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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的面前突然响起了一下爆炸之声,这爆炸之声虽然并不如何惊人,但却有一股紫色的浓烟,立刻向上直冒,由于这股浓烟来得太突然,色泽也紫得十分妖异,那蒙面人不禁脸色骤变,急急向后退了开去。

    显然,他恐防这是毒烟。

    而就在蒙面人向后急退之际,一道白色的影子却有如幽灵般飘了过来,杨明珠只听见耳畔有人沉喝一声:“快走!”接着就给这人挟在肋下狂奔出悠然谷外。

    在那一瞬间,杨明珠又听见了一个人的惨笑声在山谷内传了出来。

    她的身子陡地一震.忽然尖叫:“放开我,快放开我!”

    但那人没有放开她,反而索性把她的哑岤点住了。

    杨明珠只觉得遗体生凉,她听出那一声惨叫,是尉迟麻子临死前发出来的。

    大麻子以寡敌众,当然是非死不可了!而岳秋云落在那两个蒙面人的手里,只怕也同样是凶多吉少。

    杨明珠想到这里,泪水已扑扑籁籁地落了下来,她想挣脱回到谷中跟敌人拚命,但却是全身疲软无力。

    她知道,一定是那股浓烟使自己全身乏力的,但若不是那一阵紫烟,她现在也必然已死在蒙面人的掌下。

    这段血海深仇,她暗暗立誓,一定要报。

    但现在,她还在逃命之中!

    这故事发展到这里,刚好是一半。

    还有下一半,当它开始的时候,已是三年半后的秋天。

    那一天是八月十六,是中秋节的后一天。

    夜已深,长安城里的杭州楼里依然灯火通明,连半边大街也给照得如同白昼。

    杭州楼里的老板是谁,初时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渐渐地,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这酒家的老板原来不是长安人,而却是来自杭州的一个大胖子。

    这胖子胖得惊人,但更惊人的却是他的酒量,他在长安城内开设杭州楼,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喝酒。

    他是杭州人,本应该在西子湖畔喝酒才最写意,但那是他的家乡,而每当他喝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父亲和八姑妈往往就会走来干涉,那未免是大煞风景了。

    所以,这大胖子索性就在长安开设了这间杭州楼,来方便自己喝酒。

    这人当然就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昨晚是中秋佳节,这位唐大老板自然喝了不少酒。

    由于佳节当前,城内有好几个平时自诩酒量如海的大汉,故意跑上杭州楼,跟这一位赵大老板拚酒。

    一拚之下,这几个大汉直着进来,横着出去。(幸而这只是拚酒,所以横着出去的意思,只是指醉了而已。)

    就是这么一下子,今晚就再也没有人敢上来显丑露乖了。

    赵君仁只好自己独自喝。

    直至二更时分,杭州楼里还是灯光耀眼,但店门早已关上了。

    老板要亮着灯喝酒,那是老板的事,其他伙计可不能奉陪。

    因为老板喝醉了,明天可以呼呼大睡,但伙计们却是要依时启门营业的。

    赵君仁并不是个经营酒家的人才,他只懂喝酒。

    当杭州楼开张大吉的时候,认识这位赵大少爷的人,都对这间酒家不敢看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赵君仁开设这酒家,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喝酒。

    连老板都没有赚钱的打算,这种生意又怎会兴旺起来?

    可是,这些人全都看走了眼。

    赵君仁虽然绝少理会杭州楼的生意,但这酒家居然客似云来,非但没有赔本,反而大有进账,使附近的酒家食肆的东主都为之眼红起来。

    于是,有人开始仔细研究,这杭州楼为什么会办得如此成功。

    经过一番刻意研讨后,杭州楼成功的因素如下:

    (一)地处东门大街中央,左有赌坊右有大客栈,乃城中大旺之地。

    (二)修饰华丽,气派不俗,店堂宽敞兼且环境清洁。

    (三)掌勺大师父早年曾进宫当过皇差,厨艺功夫远非一般厨子可比。

    (四)招呼殷勤,真能做到宾至如归的地步。

    (五)老板乃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店中所选用的酒,自然全是一流名酿。

    (六)取价公道,菜色齐全。

    但除了这六点因素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唐竹权找到了一个得力助手——掌柜钟超群。

