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道:“可以这样说,但我们就是不动身,司马纵横也会借我们的名义动手。”
“叫天地会的人假扮我们的人袭击庄院?”金不换怔了怔才问。
龙飞点头道:“这当然会在看清楚我们的动态之后,我们真的不动了,他才动欧阳绝的庄院,而再有这段时间的准备,他的计划是更加完美。”
金不换道:“白马寺之后的计划?”
龙飞点头,叹了一口气:“我们真正要小心的,还是他这个计划。”
金不换不由问道:“那又是什么的计划?”
“知道就好了,现在我们一些迹象也看不出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计划必然与欧阳绝的才智有关。”
金不换摇头:“这个人擅长土木建筑,机关消息,这小子学问用途却极广。”
龙飞叹息着接道:“白马寺杀长风,利用到少林高僧,目的只是要借机毁去欧阳绝的庄院,迫使欧阳绝合作,他跟着要进行的计划将会是怎样令人惊心动魄。”
金不换道:“欧阳绝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魄力。”
“有司马纵横相助,这个人我看会脱胎换骨,有一番作为。”龙飞的语声异常低沉。
金不换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司马纵横若是没有这份信心,也不会花这么多心血,诱欧阳绝上当,然后迫他就范。”
常护花沉吟着道:“也是说,欧阳绝应该是整个行动最重要的一环。”
龙飞道:“以我们一直以来与司马纵横交手得到的经验,这个人就是喜欢独断独行。”
常护花接道:“若是他手下做不到的,他会亲自动手,可以说是一个急性子。白马寺一事看似是经过长时间策划,那解释是他养伤期间,要急也急不来,亦无不可。”
龙飞道:“我们的行动,无疑在他的意料之内,但看他杀少林僧人了因,可见他的急性子还是没有改,这说是干净利落,当然亦无不可。”
金不换道:“可是他的计划也非常周详……”
“这是这个人的优点,说他是一个奇才并不过分,也所以他的下一步计划也必定非独已拟好,而且那一份完整性也必定有甚于白马寺一事。”龙飞微喟:“换句话说,我们除非能够及时洞悉一切,加以阻止,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常护花他们却都明白,香芸在旁边一直都没有做声,这时候才插口道:“既然他是急性子,当然不会等到欧阳绝降服才准备下一个计划,而在那一个计划之中,欧阳绝要做的当然也已经拟好,土木建筑,机关消息都需要时间,以司马纵横的性子若是一定要利用到欧阳绝这方面的学识,应该是现有已成,不会是再要他设计建造什么。”
龙飞拈须微笑:“我就是这意思。”
香芸接道:“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就是搜集欧阳绝此前所设计建筑好的一切,也许就能够从其中发现司马纵横下一步行动目标所在。”
龙飞点头,把手一挥,一个义子疾奔了出去,太平安乐王府之内有一套名人谱,在确定白马寺一事之后龙飞亦已着人搜集有关欧阳绝的一切资料。
若换是别人,这将会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但龙飞现在能够用的已是天下所有的人力物力,刻意要做一件事,成功的希望当然远比任何一个帮会门派什么要大很多。
就在此际,神眼杨晋快步奔了进来,施礼后忙道:“问过了吴智,这个人只是欧阳绝的替身,与欧阳绝并没有其他关系,已能够肯定。”
龙飞道:“对于欧阳绝,他当然知道不少,是不是跟我们很合作——?”
杨晋道:“没有比他更合作的了,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一切弱点,他所以替欧阳绝卖命,只是因为欧阳绝重金找到去,环境好,享受也很不错,而欧阳绝所以找他也只是因为他的相貌与自己相似,绝对是一个理想替身,准备必要时拿来诱开敌人的注意,消灾解难。”
龙飞道:“欧阳绝这一注未免押得重了一些,好像这种替身他应该更珍惜,留待真的有必要才用。”
杨晋点头道:“这样容易落在我们手中的确是一种浪费。”
龙飞道:“幸好护花下手的时候留有分寸。”
常护花接道:“那是他武功既弱又怕死,反应完全在我的意外,剑才没有正中要害,却也并不好受。”
龙飞道:“幸好这样,死人对我们来说还没有活人的有用。”
常护花接问杨晋:“他的伤势有没有恶化?”
