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等着!”周婷儿不理莫星辰,只狠狠瞪一眼叶云萝,带着丫头们转身离开。
待周婷儿走远,叶云萝才抓着裙角,慢慢地从假山上爬下来,一脸悔恨地走到莫星辰跟前,黯然道:“殿下,奴婢生性粗野,刚入府就得罪了表小姐,实在不配服侍殿下,还请殿下责罚奴婢,把奴婢撵出府去吧!”
莫星辰眯眼,磨牙笑道:“你敢动手在我府里打人,我自然要责罚你。但出府嘛,你这辈子就不用想了!”
“为什么?”叶云萝一扫脸上悔恨,直起腰身叫道,“殿下,你是不是要我把流光府拆了才开心?”
“你有胆,就试试!”莫星辰懒懒地笑,一点也不动气。
叶云萝气极,凛然道:“殿下,你这是强抢民女!殿下就不怕我家人一纸御状递到明珠城来?不知殿下可曾听闻过落英郡的百草堂?我叶家也算世居大齐南部的名门望族,相信……”
“是是,相信叶家人得信后,会很乐意赶到我流光府押你这逃家的四小姐回家,然后继续把你关在叶家药房里,没日没夜制药配药一直到老死!”莫星辰笑着接口,一脸的怜悯。
“你……你都知道?”叶云萝越听越无力,原来的凛然神色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身的苍白与无力。
是啊,怎么说莫星辰也是齐国的皇子,怎么会真把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放在府里?这不,早派人把她的身世背景调查个一干二净,也只有她这个傻瓜还在妄想着跟他斗一斗。
“叶四小姐,你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了,还想回去过那种被软禁被奴役的悲惨日子吗?”莫星辰貌似无限同情,实则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你!我在家里是被软禁被奴役,在这里也一样也是被你软禁奴役嘛!”叶云萝愤然。
莫星辰连连摇头,道:“那可大大不同,你在我府里吃好的穿好的,虽然不能出门,可也不用做什么呀!难道这么悠闲这么舒服的日子你不喜欢?看本殿下对你多好,你还不满意!”
“我……我很满意,很满意……”叶云萝悲从中来,欲哭无泪。
难道,这辈子她就是个被软禁的命了?
第四章 软禁(1)
住进流光府的第二天,莫星辰一大早跑出门。叶云萝呆坐在屋子里郁闷,忽地接到了皇宫里宁贵嫔娘娘的传召。
问过侍女才知道,原来宁贵嫔是莫星辰的母妃,也……是周婷儿小姐的嫡亲姨母!
唉唉,是为了昨晚她甩了周婷儿两巴掌吧!
叶云萝更加郁闷,简直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周婷儿有那么硬的靠山,早知道莫星辰不肯放她走,她就不去招惹那周婷儿了!
看吧,现在报复来了!
打了小的,老的出来发话了。
叶云萝就算是猪脑,也不会傻到以为宁贵嫔召见她是因为她美丽温柔善良可爱,是因为丑婆婆想要见儿媳妇!
皇城,归惋宫。
叶云萝跟在宫女身后,走了好长一段路,绕了不知多少个弯,才进入归惋宫内的某个侧殿。
殿堂里温暖又馨香,一个穿戴华丽的女子正坐在上首喝茶,身边四五个宫女静静侍候,行动间衣袂轻扬却不发出半点声音。
叶云萝进殿后也不敢多言多动,跟着宫女静静跪下,等待宁贵嫔发话。
不过,叶云萝的嘴巴不敢动,眼睛却是敢动的。
往上偷偷一看,却发觉这位贵嫔娘娘异常的年轻,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岁年纪。
皇妃就是皇妃,宁贵嫔长得极是艳丽动人,姿态也极尽优雅。一双凤眼斜斜挑起,肌肤白腻如羊脂美玉,正拿戴着尖长指甲套的纤手从宫女手里接过个青瓷小盖杯,一边轻轻吹散茶上水气,一边啜饮。
叶云萝瞧着她的动作不由捏把汗,那么尖的、足足有三寸长的两根指甲套,万一不小心划到脸上怎么办?
