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事情和她无关。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
白月光把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对于这个问题,她一直避而不谈,就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是不去想不代表就不存在。白月光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她,应该是没有资格再让田歌翔等待,让他为难了吧?
说到底,她觉得他是干净的。而她自己,从污秽里走出来不说,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配不上了。
这样一想,心情复又低落了下来。
吃完饭,姜子瑜提议去酒吧坐坐,白月光拒绝了。她现在觉得很累,哪里都不想去。
临走的时候,她看着田歌翔好一会,才说,“我错了,你是对的。我答应你的,也已经做到了。你——以后就不必担心我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田歌翔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是那个五年之约。还想说几句话,白月光却已经走远了。
漫无目的的瞎逛了好一会,白月光赫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刑子黎家附近。
手抚上肚子,她想了一会,又叹息了一会,还是往那个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那个人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不管她自己的决定是怎样,但他是有权利知道的。不过是过去说一句话而已,白月光如是对自己说。
敲了门,刑子黎来开门的时候看见她,眼里的吃惊怎么都遮不住。将她让进了屋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气氛那么尴尬,白月光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反正他们两个人又不会因为什么对孩子负责人的理由去结婚,知不知道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又坐了一会儿,喝完了一杯水,白月光仍然没有拿定主意。刑子黎看杯子空了,就要站起来去加水。那一瞬间,白月光的身体反应比大脑要快了一步,完全是条件反射,她猛的站起来说,“不用加水了,我这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白月光诧异的看了刑子黎一眼,他立刻解释,“是一个朋友。”
话音刚落,那人就打开门进来了。待他关上门,转过身来,白月光身上已经全是冷汗,她怔怔的站在原处,如遭雷击。
枕上的月光
正文 第十章
〖更新时间〗 2012-05-29 04:18:49 〖字数〗 3447
说起来,白月光和田歌翔关系的转折点,就是在她说出了那句话之后。
田歌翔或许是出于少年人的自尊,觉得不服气。自那天以后就时不时的撩拨一下白月光,虽然她从来不给回应,他却似乎乐此不疲。
渐渐的,白月光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声音,不停的叽叽喳喳,感觉生活好像一下子热闹了很多。她其实不是不爱热闹,只不过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融入进去。所以与其格格不入的破坏气氛,就不如自己一个人呆在一边。
但是有了田歌翔就不一样,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拉着白月光一起。渐渐的,大家也就默认了白月光的加入,不管做什么都会带着她。所以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但是存在感却增加了不少。
而大家真正融洽起来,是在高二那年的秋季运动会之后。
田歌翔是班里的体委,当仁不让的负责班里的报名事宜。男生倒是简单,一窝蜂的上去,没一会就报满了。女生呢,却还要田歌翔一个一个的去作动员。说起来还是田歌翔的人缘够好,只要求到了,基本上大家都不太好意思拒绝,不过最后还是剩下了三千米长跑。
本来就是,女生体育考试的时候跑800米都累的像狗一样,你能想象跑三千米下来是什么样子吗?其实大部分班级这个项目都是报不满的,就是老师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田歌翔是谁啊,人家那篮球打的也算全校闻名了,也不知道篮球打得好和体育成绩好有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反正大家都认为是有的,所以,大家也都认为田歌翔的体育很好。那么,田歌翔所在的班级体育成绩自然也应该很好才对。
总之,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什么话受了刺激的田歌翔就一直围着白月光诉苦。
“你不知道他们话说的多难听啊,白月。我估计就算是你听了也是忍不下去的。唉,就算班里有一个人报也行啊,两个名额都空着,我的面子多难看啊……”
说起来,大家要么叫白月光的全名,要么就像舒舒一样叫她小月,因为叫月光确实有些奇怪。只有田歌翔,一直坚持叫她白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断句的,还振振有词的说,“白月白月,多好的一个名字啊,为什么非要在后面加上个光字呢?多别扭。”丁舒舒就曾经反驳过,“人家姓白,月光才是名字好不好,你到底怎么学的语文啊,难为你还能考及格了。”然而田歌翔依旧我行我素。时间久了,白月光都懒得纠正他了。
白月光合上手中的试卷,“田歌翔,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明天要交的。”
“啊!我忘了……白月,把你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借我copy一下吧,现在做已经来不及了。唉,都怪那帮人,害得我忘了作业!”田歌翔伸手拿过白月光的试卷,嬉皮笑脸的说。
“既然那帮人那么坏,那你还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白月光抽出另一本习题集来做。
“呃……”田歌翔语塞。
“行了,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白月光白了他一眼,“做你的题去吧。三千米我来跑。”
“嗯嗯……你说什么?”田歌翔慢半拍反应过来,“哎呀我就是随口抱怨一下,你不用当真的。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小身板还去跑三千米,不行!”