杨晋道:“大致上没有问题。”
龙飞接道:“那试试能否将他的断手接起来,或者给他准备一只假手,这个人对我们应该还有用处。”
杨晋随即将手中一个卷宗放下:“问的答的全都记录在这个卷宗上。”
龙飞点头,杨晋旋即退下,目送他离开,龙飞长叹了
一口气,靠坐下来。
香芸插口道:“义父担心司马纵横利用欧阳绝,不知道又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龙飞道:“等待的一方,通常都是比较难受的。”
香芸接道:“相信他也不会要我们等上多久。”
“希望就是这样了。”龙飞笑了笑:“司马纵横这个人看情形已经变成了急性子,所作所为是以毁灭为目的,这若非只是做给我们看,应该不太难应付。”
香芸沉吟道:“看情形是的,他要欧阳绝合作,有很多办法,只是急性子也有急性子的好处,迅雷不及掩耳,在开始的时候,我们难免又有……”
龙飞截道:“伤亡是难免的了,事发之前我们唯有通知各人加倍小心,司马纵横一天不除,我们一天难以安寝。”
香芸道:“欧阳绝以及他的手下,我们已经根据吴智还有附近居民的描述拼绘图形,合共五十七张。”
“很好。”龙飞接吩咐:“每一张复绘十张备用,他就是知道我们有此一着,总不能将之全都杀掉。”
他们能够做的也只是这些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做到这些。
司马纵横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消息方面司马纵横也非常灵通,当他将那些消息完全送到欧阳绝面前,又吓了欧阳绝一跳。
等欧阳绝完全看过了,司马纵横才道:“龙飞现在仍然不知道我们葫芦中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能够做的,也就是将你找出来。”
欧阳绝苦笑:“他做的工夫已经足够的了。”
司马纵横只是问:“你那些手下一直都留在庄院内的有多少人?”
欧阳绝摇头道:“什么事我都清楚,就是这件事我不清楚。”
司马纵横点头道:“当然了,你总不能够将他们困在庄院中一些自由也没有。”
欧阳绝道:“甘愿困死在庄院中的也一定不会是太有用的人。”
司马纵横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当中不少与附近的居民有来往,有些甚至娶了他们的女儿。”
“这本来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却是了。”欧阳绝道:“就是他们的岳父岳母要掩饰,邻家也会说出来。”
“龙飞那儿有一群拼图能手,绝不难根据描述将你那些手下的相貌拼出来。”司马纵横笑了笑:“事实他们已经拼好了数十份张贴在各处。”
欧阳绝打了一个寒噤,他已经知道司马纵横的习惯,也知道他那种笑容绝不是友善的表现。
司马纵横道:“你知道我现在要清楚的是什么回事了。”
欧阳绝道:“那些人对我——”一顿摇头,转口道:“对这件事是否是那么重要?”
司马纵横道;“你说呢?”
欧阳绝微喟道:“在目前来说应该是的,我只是一个设计者,没有他们那种精巧的技术,绝难依设计将工作完成。”
司马纵横说道:“时间方面可以斟酌的。”
欧阳绝道:“你大概听漏了‘精巧’两个字,他们的工作能力绝对在一般的匠人之上。”
司马纵横道:“训练过另一批,需要多久?”
欧阳绝苦笑道:“很难说,要找一批他们那种资质的人已经不容易。”
司马纵横道:“那是说绝不能缺少他们了。”
欧阳绝道:“难道你想将他们杀光?”
司马纵横竟然承认:“我是有这个念头,但是既然他们那么重要,当然要打消这念头,重新再考虑。”
欧阳绝道:“看来事了之后。我只怕也性命难保。”
司马纵横摇头道:“很多人跟着我,相貌身份都已没有秘密可言,到现在仍然活得很好,享受不尽,你应该知道的。”
欧阳绝道:“那虽然不太多,但那是事实倒不错。”
司马纵横道:“这就是人才与庸才的分别,我无意将人分等级,可是在这个时候却是不能不如此做,既然那些匠人如此重要,我可以答应你绝不会伤害他们。”
欧阳绝淡然一笑;“事了之后我会给你一份名单让
你清楚那一个可用,他们之中我其实也已分了等级,待遇亦有异。”
司马纵横说道:“目前你都是一视同仁。”
欧阳绝道:“要找人补充这个时候并不容易,而且一路合作开来,彼此之间已有默契。”
“我明白,不管怎样,在无论对他们采取什么行动之前,我都会先问过你,取得你同意。”
欧阳绝有点受宠若惊似的,考虑了一会才道:“这许多人被画绘图形,路上一定有麻烦。”
司马纵潢道:“只要你认为有用,我就有办法将他们平安送到。”
欧阳绝道:“易容?”
