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一来二去,林初见这个草根博客竟颇有影响力。
林初见和邱池达成共识之后,她就准备写小说了。
这是一篇人文亲情的连载小说,讲述一个母亲,面对生活的艰难,有如何如何不得已的苦衷,把亲生儿子当成养子来养育,最后养子长大成丨人之后,在机缘巧合下,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而这个时候,同母异父的弟弟出事了,母亲为保全小儿子,请求大儿子顶替入狱。
与此同时,母亲已身患绝症,不久于世。
大儿子面对母亲,既怨恨又不舍,故事嘎然而止,令人唏嘘。
这小说内里有极多的心里刻画描写,特别是儿子在知道事实真相后,面对母亲的心理变化,那种无奈和悲伤袭卷了无数文艺青年脆弱的心灵,直逼当年《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万人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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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出招2
当然,第一,这个母亲的职业不能写成是明星;第二,小儿子出事绝不能是肇事逃逸;第三,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引人猜想,他们母子是否最终相认,互相谅解?小说把这个结尾留给了读者自己去想;第四,本故事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小说的字句,林初见斟酌了又斟酌,连载到了第二十八天,影响力已是扑天盖地。
每天都有人喊不过瘾,深夜等待更新,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留言。很多匿名的母亲对号入座,都称经历相似,“心如刀割”。
邱池戏言道,看来这个世界伤天害理的人,不计其数。
洋洋洒洒三十万字,其实算不得情节有多惊心动魄,它更像一部读来心酸的散文。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呢?而现实中,亲情又夹杂着太多无奈与锁碎,易被人忽略。
一个小说评论家评论称:“这是一部重新唤醒亲情的散文小说。”
邱池不动声色将旗下网络公司的运营部,抽调精英专门针对林初见的小说进行seo引擎优化,让她的小说如娇艳的茶花,绽放得如火如荼。一时间,网络疯传转载,热火朝天。
又安排了资深小说评论家组团以谈话方式做节目,在电视上播出。
两个人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
邱池在深夜静下心来读那小说,也觉得颇为动人。并不是一味的悲伤,文里嘻笑怒骂,诙谐有趣,每每写到人性处,却是小枝末节的琐碎事,读来令人心酸。
邱池没料到小丫头还有这样的才华,对她的认识慢慢又深了一步,只是,了解得越深入,他越发控制不住要接近她。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哥哥存在,每天只求能看上一眼,也是好的。爱情,已经卑微到尘埃中去,邱池却无能为力。
林初见嘟着嘴问邱池:“她不会真的良心全被狗吃掉了吧?”表情沮丧,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卓绮兰竟然全无反应。
“小丫头,人在做,天在看。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还是不能让人回心转意,那该死心的必须死心。”邱池说着,望向一天比一天消沉的邱陵。
林初见一听这话,不由眼圈红了,真替邱陵不值。
邱池宠爱地揉揉林初见的卷发,无言以对。有些事情,本就无力,不是说劲儿使得越大,就会有好的结果,一如他无望的爱情。
只有晓雪最是恬静,每天早上扛个画架就出去了,醉心在她的油画世界。
墨里的深秋和暖冬,云朵,树叶,秋风,青石板的路,雕栏的小楼,石拱桥,红灯笼,这一切在她画笔下活灵活现,有的超写实,有的抽象到虚妄,构图饱满,主色调无一例外地用了落叶的泥黄。
仿佛她的世界,没有烦恼,有的,便是这些富有生命力的油画,她的灵感无处不在。
只有她自己知晓,谢远冬的纠缠如随时悬挂在头顶上的利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把她砍成碎末。
如果让林初见知道了,不知道会爆跳成什么样儿。林初见为邱陵的事已经操心得日夜睡不着觉,又在和邱池较着劲儿,绝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操心。
晓雪静静的,将心思沉淀成颜料,尽情挥洒涂沫。她的爱情,竟然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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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她赌赢了1
依然像走到一幅水墨画卷里,纷繁的梦境,迷雾层层。弯弯曲曲的道路,挨家挨户都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喜气洋洋。
雕栏玉砌,锦秀华宅。啊,这次看清了,上面还有两个大气磅礴的字,云府。
她忽然坐起身,醒了。
云府!这次居然可以这样清楚地看到上面的牌匾。
准确无误,林初见可以很肯定这一点,就像在现实生活中,刚参观一个景点,那两个字,太显眼,不可磨灭。
心事繁重,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林初见挫败极了,她本来满腔热血以为卓绮兰会因为她写的小说来找邱陵。
退一万步说,就算卓绮兰平时不看小说,难道她身边就没有一个助理或者护士爱上网的?她的小说,现在是各大网站的热门,甚至很多人都认为她在影射谁谁谁。
林初见赌的是一个亲生母亲藏在内心深处的良心和柔软。
也许,她赌错了。
林初见想起邱陵神思越来越恍惚。邱陵有时刻意对她大笑,她却觉那笑声中蕴含着隔世苍凉。
她极度沮丧。
她甚至无限怀念初识邱陵的情景,那样洒脱笃定的神态。他洋洋得意指着她笑:“人生若只如初见,林初见!”
