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推出去,人已由西纵出来,这份矫捷的身手,真非一般高手能及。
四粒九芒球,全数飞荡,四根巨绳上暗嵌的百余个小铜铃“哗啦啦”的震动,发出一片暴响。
二人全把身手展开,在这九芒球来回飞荡中,只要球一挨近便立刻换掌拆招,互相扑击。
两下里这种穿球换掌、一沾即去、乍合倏分、忽近忽远的这份巧快,毕竟与众不同。
只见哗啦啦震耳欲聋的铜铃声中,四团光芒来回闪荡,两条矫如游龙的身影飘忽在中间,恰到好处,真是险到一羽不能加,一分不能慢,稍一疏神,立即有遗恨当场之憾。
这里崆峒怪客成逸云依着九芒球的路子,伺虚捣隙的递掌发招。
陆剑平封挡格拒,矫捷如飞。
两下里竟连拆了十余手,这在运用这种绝技中已经不易见到,因为每一个进身扑击,手底下高低极容易立判胜负。
陆剑平见崆峒怪客成逸云不仅在这九芒球上有过精纯的锻炼,就是所施展的八仙掌法也是厉害之极。
陆剑平此念一生,立刻把凌虚步法施展开,暗蓄回龙掌法,绝不容崆峒怪客成逸云再逃出手去。
这时两人正盘旋到九芒球的当中。
崆峒怪客由南往北,陆剑平则由北往南,两下里走到当中九芒球交错之处。崆峒怪客横截陆剑平的身形,自己的脚下往西斜抢步、掌斜往东一挥,横身一打虎式。
陆剑平是迎着一粒九芒球起纵过来的,身形捷如飘风,崆峒怪客成逸云也是具着势不两立之心,迳自撤手递招。
他这手一递出来,既劲且疾,手底下用到十分力。
陆剑平这次非常危险,他本是背东面西的,这时崆峒怪客成逸云双掌递到,前后全被九芒球堵住,眼看就要伤在掌下。
幸好他急中生智,硬把身躯转过来往北一跨步,身形这一闪才始避过这凌厉的一击,已是险到万分。
崆峒怪客成逸云双掌递空,跟着后面的九芒球也已翻到,脚下一错步,闪身向南避开。
他心里知道,凭着这身武功在平地和陆剑平较量,自己绝不是敌手,若在这九芒混元球下,自己对这种功夫却是十分有把握,任凭你武功上有如何的身手,也不容易像平时施展得那么收放如意、吞吐自如,此时若不用独特小巧的技艺来对付这位武林的后起之秀,自己绝不易逃开他的掌下。
二十年前既已伤了他的前代掌门人,两派结仇已深,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和他拚个最后的生死。
恶念一生,杀机陡现。
这时陆剑平身后的九芒球才过,崆峒怪客竟藉着撤身换招之势,微一斜身,右掌一招往陆剑平中盘拍去,左掌一式“大鹏展翅”往左往上一探,竟用左掌往已荡过来的九芒球的巨绳上一截,九芒球硬给荡回来,自己身后的球也到。
他是往左沉肩的,身后这只球是擦着右肩后过来的,被自己两指一撞硬荡回去,直奔陆剑平的面门。
陆剑平此时是三面受敌,往左去,得闪着西面翻回来的那一粒九芒球,左边得让开崆峒怪客成逸云荡过来的那一粒。