    钟掌柜现年五十一岁,但在酒家这一行业里,他已有三十五年的经验。

    虽然他不懂得煮菜,但他懂得吃。

    “懂得吃”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有不少人天天对着珍肴馐位,但却可能只是:牛吃牡丹。

    但是钟掌柜却能分辨出一道菜是好是坏,用的是什么材料,掌厨师父的火候怎样。

    杭州楼能够找到一个退休御厨做掌勺大师父,还有这里的小二招呼如此殷勤,也全是钟掌柜的功劳。

    当然,赵大老板手段豪爽,绝不斤斤计较,这也是能够令伙计们全心全力去努力经营的主要因素。

    有了钟掌柜那样的好帮手,赵君仁就什么也不管,也不必管了。

    这时候,杭州楼除了赵君仁在喝酒之外,就只有钟掌柜倚在墙角夜读春秋。

    虽然他并不是个儒生,但却喜欢在闲静下来的时候看书。

    就在他看书看得出神之际,忽然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钟掌柜吃了一惊,连手中春秋也落在地上。

    “唉,这是怎么搅的,”但只听见身边有人怪声说:“我还以为你会像关云长夜看春秋一般威武慑人哩!”

    钟掌柜瞧着那人,原来是个十八九岁,鹑衣百结的小叫化。

    “你是谁?”钟掌柜铁青着脸。

    “丐帮三袋弟子卜胡徒,又是丁黑狗师父的记名弟子。”小叫化笑嘻嘻地说。

    钟掌柜一怔:“丁黑狗几时收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子?”

    卜胡徒道:“这已是半年前的事,但也仅是记名弟子而已。”

    钟掌柜道:“是他要收你为徒,还是你强缠着他?”

    卜胡徒意外地望着钟掌柜,奇道:“你怎么想到是我缠着师父,他才肯收我为记名弟子?”

    钟掌柜冷冷一笑,道:“他还年轻,而且又是个谦虚的人,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首先主动收你为徒!”

    卜胡徒奇道:“你对我师父了解得这样深刻吗?”

    钟掌柜道:“钟某自信还有点相人之术。”

    卜胡徒道:“你也是个武林中人吗?”

    钟掌拒道:“你看我像不像?”

    卜胡徒道:“不像,你若是个会家子,怎会给我吓得连书也跌落在地上。”

    钟掌柜道:“难道我不可以装蒜?”

    卜胡徒一怔,忽然伸手握住钟掌柜的右手。

    钟掌柜“啊呀”一声,道:“你要干什么?”

    卜胡徒一言不发,手中陡然用力,五指就如铁箍一般。

    “疼死我也!”钟掌柜叫了起来,但却全无半点挣扎之意。

    而就在这时候,卜胡徒只觉得手中有如握着一堆棉花,正要再用力把它箍紧,钟掌柜的手掌已像滑溜溜的泥鳅一般滑了出来。

    卜胡徒暗吃一惊,忍不住道:“好正宗的内家功力。”

    钟掌柜道:“好兄弟,你不要再寻我开心了!你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高手,而我只是一个在酒家里混饭吃的老儿,你若是把我这只手捏碎了,那不啻是立时打破我的饭碗。”

    “玩够了没有?”唐竹权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冷冷道:“卜胡徒,老子一见你就愁,也不明白丁黑狗怎么会收你做记名弟子的。”

    卜胡徒笑嘻嘻地说:“这是秘密,局外人绝不能知道。”

    唐竹权一拍栏杆:“你以为老子真的不知道,他奶奶的,别以为你的记名师父才消息灵通!老子也同样线眼广布,什么事情都休想把老子瞒住。”

    钟掌柜道:“老板既然知道,可以说说吗?”