林初见叹一口气,翻个身,想想已到了大年二十九,都快过年了,居然毫无动静。连出版社都找她接触了几轮,有意要出版她的小说。她此时哪有心思搞那个,只盼天上掉个陷饼,把卓绮兰引过来。
墨里的冬天很暖和,太阳早早就出来了。
邱池在电脑上刚处理完欧洲那边公司的事务,电话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微微有些激动。
是卓绮兰。
他镇定接听,手机传来非常柔美的声音:“邱池!”
“你好,阿姨。”邱池平静的语调,波澜不惊,他一直叫她阿姨。
“请问你知道陵儿在哪儿吗?他电话关机的。”卓绮兰很客气。
“他和我在一起,我们在墨里。”邱池对卓绮兰没什么喜恶,也没感情,只是终究感激她曾经代替亲生母亲抱过他一段。
“那,那我到墨里来吧。”卓绮兰此时温柔得像一个合格的母亲。
“什么?”邱池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可是,你的病……还是我们回来吧。”
“不要紧。”卓绮兰有些伤怀:“我把陵儿伤得太重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我是急糊涂了。我从来不知道,他一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世,终究,是我错了。明天,正好是大年三十,我到墨里来,我们团个圆。”
“那好的,阿姨,我派人来接您。助理和医护人员都带上吧,我会安排好这边的食宿。”邱池挂上电话,竟微微吁了口气。
他眼睛有些湿润,轻轻的,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暖流。
这个小丫头真的很厉害,好像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他觉得在“影”机构执行的任何一次任务都没有这次来得畅快,不见刀光血影,却是心思百折千回的绕指柔。
他和她,并肩作战,那是一种旗鼓相当,心心相印,一如神雕侠侣,快意江湖。哪怕他们煎熬的日子,都显得异常珍贵。她向他诉说,他陪她等待。她在明,他在暗。她去哪里,他便为她保驾护航。
他想要的,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虽然敏儿也强悍到可以与他并肩,但她是机械组装高手,不是这样的心思。他们从来不通电,只如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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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她赌赢了2
邱池从楼上下来,看见林初见正在院子里陪邱陵晒太阳。
邱池浅浅的微笑,直直走向她。优雅停住,看她,朝她轻笑。他站在阳光里,站成一抹金色。
他始终保持着那种浅淡的微笑。
若有若无。
如江南的烟雨,如金珀流转的光泽中最后一丝清淡,如水墨画中那渐隐的潇洒一笔。
他低沉的嗓音,听来温暖喜悦:“小丫头,良心还没被恶狗吃完!”他说完,深深地看她,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和他。
林初见“哗”地站起身,愣住,不可置信的眼神,一时吃不准他话里的意思,口吃道:“你是说……”
她不太敢直接猜,害怕如果猜错了,空欢喜一场。她等待了那么久,几乎都绝望了。
“太后驾到!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邱池仍然是那样淡定的姿态,却用了和她一样的语调。他从未觉得哪一刻,这么接近她,甚至那个吻,都不如此刻来得激荡。
他等得太久了。她也等得太久了。
林初见“哇哦”一声欢呼,疯魔了一般扑到邱池怀里欢天喜地。她双手放在邱池的腰上,蹦起来,重重亲了一口邱池的脸颊。
她又跑过去亲晓雪,在她耳边说,成了,拉着晓雪欢呼雀跃。
唯有邱陵,又一次错过了精彩的过程,他永远都是享受成果的那一位,也不知道该说他命好还是命不好。
邱陵看着这三个人欣喜异常,却全无兴趣,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哥哥,再也不去等他自己那位妖精了,却在这儿守着他的小妖。