陆剑平只有用铁板桥的小巧功夫,把身躯仰倒地面,只是崆峒怪客尚未撤身,眼前尚不能不防到他遽下毒手,忙左掌往外一封崆峒怪客成逸云的腕子,身躯微往下一挫,由于崆峒怪客成逸云过来的九芒球已荡到面门。
他暴喝一声“好”,右手骈食、中二指,往九芒球的绳子当中一探,硬把九芒球用二指撩起来,从自己头上又翻回去,反向来路荡了出去。
他身形是纹丝不动,从崆峒怪客右肩过来的一粒擦着他左背过去,双球的正锋方一避开,崆峒怪客成逸云的空门完全暴露出来。
陆剑平矫捷的身手,哪容他再逃出手去,双掌往上往斜一探,一招“龙爪擎天”,已朝崆峒怪客成逸云胸前“华盖岤”去。
这种掌势身形,是巧快沉实之极,且回龙秘笈冠绝一时,崆峒怪客成逸云再想闪避,已自不及。
指尖一沾到他的衣服上,掌力快要用上之时,崆峒怪客成逸云眼见对方掌式一变,眼前一晃,掌风已经掩体而来,幸亏他对于这种功夫有精纯的造诣,硬将上身一偏,双臂往上一抬,顺着陆剑平拍来的掌劲,往九芒球的空隙中间斜斜的硬纵起来,避开掌劲的正面。
饶他功力老到、应变迅速,但也被劲风扫在右胯骨上。
“氨的一声微响,身形已飘身而起。
崆峒怪客成逸云强行忍住这彻骨之痛,藉着经验老到,右手一按巨绳,身形又复往空隙处斜飘下来。
他恶念一生,杀心陡起,凄厉的长啸一声,不计身受掌伤,倏然一长身,骈食、中二指向从身后荡来的九芒球一点,直朝迎面来的一粒撞去。
这时站在花棚外的崆峒门下弟子,突然长呼一声:“师叔祖,不可!”说罢一拉巨绳,迎面来的一颗九芒球突然向上升高一尺有余。
被崆峒怪客成逸云点上撞过来的一粒,恰好破巨绳挡住,球上面三寸多长锋利的刀尖子,正好把巨绳削断,坠落地上。
陆剑平闻声知警,急忙纵身向外一跃,窜出花棚外面,正在凝神察看。
忽闻一声“轰卤巨响,挟着一阵惨嚎,一时尘烟弥漫,血雨四溅。
崆峒怪客成逸云已一片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之中,两腿以下,已被炸断,惨不忍睹。
敢情九芒球内装的是硫磺炸药,崆峒怪客成逸云存着与陆剑平同归于尽之念,所以狠心点上九芒球,让两球自行相撞,发生爆炸。
只要计划成功,陆剑平不死也必重伤,幸亏崆峒门下弟子这一呼,把击在九芒球的巨绳向上一收,满心想解开崆峒怪客的危险。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巨绳竟被九芒刀锋削断,致跌落崆峒怪客成逸云停身附近,两腿自胯骨以下,全被炸断,人也昏死过去。
情状至惨。
陆剑平一时也被这惊人的场面怔骇在当场,心中不由暗忖:“自己与崆峒怪客成逸云,私人本无直接深仇大恨,此次为湔雪先师二十年积恨,故间关千里,应约拜庄,本意只是点到为止,原无取他性命的决心,谁知他存心狠毒,害人不成倒而反害自己,这岂非是冥冥之中,因果的循环报应。”
“幸而崆峒门下一声惊呼才救了自己,可见公理自在人心,而害人者必自食恶果,但愿报却师门恩怨之后,退身江湖,归隐深山大泽,啸傲云烟,洗净江湖血腥之气,安度余年,亦乃人生一大幸事!”
