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郎,稍微停一下。”
淳正在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拓马说道,她看向窗外——到医院了吗?
不,这不是医院,而是……昨天的公园?!路过?
她转头看着拓马,他凝视着那个公园,表情难以形容。
“走吧。”
没过一会他又说。
哎?!
“对不起,请等一下!”就在车子启动的瞬间,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打开车门跑了下去,吓了司机一跳,那边可是机动车道啊。
“你干什么!”拓马也是又惊又怒,打开车门看着已经绕过车头到他旁边的淳。
“被骂我也认了。”她咬着嘴唇,一下抓住拓马的手用力把他朝公园里拖——咦,这场景似曾相识,昨天是不是他也这样把她拖走的。
“你松手!”被拉着的拓马命令,声音大不但很有力。
“不松!”淳却使出吃奶的劲拽着他——开玩笑,她上来的劲头可是连死的威胁都不怕的。
“你松开,这样我没办法走路!”拓马就是被她的劲头弄得又无语又无奈。
“啊,对不起。”听他这么说淳就松了双手,但是还是扯着他的衣角,生怕他一撒
7、师生
丫子跑了似的。
拓马瞄着她,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没再理会淳,径自迈开步子朝公园深处踱了过去。淳一愣——他不反对了吗。
早晨的公园空气清新,阳光灿烂,更显得可爱迷人。行人也不多,安静的听的到鸟鸣。
在昨天遇到达也的地方,他停下了。
这是公园的一角,视野开阔,那片青翠的草地依旧。
淳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侧脸。
“你刚刚就是这幅很想来的表情,我才忍不住拉你下来的。”她低声说。
他看了淳一眼,并没做声。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感受着清凉的空气,对于拓马来说,也许还有回忆吧。
为什么不和达也说话呢?
拓马不是个无情的人,淳不相信他忘了他,
否则为什么今天还会再路过公园的时候停下?
他也许只是封闭了很多东西,如同那个秘密小屋。但是,
——今天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公园画画。
今天他来了,
达也却走了。
昨天离开的那么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留下联系方式,没来得及问问他被分配到哪个孤儿院去了。
难道就这样再次分别了吗,再一个四年?然后是八年,十六年,人生总共又有多少年呢。
远处传来嘈杂的机械声,透过树的缝隙可隐约看到公园外路的对面在施工——拆除画の堂?
淳不知道拓马是不是也知道那个曾经发给他荣誉卡接纳他为家人的孤儿院已经不再存在了,因为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深沉。
总之,她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惆怅。
没有了吗,
再也看不到了吗,
过去真的,就只能靠回忆了吗……
直到无意间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的,一个身影。
“啊!”
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她用力拽着拓马的衣角,手臂指着前方。
是的,在太阳升起的方向,阳光下,走来的那个人,步伐很慢,很稳,手里的导盲杆在地上探索着,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画夹。那样子,就仿佛他是太阳神的孩子,仿佛是光幻化的翅膀,把他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送到了某个人的面前。
淳捂着嘴巴,似乎在平息突然涌上来的激动,她不敢看拓马的脸,她怕看了她会哭。
“达也君。”
等他走的近了,淳先上去和他打了招呼。拓马还站在原地没动。
“哎,是淳さん。”达也听到她的声音,不禁笑了,“怎么这么巧,又碰到您了。”
“啊,今天……我是路过,想来看看这个公园。”淳帮
7、师生
他把画架拿下来支好,放下折叠板凳。
“是啊,虽然我看不见,但是这个公园的早晨非常美。”他坐下,摸索着拿出画笔。
“达也君,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不会来了吗,为什么?