“你,就是十二带回府里的野丫头?”宁贵嫔喝完茶,不经意地抬起凤眼,向叶云萝一扫。
“是,娘娘。”叶云萝暗暗翻个白眼,接受“野丫头”的封号。
“走过来点,让本宫瞧瞧。”宁贵嫔把茶碗放回宫女手里,手指翘成兰花状,很优雅地放回膝上。
“是,娘娘。”叶云萝无奈,爬起来走上前几步,又跪下。
“唔,长得倒还不错。”宁贵嫔细瞧她两眼,站起身慢慢向她走近。
被宁贵嫔近身,叶云萝闻到她衣上熏香,不知怎的心下抖了抖,不甚自然地道:“是……娘娘。”
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这一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宁贵嫔缓步走到叶云萝身侧,绣满紫槿花图案的裙角迤逦在地上,悠悠道:“这世间女子,大家闺秀也好,小门小户也好,但凡长得不错些,便都盼着跃高枝,做主子。你是十二亲手带回府的,人品如何,家世如何,来历如何,这些我都不管,就只告诉你一句,你可听仔细了。”
她语气不愠不火,声调不高不低,听起来好像没有半分烟火气。
可是叶云萝听着,却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咬了咬唇依旧应道:“是,娘娘。”
宁贵嫔低笑一声,慢慢伸出手到叶云萝颊上额上轻轻抚弄,一个字一个字道:“心,不要太高。有时心越高,就会跌得越碎!”
冰凉、尖锐、冷厉的指甲套,在叶云萝脸上轻轻划过,似有若无,却又毛骨悚然。不知道下一刻,指甲套的主人会不会一时手颤,在叶云萝娇柔肌肤上凿下血色花纹。
叶云萝半点都没想到,她刚刚才注意过的指甲套,现在居然会带给她这样的恐吓与惊惧!她的后背上冷汗直流,将中衣都浸透,用尽力气才拣回声音,颤然道:“是,娘娘!”
殿阁外,春光明媚。
叶云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向宁贵嫔告退,又是如何跟随宫女走出侧殿的。
她只知道,她方才经历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恐惧与耻辱。就连当初莫星辰放火烧船,司徒冰封厉刀分身,也比不上刚才那刻的震惊!
天家威严,果然不同凡响。
宁贵嫔不过是一个久居深宫、体躯柔弱的年轻女子而已,但她在宁贵嫔跟前,除了像白痴一样唯唯诺诺,竟什么也说不出,做不出。
她不敢,她真的不敢。
因为她想象不出,若她说了做了,那个尊贵优雅、轻声细语的美丽妇人,在下一刻会对她怎样?
她得罪莫星辰,不过被骂一顿、打几下屁股罢了。
她得罪司徒冰封……不,她根本没机会得罪。
她得罪周婷儿,于是引出了宁贵嫔。
若她再得罪宁贵嫔……或许,她已经得罪了?
浑身汗湿、状若游魂的叶云萝忽然回过神来,如受惊的小兔一样四处张望。
身边,花繁枝茂,却清寂无人。
这是哪里?在前边引路的宫女呢?这里,还是归惋宫吗?
看着四周陌生的园林景致,叶云萝不能确定。
到处都是花影扶疏,到处都是枝叶错落,叶云萝呆立在石径上,不辨东南西北。
足足在原地愣了老半晌,叶云萝才试探性地看准一个方向迈步。这园子真是好大呵!大到她走得气喘吁吁,一身冷汗变成热汗,也没走出个所以然,更古怪的是,园中竟连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
她明明记得,先前走入归惋宫时,一路上可是有无数宫人的!
这,代表了什么?
叶云萝很快就知道了。
“你是哪一宫的奴才,在园子里瞎转!”
一个年轻男子凉沁沁又阴森森的声音,忽地从一株花树下传出。
“呀!”叶云萝一惊,忙转过身。
眼前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着云蓝色掐丝纹月锦袍,头戴束发紫金冠,面貌阴柔秀美,正拿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盯着她。
“奴婢见过……见过殿下!奴婢并非宫中侍女,因迷路不慎闯入园中,请殿下恕罪!”叶云萝老老实实低头,行礼。
同等样式的紫金冠,她在莫星晨头上看到过一回,只不过莫星辰的那个比眼前男子的小一些,也少了几样珠宝。
所以,眼前男子的身份,比起莫星辰来只会高不会低。
“你不是宫里人,为何闯到此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似乎来了点兴趣。
“奴婢……奴婢是十二殿下府里的人,今日是由宁贵嫔娘娘召见入宫的,方才从娘娘宫里出来,一时迷了路。”叶云萝没办法,拿出莫星辰的金字招牌挡上一挡。
“嗯,原来是小十二的人呵!迷路迷到我这里来了。”细长的眼眯得更细长,男子对叶云萝的兴趣更浓了一点。
“殿下,奴婢可否退下了?”叶云萝从男子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丝不妙,只想溜之大吉。
眼前男子……不会正好跟莫星辰有仇吧!
