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恶贼的一气指固然霸道,但在丈外想要小侄的命,他还没有这般能耐,虽则小侄护体气功发晚了一刹那,只须花两三次行功十二周天工夫,经脉便可复原。”
“贤侄正好利用这两天工夫疗伤,可以赶得上看群魔乱舞。如果你不能参加,必定深感遗憾。这两天,愚叔不许其他的人打扰你,你可以安心静养。愚叔必须外出指挥,不能常来看你,休怪。”
“大叔有事请自便。请问大叔,高家的人真会来?”
“正在途中。愚叔已断绝了他们东西两方的信息,他们目前像是盲人瞎马往中间会合;当然是愚叔促成他们会合的。”
“哦!看来……”
“看来,这是一场绝地相逢的盛会,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该大白于天下了。呵呵!贤侄好好养息啦!或许你可以参加这场狩猎。”
怡平不是在养伤,而是在享福。
梅英带了一位侍女照料她,陪他谈笑,饮食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
现在,她已经不是提刀杀人的女英雄,而是温柔似水,兰心蕙质的小主妇,文静的微笑,娇柔的谈吐……这些,才是女人真正能征服男人的武器。
邻房也在养伤的纯纯,走动并无妨碍,也由梅英亲切地照料,不时与梅英一同前来陪伴怡平。
纯纯与梅英在气质上,似乎更娇柔些,在怡平面前更显得爱娇,本来从小就跟在怡平身后撒娇嘛!
经过两天一夜的多次行功疗伤打通任脉,怡平不但已经元气尽复,而且练气的火候更为精纯,更为进步,连他自己也可以明显地感觉出进境相当惊人。
自从离家之后,一直就在奔波,出生入死,时时防险,处处小心真没有工夫定下心来苦参上乘。
这两天不们心境平静,而且不必担惊受怕,为期虽短,但已可让他专心求进,进步神速自是意料中事。
午后不久,两位姑娘陪他在花架下品茗聊天。
“怡平哥,”梅英娇唤,越叫越亲昵:“天气太好,等会儿我们去瑶池捉鱼鳖,好不好?纯纯妹妹,你的水性不错吧?”
“会一点。”纯纯脸一红:“小时候,记得大家到河边玩水,我们一群女孩子不好意思往水里跳,在河边提小鱼小虾,有一次我不小心……”
“我记起来了,你失足掉下水,被冲下窝底潭。”怡平哈哈大笑:“哈哈!是我把你拖起来的,潭边全是烂泥,你成了一个……哈哈!一条泥鳅。”
“啐!”纯纯羞红着脸白了他一眼,接着脸色暗下来了;“就是那一年,你突然不见了,我……”
“纯纯妹妹,你哭得好伤心是不是?”梅英抓住机会打趣纯纯:“啧啧!六岁的女娃娃能有多大?居然为男孩子掉眼泪……”
“要死啦!这是做姐姐的该说的话?”纯纯拧了梅英一把:“你呢?要不要说些儿时趣事来听听,大概有许多男孩子跟在你后面吧?我好可怜,不但没有男孩子跟着我,我还得跟在怡平哥后面做他的累赘。”
“这才叫做青梅竹马呀!喂!你们到底要不要去?”
“我赞成。”纯纯向怡平微笑:“怡平哥,去嘛!好不好?”