“啊,我的这幅画没有画完,所以又过来一趟。”他系上围裙,开始小心但熟练的调色。
“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公园啊。”淳望向拓马,他转身向着别的方向,淳真怕他又像昨天似的走掉,但是他暂时没动。
“嗯,因为我第一张画就是在这里画的,所以一般画画我都会来这里。”他的画笔在画布上滑动着。
“那这幅画,就是画的这个公园吗?”淳看到还是昨天的那幅。
“哎,淳さん怎么猜到的。我从出生就看不见东西,所以从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模样,画出来的东西一般人是分辨不出轮廓的。”
“我就是感觉的出来。”淳笑了,原来他从小就看不见,所以他分不清颜色,他的画上,一切只是金黄丨色和红色的交叠,但是,这样温暖,干净和快乐的感觉,就是让淳觉得,他画的是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公园。
“四年前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微笑着说,“他说就算我不知道草是绿的,不知道花是红的,不知道天是蓝的,但是没有关系——”
“跟着感觉就可以了。”
达也的话说了一半,替他说完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淳睁大眼睛,看着拓马走了过来。
“感觉是什么样,就用笔在画布上画出来,感觉是什么样,就用心去体会和铭记。”
这些话,好像在瞬间穿越了时空,仿佛来自1460个日夜之前,那个16岁少年之口。
达也的画笔停住了,
许久,然后,
他笑了,
眼睛弯了起来,
清澈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达也,你还是改不了握笔的姿势,我告诉过你,这样会影响颜料的均匀度。”他弯□去摆弄着男孩的手指,说着。
“是,拓马老师。”
男孩用力的点点头,笑着说。
“好了,继续画吧。”
纠正完毕,拓马直起身站在他身旁。
“是,拓马老师。”
男孩重新握住画笔,在画布上勾勒着,仿佛是在画着时间重叠的某个点。
他的眼泪划过微笑的嘴角,掉在草地上,像是露水。
淳退后了两步,把这个世界留给这对师生。
这时,拓马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然后,
他笑了,
嘴角弯起来了,
深邃的眼神变得温柔,
是的,
7、师生
他笑了。
尽管只是浅浅的,
一闪而过的,
但是来自心底,由衷而发的笑。
这个笑容,淳发誓会记得一辈子。
“嘿咻!”
突然听到有谁喊了一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球已经飞过来砸到她身上。接着又是一个,这回直朝拓马飞去,显然他的身手好过淳,一侧身不但躲过还接住了。
就看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帮孩子,七八岁的,十几岁的,
“拓马老师!!”
全朝着他涌了过去,嘴里大叫着着他的名字。淳拿着球,又惊又笑。
“拓马老师!!你答应我们陪我们玩躲避球的!!”
“拓马老师!!快来玩吧!!”
“拓马老师!!”
孩子们的欢呼充满了天空。簇拥着拓马和达也。
“大家都非要再来一次这个公园,再玩一次躲避球,就算各分东西了,也永远不会忘了彼此,不会忘了在一起快乐的日子,也不会忘记你,拓马老师。”
达也笑着说。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淳冲进了人群,球已经朝拓马扔了过去。
“喂!!还没准备好——”
“哈哈,来不及了,拓马老师!!”
“这边,这边!!”
“哈哈哈哈!!”
——呐,达也,你是怎么知道是拓马来了呢?
——是风告诉我的,四年里,拓马老师身上的迷迭香味道,一点都没变啊……
真一郎开的车一向很稳,后座上,淳看着拓马垂着头,闭着的双眼,她忍不住笑了,轻轻拉过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真一郎先生,请再开慢点好吗……”
她小声和司机说。司机点点头,心领神会。
淳低头看着脚边放着的方形包裹,听着身旁拓马平稳的呼吸声,开始思考该把达也的礼物挂在房间的哪里呢……
8
8、袭击
“哎呀,我们的淳怎么自己在这儿?”