“急什么,既然来了,那就陪本殿下多聊会儿吧。”男子的声音拖得绵长,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阴柔邪气。
“是……殿下。”叶云萝听得寒毛直竖,大呼糟糕。
完了完了,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不知道排行第几的皇子跟莫星辰必定有仇了!
“来,让本殿下好好看看,小十二身边的人长什么模样。”男子绽唇一笑,凑上前来。
“殿下!”叶云萝害怕,忍不住朝后退。
可是男子伸出手,那动作看起来明明不怎么快,却在一瞬间就触到了叶云萝,捏住了她的下巴。
“嗯,小十二眼光向来不错,身边的丫头果真美貌,起码比本殿下园里那几个漂亮多了。”男子欣赏着叶云萝的面容,像是感叹,又像是埋怨。
叶云萝被他捏住下巴一动不敢动,强笑了笑,“殿下夸奖,奴婢不敢当。”
男子笑着摇头,道:“不是夸奖,是真的。不如你跟十二告个假,来我这里当差如何?我是他三哥,他不会不肯的。”
“三……三殿下?”叶云萝闻言,差点晕过去。
她听说过的,她听莫星辰说起过的……当朝三皇子莫淙月是皇后娘娘亲生,因为是中宫嫡出,所以在众皇子里越发高贵一些。更在皇城中单独建有庞大府第,称明晖园。可是……可是莫淙月生性阴狠难测,一个月起码要处死七个八个丫头、九个十个太监!
原来这里就是明晖园,该死的她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留在这儿当差,就算莫星辰不拿把菜刀赶来砍了她,估计她也活不了几天!
第四章 软禁(2)
“怎么,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服侍本殿下吗?”莫淙月面容一沉,秀美的眼中杀机隐现。
“不不不,奴婢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要禀过主子才能回答殿下呀!”叶云萝吓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
“不用禀报了,想必小十二定然非常乐意才是。”莫淙月阴阴地笑,欣赏叶云萝因惊吓而愈加莹白的脸色以及一双闪着深深惧意的黑亮眼眸。
呵,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玩具最能令他欣喜。
更何况,这个玩具本身也是美丽到不同凡响呢!
“殿下!求殿下再考虑考虑吧!奴婢刚刚进流光府才一天,除了吃饭睡觉摘花爬山什么都不会,又懒又脏还喜欢打人偷东西!殿下您一定不会满意的!”叶云萝垂死挣扎,极力坦诚自己的一切缺点。
“没关系,我明晖府里的奴才不需要会太多。”只要会逗他开心就够了。伸出手,莫淙月抓住叶云萝一只手掌,拖着她往前走。
“不要啊!救命啊莫星辰!你的丫头被人抢啦!”叶云萝不顾一切地开始尖叫,期望能有个把好心的宫人过来看看热闹、传传消息什么的,或许莫星辰听到后还来得及赶过来救她。
“别废劲啦,我这明晖园可不是人人敢进的。”莫淙月禁不住笑,忽然感觉手中的小丫头着实好玩,比从前的所有玩具都好玩!
想必这一次,他可以多玩几天了吧?
莫淙月阴丝丝地笑,拖住叶云萝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停住。
“放开她。”前方一棵杏子树下,莫星辰板着脸,冷冰冰负手而立。那神情,那架势,怎么看,怎么都有抄袭司徒冰封的嫌疑。
“呵,原来是十二弟,这么快赶来了?”莫淙月手掌紧了紧,然后一点一点地松开。
“莫星辰!”叶云萝一得自由,马上像惊惶小鹿一样飞奔过去站到莫淙月身后,两只大大的眼睛瞪视莫淙月,一双手却紧抓住莫星辰的衣摆不肯放。
“我若不赶快点,这丫头不就给三哥抢去了吗?”莫星辰斜眼看一看叶云萝,身上冷气忽地散去许多。
“一个丫头而已,值得你这样巴巴地赶来?”莫淙月阴柔一笑,满脸讥讽。
“是啊,一个丫头而已,值得三哥你亲自出手抢夺吗?”莫星辰比他笑得更讽刺,更嚣张。
低哼一声,莫淙月阴荫道:“既然十二弟那么喜欢,可要好好看紧她啊,别一个不小心又走丢了。”
“三哥放心,我会看牢她的。”莫星辰挑挑眉毛,回答得毫不含糊。
皇家骨肉,本就没多少亲情能存活。
更何况,是在这样两个立场相异、形同水火的皇子之间!