司马纵横颔首:“我座下有几个易容高手,药物方面是足够的,时间大概亦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
欧阳绝道:“也不用太着意费心,对于这些小罗喽,龙飞的人未必会留神。”
“你还未与龙飞的人正面接触,难怪你不知道他们那份小心谨慎简直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欧阳绝一怔:“那对于我们这种人当然就更是费尽心思的了。”
司马纵横笑了笑:“幸好天下之大,还不是他们所能够完全封锁得到的。”
欧阳绝亦笑笑:“这之前你并没有跟我说这些,若是你说了,我一定会考虑清楚才将那一个机关笼子卖给你。”
司马纵横说道:“因为当时你并不是我的人,而不幸我正要设计将你变成我的人。”
欧阳绝说道:“你现在倒是坦白得可爱。”
司马纵横道:“应该坦白的时候我是会坦白的,总之你放心,跟着我总会有你的好处,将来更享不尽荣华富贵。”
欧阳绝淡然道:“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在你未设计毁掉我的庄院之前我日子已经过得够舒服的了。”
司马纵横笑了起来。
欧阳绝接道:“我现在就像个疯子,在追寻前所未有的刺激。”
“你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
“可是我很怕死的,所以才会将自己困在那样的一座庄院中,也所以一直以来得到的刺激都有限,不够直接,现在庄院没有了,性命又在你手上,才什么也都豁出来,尽量去追寻刺激。”
“也不枉你一身本领。”
“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欧阳绝笑接:“也所以你根本不用多作废话。”
司马纵横目不转睛的盯着欧阳绝,仿佛要看到欧阳绝的心深处,欧阳绝也没有避开司马纵横的目光,笑接道:“我还要说的只是一句话。”
“洗耳恭听。”
“多谢你烧掉我的庄院。”欧阳绝的眼瞳仿佛有火焰燃烧起来,不是愤怒的火焰,是疯狂。
司马纵横看在眼内,终于完全放心。
他喜欢这种人,也许就因为他与疯子并没有多大分别。
否则他也不会设立天地会,疯狂到意图倾覆天下。
这个疯子现在要进行的到底又是一个怎样疯狂的计划?
三
长相思,在长安。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写尽了古长安的雄壮苍凉,但想到“长相思,在长安”,则难免令人感到一阵缠绵悱恻。
很远很远的年代以前,先民从四面八方进入这座古都,都要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千山万水,万水千山。经过周、秦、汉、唐历朝的建设,长安恢闳扩展,更加雄伟,只是,这一块绝大的关中平原,这一片“千山回抱黄金峙,八水交滢碧玉流”的锦绣山河,终于由于内乱的频仍,外患的侵扰,沦为杀人流血的战场,城阙如故,山川依然而文物几乎尽毁。
试读杜甫远客夔府怀念长安的“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的名句,可以想像这座古都的沧桑。
常护花香芸龙飞一行在黎明时分抵达,残月晓风中
经过霸桥。古老的长桥静静地卧在波心,没有啼鸟,天才拂晓,一弯残月挂在碧蓝而澄清的天际,晨风吹拂,柳枝摇曳。
这柳枝几十年来曾系住了离愁,又浇濡了清泪,多少送别的人们在这里怅望云天而依依不舍,渭城朝雨使柳色更清新,然而西去阳关便故交零落,不论是天伦的离合或友朋的聚散,这柳枝是象征着恩情和道义,魂和梦,心和影,虽然隔别了长安而永恒地契合,流浪到天涯海角,飞越过关山万重也罢,这拱桥柳枝便是游子归思的浮标,终古荡漾着人间的理想。
常护花他们却是另一种心情,他们当然不是为游玩而来。一行是十八人,都作客商装束。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三百多个御用杀手分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身份进去,他们这样做,当然是避免惊动司马纵横等人。