黄昏,坐在花园前面的回廊下,淳被忽然响起在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白色长裙搭配蓝色短针织衫打扮的她赶紧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画夹放到了背后。
“遥一先生……”
她打个招呼,看着一身家居服的他面带笑容的走过来,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呵呵,淳这样的表情,好像我会咬人似的。”遥一笑道,也没过分靠近,而是学她刚才的样子在回廊边上坐下,一边朝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也还是坐下吧。
淳勉强笑了笑,但是摇摇头。
“用不着那么怕我啊。”遥一苦笑了下,“淳来大宅有段时间了,彼此也应该熟悉了吧。我们现在都是藤原家的人,不用那么多顾忌了。”
开玩笑,谁跟你是家人。
“不过最近拓马很忙,想必没时间陪你,自己在这么大个屋子里也很寂寞吧。”他侧着头看着她笑——不得不说,遥一的五官端正,年龄的缘故所以气质成熟,又总是笑容可掬的,应该是满受女人和女孩子欢迎的类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淳每次看到他对自己笑就会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所以如果觉得闷的话,不妨来找我。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像高尔夫球场和一些会所,都是东京很不错的高级游玩处。既然拓马没空的话,有时间我都可以陪你去。”
“啊……谢谢,我想暂时还是不用。”淳回答的很谨慎,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出汗,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脱身。
“看来淳还是喜欢安静的待在家里。背后拿的是画夹吗?可以给我看看吗?”遥一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笑道,淳已经贴着墙壁站着,无处可退。
“淳?”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拓马的声音,她看过去,就见他从客厅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西装外套,正在解领带,似乎刚进门的样子。
“你回来了,拓马。”淳得救似的松口气,拓马也很自然的走过来揽住她的腰。
“村濑さん说马上要吃饭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另一只手替她撩了下额头的碎发,他的口气显得亲昵而随便,只不过比起之前的演戏,现在的拓马已经不会再刻意去显得活泼或者与她之间亲密,逐渐开始把深沉的一面放在外人面前。“遥一堂兄今天也没出门?”
“啊,是啊,我正和淳聊天呢。”遥一扬扬眉,笑道,“你也是,光忙着工作,把妻子一个人扔在家是不好的行为哟。”
拓马很配合他调侃的语气笑了笑。
“好吧,不打扰你们恩爱,我去换个衣服,一会见。”
他走开了,淳才很明显的
8、袭击
吐口气。拓马看着她,眼神里有些疑问。
“我真是害怕你这个堂兄啊。”她苦笑着说。或者说跟他说话很不舒服。
结果她皱成一团的脸让拓马忍不住轻笑了下。
“那就离他远一点好了。”他低声说,带着点笑意,还放在淳腰间的手碰到她拿着的画夹。“这是什么?”
“啊……”淳似乎很不好意思被他发现画夹,但是已经来不及拿回去,拓马打量着画纸上的素描。是花园的风景。
“达也君送给我们的画我已经挂在卧室了,想着怎么也该送回礼给他。”她只好红着脸说。
“你也学过美术吗?”拓马看的很仔细。
“只是在高中的时候参加国美术部,学了些素描。”因为素描不需要更多的画具,最便宜。她满足自己的爱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但是很长时间没动笔,没什么自信。”
“嗯,看的出笔法是有些生疏。”拓马把画夹还给她,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不过挺好。”
就是说不反对她送给达也了?
淳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脸色更憔悴,黑眼圈也更加严重,眼角周围已经出现了疲惫产生的细纹。
“今天……很累吗?”淳忍不住问。客厅里纱衣子的身影一闪而过——真是,一个怪异的堂兄,一个更怪异的表妹。
“还好。”楼梯上拓马走在前面,简短了应了一句,“你呢,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都很正常。”淳回答的很严肃。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也不敢大意。“那个……高山先生……”
“通过电话,没有大碍。”回到房间拓马进了更衣室去换衣服,淳穿的本身就是家居服,只把针织外套脱掉挂好,单穿着里面的白色长裙。如今两个人似乎都习惯了所谓的夫妻生活,彼此没有了当初的拘谨和距离,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明天我会提早回来,你准备一下,我送你去看看你妈妈。”更衣室里传来拓马的声音。
“知道了。”淳觉得心里一暖。妈妈的移植手续已经排期,虽然不能每天伴在床前,但是淳知道他把一切安排的都很好——
拓马换了白色的t恤和休闲长裤从更衣室里出来的那一刹那,淳望着他的脸,忽然有些恍惚,从刚才到现在的所有场景和对话,她仿佛真觉得,她就是他的妻子,他就是她的丈夫。
“怎么了?”看着她凝视着自己不说话,拓马问了一句。即使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这句话在淳听来像极了关心。
“没事。”她笑着摇摇头,“走吧,再不下去村濑さん又要骂人了。”
8、袭击
拓马也回会心一笑,边走边说,
“对村濑大叔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声音喃喃的透着苦笑。淳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做这个人的妻子真好,哪怕,只是合约上的。
越是这样想,就越会在他失眠的时候感到痛苦。看到他坐在窗台上的身影,淳觉得她心里的难受在与日俱增,然而对此,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默默的躺在那里,陪着他不睡。然而就算如此,她知道他不是因为睡不着而疲惫,是因为心里的疲惫而睡不着,再反过来加重劳累。
到底他心里,都在纠结些什么。
已经不用再面临死亡,有她这个保险杠在,已经基本抵消有人谋害他的可能。就算志子和遥一还不死心,但没有了真治,拓马的21岁生日也即将到来,届时尘埃落定,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招数了。那么,高山所说更多的,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拓马这样痛苦和纠结?