那远远的遥望,那迟迟不愿离去的心思,那目不转睛的等待,那无止无境的宠溺,那燃烧着**的火焰……他不是瞎子,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个可爱的小妖,看他哥哥的眼神,也是千回百转,似有意似无意,常常羞涩地低头,常常嘟着嘴凶悍地撒娇,常常指手划脚,常常失落地向他哥哥诉说着什么……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什么都了然于胸。
只是,他的悲伤远不止这些,他的母亲才是他最深的痛。他亲生母亲要死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作为儿子,却不能守在她的身边。甚至,她恨他,恨他没有替另一个儿子扛下罪责。
邱陵永远忘不了她那种嫌弃的眼神,甚至是鄙夷。他本来想,就当没有这个妈,生母养母都没有,谁也不认识谁。但他做不到,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行尸走肉,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
一无所有。
邱陵呆呆地,将头转向一边,意兴阑珊。所有事,都与他无关;所有人,都与他无关。
这边厢,邱池正在紧锣密鼓安排人手和车辆。卓绮兰这种级数的明星,走到哪里都怕被人认出来。加之她身患恶疾,光医护人员都有浩浩荡荡一大堆。
无奈之下,林初见只有考虑暂时关门歇业,以清场应对,再无他法。
早在多日前已订出的房间,都由晓雪亲自打电话过去解释,请对方原谅她们回c城过年,不便营业,并承诺年后,免费入住,种种种种,总算把这事安抚下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初见喜气洋洋,一切,只等太后驾到,她便功成身退。
她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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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太后驾到1
太后驾到!
卓绮兰褪去明星光环,如一个平凡的老妇人,站在院子里四处观望。那是她受了病魔的侵扰,不然远不至于正值中年,就迅速年华老去。
她气质依旧卓然,只是太瘦,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她在身姿伟岸的邱池搀扶下,越发显得步履蹒跚,岁月苍老。
卓绮兰愁肠百绪,对邱陵,她真有说不出的抱歉。
这么多年,邱陵一直对她小心翼翼。
知道她喜欢吃甜品,邱陵便去学习做甜品的方法,各式各样,花样繁多。每次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都会露出孩子才会有的纯洁笑容。
但他从来没跟她提过份的要求,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撒娇。他不敢。他以为她,只是养母,所以不敢亲近。
她看在眼里,不是不动容,只是,无法开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无法开口。
而杜逸风,是她从小宠爱长大的孩子,没吃过一点苦,没受过一点罪。他出了事,害怕得全身发抖,跪在她面前求救。
她其实从来没动过要邱陵顶罪的念头,是杜逸风哭着求她,只有让邱陵去顶罪才能过了这一关,让任何人代替,都不稳妥。在杜逸风眼里,这是邱陵报答的最好方式。
她心如刀绞,却没办法,只是默认。
直到她见到邱陵那一刻,她告诉他,自己已经癌症晚期,希望他替弟弟顶罪。这句话,看似完全没有因果关系,却无疑,击中了邱陵的要害。
她亲眼看见他被警察带走,亲眼看见他眼中绝望的神色。
只是没想到,有个不知名的女孩却横空出世,搅了这一场局。
杜逸风被抓,她万念俱灰。甚至她恨他在警局不发一语,只字不说。她发疯地把这一切责任算在了邱陵头上,那是她急怒攻心,却并不是真的永不再见他。
可是那部长篇小说,对她当头棒喝。她恍然,原来邱陵竟然清楚一切真相。这个认知,让她羞愧难当。