他思念至此,展眼一瞥崆峒怪客成逸云昏迷惨状:心中大有不忍,忙上前数步,向围在四周的崆峒门下正色说道:“成老当家此时伤势太重,不宜再受震动,且硫磺毒气从伤口渐渐渗入内腑,应从速救活,在下对于医术,尚知一二,如果各位能够信赖在下,赶快取碗水来,在下愿尽所长,为成老当家试为治疗。”
崆峒弟子自劈山客郑虹死后,三才剑相继而亡,在场的也都是后一辈的弟子,功力均极有限,救治更无把握,大家正在惶惶无主之时,突闻陆剑平愿意不计敌友出手相救,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一霎时,由执役门下送来清水,陆剑平把伤口洗净,迅捷的敷上得自天毒别府的疗伤圣药,先把血止住,一面取出一粒雪莲,分开一半,另一半欲拿给崤山大怪姬光服下。
这时崆峒怪客成逸云面色一片惨白,人已昏死过去,自然无力吞服,陆剑平单手一托他的下颚,使其嘴巴一张,雪莲顺喉而下。
但因流血过多,伤势过重,无法推动雪莲药力。
陆剑平正想为其运功输气,引动药力,蓦闻一声暴响。
打斗场中人影乍然一分,矮方朔董超与崤山双怪老二姬平各自飘开五步。
敢情二人又对上一掌。
二怪姬平双臂一阵酸麻,矮方朔董超胸头微窒。
突然姬平暴喝一声,双掌平伸,掌心渐渐由白转青。
陆剑平展眼一瞥,心知二怪要以性命双修、绝毒的枯木掌功作最后的孤注一掷,恐怕矮方朔董超受不下,急晃身跃向当场,低呼道:“长老暂且退下!”一面运起金刚不动神功,以罡气护住周身,直朝二怪姬平身前走去。
枯木掌力虽然极为恶毒,但只到陆剑平身前二尺处,即向四下散开,消失无遗,二怪不由不吓得背脊骨直冒寒气。
陆剑平含笑说道:“二当家的算了吧!彼此均无深仇大恨,这里有半粒雪莲,请先予老大服下,迟则不好医治!”说罢双袖连挥,将黑烟迫散,单手微扬,一缕白光,徐徐向二怪身前射去。
二怪眼看掌功无法伤他,已是吓得亡魂丧胆,正在难以收手之时,半粒雪莲已朝身前射来。忙伸手一接,总算他比大怪较有涵养,朗笑一声道:“陆帮主神功盖世,老朽算是开了眼界,总怨我们弟兄二人不该妄起贪婪之心,致身受重伤,实乃咎由自取,少侠不咎既往,赠药疗伤,老朽心领,青山永在,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少侠请!”
说罢一拱手,抄起地上老大姬光,几个起落,已消失于屋脊檐间。
陆剑平望着崤山双怪的身影长叹一声,反转身来到崆峒怪客成逸云身前坐下,以双掌按住崆峒怪客背后“命门岤”将真气输入。
哪消片刻工夫,崆峒怪客脸色逐渐恢复过来,人也悠悠醒转,睁眼见是陆剑平为自己疗伤,眼角不由挤出了几颗泪珠。
这泪珠包含着感激与悲伤。
陆剑平凄然说道:“前辈伤体尚未复元,希望多多静养,再会!”
话声未敛,与矮方朔董超二人连袂飞出庄外,一路向凉平驰去。
他心系矮方朔董超的伤势,关切的问道:“长老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先行医治后再走?”
矮方朔董超哈哈一笑道:“这点伤势,老朽还当得起,帮主,天时已经不早,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说罢双腿一挟马肚,当先疾驰而去。
此刻已是酉时将尽,路上行人稀少,二人勒紧缰绳,电闪星飞的疾驰急赶。三十里路程,哪消顿饭工夫,即已返回永安客栈。
幸好店家早知道他们二人是黄叶山庄的宾客,所以没费什么口舌,就叫醒店伙为二人张罗汤水吃食。
稍事收拾,矮方朔董超即上床运功疗伤。
一天拚斗下来,陆剑平再是功力超人也感到十分疲乏,为要充当护法,遂坐在矮方朔董超身旁,心里不由感慨万千,暗忖:“江湖上恩怨仇杀,看来是永无尽期,数十年师门积恨,固然可以凭自己一身所学,快意恩仇,但也难保不因此积恨更深,树敌更多,总坛成立未久,归云庄即遭联手突袭、北京城索人破困,如无机缘遭遇,龙佩消灾,差点全军覆没,此次应约前来黄叶山庄,更是伤亡枕藉,而师门主要仇人寒冰冷魔与罗浮神君尚未寻到,而黄山论剑之期、黎雯地煞谷之约,又迫在眉睫,此后……但愿……”蓦的矮方朔双目一睁,轻噫一声说道:“帮王,怎么这时还未歇息,别为了老朽一人累坏了身体!”