莫淙月不再接话,只若有深意地瞧了瞧叶云萝,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开。
莫星辰冷冷看他走远,转过身对叶云萝怒道:“笨蛋!你吃太多想找死吗?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叶云萝极度委屈,跺脚道:“你还说,要不是你那个贵嫔老妈宣我来,我才不来呢!来了还叫个宫女把我扔在这里,我怎么知道这园子里有变态的!”
莫星辰闻言目中似有寒光闪过,忽地不发一言拉起叶云萝就走。
叶云萝手臂被他扯得生疼,似乎要和肩膀脱离开来,忍不住痛呼一声,叫道:“你干什么?”
莫星辰脚步飞快,冷哼:“不想死就快点!”
宫里规矩大,受召入宫之人若不跪谢请辞,擅自离宫会掉脑袋的。可是现在,莫星辰必须尽快带叶云萝出宫,迟了,只怕会来不及。
叶云萝跟在莫星辰身后,气喘吁吁拼了老命才不至于摔跤,感觉像要飞起来。看莫星辰急切的神情,若非宫里规矩森严,他恨不得把她抓在手里再来一次高空纵跃!
可惜,等叶云萝像狗一样张大嘴喘着粗气跟随莫星辰回到归惋宫前,已经来不及了。
“奴才见过殿下,殿下来得可真及时呀!”一个五十多岁、面色白净、皮笑肉不笑的老太监微笑着站在归惋宫门前。
“让开!”莫星辰瞪着老太监,不客气地喝斥。
“殿下,奴才可是奉了皇后娘娘吩咐来宣懿旨的,等宣完再让不迟啊!”老太监笑笑,忽地提高声音:“流光府侍人叶氏,快快跪下接旨!”
“……是。”叶云萝一愣,看看莫星辰,跪下。
旁边莫星辰脸色铁青,却是不再阻止。
中宫懿旨已到眼前,故意不接就是欺君犯上!
老太监得意一笑,对着两人双手一抖,极是熟练地拉开一卷灿烂锦帛,尖声道:“宣,皇后娘娘懿旨。有流光府侍人叶氏,奉召入宫,德行不修,着打入掖廷,操持杂役!”
“……掖廷?操持杂役?”叶云萝跪在地上,茫茫然抬头询问。
“掖廷就是冷宫,操持杂役就是干宫里边最粗、最累、最脏的活儿!”老太监很开心地为她解释。
“啊?”叶云萝哀叫一声,不敢想象,自己偶尔入宫一趟竟然就要被送到冷宫去,冷宫是疯子傻子杀人放火阴森恐怖的代名词呀!
“叶姑娘,这就请吧!”老太监侧身,向前引路。
“急什么!本殿下先带她去锦乐宫向皇后娘娘谢恩!”莫星辰拉起叶云萝,做最后的努力。
虽然,他知道努力的效果肯定不会大。
“殿下请留步!”果然,老太监马上出言阻止,笑道:“殿下,奴才来的时候娘娘吩咐过了,娘娘今日略觉疲乏,已经先歇下了,着殿下不必前去谢恩,让奴才直接领着叶姑娘到掖廷便是。”
“你!”莫星辰气结,恨恨喝骂:“死奴才!”
气死他了,赶这么急还是慢了一步!那皇后娘娘写起懿旨来真是熟练至极、快速至极啊!
“好了,这位姑娘请快着些吧,掖廷里缺人,那儿的管事公公正候着姑娘呢!”老太监合起手中绢纸,阴阳怪气地催促。
“我……我不要去!”叶云萝害怕地看看老太监,又求救地看向莫星辰。
“放心,皇后不敢对你太过分的,我会想法子尽快你救出去!”莫星辰心中有数,但想了想又低声叮嘱:“你在里头也小心点,那些七分醉什么的,没事多配点在身上吧!”
有些时候,不怕阎罗,只怕小鬼。
“我……”叶云萝一听,差点口吐白沫晕过去。
他当七分醉是贱卖的大白菜呀,想配多少就配多少的!