他们已经推测到司马纵横下一步的行动,及何以要利用欧阳绝,只希望及时能够制止。
这推测说来简单,事实耗用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只有他们能够耗得出。
行动方面他们可以说非常迅速,但到底被动,而主动的一方,无论如何都抢在他们之前。
在他们进入长安城同时,事情又已有了变化。
汉唐以来,长安的寺院很多,有佛教的,也有回教的清真寺。
那座清真寺在化觉巷内,只要在附近经过都不难发现。墙是短墙,墙内木牌坊高耸,非常触目。
那座木牌坊雕镂精巧,上刻“敕赐礼拜寺”五字,两旁小字因为年久风蚀,加上“蒙尘”,剥落模糊,已不可辨。
寺院正门也有“敕赐礼拜寺”匾额,再入中门有阁,阁后有亭,额曰:“一真”,旁书:“建文元年四月兵部尚书铁铉重修。”
再后即大礼拜堂,堂前阶上左方有“清官石”一座,石上铁钉累累,据说为官者至寺中,以铁钉嵌石内,廉者则立入,贪者则否,故称之为“清官石”,一名“定官石”。
礼拜堂庄严又华丽,壁画鲜明,承尘所绘的花卉图案秀丽非常,中有图形,绘成阿拉伯文的图案字。
壁后护墙板上左右有二板,俱刻图形,既怪且异,四壁皆阿拉伯文,赞美:“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乃主钦使”的主要教义。
堂前左庑下,有唐天宝元年所撰的创建清真寺碑石一块,禅坐已破,臣置庑下,中有破缝。碑高达五尺,阴刻文:“天宝年建古刹碑。”
据说,回教徒称该教入中国之始,都是以此碑为依据。
礼拜堂内这时候还没有人,寺院中各处亦是一片清冷,一只老鸦栖在碑石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叫一声,振翼惊飞起来。
一点寒光即时飞越长空,打在那只老鸦上,从眼睛穿过。
暗器这样迅速已经罕见,准确到这个地步更加少有。
乌鸦又发出一声怪叫,曳着一缕鲜血堕下来,双翼狂拍,掀起了一团砂尘。
这一团砂尘静止之后,周围又回复一片死寂。
二十丈外的一座高塔上,那些人都看在眼内,但都没有一个说话,只是露出惊讶之色。
那些人大都是回教徒装束,腰挂弯刀,也绝无疑问,那是真正的回教徒,这绝不难从他们的装束外形看出来,一般人绝难装得那么像。
他们其实一共只有七个人,六个是回教徒,一个却是一般汉人。
那是个年青汉子,相貌清秀,有如女子,肤色亦非常白暂,光滑如白玉,现在却给绳子缚在一条柱子上。
六个回教徒都是中年人,每一个都很魁梧,目光有如鹰隼,盯着那边的碑石。
居高临下,凭窗外望,他们当然都看得很清楚,却是在那枚暗器出现之后才知道有那枚暗器的出现,细顾暗器来处,却看不见有人,目光随即回到碑石上。
一个声音也就在这时候响起来:“那只是要试试我们的反应。”
语声甫落,一个人幽灵般从柱子后转出来,那个人有如竹竿般,比那六个回教徒几乎都瘦上一半,目光却远比他们凌厉。他也是回教徒装束,衣白如雪,唇上两撮胡子,既浓且黑,一道血痕也似的朱线由眉心直画至鼻梁,看来是那么怪异。
一个回教徒随即问:“那到底是什么暗器?”
“机簧暗器,用不着大惊小怪。”幽灵般的人转向柱子上捆着的汉子:“贺升,你那个头儿用的是什么机簧暗器。”
贺升只冷冷的看了幽灵般的人一眼。
幽灵般的人一掌举起,缓缓印在贺升的右耳上,贺升立时一阵耳鸣心跳,血气翻腾,脱口道:“宗萨巴,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只是提醒你合作。”
贺升道:“他什么暗器都有……”
宗萨巴笑笑道:“我只是问在机簧方面。”
贺升摇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机簧暗器。”
“仙仙也许会知道。”宗萨巴又笑笑,这种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贺升叫出来。“你答应过只要我合作,绝不会伤害仙仙。”
“那你为什么不合作?”