“是我要报名,你激动什么?帮我报上吧,也没指望能拿名次,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总不能不顾集体荣誉吧?”白月光轻飘飘的说,仿佛跑三千米就像吃饭一样简单随意。
田歌翔最终屈服了,在报名表上写上了白月光的名字,然后在三千米那一列打上一个勾。
班里的同学知道白月光报名了之后,对她明显感觉亲热了些。大家见了她都会开玩笑,“哎,白月光,坚持不下来就算了,咱慢慢走总会走完的。”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白月光觉得自己都变得开朗了一点。
田歌翔本来提出要帮白月光做突击训练,也就是每天早晚到操场去跑步,但是被白月光拒绝了。她说,“你还真指望我跑第一呀,有那时间,都能做半张试卷了。”
很快到了运动会当天。百无聊赖的开幕式和入场仪式之后,是老师们踢的足球友谊赛。高二(一)班的数学老师也参加了,于是大家都围过去给老师们加油。天气不太好,踢到一半的时候还下起了雨,结果老师们一个个踢成了泥人,倒是增加了许多“笑果”。
说来奇怪,好像从小到大,只要是开运动会,都会下一场雨,年年如此。白月光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丁舒舒和田歌翔,他们三个人的小学和初中都不同,但是这样居然都存在的现象。于是又问了几个同学,很快这个问题在班里绕了一圈,大家都表示确实如此。
好在没多久天就放晴了。丁舒舒和田歌翔在班里都是交游广阔的人,遂拉着白月光四处去加油。操场上闹哄哄的,加油声此起彼伏。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白月光觉得自己原本冰凉的心,似乎也温暖了一点。
女子三千米安排在第二天下午。白月光检录的时候,田歌翔就一直陪着她,帮她把号码簿用别针固定在运动服的背面,指导她做准备活动,一副小意殷勤的样子。待到临上场的时候,他才说,“不用紧张,能跑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我会找几个男同学来带你,只要坚持下来就行了。”
白月光点点头,走到跑道上。三千米的确没有几个人报名,和八百米那种一大群人挤在一起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不过还是站了三四排。白月光站在最后,争取不去挤人,也不让别人挤到自己。
枪声响起,大家争先恐后的冲出去。其实三千米很长,要保留实力的到底大家都懂,只不过那么多人一起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看到别人先跑了就会下意识的也跟上去。
白月光也加了一点点速,跑到中间的时候才开始匀速的跑。没办法,如果一开始就在最后的话,到时候就算是你想超过别人,也过不了几个人的。而在中间的话就会有希望得多,因为前面的那一批人会逐渐拉开距离,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保持那个速度,其他人都会慢下来,这些人都是可以超过的目标,而过了他们,也就意味着前面没有几个人了。运动会是取前七名计分的,而且三千米是两倍的分数。只要跑到了第七,就能拿到两分了,这就是白月光的目标。
田歌翔的计划最终没有实现,或者说没有完全实现。因为他只在八圈的时候带了白月光一小会儿,就被维持秩序的老师赶出去了,并且警告他,“你如果再带着这位同学跑,就算她弃权了。”他只好无奈的到终点去等人了。
好在这时候,白月光已经跑在第十名了。而第一名也只比她快半圈的样子。白月光知道那个女生,因为很多次放学以后她看到体育组的老师给体育特长生做特训,其中就有那个女生。她的优势很明显:腿长。
等到了第十二圈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没有力气,是凭着本能在跑了。当然,朱子珊例外,就是那个跑第一的女生。白月光就在这时候开始加速了,虽然加的很少。很快她就超过了第九名,因为她们俩离得特别近。十二圈半,超过第八名。十三圈,超过第七。十四圈,超过第五第六。
最后一圈,基本上还有点劲的都开始加速了。白月光也明显的提高了速度,其实她也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不知道田歌翔和丁舒舒是怎么安排的,她觉得自己不管跑到哪里都能听见一个声音:白月光,加油。
她追的很艰难。十四圈半的时候,第一名已经跑完了。第二三四名却相距不远,最后一个离她有二十多米,最远的也只有不到四十米。白月光一咬牙,心想,拼了!没有什么能拦得住我白月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的速度又快了一点。五十米,追上第四名,七十米,追上第三名,八十五米,追上第二名,但是很快第二名又追上来了。
最后的十五米了,白月光已经能够看到田歌翔微笑着站在终点线上,张开手准备随时接住她。脑海中闪过那个人阴冷的面孔,白月光狠狠的闭了闭眼,不,我不能让他追上我,只有前面那张笑脸能够帮助我摆脱他,我要过去,对,要过去!白月光用力的摆动着已经麻木了的胳膊和腿,身体微微前倾,终于以秒的微弱优势获得了第二名。
一过终点线,白月光就被田歌翔拉到了怀里。她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眼前突然就黑了。
足足过了一分钟,白月光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同学们都站在四周,她挣扎着想从田歌翔的怀里站起来,结果发现两条腿又酸又软,根本就站不住。于是便心安理得的靠着田歌翔,跟大家打招呼。
“白月光,好样的!以前都没有发现啊,你还有这样的才华,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怎么说话呢?咱这叫巾帼不让须眉!你上你能行吗?哎呀白月光,你真给咱班长脸,这一下就十二分呢!”