“我想,我们来这里已经三天了,对不对?”怡平向纯纯说。
“是呀!我的伤口已经结疤,梅英姐姐家里的金创妙药真好。”
“搜山的歹徒们,该已接近太虚幻境了,谷中所有的人都已经派出,我们能去玩?是不是该出去……”
“早着呢!”梅英说:“搜巫山十二峰,就够他们苦三五天了。今早信息传来,他们还在那一带爬上爬下,辛苦得很。”
“会不会有些绝顶高手远出搜寻?说不定真有人找到这一带呢。”怡平仍然不放心:“那些人都是寻踪觅迹的行家。”
“不会的,情势完全在家父的控制中,已经觅妥龙争虎斗的地方,正按预定计划,逐步将他们往该处引。”梅英信心十足地说:“等他们累得筋疲力尽,就是生死一拼的时候了。怡平哥,目前还用不着我们出动。”
“好吧!那就走。”怡平终于同意了。
“下水的话,别忘了带衣裤去换。”梅英说:“我去准备渔具,钓竿,鱼叉,鱼篓,都得带,走。”
他们就在来时竹筏靠岸的地方,三人并坐在树下准备放钓。
梅英的计划是先钓鱼,然后下水用鱼叉,去抓下游半里外山崖下的大白鳝。
白鳝就是鳗鱼,这里有些白鳝长有五六尺,色如淡金,已经不是青灰色了。
午后不是钓鱼时光,但在这里,肉食的鱼类白天黑夜皆活动频繁,那些巨大的七星鱼夜间反而少活动。
刚放下钓,怡平突然挺身站起,举目向下游眺望,眼中出现警戒的神色。
“怡平哥,怎么啦?”梅英讶然问。
“梅英,下游是不是有人玩水?”他指指下游。
下游有座高崖,下面是怪石起伏,有些升出水面的潭湾,在该处戏水相当危险,白鳝特多。
“没有呀,那一带平时有人去叉鱼,但这时敢去的人都派出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梅英向下游不住眺望:“怡平哥,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涟漪。”
潭水流速缓慢,阳光普照,天气晴和,水波不兴,有涟漪就表示水面有物移动。
“是水禽。”梅英说:“有时候,这里还可以看到天鹅呢,水凫鸳鸯多的是,你看,天空上不是有许多水鸟飞翔吗?瞧,那是苍鹭,那是鹤,那是……”
“水禽的涟漪……好吧!就算是水禽……哎呀!有鱼上钩了,好大……”
“不要拼命拉!会把钓丝拉断。”梅英叫:“那是大鲶鱼,比老虎还凶。怡平哥,你麻烦大了。我们这里的鲶鱼没有泥腥味,但没有人要吃,把它拖上来得费不少工夫。”
大江的鲶鱼,有些长到七八十斤,六七尺长的鲶鱼并不稀罕,但在三峡一带却不多见。
两个头上顶着草枝的人,正从下游贴岸向上游,有时潜入水中,好半天不浮上来,浮上来只为了要察看岸上的动静,原来他们利用芦管呼吸,所以不需浮升水面。
三斤重的鲶鱼就不容易拉上来了,这条鱼大概不少于五斤,拉力出奇地凶猛,用力拉必定断线。
怡平对钓鱼不算外行,一收一放有章有法。
纯纯兴奋地跟在他旁边,不时叫着替他助威,两人沿岸向上游移动,不久便离开原处三二十步了。
鱼仍然没拉上来。
梅英微笑着坐在原地,扭头注视兴高采烈的一双爱侣,脸上有动人的笑意,眼中有异样的神彩。
这三天相处,她进入少女最神奇最兴奋的动情期。
她发觉怡平对她和对纯纯同样温柔,同样关切,与在山区对她时时警戒,时时保持距离的情形完全不同。
怡平的一投注一微笑,对她都是难以言宣的兴奋,令她心潮汹涌的感觉与时俱增,她觉得生命是那么可爱,世间充满了温情。
她甚至不再多想有关走狗们搜山的事,不再想到往昔行道江湖的剑影刀光。总之,她十分满足,十分兴奋,少女的情怀处处表露无遗。
她的目光在怡平身上,心也在怡平身上,神意也在怡平身上,因此浑忘身外的一切而失去往常的警觉,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那条鱼是高嫣兰。”她出神地想:“他仍在尽心尽力捕捉她。”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自己怎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怎会将人比鱼?情势也不一样呀!这怎能比?