“我是真的不知道。”贺升大摇其头:“火孤不错是
出手如火。性烈如火,但也是人如其号,兼备狐狸也似的狡猾,怎会让别人知道他那许多秘密。”
宗萨巴看着贺升,道:“你知道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贺升苦笑道:“我现在落在你的手上,你要拿我怎样便怎样的了。”
宗萨巴道:“你最好也不要忘记,仙仙的性命也是在我手上,只要……”
贺升摇头道:“这种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的了,而你亦已经很清楚仙仙对我的重要。”
宗萨巴道:“我只是有些怀疑你的记性。”
贺升叹了一口气:“鬼剑宗萨巴也是个名人,想不到竟是如此……”
宗萨巴笑截道:“现在你既然清楚我做的是什么买卖,怎么还有这种说话?”
贺升无言,宗萨巴接问:“你大概也知道回教徒要遵守的教条。”
贺升道:“我只是知道,什么教也好,大多数的教徒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宗萨巴又笑了,这个回人虽然一张冷面庞,笑起来也不会好看,却是很喜欢笑,也所以,只要稍为接近他的人都不难发觉他的笑并不是友善的表示。
这个回人在长安附近一带也的确是一个名人,据说没有人能够在他的剑下走得过三剑,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剑。
一个人能够在异地立足已经不容易.还能够闯出名堂来更就不简单,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与一般江湖人并没有分别,其实他做什么买卖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江湖人未知道他的底细的都很想知道,那最低限度可以知道如何来防范,来应付这个人,而无论知道他的底细与否的江湖人最想知道的还是他的剑。
死在他手下的人身上都留下剑伤,以伤口来看,那应该是一柄普通的剑。
可是那柄剑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藏得太秘密,不容易在刹那间拔出来,应付敌人或击杀敌人,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决定于一刹那。
倒在他剑下的不少是高手。
他的装束与一般回教徒并没有分别,也没有其他什么装饰,身上若是带着剑,应该不难发现到的,追随他左右的人,用的也全都是弯刀。
江湖人称呼他为“鬼剑”,并非惊于他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因是不知道他的剑在哪里。
曾经有人企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迫他拔剑,可惜这个人根本连迫他出剑的资格也都没有,甚至连他的手下也打不过,这成了一个笑话。
有本领迫他用剑的人当然不会冒这个险,任何人成了名,都会珍惜羽毛,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想死得不清不楚。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鬼剑”宗萨巴是一个集团的首领,宗萨巴也甚少与他的手下同时出现,甚至他那些手下一直都保持神秘的身份。
这个集团所以能够一直生存到现在,仇家虽然多,始终都能够避免攻击,当然有他们的一套,而他们也绝少同时做一件事。
也许可以解释是他们从来没有遇过太强的对手,而调动得宜,必须宗萨巴才能够解决的就让他去做,从来不会以一群人去代替。
现在显然他们要应付一个强敌,非独聚在一起,连宗萨巴也出动。
这个强敌也绝无疑问就是火孤,给他们缚在柱子上的贺升绝无疑问就是火狐的人。
贺升显然也不简单,所以才敢对宗萨巴那样说话,而所以合作,只为了一个叫做仙仙的女人。
火狐身份的神秘也显然绝不在宗萨巴之下,贺升虽然是他的得力手下,但对他的事知道得也并不多。
对这个火狐,宗萨巴也显然是深存顾忌。
火狐的名气事实在宗萨巴之上,这个人比宗萨巴更神秘,甚至姓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叫火狐,正如贺升所说的,只因为这个人性烈如火,出手如火,却兼备狐狸一样的狡猾。
说来也实在奇怪,一个人性烈如火当然出手如火,但这种人也应该胸无城府才是,与“狡猾”这两个字应该完全牵不上关系。
狡猾的人通常都比较深沉,绝少会一股火气的去找对头算账,但事实,谁与火狐结怨,无论他如何不容易应付,火狐的报复也很迅速到来,完全是火霹雳的性子,报复的行动也非常激烈火爆,却是非常有计划,一击便正中要害,若是不中,立即便离开,从来没有人能够将之截下。
而他第二次的行动紧接便会到来,不中紧接便是第三次,就像这个人早已经拟好了连串报复的计划,看透了对方的所有弱点。
这应该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心思缜密而灵活,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是个霹雳火?
性情这样的江湖人似乎就只有一个火狐,江湖上早已出了名的难缠。
以宗萨巴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去惹这个人,但是他现在却惹了,还抓住了火狐的一个得力助手,到底是什么事情诱使他冒这个险。
寺院在老鸦堕地后便再没有其他事发生,一片死寂到现在。
宗萨巴往塔下看一眼,又问道:“你约了他在这个时辰?”