陆剑平微笑颔首说道:“此些小事,何劳长老挂齿。”
不多时,天光甫告破晓,二人略事梳洗,即整装向东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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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寒冰冷魔
二日后,越过宝鸡,进入临潼官道,地势渐趋险峻。
临潼为塞北重镇,当长城要冲,俯视黄河,背枕华山,形势天成,为古兵家必争之地。
只见层峦叠翠插入霄汉,山风如涛,在大白天的燥热里,走起路来确也使人精神为之一爽。
陆剑平等二人心急南归,哪有心情享受这大自然的洗礼。
但因山势过于陡削,马行困难,不得不放辔徐行。
双骑转上一座山岭,半腰以上全被云层封住,脚下万丈深壑,深不见底,稍微胆小的人,实不敢睁目下视,冉冉浮云,如絮如缕,二人穿插其间,飘飘然有出云之感。
转过峰岭,潼关业已在望。
此时,日已西斜,二人正想放辔赶一程。
蓦闻,身后林中传来一声轻笑,音量虽微,但入耳清晰,显见系用内家功力发出。
二人不约而同的回首一瞥,只见空山寂寂,哪有什么人影?藉着艺高胆大,根本就不把这声音放在心上,互相微对一笑,拨转马头,继续向前奔去。
这样一来,对身后周围不免就留上了心。
前驰才及十丈左右,身后又是一声轻笑,声音比适才大了许多,显见也近了不少。
矮方朔董超驰在后头,这才从眼角看到一条灰影,一闪消没林中。
他江湖阅历极丰,对寻仇报复手段,均知之甚详,遂朝树林深处,大声喊道:“相好的,有什么事,不妨照照相,大家明着办,像这样藏头露尾的鬼魅行为,我们还不屑于理会!”
丛林中立即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道:“朋友,有胆量的,就随我来。”
话声甫敛,由林中纵出一条灰色的身影,踏枝履叶,矫如猿猴,捷如飞鸟,直向岭上驰去。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微一耳语,暴喝一声道:“好,看你逃到哪里去!”
说罢单手一按马鞍,身形腾空五丈以上,半空里扭腰一弹腿,美妙的划了一个半弧,落身在树林边缘。
脚尖轻点树梢,人又腾空而起,朝灰色身影的去向纵去。
他把凌虚步法施展到极限,身形如淡烟飘絮般的急骤飞驰,只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山岭峰巅。
矮方朔董超看准方向,拉着空马,直望潼关城内驰去。
潼关扼黄河要津,地当三省交界;商旅辐辏,人烟密集,为北方一大重镇。
这时正是华灯初上,市面更形热闹非常,行人有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到处灯火辉煌,笙歌不断,喧哗闹成一片。
矮方朔董超在街上转了一圈,找了一间福荣客栈住下。
店小二接过马匹,选了一间上房,让矮方朔董超进去。
且说陆剑平一路轻蹬巧纵,跃上山头,举目一望,哪有灰衣人的身影?
若论他的轻功造诣,已是出神入化,在现今武林高手之中,能与之并驾齐驱者,屈指可数。
适才灰影向上飞驰之时,与陆剑平只是差了十丈之隔,一时间虽然不能追个首尾相接,但至少总可以看到身影。
由这一点难测,可知来人身手定是不凡。
就他记忆所及,所有和他交手过的高手,武功似乎全都不及来人之高。
一定又是一位隐迹已久的盖世魔头。
心里电闪一旋,脚下不由迟疑起来。
但他天性倔傲,自接掌风雷帮以来,从不畏惧退缩,纵是龙潭虎岤也要闯他一下。
他心意已决,绝不迟延的向四下里展望了一下。
只见左右两面,尽是陡削悬崖,怪石嶙峋,不可能有道路通行,只有中间林丛停身的所在,扩展过去,地势还算平坦,似乎尚可一探。
这时空山寂寂,日影逐渐西斜,只有飒飒的山风,刮得树梢卷起一层层的绿浪,胆量稍差的人,早已却步不前。
陆剑平艺高胆大,对此荒凉地势,压根儿就没把它放在心上,倒是适才灰色人影的奇高身手,使他萦怀不释。
他看好方向,即展开轻功,踏枝履叶的顺着林丛飞驰而去。
转过一个山环,景致反而清幽起来。
只见林丛后面,一座巍然巨院,孤伶伶的倚立山边,像一只巨兽般蛰伏在山脚下面,等待攫取林中猎物。
巨宅左面,一条潺潺小溪,自峡谷中顺流而下,长桥小筑,曲径虬松,风景倒也宜人。
右边一条羊肠小径,沿山婉蜓而上,可能是通到外面的捷径。
这巨宅竟建在这荒凉地带,实在觉得扎眼,内中必另有文章。
陆剑平来到巨岤前面,正在停身伫望之际,突自院内传出一个阴森的冷笑说道:“怎么!