也许,我是他,他才是那条鱼,我和纯纯正在用尽心力捕捉他。”她的思路又变了。
她又笑了,笑自己怎又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蓦地,一声水响,打碎了水面的如镜平静,打碎了她的幻想。然后,眼角余光看到巨型物体从水中破水跃起,快速绝伦。
不是大鱼;不是水怪;不是龙;是人!
发现是人,已经反应得太晚了。
二十步外正与鱼作生死斗的怡平,听到了怪异的水声。本能的扭头一看,大吃一惊。
“该死的!”他怒吼,丢掉鱼竿一跃四丈。
可是,也来晚了。
梅英甚至来不及站起,她就坐在水边。水中有人跃上,眨眼即至,连转念都来不及。
鸩尾岤挨了一击,她立即失去活动能力。
来人顺势将她扑倒,抱住她奋身一滚,一声水响,滚落水中去了。
她神智仍清,来人下手有分寸,僵而不昏,劲道控制自如。
她本能地屏住呼吸,以避免喝水。梅英水性本来就高明、经验丰富,滚落水之前,她已深深吸满一口气。
对方水性之高明,令她大吃一惊,带着她向下沉,然后像大鱼般向下游潜泳,好快。
不止一个人,那第二个人影已到达她身侧,帮着带她的人,将她往前推送。
终于,她昏厥了。
纯纯在怡平咒骂着纵起时,也看到梅英被带下水的情景,尖叫一声,随后狂追。
怡平到了,已看不见水下的人。
他沿岸飞奔,但奔出百十步,已到了崖旁,无法通行了。
他脱掉短靴,将靴塞人腰带,毫不迟疑地向后面狂奔而来的纯纯叫;“快回去报警!”
一声水响,他飞跃入水。
敢到东海黑水洋擒龙捕鲨,可知他的水性造诣定不等闲,这点山间长潭算得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附近的水势地形,乘筏前来时,他已经暗中留了心。
下游三里余,左岸有一段古木参天的山坡,有些地段是起伏不大的野地。
一个穿灰蓝色水靠的人,爬上坡度不大的潭岸,先抱起昏了的梅英,另一个穿蓝色水靠曲线玲珑的人也上了岸,进入茂密的树林。
女的背了梅英,男的在后面警戒,两人沿潭岸的树林内缘,向下游狂奔。
“好像没有人追来,不必跑得太急,留些精力应付意外。”男的一面说,一面不断向后监视。
“要不要将人先救醒?”女的一面奔跑一面问。
“不必,到前面再说,必须远离现场以策安全,越远越好,这小女人死不了。”
“哎呀……”女的惊叫。
男的扭头一看,大惊失色,脱口狂叫:“用兵刃……”
女的丢下梅英,狂冲而上,伸手拔系在背上的分水钩。为了游泳方便,长兵刃负在背上比较不挡水。
从树后闪出拦截的人是怡平,浑身水淋淋,短靴已经穿妥。
双方对进,其快可知。
女的兵刃尚未拨出,怡平已经抢先进攻,劈面就是一记云龙现爪。
女的来不及拔分水钓,兵刃在背上仓猝间不易拔出,只好本能地用金丝缠腕擒人,急扣怡平的腕门。
怡平不收招,让对方搭实,腕一沉,五指反而刁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沉一带。
“哎……”女的尖叫,向下挫。
怡平出左手向下一勾,便勒住了女的咽喉向上拖,右手也将对方的右手扭转向上提。
女的相当凶悍,左肘发狂般后攻自救。
可是,一连三肘,不但没撞断怡平的肋骨,手肘却像是撞在皮鼓上,震得左臂又酸又麻,最后终于失去力道,咽喉被勒得受不了啦!舌头开始外伸。
男的反应相当快,可惜来不及救应女的。
女的一照面便被制住了,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抓住昏厥的梅英拖退丈外,先争取安全距离。
“原来是你,难怪水性如此高明。”怡平咬牙说。
“你……”男的脸色大变,但强定心神保持镇静。
“五湖钓叟侯洞庭,拔山举鼎立即便派你父女立功了。这位是你的女儿,武林三女杰之一,凌波仙子侯翠华吧?她陆上的功夫差劲得很。”
“你是……”
“孤魂野鬼庄怡平。我认识你,那天走狗们逼你父女入伙,公孙云长、高嫣兰都在场,我也在,但并未露面,所以你不认识我,但应该知道我。”
“你……”
“你来做什么?”