贺升叹息道:“他人虽然还没有出现,暗器不就是巳出现了。”
宗萨巴道:“我是怀疑你将时间说错,引起他的怀疑。”
贺升道:“会不会是你的手下藏不好?又会不会你们假扮成我送东西进来的人露出了破绽?”
宗萨巴冷笑:“也许我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已引起了他的注意。”
贺升道:“你们虽然是回教徒装束,但有没有武功并不难瞧出来。”
宗萨巴道:“这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的了。”
贺升摇头道:“闻名不如见面,鬼剑在江湖上的传说,是何等精明的人。”
宗萨巴没有作声,他明白自己的确是紧张了一些,难道就只是因为对手是火狐?他一再要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做不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殿堂那边突然窜出了一个人,跟着第二个。
那都是回教徒装束,手执弯刀,一现身,立即向塔这边张口大叫:“小心!”
他们都是宗萨巴的人,藏身的地方也经过宗萨巴小心选择,秘密而不会妨碍出击,宗萨巴吩咐过他们,必须接到暗号才出击,现在他们却非独违命,而且还大声呼叫。
宗萨巴目光及处,已知道事情有变化,身形一动,闪回柱子后。
一条火红色的人影正在这时候壁虎也似沿着塔壁游窜上来。
火红色原是非常夺目,这个人在接近这座塔之前,竟然没有人感觉。
他的头上亦罩着火红色的布袋,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明亮而灵活,瞳孔深处,藏着尖针也似尖锐的杀气。
塔壁直而滑,是回教寺院的塔,有异于中土一般,红衣人的身形却竟然那么迅速。他的双手小臂上各缚着一支铜管,才在第一层的窗外冒出来,也不见怎样作势,铜管内便射出了一支支梭子也似的暗器,那与一般的梭子不同的只是体积方面,从铜管内射出来比一般的弩箭还要强劲。
第一层的窗内藏着四个回教徒装束的汉子,两个首当其冲,一个正中眉心,一个正中咽喉。
正中眉心的那枚梭子没入大半,咽喉的那枚更就从颈穿出!
血怒激,那两个回教徒仰天倒下,红衣人一跃而入。机簧一响,又射倒一个,最后一个弯刀疾挥,从旁欺上,一刀斩向脖子。
红衣人身形一倒,一只狸猫也似凌空翻过,弯刀虽然快,追不上红衣人的身形,到他落下的时候,一条钢线已勒住了那个回教徒的脖子,一勒即松开,那个回教徒却已气绝身亡。
红衣人随即一支箭也似窜上楼梯,窜上第二层,他
的动作固然迅速,所穿的鞋子也显然构造特殊,一些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第二层的回教徒也有四个,他们实在想不到红衣人竟然会这么快,用这种方式冲上来,措手不及,一个当先挨了一枚梭子,倒仆地上。
红衣人随即翻身,凌空未落,又是两枚暗器射出,射倒了一个回教徒,另一个挥刀挡开,红衣人已一只狸猫也似窜至,一掌切断了他的咽喉。
最后的一个弯刀未斩出,暗器先射出,衣人暗器中身形腾挪,连闪八枚暗器,他闪避的动作非常奇怪,也非常敏捷,八枚暗器闪过,已到了那个回教徒身前,刀未斩到他的身上,他的肘已撞上那个回教徒的胸瞠,只撞得那个回教徒凌空飞起,穿窗疾跌了出去,一口鲜血同时喷出,在半空中飞洒。
红衣人同时身形落下,闪到了一条柱子后,一个回教徒几乎同时从上一层的楼梯冲下来,弯刀一团刀花滚动裹着身子。
红衣人静候柱后,一动也都不动。
那个回教徒滚身而起,仍然不见红衣人,不由一怔,刀花亦散,一枚梭子即时夺隙而入,射进了他的咽喉,一穿而过。红衣人紧接“鲤鱼倒穿波”,穿窗而出,一条飞鱼也似紧接从第三层的窗口窜进去。
第三层也是四个回教徒,剩下的三个已埋伏在楼梯左右,原以为红衣人会从楼梯冲上来,哪知道这一次红衣人竟然是穿窗而入,一惊回头,梭子也似的暗器已射至。
那种暗器的迅速相信已到了机簧暗器的极限,三个回教徒听得破空声响,要闪避封挡,已经来不及,他们都是宗萨巴一手训练出来,素质肯定是没有问题,经过严格的训练,身手够敏捷不在话下,却就是追不上那种暗器的速度!