到了这里又惧怕起来!原来八臂金龙也不过是只缩头乌龟!”
口音好熟,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罢了。
人家既已指名讥讽,以他天生的个性,怎能忍受得下?闻言微微一怔,哈哈大声笑道:“何方朋友,既然相召,何不出来一见!恶语讥讽,更失待客之礼!”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夫等在此已经坐候多时了,是你耳目不聪,怪得谁来!”
声音虽微,但入耳清晰异常,显见是用传音入密的神功。
陆剑平听声辨向,知道是由后进园中发出。
他循音而进,越过一座厅堂,心里不由一怔。
原来偌大一座院落,房间毗连,陈设豪华,而阗无一人,所有窗几椅桌均是光可鉴人,好像刚擦过似的,哪不令人益增疑窦?
陆剑平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仍然一往直前。
越过院落,来到一座小花园,景象又是一新,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几疑是人间仙境。
他看清眼前景象,心里不由忖道:“这里若不是王侯贵裔的别墅,也必是绅商巨贾的藏金窟,但这里既无名山,又非胜境,谁愿花费巨金让巨宅长处荒山?要不然,必是帮派聚会之所。”
提起帮派,陆剑平更是一愕,这里是塞北地带,是寒冰宫的势力范围,莫非这里正是……想到这里,不觉走进一条狭径里面,两旁修竹高逾数丈,一阵轻风过处,从密叶中飘下许多白色的粉末,细如云烟,轻不着物。
陆剑平正在忖度之间,不自觉的被洒得满身都是白点,起先手面等处微有麻痒的感觉,但倏即消失。
走出狭径,当前一片广场,甫行几步,嗖嗖一阵微响,从四外射落数条黑影,身法奇快。
陆剑平展眼一瞥,离目前十丈地方,一列站着十几个高矮肥瘦不一的长衫老者,年龄都在七十左右,金刚指郑杰、大漠一叟、幽灵阎罗等人,全在中间。
当中一位老者年近九旬,须眉皓白,双目神光湛湛,慑人心神。
陆剑平迈前两步,正待开言。
当中老人磔磔的笑道:“小子,算你命大,居然逃得过老夫‘七步追魂散’的阵地,但今天再也容不得你逃出手去。”
陆剑平哈哈一笑说道:“在下一生恩怨分明,从不畏避退缩,各位如是为了前嫌,无妨先行说明,在下依情接着就是。”
当中老人又是一声桀桀阴笑说道:“阁下倒是快人快语,不过,老夫等来意,不说你也知道,这是你自投落网,怪得谁来?”
陆剑平冷笑一声说道:“在下推测,各位是来自寒冰宫,尊驾何人,难道不敢报出名号?”
当中老人一声狂笑说道:“小子,算你聪明,推测得不错,至于老夫何人,你且先看这个!”
说罢探手取出一块绿色玉佩,内有“寒冰”两字。
这正是二十年来黑白两道恭谨唯命的“寒冰玉令”。
陆剑平不由暗忖:“寒玉令仅只一块,向由老魔自己随身带着,这样看来,身前这位老者,必定是寒冰冷魔本人无疑。”
寒冰冷魔继续说道:“自你出道以来,藉着师门一点微末功夫,搅得江湖上血雨腥风,去年掌毙青衫飘客,适值老夫正要闭关潜修之时,未能亲身南下,故传下寒玉令,并派出门下高手四处兜截,结果都被你狡计兔脱,同时还伤了本门许多高手,今日自来送死,别怪老夫心狠手辣,要为江湖除害了!”