“探道,老朽父女负责在有水的地方寻踪觅迹,几天来毫无发现,今天总算看到有人,不得不擒作人质,以便让主事的人问口供。”
“把人放下。”怡平沉声说。
“不行,老朽交不了差……”
“你不放?”
“该你放人,姓庄的。”
“你不管你女儿的死活了?”
“交不了差,我女儿同样会遭殃,所以……”
“你不想交换你女儿的性命?”
“父女连心,看来,你阁下占了上风。”五湖钓叟泄气地说。
“差不多,换不换?”
五湖钓叟冷冷一笑,将梅英拍醒。
这位水性超尘拔俗的老钓叟,并非将姑娘淹昏了,而是将人拍昏插芦管入口呼吸,因此水喝得并不多。
“现在,老夫要先问问看,是不是值得交换。”五湖钓叟狞笑着说。
“好,你这老卑鄙能做得出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你做好了,在下也不会闲着。哈!老狗,你女儿还是大闺女吗?”怡平怪腔怪调地问。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五湖钓叟沉声问。
“小意思。如果是大闺女,以后她要嫁人,可能麻烦大了。”
“你……”
“现在,我要把她剥光。你这个做老爹的人,最好避远些,你总不会厚着脸皮在旁看热闹吧?”
五湖钓叟气得脸色铁青,伸手抓住梅英。
“小畜生你敢?你……”
“我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英雄,没有什么不敢的。你舍得女儿,我也舍得我的女伴,而你,不但失去女儿,还得丢掉老命。”
“你……”
“你如果真舍得任何东西,就不会在暴力下低头,甘心被迫做走狗。你到底换不换?”
最后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真把五湖钓叟吓了一跳。
“你先放我的女儿。”五湖钓叟不得不认输:“可别在我女儿身上弄鬼。”
“你女儿还不值得在下弄鬼。”怡平说,放了侯翠华,将人向前一推。
“女儿,怎么了?”五湖钓叟向冲来的女儿关切地问,似乎还不肯相信怡平真的放人。
“这人的臂力好可怕。”侯翠华揉动着喉部,似乎余痛犹在:“不要紧,女儿还挺得住。”
五湖钓叟阴阴一笑,抓起梅英扛上肩。
“哦!老匹夫,你打算食言不放人?”怡平淡淡一笑,似乎毫不在乎。
“老夫何时食言了?”五湖钓叟狞笑,得意已极:“老夫从来就没答应释放你的女伴,只说你先放人,没错吧?阁下。”
“哈哈哈……”怡平敞声大笑:“你当走狗没有几天,却把走狗们无耻的坏点子作风很快就学会了。”
“你还敢笑?”
“我笑,你就得哭。”怡平的笑容未敛。
“能笑,你就多笑几声吧,等一会你就笑不出来了。阁下,老夫找地方问完口供,再决定如何释放你的女伴。老夫会放人的,但不是现在,千万不要追踪,你不希望你的女件受到伤害吧?”