就她前两次用掉的,还是以前在家里费了老大劲、找了好多药才偷偷配好的呢!现在只剩了一点点,估计迷昏只老黄狗都不够用了!
夕阳西下,老太监连连催促,叶云萝只得在归惋宫前沉痛无比、一步一回头地跟莫星辰分手。
莫星辰心情沉郁,竟然没看到老太监转身时不小心松开的锦帛上,空白一片,半个字都没有!
空白的懿旨,传起来自然是极快的。
掖廷,也是皇城里宫殿的一种。
掖廷宫里,关的全是惹怒帝王的妃嫔以及得罪主子的宫人。
至于谁确实有罪、谁不幸冤枉,那是只有老天爷才清楚的事。
叶云萝进入掖廷三天,对以上道理深刻理解。
第一天,她被掖廷宫里的管事太监小六子派去同十多个宫女一起擦香炉。
小六子公公是个二十上下的白净小太监,看起来进宫岁月还不久,虽然也阴阴的,但还没阴到常禄老太监的一半水平,所以对宫女们还不算太坏。
乘小六子不在跟前,宫女们在一起倒也很有共同语言。一边擦香炉,一边诉说自己从前在主子跟前如何得脸,如何受重视以及现在如何不幸蒙冤,不幸被打入掖廷宫。
然后,宫女们纷纷开始幻想着有一天能离开掖廷冷宫,重回宫室伺候各位主子娘娘;再然后哪天走超级狗屎运得到皇上垂怜,爬上龙床诞育皇子,从奴婢晋级为主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样的话叶云萝一开始听着很有趣,也偶尔插上两句,听到后来就感觉千篇一律耳朵长茧,于是就听而不闻地专心擦试手中香炉。
话说回来,这擦香炉也是个技术活,要把一个个镶满细密花纹的黄铜香炉擦得金光闪闪、毫无尘垢可不简单,非要拿手指尖衬着细布往花纹缝隙里用力抠搓不可。还不许用树枝棍子什么的,怕把光滑的黄铜面子给弄花了!
一天下来,叶云萝直觉两手颤抖停不下来,十个手指头钻心的疼,定睛一看,指尖上红通通的,指甲都磨光了!
幸好,她没跟着宫女们一起八卦太久,好歹是把她那份子香炉活给完成了,洗洗上床睡觉。
第二天,小六子公公忽然不见,换了个三十多岁叫做小连子的管事公公来。这一天的叶云萝非常倒霉,被赶去和五六个犯了事的妃嫔一起编大扫帚。
这扫帚是用细细的竹枝编成,一不小心就会划到手上鲜血淋淋。而且小连子公公可不像小六子那么好说话,一刻不离站在几人旁边,不许她们交头接耳,不许她们偷懒休息。
一整天下来叶云萝手背手心伤痕累累,密得像粉红色渔网一样!更可怕的是,编一整天还不够,小连子公公逼着她们晚上继续编!不编到月上中天不许吃饭休息。
当晚,叶云萝爬到床上睡觉,两只手已经疼得没有感觉,在心底把小连子公公骂了又骂,咒他连做十八辈子太监,永不翻身!
可是叶云萝不知道,更加可怕的遭遇还在后头!
第五章 可怕的遭遇(1)
第三天,小连子公公也消失了,换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叫做顺福的中年太监。
这回叶云萝有点经验了,知道公公们的道行是和年纪挂钩的,年纪越大的公公,越变态越厉害!眼前的胖太监虽然还比上常禄老太监,但也不会差太多了。
果然,当顺福胖公公笑眯眯领着她走到掖廷宫西边一个偏僻角落,指着院子笑眯眯对她说出今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后,叶云萝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马桶!好壮观好雄伟的一院子马桶呀!
足有几百个红通通、金灿灿的朱漆描花红木马桶,热热闹闹排在院子里闪闪发光,好像在笑着欢迎她到来。
“不、不是吧!”叶云萝看直了眼,冲着顺福胖公公惨叫,“公公!你是要我把这些……这些马桶刷干净吗?”