    唐竹权道:“原因简单之极,因为这姓卜的小叫化,她有个姐姐叫卜青花,这妮子看上了丁黑狗,所以就叫卜胡徒盯着他,不让他到处拈花惹草。”

    钟掌柜“噢”的一声:“难怪卜小叫化非要拜丁黑狗为师不可了,原来为是借故亲近,进而监视的手段。”

    卜胡徒干咳两声,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却也没有为自己反辩。

    因为唐竹权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赵君仁瞧着卜胡徒,道:“这里早已打烊了,你是怎么爬进来的?”

    “打烊了?”卜胡徒一怔,道:“怎么还是灯火通明?”

    赵君仁道:“现在虽然已不做生意,但老子还在喝酒赏月,所以这些琉璃灯将会燃点到天亮为止。”

    卜胡徒道:“今晚又不是中秋,月儿都扁瘦了,又有什么值得欣赏的?”

    赵君仁哼了一声:“你这个爬墙小贼才又扁又瘦,其实八月十五和八月十六的月儿,都是一般圆亮,你不懂就他妈的少开口。”

    卜胡徒道:“不开口就不开口,如此再见可也。”说着,掉头就走。

    “他妈的,跟老子耍什么花样?”赵君仁一声怪吼,手中酒坛突然有如炮弹般向卜胡徒背后砸了过去。

    卜胡徒突觉背后劲风骤至,不禁大吃一惊,急忙缩着身子闪避。

    但酒坛来势奇快,眼看他闪不开了,蓦地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把酒坛四平八稳地接在手掌之上。

    那是钟超群的手。

    “老板,这小叫化怎挡得住这一击?你不是喝醉了吧?”

    “老子还没喝够八十斤高粱,又怎会醉?”赵君仁道:“老子是试试你的武功!”

    钟掌柜微笑道:“老儿怎比得上大老板?”

    赵君仁道:“就算比不上老子,也不比老子差到什么地方去。”

    钟掌柜道:“那又如何?”

    赵君仁道:“那么老子就放心了。”

    钟掌柜说:“你放心什么?”

    赵君仁道:“钟大掌拒深藏不露,武功又高,所以就算老子不在长安,也不怕有人在这里撒野生事了。”

    钟掌柜道:“老板有事要出门吗?”

    赵君仁道:“现在还不知道。”

    钟掌柜奇道:“那么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

    赵君仁把卜胡徒揪了起来,道:“问问这兔崽子好了。”

    卜胡徒皱着眉,道:“你知道我找你准会有事?”

    赵君仁冷冷一笑,道:“老子是什么人?怎会看不出你的来意?是不是丐帮出了什么岔子,要老子去帮个忙?”

    卜胡徒摇摇头,道:“丐帮近来四平八稳,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赵君仁目光一闪,道:“那么,是你的劳什子记名师父出了岔子?”

    卜胡徒摇摇头:“也不是。”

    赵君仁也斜着眼,忽然怪声说道:“莫不是卜青花给采花大盗劫走了?”

    卜胡徒道:“我姐姐是我师父的意中人,谁敢动她的一根汗毛?”

    赵君仁瞪着眼,道:“够了够了,请快说明来意!”

    卜胡徒道:“事是当然是有的,否则我也不会半夜深更爬上这里来。”

    赵君仁吼叫一声,喝道:“要说你就快说!是不是有人想找老子拚酒?”

    卜胡徒点点头,道:“你说对了。”

    赵君仁一怔,道:“这人是谁?”

    卜胡徒道:“是王九番!”

    赵君仁“呸”一声,道:“这个莽霸王,准是又闯了大祸!”

    卜胡徒道:“他没有闯什么大祸,只是有点看不过眼。”

    赵君仁道:“这鸟汉有什么事情看不顺眼?”

    卜胡徒道:“是铜王镖局给人欺上门来了。”

    赵君仁眼色一变,问道:“徐州铜王镖局?”

    卜胡徒点点头,道:“正是。”

    赵君仁道:“这镖局的总镖头‘铜面天王’欧阳布是个血性汉子,他的老伴‘金丝燕’季婉婉也是女中豪杰!”

    卜胡徒道:“唐大老板认识这一对夫妇?”