“能走,你就请便啦!不送。”
“你最好不送。女儿,走……咦……”
侯翠华一双本来明亮清澈的双目,这时瞪得大大的,眼中似乎放射出兽性的光芒,眼神阴森可怖,龇着咬得死紧的牙,鼻子耸皱而起像正在发威的狼。接着,双手提起了,十指如钩不住抓合、伸张、用劲的线条十分明显。然后,呼吸一阵紧,喉间发出怪异的咆哮,身躯挫低,摆出兽类即将向同类猛兽攻击的姿态,一步步向五湖钓叟欺进,作势扑上攻击。
“女儿……”五湖钓叟厉叫,一步步向后退:“女儿,你……你怎么了?你……”
一声咆哮,侯翠华飞扑而上,手脚齐出,连抓带踢凶猛无比,像猛兽股扑向侵入地盘的同类。
五湖钓叟大骇,丢下梅英闪避。
咆哮声阵阵,侯翠华发疯似地紧跟着其父扑击,一次比一次凶猛,三下五下,把五湖钓叟逼得四处躲闪。手忙脚乱,一面狂叫:“女儿,清醒清醒……”
回答他的是一声咆哮,有尖利指甲的手爪,几乎抓住他的肩膀,逼得他飞退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接着,他看到不远处的怡平,正解了梅英被制的鸠尾岤,扶起梅英活动手脚。
“姓庄的!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他一面躲闪,一面焦灼地狂叫。
“哈哈哈……”怡平狂笑:“你不是说我笑不出来吗?我说你要哭,当然哭不哭在你。我孤魂野鬼说话不一定正确,信不信由你,你一定会哭的。”
“你在她身上果然弄了鬼!”
“在下并没有保证不在你女儿身上弄鬼,只说不值得弄鬼,没错吧?”
“你……”
“老匹夫老狗杀才你给我听清了?”怡平语气转厉:“你当了几天走狗,就把在下对你的大仁大义当作你达到目的、表功邀赏的本钱,完全忘了你往昔的侠义雄风。你这种人,永远是世间的祸害。你的女儿不久就会变成一头发疯的兽,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不如硬下心肠,杀了她,这比看她发疯发狂要仁慈些。再见,老匹夫。”
怡平说完,与梅英携手而行。
五湖钓叟摆脱爱女的紧迫追逐,飞掠而至,情急狂叫:“姓庄的……”
怡平挽着梅英,脚下一紧,一面说:“老狗,拔你的分水刺呀!你的女儿也一定跟着你拔,你就可以刺死她了。”
“庄老弟……”五湖钓叟惨然叫。
“你也可以跳水,你的女儿也会跟着跳,她一发疯,就会淹死在水里,你就一身轻松了!”
“庄老弟,求求你……”
“你这时求我,太晚了。”
怡平并不急于离开,挽着梅英折向而走。
两人脚下如行云流水,轻盈飘逸神态从容。
第三十九章 太虚幻境
五湖钓叟跟着折向追赶,糟了,正好被咆哮追逐的侯翠华抄出截住,父女俩重演你扑我闪的老把戏。
“死一双不如死一个,老匹夫,杀死她!”怡平一面掠走,一面叫:“等你们两人精力耗尽,缠在一起就得死一双了。”
“求求你,庄老弟,放我父女一马,我也是不得已。”五湖钓叟声泪俱下地哀求。
“有条件。”怡平站在远处说。
“我只能答应你能力所及的条件。”
“在下不会妄求不可能的事。”
“我……”
“你如果再反悔,在下必定要你父女死得万分悲惨,信不信由你。”
“我决不反悔了。”五湖钓叟懊丧地说。
怡平放开梅英,突然闪电似地切入五湖钓叟父女的中间,双手在侯翠华面前快速地挥动,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大喝一声!
侯翠华像是挨了当头一棒,向前一栽,激动狂乱的神情开始松弛,仅呼吸急促喘息声粗浊,那是追逐的结果,与受制乱神的事无关。
五湖钓叟奔近,急问:“她……她怎样了?”
“力尽,躺片刻就好。”怡平冷冷地说,脸上神色不友好:“但是,她好不好,大权操在你手中。”
“你……你用妖术?”
“连笨驴也不会告诉你是什么术。”
“你有什么条件?”
“和你一样。”
“和我?”
“你不是要口供吗?你不以为我也有相同的要求吗?”
“这……”
“首先,在下要知道的是,拔山举鼎来了没有?”