“就是就是。”
……
听着同学们的话,白月光忽然觉得,原来生活可以是这个样子的。真好,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和眼前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不同。
真好。
集体活动果然是拉近感情最好的方法了。自从运动会过后,一班的班级凝聚力明显有了很大的提高。不过就是苦了白月光,第二天根本没法下床,后面的几天走路腿都是抖的,尤其是下楼梯的时候,太难受了,足足一个星期才缓过来。
但是自那以后,虽然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白月光却觉得,田歌翔对自己有什么不同了。
直到高二暑假补习的时候,有一天他们约好了一起做作业,白月光做完一道题,抬头就看见田歌翔在盯着她看。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看她的眼神,和别人不同。
枕上的月光
正文 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 2012-05-29 04:19:15 〖字数〗 2106
那个人回来了。
他微微侧身站着,右手扶着门边,亦是十分错愕的看着她。
白月光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感觉自己就要站不住身,只微微后退了一小步,便跌坐在沙发上。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把头埋得很低,刻意的不去看他。然而扶在沙发上的左手仍旧微微颤抖,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就连刑子黎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
“不必了。”刚开口就被门边的人打断,“我想你不用替我们做介绍了,是不是,小月?”
那一声“小月”叫出来,刑子黎立刻感觉到身边的白月光浑身激灵了一下,似乎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欲去扶她,却被那人抢先抓住了她的手。
“施少。”刑子黎微微蹙眉,说起来,这个女孩子和他的关系,还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自己就算不愿和她在一起,却不愿别人这般折辱她。
是的,折辱。现在的情形,在他的脑海里反馈出的就是这两个字。
“你别管。”那个他称作施少的人淡淡的说罢,抓着白月光的手就往门外走去,全然不顾后面的她一路踉跄着,完全跟不上他的脚步。
走到门边,他才微微一顿,说,“我们的事情下次再谈。”
白月光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糨糊,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一天迟早回来的,她知道。虽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笃定是来自哪里。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或者说,他们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永远都如眼前这样,不顾她的意愿专横的做出决定,为她划出该走的路。却从来不理会她走得那般步步维艰。尤其是他粗暴的行事手段,更是让人不堪忍受。
然而白月光不得不承认,她的人生,倒有一大半是按照他安排的路来走的。即便是她逃离了那么多年,可是行事之间却总是走不出他帮她划定的界限。
白月光有时候会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哀。
走在她前面的那个人满身肃杀,她从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哪怕是一点点,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小心翼翼。
然而她仍旧跟不上他的脚步。
曾经她以为总有一天,等自己长大了,总会跟上他,甚至超过他。
可是事实证明没有。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仍是主宰,而她只能跌跌撞撞走得一身伤痕累累。
哭过,闹过,反抗过,可是白月光,却从来没有真正的逃开过。
到了停车场,他粗暴的拉开车门,更加粗暴的将她塞进车里,自己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白月光揉着自己被捏红了的手腕,心中的苦涩这才一层一层的涌上来。
刚见到他时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她从懵懂与茫然中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是她和他在独处。
她把自己尽量缩小成一团,目光朝着窗外,却两眼放空。
未来,从这一刻起,好像已经看不到了。
明明她还有那么多的想法,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可是现在那份心情却倦怠下来了——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允许她自己安排自己的人生。
“疼吗?”