卓绮兰不知道应该以何种面目去见这个儿子,她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母亲。
一拖再拖,这一年就快过完了,她鼓足勇气找他的亲生儿子。她的生命已经屈指可数,她怕再不找,就没时间了。
卓绮兰身后,是庞大的医护人员和助手团。到达墨里,接近凌晨一点,只有晚上出发,才可能避人耳目。
此时,卓绮兰站在路灯下,环顾四周,静静的庭院,干净可喜。她心里重重一声叹息:“儿子,妈妈来了。”
若是之前,林初见对她还有诸多不满义愤之处,此刻,也堰旗息鼓,乖乖闭嘴,如一只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
邱陵已经睡了。最近他都早早上了床,倒头不语,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睡着,无从考究。
林初见穿过长廊,带着喜悦的心情飞奔至二楼谷风那一间。她拍门,没有声响。轻轻一转手把,门没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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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太后驾到2
林初见扭亮房灯,摇醒邱陵,拖他下床:“邱陵,邱陵!快起来,快起来!”她像一个孩子,发现新大陆,语气又急又高亢。
邱陵睁开眼,作疲惫之态,用手格开她,倒头睡去,不发一语。
她再拖他起来,以为他睡着了,很困,声音依然是孩子般的清脆:“哎呀,邱陵,邱陵,你现在还睡什么觉?有比流星雨更激动的事发生啦!你想都想不到的,邱陵,你快起来嘛!”
她兴奋得,近乎在撒娇了。
邱陵嗯嗯两声,像是有些不耐烦,把手抽离出来,自顾倒头又睡。
他不想参与他们那些所谓的喜悦,甚至眉来眼去。他发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一个小气的男人。此时,他憋着一口气,一口闷得发慌的气。
林初见不死心,用劲再把他拉起来:“邱陵,你再不起来,我真的要生气啦!来,配合一下嘛,不然你会后悔。”她笑嘻嘻的,一如春天盛放的桃花,粉粉嫩嫩,脆生生的威胁。
邱陵厌烦地一甩手,大力推开她,竟将她推了个踉跄,冷冷道:“你们三个去感受,让我自生自灭!”说完又径自倒下昏睡。
那个当口,林初见倒退两步,扶住桌子。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又该怎么做了。只是呆呆地站立,委屈如猛兽扑来,把她啃个稀巴烂。
她咬着唇,使劲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看着他陌生的脸,再不复曾经熟悉的模样,眼泪终究还是止不住布满脸颊。
她不是想要领什么功,炫耀自己出了多少力,又多有本事,只是纯粹地希望和他分享快乐。
她等了好久好久的快乐,她做了那么多事,也是希望他快乐而已。
没有别的,那么纯粹。
邱陵半响听不到动静,坐起身,看她神情异样,迟疑着,伸出手来拉她。
林初见轻轻挡开邱陵的手,生硬站直身体,奔出房门,和已到门口的邱池撞了个满怀。
邱池鄂然看着泪流满面跑出房门的小丫头,不知这短短时间内,又发生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变故。
邱池带着卓绮兰进了房间,便出去安排那一众随从人员的住宿。还要去看看那可怜的小丫头到底怎么了,哭成那样,她哭得让他心都碎了。
尽管白天的墨里还阳光灿烂,但早晚温差极大。
此时正值一天中最低的气温,林初见冻得瑟瑟发抖。但冰至极处的,却是她沸腾了那么久的期盼。
晓雪用厚厚的纯羊毛披肩把她整个裹住,她本已停住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晓雪抱着她,轻拍她后背,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就那么陪着她抱紧她。
林初见哭着哭着,哭累了也就停了,把眼泪鼻涕全擦在晓雪的肩头。
晓雪跺跺脚喊:“喂,林初见同学,你有点创意好不好,从小到大一哭就这个样子!哎呀,早知就不要换衣服了!你下次要哭之前麻烦先通知我!”