    赵君仁道:“老子相识满天下,徐州又是老子经常游历之地,怎会不认识这对夫妇?”

    卜胡徒道:“难怪莽霸王非要找你帮忙不可了。”

    赵君仁道:“他在徐州?”

    卜胡徒点点头,说道:“不错,他知道,单凭他的本领,一定很难帮得了欧阳布夫妇,所以他就到本帮分舵,想找寻我的师父,但我的师父不在徐州,只是找到了我。”

    赵君仁道:“找到了你,也就等于找到你师父啦!”

    卜胡徒道:“王九番说,铜王镖局如今已是危在旦夕,若是再没有援手,恐怕很快就会完蛋大吉了。”

    赵君仁皱着眉.道:“是什么人想挑了铜王镖局?”

    卜胡徒道:“听说是貔貅帮。”

    {奇}“貔貅帮?”唐竹权陡地一怔:“是哪一门子的浑水帮派?怎么老子从来都没听说过?”

    {书}卜胡徒道:“不要说是唐老板,便是咱们丐帮,也不知道貔貅帮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网}赵君仁沉吟半晌,道:“这劳什子貔貅帮的头儿是谁?”

    卜胡徒道:“是一个很年轻的公子哥儿,现在徐州的人都叫他貔貅公子。”

    赵君仁又问道:“这貔貅公子姓甚名谁?”

    卜胡徒摇摇头:“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这厮武功如何?”

    “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这厮也许只会装模作样,根本不是会家子。”

    卜胡徒道:“但照眼下情况看来,貔貅公子懂不懂武功,已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就算他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手下也可把整个徐州弄得天翻地覆。”

    赵君仁耸然道:“如此说来,老子现在才赶赴江苏,岂不是鞭长莫及了?”

    卜胡徒道:“那又不然。”

    赵君仁道:“貔貅帮既然存心要挑铜王镖局,大可以在三几个时辰之内把欧阳布夫妇干掉!”

    卜胡徒道:“但如今这貔貅帮却有‘猫捕鼠’的趋势,他似乎要尽量折磨铜面天王夫妇,然后才慢慢地再施辣手!”

    “他奶奶个熊!”唐竹权双目一瞪,怒道:“这太过分了!”

    钟掌柜忽然淡淡一笑,道:“这里的事有老儿瞧着,老板不必挂虑。”

    赵君仁盯着他:“老钟,你这说话是什么意思?”

    钟掌柜一怔,道:“你不是打算立刻赶到徐州铜王镖局吗?”

    赵君仁道:“当然要去徐州!”

    钟掌柜道:“你刚才好像还担心这里没有人主持大局,现在你可安心上路啦!”

    赵君仁道:“但老子现在改变了主意了。”

    钟掌柜干咳一声:“你打算找谁?”

    赵君仁道;“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这位钟掌柜。”

    钟掌柜吃了一惊道:“你要我这个老儿跑到徐州去跟那些不明来历的兔崽子拚命?”

    赵君仁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千万不要错过。”

    钟掌柜道:“甚么千载难逢?”

    赵君仁笑了笑,道:“钟老兄,老子知道你本来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但自从十年前你老兄在凤阳火拚‘下山九狼’一役之后,就连心爱的乌鲨铁剑也封在祖屋地窖之内,嘿嘿,莫不是在一剑诛九狼之后,你已害怕杀人这种事情了?”

    钟掌柜“嗄”的一声,道:“想不到老板对我这个老儿的事情,居然知道得如此详细。”

    赵君仁道:“老子别的不敢说,但在知人善用这种事情上,是决不比任何人输亏的。”

    钟掌柜道:“所以你这一次上徐州,也是找老儿去了?”

    赵君仁道:“正是。”

    钟掌柜道:“简直是在利用老儿!”

    赵君仁仍然说道:“正是。”

    钟掌柜道:“老儿若坚决留在杭州楼,那又怎样?”

    赵君仁道:“那么,你就会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钟掌柜道:“老儿不懂这种机会为什么会千载难逢?”