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窗子洒在秘密小屋的地板上,淳手里握着碳棒对着那副要送给大达也的素描,心里想的却都是这些,拓马的事。以致她发现自己都无法专心继续把画画完。
虽然知道达也看不见,素描对他来说基本是没什么作用,但是如拓马所说,用心去体会就足够。
“好吧,继续加油!!”她重新鼓起精神,准备完成这幅画。
这时楼体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淳一愣,从画架后探出头来。
“村濑さん?”
只能是他了,找她有事吗?
谁料想,接下来逐渐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人,足够把她吓到差点魂飞魄散!
“拓马……?!”
捂着嘴巴让自己不要尖叫。怎么会是他?!!不是说下午才会回来的吗?!!而且,而且!!
“我就说是谁。果然是你。”拓马走上房间,站在地中央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也只是就事论事的口气,但是在淳听来,却觉得屋里空气的温度都瞬间骤降了几度。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被他发现了!
怎么办!!他会生气吧,一定会生气吧!!村濑先生说要注意不要让他知道,她早该想到拓马这么聪明又细心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察觉不到呢!!啊!!对啊,她在公园里碰到达也的事情就很说不过去了,他没问她就以为没事了,谁知道!!!
啊啊,神啊,请再多给她点时间,让她想想怎么办!!
“如果你想在地上团团转的话,我不反对。”忽然听拓马说。
“哎?”方寸大乱的淳忍不住一愣。
“你现在的样
8、袭击
子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环起胳膊用手指着她,嘴角挑起来的样子有些讽刺和嘲笑,不过还是没见到生气的意思。
我可不是想团团装啊。拜托这个时候就不要来开她的玩笑了,他有心情,她可没心情啊。
“对不起!!”
算了,复杂的事情她也想不出来,她又没他那样有颗七窍玲珑心。直接道歉最直接,也最真诚。外加九十度大鞠躬。
“擅自到这里来,是我的不对,以后绝对不会再进来了,请您不要生气!”最高敬语加最庄重的礼节,淳恨不得跪下了。说着双手捧上了钥匙。
“是村濑さん给你的?”
头上拓马轻飘飘的声音,拿起了那把钥匙。
裂!
淳觉得自己要是石像,现在最好碎成八十一块。
藤原淳啊藤原淳,你真的可以收拾收拾去世了。
拜托!!你自己惹人不高兴就算了,怎么还可以连累到村濑管家?!!
“不是……呃……”
不是个头啊,这狡辩太明显了。
“总之,请不要责怪村濑さん!是我自己擅自闯进来的,所以——”
怎么办!!
“所以无论如何,请不要责怪他,不然,不然我就……”
淳感觉自己快哭了。
“行了,一直弯着腰不累吗?”
这时感觉有手伸过来扶起他,拓马脸上还是平淡的很,他似乎并没愤怒,更不要说生气,结果显得从头到尾就只见淳一个人在那边穷紧张。
她有些讶异和困惑的看着他从脖子上解下来一条链子,拿掉原来的吊坠,把钥匙挂了上去后,再交还给她。
“挂在脖子上,否则容易丢。”
看着淳愣愣的没有反应,拓马叹了口气,索性直接用链子套住她,淳反应过来拿着胸前的钥匙发呆时,他已经走开了。
什么意思?