“是啊,宫里边既然是住人的,那自然就会有人用马桶,自然也要有人刷马桶!”顺福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向她解释。
“可是……可是我还从来没刷过那个……我不会呀!”叶云萝试图抗拒。
“不会就练习呀!这里有几百个马桶让你练,你慢慢地刷,刷啊刷啊就刷习惯啦!”顺福很和蔼地笑,两只小眼在白胖肉堆里没了踪影。
“不!我不刷!坚决不刷!”叶云萝耍赖,跳脚。
“姑娘,掖廷宫的规矩你进来的时候可是知道的,派给你做的事儿必须得完成。要是完不成,那就得挨板子!挨了板子还得去做,直到你做完,或者被打死为止!”顺福公公很好心地提醒她。
“我……”叶云萝转头望望那一大片红漆马桶,又望望顺福那张猪头白脸,忽然间悲愤大叫一声:“我不活啦!”
苍天啊!要她去刷马桶,她宁愿重新抬胎,下辈子来过!
转头左右打量,叶云萝开始考虑怎么死比较舒服体面。
撞墙?正好,旁边就是一大段用麻石一块块垒起来的宫墙,看起来坚硬粗糙无比,以叶云萝的估计,撞上去足够脑袋开花血溅五尺。
哦不不不!那太血腥太恶心了,会破坏她美好形象的呀!
上吊?园子里倒确实有几棵银杏树,树干粗壮足够挂上十个八个她了。但是,从前听家里老人说过,吊死的人是极端极端难看的,舌头拖出老长一段,脸色也会变成深紫。
天呀!她不要成那副鬼模样!
抹脖子?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出血不多脸面完整,除了抹的时候会痛一下,其他什么都好。
于是,叶云萝开始满院子转着寻找菜刀砍刀什么的,一边找一边嘴里念念有辞:“刀呢,我前天明明看到有太监在这里砍柴的,怎么不见了?”
顺福听了好像一惊,脸上肥肉抖了抖,道:“姑娘,你……你找刀做什么?”
叶云萝悲愤地瞪他一眼,“当然是自杀了,你叫本姑娘刷马桶,本姑娘宁愿死给你看!”
“啊?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寻死寻活的呢!”顺福一听急了,连忙赶上去拦着叶云萝。
该死!这院子旁边就是砍柴房,可不能让她再过去了!
“你做什么挡着我?你让我死了算了!要刷马桶,你自己去刷!”叶云萝跺脚,一脸视死如归。
她在家里时虽然不受待见,可也没做过什么粗活脏活呀!
“姑娘,你就服个软,去刷了吧!”顺福叹气,居然有点像是恳求的样子。
唉,这宫里的差事,可真是难办啊!
“不刷不刷就不刷!”叶云萝发狠,推开顺福继续找刀。
“哎呀姑娘你真是……”顺福庞大的身躯居然被她推开两步,连连叹气连连跺脚,身上的胖肉一波波颤抖。
人要寻死那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他拦得了叶云萝一次,难道还能拦下两次三次不成?要是叶云萝真死了,他可就不好办啦!
“我死,你那么急做什么?”叶云萝歪头看看他,状似不经意地说,“他既然不想我死,那逼我刷马桶做什么?”
“是啊是啊,老奴也不明白啊!三殿下他办事向来……”猛地,顺福瞪大芝麻绿豆眼,张了张嘴说不下去。
天啊,他说什么了?
“哼,我就知道是那个死变态!除了他还有谁会想出这么恶心的法子整我!”叶云萝停下脚步握紧拳头,恨恨低骂。
她想呢!明明来掖廷之前莫星辰跟她说好皇后不会太为难她,原来是莫淙月那个变态!
“姑娘,我什么都没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呀!”顺福慌了,恨不得扑上前掐死叶云萝灭口。
完了,要是给三殿下知道他泄了底,那就连死都死不完整了!
他从前,可是看见过给三殿下料理完的“人”!
那“人”,已经不能叫做人啦!
“你去告诉他,要我刷马桶,不如拿把刀直接杀了我!”心里有底,叶云萝说话中气也足了很多,冲顺福大声命令。
“这……”顺福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
叶云萝不管他,站一边开始数宫墙大麻石上的麻子。
“废物!”
低低的呵斥声传来,三皇子莫淙月从院门口走入,秀美的脸孔上阴云密布。
“殿下,老奴该死!”顺福立时跪伏在地,浑身上下肥肉乱颤。
“哼,你办砸了差事,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莫淙月不再理他,只盯向叶云萝。
叶云萝瞧顺福哭丧着猪头脸蹒跚走远,便向着莫淙月马马虎虎行个礼,“奴婢见过三殿下,不知三殿下前来有何吩咐?”