这声音响的太过突兀,以至于白月光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居然会关心她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月光诧异的微微回头,正碰到他灼灼的目光。
过了一会,他拉过他的手,视线转低,拇指在他握过的地方轻轻揉捏,幽幽的说,“我以为你已经不会痛了。”
这一句话让白月光浑身一震,手腕处被他碰到的皮肤突然之间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灼痛起来。
消失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她用力的收回手,两只手用力的绞着手指,却无论如何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最终,白月光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他也并没有指定要她回答,如果说错话,他说不定会更加不高兴。
把头靠在车窗上,白月光开始认真的看起夜景来了。
这是她锁熟悉的城市,却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平日里都是行色匆匆,休息的时候就只想呆在家里。所以说实话,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她对这个城市的认知仍旧简单的让人发笑。
然而白月光觉得自己是了解这座城市的,浮华,荣耀,却空虚寂寞,就像一个成功的人在静夜中的心情。
白月光想着,渐渐的出神了。
这是她少有的,在那个人身边呆着而不觉得紧张害怕的时候。
不,甚至不能说是少有,应该说,除了那一次,这是她人生中仅有的一次。
除了那一次,对,那一次……
那天的阳光很好,当时的她才十岁,还仍旧保持着孩童的天真。那一天,十五岁的少年骑着自行车,带着年幼的女孩在乡间的路上前行。女孩一手环着男孩的腰,一手牵着漂亮的蝴蝶风筝。天高云远,道路的两边是整齐的水稻田,已经是收获的季节,稻田的颜色是漂亮的金黄丨色,带着稻香的清风扬起了女孩的裙角。少男少女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这一刻,被定格在了一张照片里。
然而幸福的时光,过得多么的短暂。
路太短,而前面却是未知的远方。
以后白月光回想起来,总是会恍惚的怀疑,那一刻是不是在梦中发生。然而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泛黄的旧照片,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她。
很多年后,白月光听到陈奕迅在歌里唱“怀念单车给你我唯一有过的拥抱”时,总是会忍不住觉得眼眶酸涩,难以自抑。
车停下来,有人拉开了车门,白月光才回过神来。慌忙的下了车,才发现居然来到了肖家,这一路上竟然没有察觉。
“为什么来这里?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她扶着车门,做最后的抵抗。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反抗会有用。
“怎么会来这里?”站在前面的人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我以为这里也算是你的家。”
然后他快走几步打开房门,用同样的声音说,“欢迎回家,施月棠小姐。”
枕上的月光
正文 第十二章
〖更新时间〗 2012-05-29 04:19:42 〖字数〗 2338
家。
这个字对于白月光来说是陌生的。她活了那么多年,去过那么多地方,认识那么多人,然而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想到家。
就算是乡下的那座老房子,也不过是她调节心情时暂住的地方,因为童年时在那里住过,而记忆里已经模糊了样貌的母亲,也是生长在那里的。
然而她是没有家的。
那栋老房子是外婆的家,却不是她白月光的。
说起来,关于白月光的名字,其实关注的人会很多,因为这个名字稍微有那么一点特别。
她是在中秋出生的。长大以后她遇到过许多中秋出生的人,他们的名字要么叫什么中秋佳节,要么叫什么皓什么洁……只有她的名字,叫做月光。
这个名字无论是念出来还是写出来,其实都有一点别扭,然而和母亲的姓连在一起,却是意外的和谐。
白月光,这个名字是外婆取的。关于外婆,印象里是一个佝偻的老太太,然而精神矍铄,在小镇上有着天生的好人缘。外婆不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至少白月光就从来没有从她那里感受过什么祖孙情。外婆看她的目光,总是复杂得让她看不明白。
一开始白月光并不懂,她不知道自己家和别人的家有什么不同。有时候小伙伴们在一起玩,有人夸耀自己的父亲如何如何的时候,白月光就沉默不语。她也曾回家问过母亲,“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小辉和小翠他们都有爸爸的。”然而母亲不回答,只是用一种心如死灰的眼神看着她。她去问外婆,外婆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小孩子的心最是敏感,她渐渐不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可是别的小伙伴渐渐发现了不对。
“小月,你爸爸呢?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啊?我爸爸会给人打针,很厉害吧?”
“对啊,都没有听你说过你爸爸,他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也和我爸爸一样是老师?”
“对啊,还是像我爸爸一样做生意?”