破空声,暗器入体声,血溅声,惨叫声。人刀堕地声此起彼落,三个回教徒立即便变成了三具尸体。
宗萨巴听到那些声音,清楚知道手下伤亡的情形,本已苍白的一张脸更加白了,连一丝血色也消失。
“小心四面窗户,准备暗器侍候!”他挥手,身子从柱后闪出到了楼梯旁边。
那六个回教徒应声散开,四个各据一窗,还有两个居中接应,那两个都是立在贺升身旁,火狐无论从那个方向进来,要施放暗器,看见贺升,难免有所避忌,那就是无机可乘,要将暗器避开应该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当然只是他们的意念。
他们是在第五层,火狐闯到第三层,距离他们已经很接近的了。
塔高共七层,每一层都有宗萨巴的手下,这样做,目的在扰乱敌方的注意,使之不能够肯定贺升给关在哪一层,经过连番迫问,宗萨巴已能够肯定贺升是火狐的一个得力手下,火狐若是知道贺升被抓住,一定会到来救人。
即使暂时不救人,那样东西火狐也必定会拿回去,所以他们才等在这里。
宗萨巴也是估计火狐应该依照计划到这儿拿东西,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很秘密,火狐暂时应该不知道贺升已落在自己手上,除非贺升与火狐之间还有甚么联系,隐瞒着没有说出来,会使火狐立即惊觉。
贺升应该不会,甚至可以说不敢说谎,宗萨巴相信自己那一套应该非常有效,但他却也不敢轻视火狐,动员所有的属下来做这一件事,每一个可能甚至都考虑到才会有种种措施。
栖止在碑石上那只老鸦被杀,宗萨巴已经知道火狐看出是一个陷阱,也当然不会太在乎他是怎样看,只是盘算如何发挥陷阱的威力。
火狐的出现却还是在他意料之外,听到惨叫声由第一层至第二层,由第二层至第三层,他不由紧张起来。
这种速度固然是惊人,他那些手下也绝不是省油灯。
更令他意外的却是火狐跟着的行动。
火狐不是从第三层继续往上闯,不是从第四层的楼梯冲上来,也不是从窗外突然间闯进,竟然是从第五层与第六层之间的楼梯冲下。
他的身手实在太敏捷,击杀了第三层四个回教徒,随即穿窗跃出去,毫无声息的连上两层,突然从第六层的窗户窜入。
守在第六层的四个回教徒当真是想不到火狐这么快杀进来,不由都一怔,兵器暗器还都没有出手,火狐若是趁这个机会击杀他们,当真是易如反掌,他却没有这样做,而他这样闯进来的目的也不是在对付他们。
角度、速度、距离他算得非常准确,才窜入,脚尖触地,身形便飞鱼也似从楼梯跃下,目光及处,臂缚的铜普暗器连串射出,集中射向宗萨巴!
宗萨巴的反应也不算慢的了,才发觉有异,身形便转,一道寒光随即从衣袖内飞出来。
那是一柄软剑,与一般的剑并没有多大分别,他却能藏在袖内,而且能够如此迅速的施展。
他的剑迅速到几乎与目光同时到达,只可惜那些暗器在他的剑与目光到达之前,已经射到了他身上!
宗萨巴的身上立即穿了几个血洞,除了那射在骨上的,其他都射穿了他的身子,鲜血箭也似一股股激射,迅速湿透了他的衣衫,使他成了一个血人。
那刹那宗萨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惊惧的感觉将疼的感觉盖住。
近这十年来他几乎已完全没有受过伤,而即使受伤都是出于意外,也不会怎样严重,能够同时或者迅速的将敌人解决。
好像现在这种意外在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也所以他才能够活到现在。
这种意外一次已足以致命。
宗萨巴没有丧命,他虽然躲不开那些暗器,那刹那仍能够将要害让开,不太多,只是寸许,这寸许距离已能够让他将性命保住。
他的身形并没有因此静止或者散乱,顺势一倒贴地疾滚了出去,连串暗器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