林初见嘟着嘴又哭又笑,一抬头,看见邱池的身影越走越近。
她赶紧擦干眼泪,把脸别在一旁,生怕他看见了这个样子平白笑话。她再没心没肺,却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好了,我很累,该换岗了。”晓雪轻笑,对邱池道:“邱池哥哥,人我交给你了,一会儿给我送回来。”
邱池也笑,心里暗赞晓雪,真是识大体的姑娘。
林初见望着晓雪渐远的背影,有些发窘,可又不愿意离开邱池。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依赖他。
她总是问邱池:“唉,哥哥,你说太后到底会不会来啊?”
她翻来覆去问邱池:“哥哥,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邱池总是好脾气地回她:“小丫头,耐心点,再等等。”他不厌其烦地回答她这种类似的问题。
有时候,两人浑然忘记曾经有过那样一场暧昧的相遇。
如潺潺的小溪,静静流淌。他们之间,不再是天雷勾地火,不再是魅惑散了的三魂七魄。有一种更深沉更浓厚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扩散。
但他们谁也不敢挑破。
她谨记他有女友,她不愿意当小三。
他谨记她是弟弟的小妖,他不愿意做出伤害亲人的任何举动。
墨里的冬夜虽冷,不过还好,明早一样有太阳升起,暖暖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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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大年三十1
墨里的大年三十,民俗和别处不同。
整个古镇人山人海,舞狮舞龙的队伍,敲锣打鼓,抬着头戴红花的猪,意喻来年喜庆丰收,无数个长衫长袍长辫子的男人,跟随其后。
队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挨家挨户讨个好彩头,恭祝来年吉祥如意,好不热闹。
林初见和陈晓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自是新鲜。两个人高高兴兴跟着瞅了好几条街,这才吱吱喳喳意犹未尽回到客栈,笑成一团。
院子里,卓绮兰的随护人员,均以难得的悠闲之态三三两两聊着天,晒着太阳。
除去昨晚那一段突如其来的小儿女风波,整个事态发展得甚是圆满。
卓绮兰和邱陵母子俩前嫌尽释,一团和气,就连邱池,也维持着他优雅又绅士的气度。
卓绮兰身穿湖兰色小袄,由于病中脱发厉害,遂戴个米色毛线帽,她脸色虽苍白,却因为晒了太阳现出微微的红晕。
她坐在黄桷树下,几次邱陵想扶她回房,她都安祥地笑笑,摆摆手。
她看着院门口那两个女孩,一个沉静恬美,皮肤羊脂般细腻,淡粉色蝴蝶结大衣,裁剪紧致,显出纤细的腰肢。在冬天能把衣服穿得这么轻盈的极为少见。
另一个古灵精怪,她长得并不如旁边那个女孩,如果她不说不动,甚至感觉有些平凡。但她是活的,一笑起来,满头满脸艳丽鲜嫩。她有时候懒懒的样儿,却睨着眼,眸里都闪着珠光。她有时候霸道,好似全世界都该着她指挥得团团转。
卓绮兰轻笑,可不是嘛,自己也被她指挥到墨里来了,素不相识,如隔空探物。那女孩已经不止一次干预她的家事,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一切,都在其控制之内。
卓绮兰维持着温婉的气度,正好,林初见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卓绮兰朝她招手,林初见便牵了晓雪一起过来问安。
林初见本来出于礼貌早该主动问好,只是碍于对方是大明星,又和她有千丝万缕的不愉快纠葛,便硬着头皮装聋作哑。
她本不是个圆滑的女孩,人情世故经历得少。
卓绮兰微一倾身,伸手指指对面的椅子:“请坐。”
林初见略一迟疑,便和晓雪一起坐下。她低着头,有一丝局促。
卓绮兰语气缓慢平和,对林初见道:“才华出众,笔峰细腻。”
林初见一时也拿捏不准她是真心夸奖,还是出言讥讽,因此并未答话,却将眼神投向坐在一旁的邱池。
邱池眼神柔和,对她看似不经意地微一点头,让她心安不少。
邱陵心下歉然,他错怪了初见,这个女孩像神一样,竟然帮他解开了和母亲心中的结。这么多天,她都在忙他的事,而他却小肚鸡肠。
邱陵千言万语竟无法开口,特别是昨晚那样对她,令他悔得肝肠寸断。
卓绮兰望向偶尔掉落的枯叶,眼光迷离:“我现在心情很复杂,面对你,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该责怪你。”