是说……不怪她了?然后还允许她继续来这里?
淳露出了中彩票的表情,转身看向他。却发现拓马走到屋子的角落,熟练的在墙壁上扣出了一个把手——对,是把手,藏的极其巧妙,除非知道则根本无法没发现。
她忍不住张大嘴巴看着他拉开把手,打开了一扇暗门,从里面拿出不少东西。
“你怎么知道……”
这几天她都泡在这里,以为已经翻了个遍。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知道。”拓马回答,又走到屋子的对角,蹲在那里摸索着什么。
“对不起。”这话又让淳觉得自己的闯入实在是惹人讨厌。
“不用道歉。”拓马应的很平淡,手在地上拍了拍像是确认什么似的,
8、袭击
确定后就起身用脚用力一踩,接着就听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嗡嗡声。淳冷不防吃了一惊——又有什么机关。
“是我的房间也不代表你就不能用。”拓马拍拍手,走了过来看着地板中央缓缓升起的一个金属支架的工作台,那种高科技简直让淳目瞪口呆,差点就忽略了他这句话。
哎?可以吗,这不是普通的房间啊,真的可以与她分享吗。
她愕然的看着他时,拓马又变魔术似的拉开墙上的隐藏式抽屉,从里面找到了大块的帆布,抖了抖铺到了硕大的工作台上,还有围裙,头巾,鹿皮手套,还有用鹿皮卷着的一捆什么。他按下一个按钮,屋顶收缩,出现一个排风扇,开始排风,屋里的空气也就更加流通。
这……真是他的房间啊。
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任何刻意,却在毫无疑问的宣布谁才是屋子的主人。
最后,他把从暗门里拿出来的一大块木板放到了工作台上,用头巾把头发掩好,戴上手套拂掉了木板上的灰,摊开那原本捆着的鹿皮卷——是刻刀!大小不一的一整套刻刀。
他挑出其中一把,对着阳光看了看刀刃,似乎是保存的很好,刀锋闪着光。
难道……是要在木头上雕什么吗?
“呃,我是不是该出去比较好?”
当看到拓马俯□,刻刀落在木板的时候,淳赶紧开口——待在这里会打搅他的吧,虽然……是很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拓马转头瞄她一眼,然后注意力又回到了刀和木板上。
“随便。”
刀锋已经落下,他熟练的拨开木屑,一刀接着一刀,再没有挪开目光。
随便……就是说她在这里也可以吧。
淳后退一步,光着脚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秘密小屋里铺的是地板,所以她都喜欢光着脚在这儿。
靠着墙壁,她在坐到地上,用手环这膝盖,凝望着眼前忙碌的拓马,阳光均匀的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除了刻刀划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淳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的,拓马会画油画,会塑泥塑,那么,是不是与美术相关的他都会呢。
刻刀在木板上如行云流水,他的手指修长,握紧刀柄时透着一种力量,依旧是严肃的面孔,嘴角抿成很好看的弧度,却与平常的深沉不同,那是一种集中,一种投入,一种把全身心都交给这把刀,这块板。
这个瞬间,他的世界就是如此。
她能欣赏的到,真是太幸运了。
作为艺术家存在的拓马。
……
…………
“……淳……”
8、袭击
嗯?
谁在叫她。
“淳,醒醒。”
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什么时候睡着了?!
映入眼帘的是拓马的脸,看到她醒来他直起身。
“对不起,我睡着了。”
她揉着眼睛也想起身,却发现身上罩着他的衬衫。从外面的阳光看,竟然已经是黄昏了。淳记得她一直在入神的看着拓马雕木板……
“啊。”
看到拓马已经解下围裙和头巾,淳忍不住走到工作台前,原来那块平整的木板已经雕出了模样。
“海,船,海鸟,还有……”她喃喃的分辨着画中的景物,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所以也不能说是会欣赏,只能说是栩栩如生。
“地中海式的建筑。”拓马理着头发转身过来接话,淳看着他,除去围裙和头巾的他只穿着t恤,“这种圆拱形型的门。”
“哦。”她愣愣的点点头,“这……究竟是什么?”浮雕?木雕?