“来是来了,是真是假就难说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来踪去迹……”
不久,怡平与梅英匆匆返回卓家,半途碰上纯纯领来救应的十余位谷中子弟。
快活刀与白莲花夫妇恰好返谷,立即由快活刀甘嘉棠,召集谷中的人手,在卓家商讨应敌良策。
快活刀郑重地表示,对方人才之众,出乎意料之外。五湖钓叟父女居然能利用溪流深入幻境中枢附近,而主力仍在巫山十二峰。
比五湖钓叟更高明的人,也很可能接近了幻境外围,原定的计划如不改变,主动权便将消失,因此必须立即改变计划。
传信给卓文俊夫妇的人先一步动身。
怡平带了两姑娘,稍后走另一条秘径登程。
怡平的建议受到重视,他自告奋勇,与两位姑娘组成实力雄厚的打击群,先消灭四出暗搜的高手走狗,以免暴露太虚幻境的中枢。梅英熟悉山区的地势,哪些地方有走狗活动,她可以推断出来。
三人换穿了暗绿色的劲装,带了山区应用的工具,进入绵绵无尽的山岭和丛莽。
“怡平哥,你认为五湖钓叟父女逃回去之后,会不会把进入瑶池的经过说出?”梅英一面走一面问。
“大概不会。”怡平说:“那老家伙被迫做了走狗,已经变得聪明会用心计了,说出来他哪有好日子过?我猜,他父女并不急于返报,而到另一条河流鬼混去了。”
“你到底用什么方法,作弄那凌波仙子侯翠华的?”
“那只是离魂鬼母的最简单离魂术,加上我在她的灵台岤轻轻来上那么一记小小震荡手法,和一点心灵示意术:如此而已。”
“她真会发狂?”
“不会,精力耗尽,她就会睡上一大觉,醒来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怡平哥,那凌波仙子美不美?”纯纯另起话题。
“武林三女杰之一,与高嫣兰齐名,她的美与高嫣兰不同。”怡平加以解释。
梅英向纯纯打眼色,表示诧异。
这是怡平第一次在两位姑娘面前,提起高嫣兰而没出现特殊的表情。这种转变,两位姑娘不但诧异,电深感宽慰。
这表示怡平已对高嫣兰没有多少留恋了,感情也正在蜕变中,是相当令人满意的好现象。
越过东南六七座奇峰,到达一条纵向河谷,山势往东南伸展,小河谷沿山势曲折盘旋而降。
“从这里往下走。”梅英向小河谷下游一指:“可以到达达登龙峰的西端峡谷,那一带有一些山民生息其间。早些年曾经有几位避仇逃案的人,在那里隐居逃世,最后皆受不了清苦死寂的生活,先后重返花花世界,随波逐流去了,留下一些遗迹至今仍未湮没。按爹传来的信息,他们东路搜索主力,可能在峡谷。那一带的风景很不错,峡谷两旁可以开辟田地,爹一度曾经打算在那儿安置一些人开垦,养活一两百人丁绰有余裕。”
“我们去碰碰运气。”怡平说:“能养活人的地方才有人定居,江湖人通常都在有人定居的地方找线索。你逼公孙云长和高嫣兰夜袭杨家,摆出的阵势十分壮观。拔山举鼎当然知道你们拥有大量人手,居住的地方,必须具备能居住的条件。五湖钓叟父女,就是根据人逐水而居的习惯,而发现了幻境中枢。有人搜索这一条有河的山谷,该是合理的估计,走!”
同一期间,小河谷的下游,五位老道从登龙峰东南的纵向山脊,觅迹寻踪,下降至河谷的东支山峡。
虽则老道们修真有成,一个个身轻似燕,无奈山高林密,处处有绝壁断崖,甚至稍微平坦些的山坡,也寸步难行,可把他们累得精疲力竭。
往往爬一座山,就得花掉一天半天工夫。
没到过原始丛莽的人,往往以为那些树林,与村子口的风水林差不多,不但可以行走,还可以在里面捉迷藏游戏呢!