陆剑平一听到青衫飘客,就联想起本门前辈掌剑金铃与雷勿恶的连遭围攻与惨死的情形,双眉突的一挑,怒声说道:“本门与贵派分立南北,从来河并不犯,互相尊重。奈何二十年前,为截劫本帮信物——回龙秘笈,不惜联合其余五派,效宵小之图,杀害本派前任掌门人,已经激起武林公愤,二十年后,青衫飘客更趁危截杀本门前辈雷勿恶,劫去回龙秘笈,本人积恨难消,故出情惩戒,实乃咎由自取,至于二十年大巴山联手惨毙本派掌门剑金铃一节,尚请当面给在下一个公道。”
寒冰冷魔为黑道魔头魁首,踩踩脚都会使黑白两道皱眉挤眼,寒玉令一到更是谁见谁头痛的恶兆。
他自出道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当面顶撞?像陆剑平今天这样的当面叱责,还是生平首次,不由气得须发怒张,霜眉倒竖,暴喝一声道:“小子,住嘴,别再诡言狡辩,今天再由不得你了,等会一定给你个公道,你敢接老夫几掌试试?”
陆剑平哈哈一笑说道:“这正是在下的心愿!”
立在寒冰冷魔一旁的高手们同时怒哼了一声,全都双眼圆睁的怒视着陆剑平。
一时间,空气在紧张之中,隐现出层层的杀机,眼看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寒冰冷魔身边突然闪出三人,回身微一耳语,朝陆剑平狂哮一声说道:“小子,断指之恨、毁宫之仇,老夫等刻骨难忘,今日把你挫骨扬灰,也难消老夫心头宿恨!”
陆剑平睁眼一瞥,原来还是金刚指郑杰、大漠一叟,与幽灵阎罗等三人,不由冷笑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败军之将,前次剑下留情,理应痛心觉悟,从此遁迹深山以养余年,哪知仍是包藏祸心!今天定叫你等心服口服,三人索性一起齐上,免得在下多费手脚!”
郑杰等三人,全系武林顶尖高手,虽是技差一筹,但合三人之力,至少还可自保,闻言相视一眼,冷哼一声,同时期身进步,各攻一掌。
三人联手的一掌,威势岂同小可,恍若怒海惊涛,汹涌翻腾。
陆剑平脸含微笑,身形不闪不避。
三人不约而同的暗骂了一声:“小子找死!”掌劲又加上二成。
陆剑平倏的双眸神光湛湛,棱芒四射,暗中已蓄劲待发。
待到掌风行将及体,对方掌力用老之时,双掌倏然一抬,闪电的拍出一掌。
劲风一触,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周遭两丈以内空气被挤得翻腾沸滚,不断的发出“波波”的声响,站在场外的高手衣袂簌簌飘飞,有的正在疏神之际,身形竟然被牵得连连摇晃,面上齐露惊悸之色,威势确是骇人。
三人被掌劲反弹之力震得身躯连晃,强行叫劲稳住,六只脚齐齐陷入地中一寸有余。
陆剑平仍然含笑屹立原地,不曾移动分毫。
这一接手,三人明明输了一筹,不由暗自嘀咕。
“这小子哪里学来的功夫,功力增进竟是这等迅速,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正在迟疑之间,又有两个老人越众而出,与三人并肩而立。
陆剑平不屑的冷笑说道:“狐鼠之辈,尽是倚多为胜,欺名盗世之徒,全以群殴为能事,难道这就是你们的本事?今日在下叫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武功。”
这话狂傲无伦,使所有寒冰宫高手们全为之暗哼一声。
五人一声不吭,只相视了一眼,身形一阵晃动,已按着五行的方位,把陆剑平圈在正中。
陆剑平冷眼一瞥,漫不经意的说道:“这种阵式,在下已经见多了,这区区五行阵,还是收起来吧!”
金刚指郑杰喝道:“小子,别尽在自吹,当时如非疏于防范,伪装死亡,你早已化身黄上,此时哪有命在!现今你身上已染有本宫‘夺命追魂散’剧毒,只要两个时辰,就要化为一滩血水,你还是先行准备后事要紧!”