    赵君仁道:“不要自欺欺人了,别的地方你可以不去,而这徐州嘛,嘿嘿,嘿嘿……”

    钟掌柜的脸色忽然变了:“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赵君仁道:“老子根本就没说什么,只是说:徐州嘛,嘿嘿!嘿嘿!”

    卜胡徒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赵大老板,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吗?为什么徐州对钟掌柜这么重要?”

    “因为……”赵君仁才说了两个字,钟掌柜已立即倏地叫道:“不要说了,老儿跟你上徐州便是了!”

    赵君仁哈哈一笑:“如此甚好,可别忘了带那柄乌鲨剑!”

    钟掌柜道:“不必了,老儿已立誓永远都不再用它!”

    赵君仁耸肩一笑,道:“你若不再用剑,这武林中可少了一个剑法名家了。”

    钟掌柜道:“不要再提那柄剑!”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面上已是微露愠意。

    赵君仁看他真的不高兴了,也就不为已甚,立时转口说道:“甚么貔貅帮貔貅公子,老子倒要去会他一会,嘿嘿!嘿嘿!”

    卜胡徒却只是瞧着钟掌柜觉得他似乎忽然变得满怀愁绪,心事重重。

    卜胡徒很想问他一问,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倘若自己这样问他,是必然会碰壁的。

    十二

    徐州位于江苏之北,由于四面环山,地势险要,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在徐州西关外,有一座九里山,那是楚霸王项羽曾经战败之地。

    在这个古战场里,如今虽然没有千军万马追逐厮杀的场面,但却经常有无数乌鸦飞来飞去。

    此地乌鸦数目之多,甚为惊人,往往成千上万聚在一起,就算有人追赶,也是不惊不散.这大概是鸦多势众之故。

    在其他地方的乌鸦,脖子上都有一道白圈,而这里的乌鸦却是全身漆黑,似乎故意要跟“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说话抬一抬杠。

    这时候,已是渐近黄昏,在九里山下一座大庙前,又像平时聚集了一大群乌鸦。

    这一天,乌鸦的数目似乎比平时更多,只见庙前几株古老大榆树上,黑压压地挤满了成千上万只乌鸦,也算是“乌鸦”集会。

    而这上以黑底金漆写着“楚霸王庙”四个大字,原来庙里供奉的是项羽。

    就在这个时候,庙前大树下来了三个容貌古怪,分别身穿红、蓝、黄长袍的怪人。

    “啊!好一座九里山!”红袍怪人来到庙前,哈哈一笑道:“此山长九里,宽九里,高也是九里,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九里山!”

    蓝袍怪人皱了皱眉,道:“管他九里还是十里,如今天色已晚,咱们就在这座和尚庙里歇一歇可也。”

    黄袍怪人道:“这不是和尚庙,而是霸王庙。”

    红袍怪人道:“老三说得对,和尚庙是吃素的,但霸王庙却可以吃肉。”

    蓝袍怪人道:“咱们进店找庙祝去吧。”

    三人左顾右盼,大摇大摆地进入庙堂,只见庙中项羽的神像盔甲齐全,面如镜片,须似钢针,果然是一副盖世霸王的模样。

    蓝袍怪人忽然“咦”的一声,说:“楚霸王在这里了,怎么不见了虞姬?”

    红袍怪人说:“这里又不是虞姬庙,干吗一定要弄出一个女神像来?”

    黄袍怪人说:“当日霸王挥泪斩美人,这段伤心史真是动人之极。”

    蓝袍怪人道:“虞姬是自己刎颈殉国的,项羽可没有动手,甚至连她要动手抹颈部不知道。”

    黄袍怪人瞪了他一眼:“当时你在场吗?”

    蓝袍怪人说:“何必我亲自在场?说书先生独跟老人都是这么说。”

    红袍怪人冷冷一笑:“独眼老人最擅长胡说八道,你若信他的胡说必然不得好活!”

    黄袍怪人道:“为什么不是不得好死,而是不得好活?”