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些原始山林中,杂草高有丈余,荆棘丛生,藤萝密不透风,连兔子都不易在内走动。
人一陷进去,手中有砍山刀还可以砍树削草开路,没有刀可就麻烦大了,人的手在这种地方力量有限得很,形容寸步难行绝不为过,所耗的精力极为可观,一天恐怕走不了十里八里地,保证衣裤破裂,全身都是伤。
五老道小心翼翼找容易走的地方走,而容易走的地方又少得可怜,因此速度像蜗牛,降下峡谷,已是狼狈万分,吃足了苦头。
“知机子道友!”走在最后的老道赫然是大法师天都羽士,愁眉苦脸地说:“这鬼地方怎会找得到路?该死的!这里恐怕除了猿猴之外,就是虫蚁才能在此过活,任何兽类皆难以生存,何况是人?没有人当然不会有路,还是回去算了,不能走啦!贫道这辈子这哪曾受过这种活罪?”
这妖道说得不错,他这辈子的确不曾受过这种活罪。
他贵为天香正教教主,有徒众上千,在通都大邑接受信徒们供神仙似的供奉,走一步就有不少人前呼后拥,有车有马有轿代步,哪曾像野猪似的用肉身在荆棘丛中开路?难怪他怨天恨地发牢马蚤。
“做一天和尚撞一大钟;做一天道士念一天咒,”走在中间的知机子老道冷冷地说:“咱们拿钱办事,不办就不要拿钱。喂!无亏道友,你真记得这一带有人,没弄错吧?在这里人一定活不了。”
“三年前贫道曾在这附近采药,的确发现有人,错不了。”在前面用木棍拼命开路的无亏道长说:“下面的山谷是穷山恶水中的天堂胜境,不但可以居住,而且可以清修,禽兽甚多,是种山的好地方,一定有人在里面聚落而居。从现在开始,大家眼睛放亮些,留意可疑的痕迹,也许咱们已经落在人家的监视下了。”
“只有山精木客监视咱们,不会有人。”另一位叫太乙丹士的老道嘲弄地说:“无亏道友,我敢保证,三年前你所看到的所谓人,一定是鬼怪。哼!你说,你与看到的人打过交道吗?”
“一在山上,一在山下,如何打交道?外行!”无亏道长停止拨路,扭头狠瞪了太乙丹士一眼:“贫道日夜与鬼怪打交道,总不至于人鬼不分吧?三年前贫道所看到的人,还会吹箫和唱山歌呢,两个活生生的人,决不是青天白日敢现身的鬼怪。喂!该谁在前面开路了?”
“他娘的棍球!”天都羽士一面咒骂,一面超越到前面:“该我了,龟儿子王八!人要变成鸟,该多好?”
“变成鸟还能算是人?”无亏老道将开路的木棍交与天都羽士:“要骂,你该骂王八快活刀,要不是他那些人把价值连城的十二色珍宝盗走了,咱们哪会受这种活罪,千辛万苦来找他的贼窝?”