这句林初见倒是听懂了,她微微一笑,口齿清脆:“你跟随你的心去感受,我跟随我的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我救了你一个儿子,但同时,也害了你一个儿子。当然,其实你应该知道,害他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卓绮兰怅然点头,一副很累的样子。邱陵赶紧扶她上楼休息,医护人员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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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大年三十2
邱池调了两个大厨到墨里来,林初见和晓雪也跑进厨房凑热闹。
邱池如影随形跟了进去,一时兴起:“来,我亲自给你们露两手。”
晓雪咯咯直笑,和邱池默契地在厨房配合。
邱池熟练掂锅炒菜,让林初见大跌眼镜,本来以为他根本不会做饭,结果好像还是行家。
林初见东跑跑西摸摸,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干脆就搬了个凳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在他们俩旁边陪聊。
她时不时给递个碗,时不时用手偷吃炒好的菜,一边吃一边下结论:“嗯嗯,盐味正好,嗯嗯,色香味俱全,嗯嗯,酥中带脆,不错不错。”
年夜饭弄了好几桌,安排了下去。
卓绮兰这桌本来只三个人,邱池却把两个女孩抓了来凑人头,说是热闹。
等大家正式围着吃年夜饭,林初见悄悄跟邱池说:“哥哥,我吃撑了!”
邱池小声道:“一会儿做做样子就好,不准喝酒。”他忽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喝了点小酒,便妖媚成那个样儿,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着她。
林初见欢天喜地答应得无比乖巧,以茶代酒,大喇喇举杯,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最重要的,祝阿姨早日康健。这番话一说完,众人皆举杯祝福,一时祥云罩顶,皆大欢喜。
晓雪喝了点酒下去,觉得微微发热,便把大衣脱了,随手放在椅背上。
她里面也是同色的粉红毛衣,将脸色衬得娇艳明媚。毛衣上戴了一块精致镂空的百合玉佩,确切地说,这只是半块玉佩,并不值钱。
但卓绮兰骤然间看见这块玉佩却心神俱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脸色惨白,看在大家眼里,却是以为身体不适。
邱陵急得站起,想去叫医生,却被卓绮兰拉住,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稍事休息,她才稳住心神,毕竟是影后,装得轻描淡写:“晓雪,你戴的这个玉佩是什么图案?”她其实心知肚明,这是一块百合,残缺了一半的镂空百合。
“这个,这个应该是一朵百合吧。”晓雪只能从这一半的图案猜个大概,是以语气并不确定。
卓绮兰挟了一筷青菜,吃得斯文,又像是随意一问:“这块玉佩是你的?”话一问出口,心却是砰砰直跳。
“当然是她的,她从小就带着。”林初见嘴快,立时代答。
其实这是林初见被人送进孤儿院时随身携带的玉佩。小时候,小女孩都爱发夹项链之类的装饰品,当时她有这块玉佩戴着。而晓雪,什么都没有。林初见就把玉佩作为十二岁生日礼物送给了晓雪。
卓绮兰抑住波荡的情绪,依然是一副随意的样子,不再说话。
邱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初见,但林初见故意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他没办法,只得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初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然后一饮而尽。
林初见微微一笑,傲然道:“我只是跟随我的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朋友一场,不必言谢。”
林初见仰头将茶一饮而尽,话也说得甚为委婉,滴水不漏。如古代江湖朋友的豪言壮语般,她发现自己其实很矫情。
邱陵听到“朋友一场”,眼神渐渐黯然。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一些珍贵的东西与他擦肩而过。