    红袍怪人道:“咱们是新生兄弟,所以说话不可太阴损,以免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大大的非常非常不高兴。”

    黄袍怪人道:“师父已在郓城勇战裘老贼归天,咱们骂人的说话他老人家还可以听得见吗?”

    红袍怪人道:“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灵’咱们的师父人称‘海角巨灵神’,所以虽然勇战归天,但如今还是活在咱们头顶三尺之上!”

    原来这三个怪人,乃是东海蛟岛岛主“海角巨灵神”高一冲的弟子,也就是自称为“中原三大法师”的智智、仁仁、和勇勇。

    智智法师是老大,仁仁是老二,勇勇是老三。

    当老大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老二便接道:“这岂不是倒转了?”

    老三道:“甚么倒转了?”

    老二道:“你说‘举头三尺有神灵’,但师父却不是‘神灵’,而是‘灵神’,这差别不可谓不大。”

    老大道:“放屁,灵神和神灵又有甚么分别?”

    老二道:“这两人字掉转了,意思恐怕就不大相同,比方说:‘河马’和‘马河’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老三道:“河马是什么东西?”

    老二道:“一种巨兽,又肥又大,就像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老三道:“‘马河’”呢?”

    老二道:“‘马河’是鲜水十余条支流中,其中一条河流的名字。”

    老三一怔:“鲜水又是什么东西?”

    老二道:“鲜水又叫西海,仙海,鞑子蒙古人又叫它‘库库淖尔’,是一个盐水湖。”

    老三冷冷一笑:“你又来乱放屁了,海咸湖淡,是咸的就不会是湖,若是湖,它的水就一定是淡的。”

    老大却摇摇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二这一次倒不是放屁。”

    老二神气地一笑,接道:“咸湖之中,有海心山和海心西山两个岛,岛中有寺院,那些和尚都说这咸湖就是传说中的弱水,任何东西一放进湖里就会沉没,所以只有等到湖水结冰了,才敢离岛外出。”

    老三道:“那‘马河’就在这咸湖附近吗?”

    老二道:“正是如此,所以,‘河马’和‘马河’虽然文字相同,但倒转过来之后意义有谬于千里之别。”

    老三说:“如此说来,‘饭桶’与‘桶饭’也是完全不同的了,‘饭桶’即盛饭之桶也,而‘桶饭’则是桶中这饭,桶不可吃而饭可吃,这也差得远矣。”

    老二说:“你说得十分贴切,又像咱们,乃中原三大法师,若说成‘师法’,那就只能‘各师各法’,岂不是大大违失咱们兄弟同心同气团结一致的宗旨吗?”

    老三连连点头不迭,又说道;“总而言之,‘河马’不同‘马河’,‘饭桶’不同‘桶饭’。‘法师’绝不能变成‘师法’,还有‘水牛’也万万不可念做‘牛水’。”

    老二奇道:“‘水牛’我是懂的,但‘牛水’又是什么?”

    老三道:“你真的知道‘水牛’是什么东西吗?”

    老二道:“这太简单了,‘水牛’乃牛之一种,角粗力大,身呈灰色。”

    老三道:“还有呢?”

    老二道:“还有什么?难道这些‘水牛’可以生出‘牛蛋’吗?”

    老三冷冷一笑:“你只知得这样肤浅,就等于是不知道,夫水牛者,因生于江淮地域之间,故又曰‘吴牛’,南方每多暑热,而此牛则畏热,所以又有‘吴牛喘月’之语。”

    老二奇道:“吴牛畏热,若说见日而喘则未尝不无道理,何以看见了月亮也要喘个不休?”

    老三道:“此牛笨之明证,吴牛喘月,就是因为这种笨牛误把月亮当作太阳,所以也同样气喘一番!”

    老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么‘牛水’又是什么东西?”

    老三说道;“这两个字解法甚多,一:可以解作‘牛肉汁’或‘牛肉汤’,二:可以解作‘牛的眼泪’,三:可以说是‘牛汗’,四:‘牛尿’也行,五:水牛洗澡后剩下来肮脏水……”他越说越是稀奇,老大老二都忍不住怪声笑了起来。

    但除了老大和老二之外,庙堂里还有人同时忍俊不禁,“咭”的笑出了声。

    听见了这一下笑声,老大老二不再笑了,老三却面色一变失声道:“是不是有鬼?”