陆剑平经他这么一说,心中也不由一凛,急气贯丹田,暗运玄功,迅速的流经周身三十六大岤,但却毫无不适之感,稍加思索,心里亦自了然,遂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指适才经过狭径时,由树梢落下的白粉吧!”
郑杰极其得意的笑道:“既有感觉,还是早点听候本宫处理,免得徒增痛苦!”
陆剑平道:“谅这区区之毒,本人尚不在乎!老鬼,你是枉费心机了!”
所有在场的寒冰宫高手们被他说得有点茫然,其实他们肚子里也是雪亮的,像陆剑平这时的神态,丝毫没有中毒的现象,但是“夺命追魂散”洒在他的身上这是事实,连全身衣衫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那药力到哪里去了呢?这小子真是邪极。
蓦然,陆剑平哈哈一笑道:“怎么,你们想通了没有?哈哈哈哈!”
笑声中含着极度不屑的意味。
五人被笑得满不是意思,不由激起满腔怒火,暴喝一声,阵势已经展开,脚下一动,五条人影像走马灯似的绕着陆剑平疾转,一阵阵的如山劲罡,从四面压向当中。
刹那之间,两丈方圆之内,劲气绞成一道如飓风般的气流,冲霄直上,隐夹轻啸,声势骇人之极。
陆剑平双掌翻飞,捷如闪电般向四周拍出。
但每拍出一掌,全被那股气流消卸于无形。
“波波”之声,如密集的连珠炮,不绝如缕。
陆剑平越打越不是味道,无论自己用多大的内力劈出的掌风,全被那股激动翻腾的气流消去。
如果一味的盲打下去,不消三个时辰,必致真力耗竭而束手被擒。
五人一见阵势已经收效,心中自然得意非常,各以毕生功力全力施为,那气流竟把地上的砂石卷成一道灰色的大柱子,直冲霄汉。
陆剑平只觉那道气流愈旋愈紧,几乎使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他虽然生死玄关已通,内力不虞匮乏,但也有点吃不消的感觉。
他真想不通五人联手居然有这么高的内力修为。
五人愈打愈快,尽是全力施为。
未及顿饭工夫,五人眉间已现汗渍,心里逐渐不安起来。因为他们都是全力出掌,时间一久,同样也感到不支。
而陆剑平仍然双掌翻飞,毫无迟滞的迹象。
寒冰冷魔双目如电,亦已看出情势有些不妙,心里逐渐沉凝起来。
又过了盏茶工夫,陆剑平灵机一动,暗忖:“这阵式看来奥妙在于聚气成涡,藉劲气旋转之力而消卸对方的力道,我何不反其道而行!”
心念之间,把功劲提起十成,双掌交相挥拍,身形随着向涡流相反的方向旋转,这样一来,情势不由大变,两股如崩山倒海的劲罡,激撞在一起。
“砰砰”巨响起处,五人被震得立脚不稳,蹬蹬蹬地退出方位。
场外其余寒冰宫的高手们也看出情势不好,一个个神色全都紧张起来,齐齐蓄劲以待,准备随时出手。
蓦闻金刚指郑杰猛喝一声道:“变式。”
随着这一声猛喝,五条身影闪电般一变式,奇奥莫测的穿梭飘射,并不出手,令人目眩神迷,显然是想以静制动,伺机出手。
以陆剑平目下的身手,要想脱出阵外并非难事,但他不屑出此,他要以本身功力硬接对方的任何一种挑战。
当下看准正前方的一个方位,以九成劲力拍出一掌。
“轰卤一声巨响,陆剑平反倒被震得微微一窒。
原来陆剑平这一掌等于硬接五人联手的一掌。
这阵式的奥妙,一是聚气成涡,消卸对方的功劲,若遇上功力差的,根本就别谈出手,单只那骇人的劲气涡流就足以卷倒对方。
另一方面,就是现在的这一式,以静制动,只要对方一出手,无论击向任何其中一个方位,其余四个方位同时而应。
陆剑平傲性大发,一连击出五掌。
五人虽然感到对方掌劲猛不可当,但仍咬牙撑祝五掌过后,陆剑平突然掌式一变,左掌暗运粘字诀,猛的朝左边一抓。