“木版画。”拓马用毛巾擦着手,“最早应该是起源自中国,16世纪欧洲开始用来印书和图画,19世纪以后被德国人发扬光大。”
“木版画?”淳伸手上去摸了摸,线条如此细腻复杂。“就是这样欣赏的吗?”一整块木板?
“不,平常的是要印刷到纸上的。”拓马回答,“但是这幅是直接欣赏。”
“哎?”为什么。
“给达也的回礼。”拓马呼了口气,看着自己的作品。
啊!原来如此。达也看不到,但是木刻的木版画他能摸的到!
“真好……”她重新打量着眼前的木刻,心里不禁由衷的感叹——相比她的素描就太简单了。“为什么会想起画地中海给他?”
“你为什么要画大宅的花园给他呢?”拓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嗯……”淳不禁有点脸红,“只是想把你生活的地方画给他看……虽然他看不到……”
“这幅也是如此。”他垂下目光,“地中海才是我真正生活过的地方。”
是啊,这所大宅,并不是拓马有归属感的地方。
“总之,达也君收到这份礼物会非常高兴的。”淳笑着说,她就说拓马对他们的感情没有变淡,那么……
“可以不可以算我们一起送的啊。”虽然有点厚脸皮,不过,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你不是有素描吗?”拓马在箱子里翻出一块棕色绒布,把木版画包裹起来。
“拿不出手了啊。”淳苦笑着。不论从画的手法还是内容,对比起来都没什么意义了呢。
听他这么说拓马停顿了手上的动作看了她一会,接着干脆放下木板
8、袭击
,走到一角捡起她的画夹。
“哎,不要看了。”淳赶紧去想抢下来。会自卑啊。
拓马灵活的躲开她的手,翻到画的那页。
“都说不要看了……”她忍不住嘟囔着,已经见识过他是多么厉害的艺术家,现在自己这个门外汉的画还暴露在他艺术的眼睛底下,太没面子了。
拓马的轻哼更让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他似乎并不是嘲笑,而是捡起了她的碳棒,在画上加了几笔,花园景色之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回廊一角,上面并排坐着两个人的背影。
淳被他精湛的画功惊的愣住——木版画咱不会看,素描可是熟的很,他完全是信手拈来啊。
转眼拓马已经签上了t&j,把画扯了下来一并放在版画上包裹好。
“等一下,”淳赶紧过去阻止,“素描我都说不要送了……”
“你不是说想让达也看看我生活的地方吗?”拓马看着她。
“可是藤原大宅……”在他心里并不被认可啊。
“现在是了。”拓马直接回答。
“哎?”淳愣愣的看着他把东西包好。
“我不是已经把那副素描修改了吗,现在上面画的就是我生活的地方。”说着他不容置疑的拿起东西走向楼体,“已经不早了,还要去看你的母亲,今天得给达也送去,否则接下来我都没有时间。”
哎?!!!!
淳还是愣在原地想这他这话的意思——他改了画,改动的地方是加了他和自己的背影,那么就是说——因为有她在,所以藤原大宅才成为他生活的地方?
哎呀,绕晕了。
“还不快走?”拓马都已经下去看不到人了,只听到声音催促。
“是,来了。”淳赶紧跑了过去——无论如何,她都真喜欢那个t&j的签名。
拓马和淳。
换过衣服上了车,天已经越来越暗了,拓马说已经跟村濑大叔说好晚上不回家两个人直接在外面吃,而且拓马也没有带司机。淳忽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出去,还是去看同一个朋友。忽然有点亲密的感觉,好像是去约会。
拓马依旧穿着深色的长外套,但是坐在副驾驶上的淳看到他的侧脸,却隐约觉得他似乎也不再那么压抑和疲惫,透着点轻松。
“查到达也被分去哪个孤儿院了吗?”看他开车路很熟,她还是问了下。
“嗯。”拓马应了一句。“已经打过电话过去要他等我,但是现在晚了点。”他看了手表,“很久没雕木板,手有点生。”
淳回头看了眼放在车后座上包裹好的画,
“没关系,我想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