知道我的,我虽然喜欢说谎,但从不开玩笑。我每天做梦都希望你妈早点儿死,最好死得一丁点儿渣子都不剩,这样我就可以和叔叔一辈子在一起了。”
我后背冷汗涔涔,结巴着说:“任,任倩,这种玩笑可不好开啊。”
任倩撑着头笑笑地看着我。
想到她今天中午还在顾杨面前瞎逼逼,估计她这次也是说来混我的,我说:“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我是不会信你的,你这人最爱说胡话,我才不信呢,中午你还诬赖我怀了周易的孩子,现在又来这套,你以为我会信你?!做梦吧你!”
任倩拿手指圈着头发玩,甜蜜地说:“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一定要和叔叔在一起。不止要在一起,我们还要给你生个可爱的小妹妹。”
看她表情,我心里一紧,对她吼道:“你疯了吗?!我爸是你亲叔叔!他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这么多年他对你比对我还好,你,你竟然有这种心思?!”
任倩略有些惆怅地看着地面,喃喃道:“是啊,这么多年了,叔叔一直对我这么好。这世上只有他是真正关心我的,就是因为他对我这么好,我才会爱上他,”她抬头看向我,嗤笑道:“任可你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善良对不对,是啊,你最善良,委屈都你受着,好处都让给我。我就是恶毒,就是心机深沉,就是卯足劲儿要抢你东西。可我都这么努力地讨人欢心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心心念念地还是你。爷爷奶奶是这样,你妈是这样,周易是这样。凭什么啊?你这种不带脑子的蠢货人人都爱,我就得一出生就没了爹妈。凭什么你妈对你那么好,我妈就一点儿不拿我当回事儿。任可你看看你自己,你有哪点比我好,凭什么人人都喜欢你?!凭什么你什么都有?!凭什么?!”
说到最后她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我叹了口气,“讨人喜欢不是靠努力和演技的,要用心,你想要别人的感情,就得拿自己的真心去换。爷爷奶奶疼爱我是因为我尊重爱护他们,我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陪着他们。这么些年你出去读书连个电话都没来过,一开始家里人都盼着你来电话报平安,你不来电话其实也没关系,我们给你打也一样,爷爷奶奶让我妈给他们拨你的号,你要么不接,要么接了没两句就急着要挂。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谁不心凉?周易对我好是因为我真拿他当朋友,我对他没有企图,付出什么也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你不一样,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策略并且都希望能在短时间获得回报,一旦别人不回应你你就自怨自艾或者埋怨他人,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不讨人喜欢也是你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至于我爸,他对你可比对我好。”
任倩咬牙切齿地说:“可他对你妈比对我好!”
我冷冷道:“我妈和他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情比金坚,我爸对你好是拿你当女儿看的,跟我妈比,你算个屁!”
任倩冷笑,“你以为你说两句我就会听你的?别做梦了任可。叔叔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不会放弃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妈从他身边消失的!”
我对她吼道:“你麻痹这是乱lun你知不知道?!”
任倩轻抬了下眼皮,说:“乱lun又怎么样?我才不管什么乱lun不乱lun的,我只知道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得到。”
我苦口婆心道:“人虽然是独立的个体,但是生活在群体中,还是要对自己的思想行为有所约束。有些事有些话你做你说可以不过脑子,但是有些想法是万万不能有的。人不能任性,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是说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任倩,我们到底是堂姐妹,前事不论,但是以后我希望你能让这样的想法从你的脑海中彻底消失。”
任倩说:“忘不掉的,我也不想忘。所有的规矩都是订给你们这些废物的,我不需要。切,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你这种大傻逼我抬抬手指就能碾死,要不是有你妈护着,你以为你能这么得意?!”她冷笑一声,“你就是个被人耍着玩儿的大傻逼。姐姐我今天大发慈悲提醒你一下,你那小男朋友劈腿都劈成一百八十度了,就你还把他当宝贝供着。以为你们是真爱呢吧?我看你对你这小男朋友的心真是比真金还真那,他还不是照样瞒着你和人搞?真心?谁在乎你是不是真心?你一片真心,最后换来一根别人用过的鸡/巴,呵呵,真是物有所值啊!”
我对她吼道:“任倩你就是个疯子!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鬼话的!同一套把戏在顾杨身上使了又在我这儿使,你就不能有点儿新意?!跟你说话才是浪费时间!自个儿呆着吧你!”
吼完我慌慌张张夺门而出,我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一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中了任倩的诡计,一边又觉得心惊肉跳黑云压城。
出了医院我打个车回到学校。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我瘫在出租车后座上,脑海里一直在回放这两天发生的事。从任倩约我喝咖啡到我把她撂在医院自个儿跑出来,说来不过是一天一夜,可这中间发生的一切简直繁复又跌宕,就像一场原本该两个小时的电影儿硬是被压缩成了十分钟的小短片,我赶场似的和一个又一个躲不开的友人仇人交谈或争执,我曾以为的真相变成了谎言然后又变成了真相,我曾以为的谎言变成了真相然后又变成了谎言,我和多年好友几乎决裂,然后又和久别的故人意外重逢,我和自己曾以为的至爱前嫌尽释然后又迎来了新的误会,以及,我觉得自己失去了辨别信息真伪的能力,好累。
出租车停在昨夜我和顾杨掰扯的地方,我迷迷糊糊地付钱下车,走了没几步,听到司机叫我:“姑娘,姑娘,你回来!”