一位长衫老者跄踉的向圈里冲上两步,身形尚未站稳之际,陆剑平右掌同时一抬,用十成劲力朝同一方向劲疾的拍出一掌。
“蓬”的一声巨响过处,一条庞大的身影被震射出八尺以外,“啪”的一响,摔倒地上。
饶他功力深厚,强行忍住一口鲜血,但是死白的脸孔已经显示出受伤不轻。
旁观高手们,脸色一寒,纷纷飘身而上。
郑杰急忙收住阵势,一看倒地的老者,双眉紧皱,神情异常痛苦,从嘴角渐渐涌出丝丝的血渍,犹自哼声不止。
这时其余所有寒冰宫高手,已呈半月形环状而立,一个个怒容满面瞪视着陆剑平,看情形,他们准备来个群打合殴。
寒冰冷魔也被这骇人的掌劲微微怔住,但他不愧为黑道魁首,微一思索业已成竹在胸,暗忖:“今日若不将此子除灭,寒冰宫将无法再在江湖上立足,此时再也不能顾及什么江湖道义了。”
他思忖已毕,忙朝郑杰等人一阵传音,故意哈哈一笑说道:“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你敢再斗本宫的天干一元阵?”
陆剑平双目一挑冷笑道:“在下正要领教一下寒冰宫的绝技,你们一起上吧!”
老魔暗呼一声“小子找死”,单掌一挥,人影摇晃,十二名寒冰宫高手已分四面把陆剑平围在核心。
每边三人,互运神功,并排站着。
突然东面正中老者暴喝一声道:“小子接招!”
双手平抬,一圈一抖,一股力可崩山摇海的狂飙,呼的一声朝陆剑平风卷而至。
其余两人,也同时招手虚空一按,看似无物,其实这一掌,无异是合三人之力拍出,威力大得出奇。
劲风未至,轻啸先临,匝地狂飙,刮得肌肤如裂。
陆剑平闻声知警,忙运足全身功力,贯于双臂,猛朝来势拍去。
双方劲道一接实,“轰卤一声巨响,双方身形被震得一阵摇晃。
陆剑平双臂尚未放下,而身后的啸声又起。
他急忙反转身形,双手一收一放,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响声未敛,左右两股气劲同时夹击过来。
他一闪身形,双掌叫足十二成劲力分向左右猛抽出去。
“砰砰”连声,陆剑平身躯被两方劲气反震之力向空抛射起五尺,胸头一阵窒息,差点透不过气来。
幸他智慧超人,临危不乱,顺着上抛之势,身形一叫劲,两腿微弹,强行再向上拔升三尺,两臂一划,身躯平横过来,如一只巨鸟般凌空盘旋而下。
他知道,就这样降落下去,他们又是联手前后夹攻,或甚至四面同时发动,那样一来,自己纵使拚出全力硬接硬架,哪消几个照面,就是不被这种联手的掌力震伤,活活也会被累倒。
照他宁折不弯的个性,怎样也要拚斗到底。
但他们这种不顾武林道义的联手围攻,自己似不应为了一时好强争胜,把性命当做儿戏,坠落敌人计算之中。
本来武林中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总不能盲目的死、糊涂的死,尤其他现在身负重任,绝不能就这样死去,更不能死得这样窝囊。
心念甫毕,精神陡的一振。
他盘旋了一匝,蓦的两腿一弹,疾朝东北角落下,双掌挟如涛动力,顺着身形下冲之势,猛朝东边最末一人砸下。
他愤怒之极,这一掌已贯足十成劲力拍出,威势实也惊人。
他这一抢攻不要紧,整个阵式也开始展动起来。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对方身形顿杳。
“砰”的一声巨响,掌劲过处,砂石飞扬,灰烟弥漫,寻丈方圆的地面已被掌劲震陷下去一尺多深。
陆剑平身躯也被这反弹之力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