    老大了他一眼,道:“光天化日,何来什么冤魂野鬼?”

    老三道:“天色已黑啦,还说什么光天化日?”

    老大道;“就算是有鬼,咱们也不怕,难道你忘记了咱们是什么人?”

    老三一挺胸膛,扬眉道:“当然不怕!咱们是中原三大法师,向来见人打人,见鬼打鬼,就算有十万八千厉鬼同时出现,咱们都可以——解决!”

    他嘴里说得神气活现,但心中却想:“咱们兄弟其实个个既怕黑,又怕鬼,这庙里阴森邪门,若真的冒出一个恶鬼来,那可他妈妈的极之不妙。”

    老大又瞪着他,道:“刚才分明听见有人在笑,那是什么妖魔鬼怪?”

    老二说道:“那好像是楚霸王笑出来的。”

    老大道:“胡说,楚霸王是男子汉,就算他笑也不会笑得如此娇嫩。”

    老二道:“别瞎猜了,还是把楚霸王的神像搬下来瞧瞧,不就清楚了吗?”

    “不必搬了,”一个清脆娇美了声音从神案后传了出来:“三位可是东海海蛟岛的法师吧?”

    三怪同时目光大亮,老三说:“啊呀,原来是虞姬躲在项羽的背后了!”

    “谁说我是虞姬?”一个美丽脱俗的青衣少女从神像背后轻轻跳了出来,说:“难道你们来到这里,是想找虞姬看她舞剑吗?”

    老三连忙摇头不迭:“虞姬舞剑,只是舞给楚霸王欣赏的,咱们可没有这个兴趣。”

    老大道:“咱们的确是我一个人,但却不是找虞姬,而是一个老头儿。”

    青衣少女道:“三位法师想找的老人家,是不是姓容的?”

    老大“嗯”一声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青衣少女道:“我不知道,又有谁知道?”

    老二道:“你是容世功的什么人?”

    青衣少答道:“他老人家是我的师父。”

    老三道:“这可妙极了,咱们赶了七八天路,就是要找你的师父。”

    青衣少女忽然道:“三位法师银铜王镖局的总镖头很有交情吗?”

    老大道:“咱们不认识欧阳布。”

    青衣少女一怔,随即接道:“那么三位一定认识他的夫人季女侠了?”

    老二摇摇头,道:“咱们也不认识季婉婉。”

    青衣少女奇道:“三位若是不认识欧阳总镖头夫妇,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赶到徐州来为铜王镖局助拳?”

    老三道:“咱们虽然不认识欧阳总镖头,也不认识季女侠,但先师在世之时,却经常对咱们提起这对仁义无双的江湖侠侣。”

    青衣少女点了点头,道:“咱们江湖人,的确应该在患难之际互相扶持,那才是英雄好汉的真本色。”

    老三道:“不错,正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老大嘿嘿一笑,道:“但照本法师所见,有相同享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到了有难了嘛,嘿嘿!嘿嘿!”

    青衣少女笑道:“但最少,你们三位大法师就不是那种人。”

    老大道:“当然不是,嗯,小姑娘,你真的是容世功的徒儿吗?”

    青衣少女道:“你以为我骗你吗?”

    老大干咳一声,道;“那也不是,但咱们师父常说;‘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所以,你爱怎么说是你的事,咱们最多只能信三分。”

    老二说:“这姐儿天真无邪,可以信够五分。”

    老大怒道:“放屁,师父听见了,一定会骂你不遵师训,妄自主张!”

    青衣少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不要争执了,你们是不是要找我的师父?”

    老大沉吟半晌,道“十二天前,咱们在山东遇上了你师父,他向咱们提起了铜王镖局的事,咱们听见了都很生气,决定要赶到徐州,会一会那貔貅公子!”

    青衣少女道:“我师父早已在徐州红莲客栈等候三位了,怎么你们这时候才来到这九里山?”