笑话,他都这样整她了,难道还要她顶礼膜拜不成?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莫淙月上下打量她几眼,很不高兴。
他特地把她弄到掖廷来,可没想着让她享福!
“殿下,如果这还叫不错的话,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刁难折磨蹂躏?”悲愤,叶云萝举起两只手掌伸到莫淙月眼前,左右摇晃。
本来是一双多美丽多秀气的纤纤玉手呀!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深一道浅一道的全是伤痕,交织成密密渔网状。手指头通红加淤紫,十片指甲全部磨秃,看着就让人难受。
莫淙月略一打量,遗憾摇头,“还是很完整的嘛,一个指头都没缺。”
“殿下,难道您一定要奴婢缺手缺脚才开心吗?”叶云萝心酸,挫败地收回手。
她怎么忘了,跟一个变态讲道理,是没有用处的。
“是不是缺手缺脚,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莫淙月笑吟吟。叶云萝越伤心,他就越开心。
“什么表现?反正我不要刷马桶,死也不!”叶云萝坚持底限。
“好,不刷也行!”这一次,莫淙月非常好说话。
“真的吗?”叶云萝立刻抬头,一双水光盈盈的大眼里全是希冀。
“嗯,不刷,就跟我去明晖园当差!”莫淙月笑着,扔下另一个选择。
“去明晖园?”叶云萝愣了愣,然后又悲哀地垂头。
去明晖园,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在这里死了,莫星辰还会为她伤心愤怒,或许还会想法子为她报仇。而如果她自愿进入了明晖园再死,那想必,莫星辰只会对她失望吧!
天杀的莫星辰呀!还说什么不必太担心,说什么他会尽快来救她的,瞧瞧,这大祸都快临头了,她还不是得努力自救?
叶云萝虽然在心底咒骂着莫星辰,却半点也没查觉到,她居然开始在意起莫星辰的感受、莫星辰的看法了。
春风动,自她身后吹拂,吹得她裙带飘飘,向莫淙月的方向拂动。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莫淙月倒也不急,只笑着道,“这样吧,本殿下宽宏大量,给你半天时间考虑。若你想通了,今天日落之前便到明晖园来。若想不通,你便自己一头撞死了吧。”
说到那个死字,莫淙月语气轻飘,便如撞死的只是一只蚂蚁。
“谢殿下,奴婢定会好生考虑。”叶云萝语声略低,微微弯腰行礼。直起身时,顺手将腰间裙带按下。
莫淙月点点头,满意地离开。
不管叶云萝今晚是撞死还是到明晖园去,这两个结果都是他能够接受的。至于叶云萝怎么选择,那是叶云萝自己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傍晚,天色渐黑。
偏僻冷清的掖廷宫一角,忽然有人影快速奔近,安静又压抑。
一个干瘦苍白像鬼一样的中年太监低声指挥:“就是她!皇后娘娘有令,赶快把这贱奴才押起来,送到锦乐宫去!”
叶云萝站在那里,冷笑着任几个太监拿绳子绑住她双手往外拖。
锦乐宫,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现在想起来让她去锦乐宫了?
当初谢恩不让她去谢,如今谢罪倒不忘记她了。
锦乐宫,大齐国皇后娘娘居处,中宫傅氏所在。
宫殿明显比别处的更高更广,红漆廊柱上描金绣凤,精致华丽到让人炫目。
叶云萝被小太监们推到一处殿室内,“扑通”跪跌在地。
好辣手的死太监!好硬的汉白玉石地面!好痛的膝盖啊!
叶云萝咬牙忍痛抬头,看向上方。
相差三级玉石台阶,一个身着金红凤袍、身段修长的女子正静静站在那里,尊贵如孤独神校┦硬悦v谏?br />
叶云萝看一看皇后模样,顿时知道莫淙月那副阴柔美貌从何而来,原来完全是承继自眼前这位国母嘛!那种秀美那种婉柔,生于女子自然再合适贴切不过,但生于男子,却是一种淡淡的悲哀了。
“你们,都给本宫退下。”皇后注视叶云萝一刻,居然开口遣退殿内宫人。
“是,娘娘。”宫人们没有半点迟疑,马上如退潮一样安静地退出殿室。
“三殿下身上的药,是你下的?”皇后娘娘慢慢走下三级台阶,向叶云萝问话。
“娘娘所问,奴婢不知。”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