“……”
白月光只好摇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呀,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倒是说说啊,到底是做什么的?”大家都好奇的围着她。
“我没有爸爸。”小白月光难为情的说。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小小的心灵里,却已经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了。
“没有爸爸?怎么会没有爸爸呢,我们每个人都有爸爸啊。”
“真的没有爸爸,我们家只有我,妈妈,还有外婆,我们三个人。”
小孩子藏不住话,回家都把这些话对大人们说了,自然有一部分就收到了来自大人的警告,让他们离白月光远一点。
渐渐的小孩子之间就有了流言,说白月光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很快,没有小孩子愿意和她一起玩了。
白月光虽然没敢把这些话告诉大人,却也渐渐的少出门了。想来妈妈和外婆也听到了那些流言,家里的气氛总是很沉默压抑。
所以白月光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母亲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总是淡淡的,而外婆,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她的不喜。白月光只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惹来更大的厌恶。
直到母亲去世。那个到如今面目都已经模糊了的女人,躺在病榻上,拉着她的手,目光第一次聚焦到她身上,“小月,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不够勇敢,我以为我生下你,就能照顾好你,谁知还是做不到。小月,你原谅妈妈,妈妈做错了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眼泪落在白月光的手上,凉凉的,白月光亦懵懂的跟着哭了起来。
外婆站在她身边,伸出手来扶着她的肩膀,“小月,让妈妈休息一下吧。”
然而她这一休息,却再也没有起来。
母亲过世后,白月光敏感的感觉到家里变得更加冷清,几乎就没有人气了。而外婆,也常常会看着她叹气。于是白月光不愿意呆在家里,每天起床后就躲过外婆出门去。然而出了门,也仍旧没有人愿意理她。她只好一个人到田野里,漫无目的的四处浪荡,到了饭点就回家吃饭,日日如此。
后来她上了学,却依旧不愿意呆在人多的地方,她渐渐觉得呆在野外才适合自己,草木都不会说话,然而却能让她安心。她常常背着书包出门,佯装要去学校,却在村口拐上另一条路,到树林里采野味,或是去田里偷偷的扒几个地瓜……如此悠闲自在的过一天,又背着书包回家去。不过冬天就比较难过,田野里空荡荡的,既不好看,也根本找不到吃的,然而她还是这样倔强的过着,仿佛一旦停止这样的生活,就是对谁妥协了一般。
是的,不妥协。这像是烙刻在她生命里的印记,无法改变,亦不愿改变。
有好几年,外婆居然都没有发现她这样的把戏,于是她渐渐的不怕了,就算是被镇上的人看见也明目张胆,毫不躲闪的走过。也许后来认识白月光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一段时光吧。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着,就连她自己,也并不觉得这样过下去有什么不好。
然后,她遇到了他。
命运的车轮终究滚滚向前,并没有为了白月光稍作停留。
那一天,她照旧在乡间的路上晃悠着,当时正是夏末秋初,阳光很好,所以白月光只是骑着自行车百无聊赖的在树荫下闲逛。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小姑娘,请问白家集怎么走?”
是中正平和的男声,白月光诧异的抬头,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男孩站在她面前。白月光立刻有些拘禁的站了起来。实在她的生活中,从没有跟男人打交道的经历,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新奇的感觉。
何况这两个人不同。到底哪里不同,白月光却说不出来。不过,那个男孩子长得真是好看,若是笑一笑,就更好看了,白月光想。
“诺,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她侧了侧脑袋,冲着路的尽头说。
“哦,我们是来找白珍的。嗯……你知道白珍家吗?”
白珍。
说真的,在这样偏僻的小镇上找人,你说出大名人家还真不一定反应的过来。
如果是问别人,一定会有人问,白珍是谁啊,镇上有这么一个人么?
可是偏偏问的是白月光。
白珍,正是她母亲的学名。每年的清明和祭日,她都可以在那块冰凉的石碑上看到这个名字,不可谓不刻骨铭心。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戒备起来。若是普通的小孩子,听到自家有客,说不定会兴奋起来,然而白月光不会。她的家与别人有太多不同,任何一个微小的事件,都可能演变成巨大的变数,何况是一个陌生的,看起来清贵高华的男人带着孩子来找。
白月光怕了。十岁的女孩子已经懂得太多事,让她对一切陌生的事物充满戒惧。
枕上的月光
正文 第十三章
〖更新时间〗 2012-05-29 04:20:11 〖字数〗 2089
然而十岁的孩子怎么能跟大人相比。那个男人一看白月光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一定认识白珍。“不如小姑娘你带我们过去好了,叔叔请你吃糖,好不好?”