我茫然地回头,司机下车追了过来,“找你钱都不要了啊?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忙道谢:“不好意思啊,谢谢师傅,师傅您真是好人!”
师傅边往回走边说:“小姑娘出门在外小心着点儿,迷迷瞪瞪地,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又忙说:“师傅说得对,师傅说得对,谢谢师傅了啊。”
师傅把着方向盘对我一挥手,我目送着师傅红色小车的车屁股远去,然后转身往宿舍走去。路过门卫室时,我突然想起还欠着门卫大叔烟酒呢,又转身往外走,走到学校外的超级市场把东西买好了给大叔送过去。
大叔正听着小曲儿喝着茶,“……公子不用亲笔记,叫人此时好担心,轻移莲步出院门,上了香车趱路行。道路不知远与近,我望看公子不见身。苏三心内拿不稳,苍天佑我会情人……孤影伤春枉自怜,朝云暮雨怨年华。苍天若与人方便,愿作鸳鸯不羡仙……”
我笃笃笃敲了敲窗户,大叔注意到我,把窗户打开,里面开着空调,我感到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我说:“大叔您好雅兴。”
大叔说:“小姑娘怎么才回来?”他看了看我脸色,问道:“又跟哪儿折腾去了,这又是黑眼圈又是青春痘的。”
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大叔,“我来谢您呐,要不是您昨晚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大叔眉开眼笑,一边接过袋子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谢谢您帮我解围啊。”
大叔说:“小姑娘你真是太客气了,来来来,要不要进来坐坐?”大叔作势要拉开门让我进去,我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我累得很,回寝室去休息休息。”
我说:“大叔回见啊。”
大叔说:“小丫头等等!”我疑惑地站住了,大叔蹲下/身在桌子底下鼓捣半天,然后拿出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扁长方形包裹,递给我说:“丫头你是个实在人,叔叔也不好白拿你东西,我看你为情所苦,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绝学,你若能习得其中的精髓,必能所向披靡。”
一瞬间我有种穿越到金老先生小说中的感觉,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跪下来朗声道:“前辈恩同再造,大恩无以言谢,请受晚辈一拜。”然后噔噔噔给他磕三个响头?
大叔真是太爱演了,他表情认真又肃穆,好像他手里拿的是九阴真经或者是传说中的美人图。要是平时精力旺盛的时候我还可以配合着来一段儿,可惜我现在又困又饿,真的没力气了。
我默默地接过大叔手里的包裹,说:“谢谢大叔。我先上去了。”然后默默地飘走。
我们寝室在六楼,上楼的过程中我无数次地想要自我了结,为什么?为什么是六楼?为什么没有电梯?为什么我不会飞?苍天啊,为什么?
等我腰酸背痛抽着筋儿来到寝室门口时,已经虚脱得几乎只剩一口气了,我靠在墙上拿胳膊肘撞门,门里传来一声爆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安不好,那便是晴天霹雳六月飞雪血溅三尺白綾!!”
尼玛,又来了,搞什么搞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三十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一片昏暗,我挪进去问道:“你们干什么?拍鬼片么?”
我们寝室有四个床位,但是只住了三个人,我和另外两个妹子。
妹子a叫管敷,软软糯糯萌妹子一枚,不太高,体型娇小,说话声音也是嗲嗲的,每次和她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是力大无穷的人猿泰山。
妹子b叫容芷,走的是美艳女王路线,有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小男友,两人成天黏在一起,恩爱无匹,上演了一出高校版的比翼鸟与并蒂莲。
和这样的两位女士住在一起,我作为一个粗糙坚硬的女汉子,很有自觉地毅然决然地承担下了处理扛桶装水通下水道修理电灯电线电脑打扫卫生跑腿买东西等一系列看似繁杂实则轻松的生活琐事的职责,我也由以前住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内糙型女汉子变成了生活小能手家务小标兵通下水道的蓝精灵。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由于我拥有通下水道又快又好又无残留的特殊技能,再加上我平易近人认劳认怨的全名闺蜜特质,于是常常应友邻寝室之邀去帮助他们的厕所去伪存真增光添彩,后来大家都表示被我通过的厕所使用起来都特别顺畅。于是我在当年最佳室友评比中谦虚谨慎又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囊奔儿万。
于是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时,立刻得到了女王殿下亲切的问候,“任可这两天死哪儿去了?给你那么多电话你都不回,皮痒了是不是?!”
我无言地忍受着屈辱揉着酸痛的腰往床上挪,软妹子管敷靠过来糯糯地问:“小可你捂着腰干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我感动得泪流满面,红袖添香管敷揉腰,娶妻当如是啊!
那边厢女王殿下凉凉地说:“你看她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肯定是和哪个野男人搞了一宿才回来的。说不定十个月之后我们501就能迎来一个可爱的新生命了。”
管敷兴奋地说:“真的吗真的吗,小可你要生宝宝啦?我要做宝宝的干妈,对了我还可以给他织小毛衣。”
容芷说:“孩儿他爸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破罐破摔,“他爸爸们打架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