    老三道:“你师父有一匹猴子马,自然是早到多时。”

    青衣少女一怔:“我师父骑着的瘦马,就是鼎鼎大名的猴子马吗?”

    老大道:“你不知道?”

    青衣少女道:“五天之前,我瞧见师骑着一匹瘦骨鳞峋的马儿来到徐州,还以为那是一条骡子哩!”

    老大道:“嘿嘿,这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心肝宝贝,他看来虽瘦得不成马形,但却是叱咤风云,曾经在龙城壁胯下勇夺兰州大赛马的冠军。”

    青衣少发秀眉一杆,喃喃道:“师父怎会骑着这匹猴子马来红莲客栈,多半是卫空空借给你师父的。”

    老大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据我所知,这大半年来,猴子马一直都跟随着雪刀浪子。”

    老三道:“这倒有趣,一匹马两个人轮流骑,现在又借给容老儿去了。”

    青衣少女道:“你们现在上不上红莲客栈?”

    老大道:“本来咱们打算明天才找你师父的,但现在只好提早一点了。”

    老二环顾四周一眼,忽然道:“奇怪,怎么这霸王庙里没有庙祝?”

    青衣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不要提了。”

    她说“不要提”,三怪自然更加非理不可,老大立时便问:“这里的庙祝怎么了?是不是给外面的乌鸦吃掉,吃得尸骨全无?”

    青衣少女道:“吃是给吃掉了,但吃掉庙祝的并不是乌鸦,而是貔貅。”

    老大双目一瞪:“是貔貅帮干的?”

    青女少女点点头,说:“貔貅帮好像跟欧阳总镖头有深仇大恨,凡是和欧阳总镖头有点渊源的人,都惨遭毒手。”

    老二道;“这里的庙祝跟欧阳市又有什么渊源了?”

    青衣少女道:“这庙祝也姓欧阳,是欧阳布的同乡兄弟。”

    老三陡地握着拳头,勇道:“他妈妈的,这岂不是霸道凶残,全无人性吗?那凶手是谁,待本法师把他揪将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青衣少女说道:“你们来得稍迟一点了。”

    老大道:“凶手跑掉了吗?”

    青衣少女回答道:“他杀了庙祝后,的确想一走了之,但却很不幸遇上了本姑娘。”

    老大道:“他遇上你又怎样?”

    青衣少女道:“我虽然是个女子,却不是吃素的。”

    老二道:“这么说,你已经把凶手杀了?”

    青衣少女点点头:“不错,尸首还在庙后,你们要不要瞧瞧?”

    老三连忙摇头不迭,道:“不瞧不瞧,这有什么好瞧的?咱们还是快点到红莲客钱吧。”

    老二却凝视着青衣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姓杨。”

    老三道:“杨门女将,个个威风八面,你莫不是杨八妹再生吗?”

    青衣少女道:“我怎比得上当年的杨八妹?”

    老三道:“不要卖关子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青衣少女道:“就用你们说的这句话:‘逢人只说三分话’,我说了这个‘杨’字,已经不只三分啦。”

    “别臭美了!不说就不说!”老大见她抓住自己的话柄,不禁为之生气起来。

    老三忙道:“杨姑娘,老大就是这般臭脾气,你千万不要怪他!”

    老大正待发作,老二已大不耐烦地叫道;“管她是杨八妹还是杨大婶,咱们再磨菇下去,说不定铜王镖局现在已给貔貅帮夷为平地了。”

    青衣少女看见三怪为了自己的名字而起哄,不禁“嗤”的笑道;“还是这位法师说得对,小妹杨明珠也认为,现在该马上去见师父了。”

    至此,三怪方始知道,这青衣少女原来叫杨明珠。

    “杨姑娘,你这名字挺美,”老三笑道:“但更美的还是你的声音和脸蛋。”

    他这两句话乃是由衷而发,杨明珠听了不禁面上一热,但心里却是十分欢喜。但她这份喜悦之情,很快又在心里消失了,她心里在想:“若是秋云哥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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