“不好。”白月光不喜甜食,拒绝得相当干脆。
“呃……”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说的这样干净利落,倒愣了一下。“那你喜欢什么,叔叔送你。”
“真的?”白月光怀疑的看着他。
他便笑了,“当然是真的,我骗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也对,白月光接受了他的说法。“可是我也想不出要什么。”
“不如这样好了,叔叔帮你拍一张照片怎么样?”男人似乎为终于解决了难题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相机,冲她晃了晃。
白月光心动了。她从来不是规规矩矩的孩子,这会儿更是把那些防备都抛到脑后。
“好。”她说,“不过可以让这位哥哥和我一起照相吗?”
那个男孩似乎也很意外她的要求,挑了眉来看她。
不知为什么,白月光竟然不怕。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和她的生活离得实在太远,让她产生了安心的感觉吧。她也定定的看他。
“随便。”男孩最终败下阵来,移开了眼睛。
白月光高兴起来。“那你骑车带我,我们就在车上拍。我看电视里这样好美。”
电视里!男孩子嗤笑一声,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扶了车,待她坐好,便骑了出去。
“要是有个风筝就好了。”白月光叹息。她觉得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候,好像就是现在了。虽然她才刚十岁,根本不明白一辈子意味着什么。
不过下一刻,白月光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因为男孩子对她说,风筝还真有。说罢停了车,从身后的大包里拿出了一个风筝,“路上看着好玩买的,送你。”
白月光兴奋的把风筝放到天上去,开心得大呼小叫。
“坐稳了,摔下去我不负责的。”男孩在前面说。白月光听了,便乖乖的伸出一只胳膊来,环住了他的腰。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美多好?白月光微笑着想。
男人从后面快步跟上来,举起了相机。
于是,虽然时间没有停留过,这一刻却永远定格在了照片里。让经过的人们不虞遗忘。
可是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经不住推敲的,轻轻一碰,就散开了。
外婆病了。她在家里走路竟然都会摔跤,一不小心就卧床不起了。白月光这才发现,外婆已经很老了。满头的发几乎都已经白了,脸上是岁月留下的纵横沧桑。尤其是在病中,她躺在床上,看来单薄瘦弱得要命。可是这样大年纪的外婆,却还要照顾她,为她操心。
外婆,也许会觉得很累吧。
看到她带来的人,外婆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过了一会,外婆看看她,又看看那个男人,却突然露了笑脸。用一种攀谈的口吻问,“怎么来了这里?”
她不懂,然而那个男人是懂的。他笑着答道,“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这是我的儿子。青棠,叫外婆。”
男孩虽不情愿,也仍旧叫了。
外婆看了他一会,又叹息,“可惜我们珍珍没福气,只留下了这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说这话时,眼睛却不看她。
男人大惊,“您是说……白珍她……”他似乎说不下去。
“珍珍已经去了。”外婆叹息着答道。“明天叫这孩子带你去看看。”
男人面色复杂的点点头。
白月光虽然听的有些糊涂,却敏锐的发现了,这个人和母亲的关系不一般。一个和母亲关系不一般的男人,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么?
外婆的病竟然越发的严重了,没有拖太久就去了。甚至连去之前,都没有给她留下哪怕是一句话。外婆果然不喜欢自己吧。
白月光跪在灵堂前,心中还依旧是一片茫然。
怎么外婆就这么去了么?那个威严的,总是管束着她的老太太,就这么没了?白月光的心里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从此以后,她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想到亲人,她又不由得去看那个中年男人,施宗明。他会不会就是她的父亲呢?如果是,他是不是要把她带走?如果不是,那她以后又该去哪里?
白月光,外婆当年给她取了一个这般冷清的名字,是不是早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预见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疼爱的孤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只从心底感到一种无助。这种无助拉扯着她,让她越发的沉静少言。
葬礼过后,施宗明就把白月光叫到跟前,“小月,你如今也没有亲人了。愿不愿意跟着叔叔到施家去?叔叔和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白月光沉默。
“那就算是你答应了。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就走了。”
这么急。白月光虽然有些不愿,到底没有开口。住在外婆家就已经算是寄人篱下了,不过是外婆只有母亲一个孩子,才能容忍她。如今去了别人家,更是不如了。她从小就会看人脸色的,反正都习惯了。跟着这位有可能是父亲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