“说来说去还是山精地异两怪害人不浅。”知机子满怀怨恨:“他两个混蛋在严府有一份好差事,偏偏像游魂似的逛到武昌来,一口咬定曾经在巫山看到佩快活刀的人,活龙活现地硬说。快活刀的巢岤就在巫山附近。山精那王八蛋还出什么馊主意,说搜巫山一带山区,因山势的走向不宜从外向里搜,建议向霸剑西道借路,绕到北面由内向外搜,不但搜索容易,也出其不意俯敌之背。真是见了鬼,居然被他料中西道真的在拔天岭建山门,因而大总管坚信那王八蛋的消息是正确的,所以发誓一定要将快活刀的巢岤找出来,追回十二色珍宝,再前往万花山庄办正事,可害惨了咱们这些人。”
“咱们搜了好几天,搜遍了一百六十里巫山十二峰。”天都羽士双手持棍,拼命拨打挡路的野草荆棘开路,一面咒骂:“天杀的,见他娘的大头鬼!除了一些野蛮人,哪曾发现半处像样的地方?如果找不到快活刀的巢岤,日后贫道与山精地异两怪没完没了。呸!贫道一教之主,成了披荆斩棘的开路小卒,晦气。”
一阵枝叶纷飞中,他们降下峡谷的平野。
溪流一线,清澈如黛色的玉带,两岸虽然林木葱笼,但已经不生荆棘藤萝,行走已无大碍,不需被荆斩棘开路了。
“咦!那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天都羽士,在溪旁用棍向对岸的水际一指。
小溪宽仅三四丈,水流平静,游鱼可数,清澈见底。
知机子急冲七八步起势,大雁似地飞越,轻盈地飘落在溪对岸。
“是丢弃的爬山虎快靴。”知机子用棍挑起天都羽士所发现的东西,郑重宣布:“是被水冲上来的,上游有人居住,而且是配穿爬山虎快靴的人。快!咱们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天色不早,赶两步!”
首先,他们在溪边找到一座用栅围起来防兽,里面种有菜蔬的菜园。
这是有人居住的最佳证明。
五老道欢喜欲狂。
左方出现一座茅屋,相距不足百步。
踏上至茅屋的小径,茅屋前出现三男两女,用惊诧的目光,迎接五个颇有神仙气概,但狼狈万分的外方人。
那位年约花甲的老人,首先笑吟吟地抱拳行礼打招呼:“诸位仙长大概是访道而来的。深山绝谷,罕见外客,诸位仙长远道而来,非常欢迎,诸位仙长请进来喝杯茶歇息,请。”
“打扰施主了,谢谢。”知机子客气地稽首说。
厅堂不大,但粗制的家具倒还齐全,可知这家人在此地,种山与世隔绝,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少妇奉茶毕,与老太婆入内去了。
主客双方客套一番,五老道先通名:知机子、无亏道人、太乙丹士、天都羽士、飞云散人。
知机子声称,的确是求仙而来的。
花甲老人自称姓毕,毕天虹,老妻虞氏。长子毕大川、次子毕大江、长媳龙氏。老家在江西,迁来此地隐居已有十年。
十年来,一家老少到县城办事不足五次。
几乎忘了世俗,世俗也遗忘了他们。
已经是申牌末,山中已不见日影,老道们当然不会离开,势必在毕家住宿一宵。
华天虹吩咐妻媳,整理客房留客人住宿,并准备膳食。主人在客厅陪伴客人聊天,毕大川兄弟饶有兴趣地倾听客人叙说山外的一切。
“毕施主在此定居十年,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这种与世隔绝的清苦日子,比贫道入关苦修更为清苦。”知机子开始探口风:“但不知附近还有其他人家么?”
“上游还有几家。”毕天虹说:“其实,在这里生活还不算清苦,飞禽走兽很多,山药包谷都可以作为粮食,与世无争,精神上是愉快的。一年跑一趟县城,卖些兽皮药材,换购一些日用必需品。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满足,庸碌小民,这种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带全是穷山恶水。”毕大川说:“不会有神仙,诸位仙长辛辛苦苦前来,恐怕是徒劳跋涉了。”
“贫道访仙是次要的事,主要是访人。”知机子淡淡一笑:“毕施主,上游的人家距此有多远,又是些什么人?”
“最近一家约有十里地,姓周。”毕天虹热心地说明:“一家四口生活得不错。来这一带过活的人,不瞒仙长说,多多少少有点厌倦世俗,逃避世俗,谁也不想提起以往的家世,所以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根底。”
“毕施主练武的根基不错。”
“这……”毕天虹脸色一变:“在这里与天争、与兽争,没有武功根底,日子是很难过的。仙长该听说过这一带的人猿巨熊,其实最凶猛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