仿佛一场心灵的告别,那本就是一场心灵的风花雪月。
没有清晰的开始,也没有清晰的结束。也许在林初见眼里,他从来只是一个朋友。他感觉悲伤,但不浓烈。
如烟花,如焰火,在最美的瞬间绽放,又在倾刻间陨落。看见瓶中盛放的腊梅,余香萦绕,花瓣却已凋落,洒得一桌都是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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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寞1
还是那弯弯的小路,还是那朱漆的大门,门上大气磅礴的字:云府。门内,参天大树,屋檐下盛水的水缸。
可是这次,到这里居然还有信号。树下,站了一个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古装锦衣华服,身材修长伟岸。视线很模糊,林初见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楚一点,但,梦醒了。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了这个梦的人物,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她起码知道,这个梦里有个古装男子。她有些好奇,就像看个连续剧,不断地看片头,迫不及待想看剧情发展。
林初见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无比矫情的人,那个在现代人看来不算什么的初吻,她竟然夜夜为此思绪翻滚。她本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可现在却玩着欲拒还迎的把戏。
她觉得自己爱上邱池了,但又不确定。她总在想,会不会每个女人都对夺去自己初吻的那个人恋恋不舍。所以才会越想远离他,就越想接近他。
她对自己的表现懊恼不已,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却恨不得在前面加一个情字。
她想起一首康定的情歌,不是那首“跑巴溜溜的山上”,而是另一首歌谣:
翻过几坡,穿了云朵。
谁备着青稞,谁唱着情歌?
红石滩上,雅家情海。
谁家的女子,想着哥哥?
林初见小脸发烫,弄了半天,“哥哥”是这么理解的。她用被子把脑袋蒙起来,又胡思乱想半天,才昏昏睡去。
卓绮兰这两天情绪起伏,她除了要回c城看望被关押的小儿子,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有机会在有生之年为她所爱的人完成毕生心愿。
大年初二,卓绮兰对邱陵道:“陵儿,你也跟我回去吧。”很温柔,很慈祥的语气,真正母亲才会有的那种情怀。
邱陵看了看林初见,随即温顺应承下来。母慈子孝。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
卓绮兰又问邱池是否要随她一起回家团年。
邱池语气淡然清冷:“我闲云野鹤惯了,从来都一个人过。”
卓绮兰也不坚持,她和邱池,一直是这样冷冷的关系,但她只要有事,他会立刻替她解决,一直都这样。当然,除了这次的顶包事件。
大队人马走了,只邱池留了下来。初二那天,天气阴冷得很。
命运相同的三个孤儿,关在房间里随意聊天。
“雪儿,我想替你办个小型画展。”邱池望着墙上挂的油画,他听林初见叫雪儿,他也随着叫。
“好啊好啊!你真有眼光。”林初见拍着手,大力夸赞,一脸讪媚。
“画展主题就是墨里秋天这个系列。雪儿,你把画整理一下。这个系列之外的画,我买回去挂在我们咖啡馆里。”邱池盘算着。
“月之暗面?”林初见脱口而出,一下脸就红了。
“对,邱陵也有份。”邱池装作没看见,心中却爱极了小丫头羞涩的模样。
晓雪摇手道:“不行不行,又不是什么名画。哪里值得你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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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寞2
“嘿!雪儿,要有信心嘛!我就觉得你的画是世界上最好的画,比那个微笑的蒙娜丽莎好看多了。”林初见又开始胡扯。
“小心达芬奇晚上找你!”邱池做个吓唬的模样。
“达芬奇来了也不怕,见见最喜欢的就是鬼魂之说。”晓雪忽然像小时候一样提要求:“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