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苏卿上次惺惺作态弄得她哑口无言,王夫人就气得跳脚,不过她今天是有备而来的,总有苏卿哭的时候。
“算算日子,你怀孕也有两个月了吧?”
苏卿优雅落座,摸了摸小腹,笑道:“是啊,王夫人好记性。”
果然是夫妻,就跟那王岳翎一样惹人烦,王夫人对她张口闭口的王夫人已经听惯了,但听她那样半讽刺的口吻还是忍不住气结,她哼了一声,道:“既然怀了身孕就该好好养胎,早点给意崇再添个儿子。”
意崇是王岳翎的表字。
苏卿眉头一挑,这老太婆转性了?居然这么好死叮嘱她养胎,有猫腻!
苏卿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了。”
“碧儿,出来见过少夫人,从今天开始要好好伺候大人知道吗?”王夫人朝侧后方一个娇媚如水的少女说了一句,少女一喜,连忙走出来,用那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声音娇声道:“碧儿见过少夫人。”
苏卿淡淡的勾了一下嘴角,问道:“不知王夫人是何意?”
“怎么?难道你还要挺着肚子去伺候他,你肚子里的可是我王家的血脉,岂能儿戏?再说了碧儿乖巧贤淑,定能帮你分忧,我如此良苦用心你难道还不领情?”王夫人尖着嗓子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苏卿露出愤怒不甘的表情。
苏卿没想到她娘前脚才考虑的事情,老太婆后脚已经行动了,看来她真是被自己压制许久,早就伺机而动了,至于面前这个娇媚的少女,她见过几次,约莫是半个月前忽然出现在府里的,姿色不错,身段也颇为妖娆,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的确是侍妾的上上人选。
长者赐不可辞,再加上她怀有身孕,怎么说都不应该拒绝她,碧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那明媚的眸子闪闪发亮,映出了眼底一片欢喜和得意。
王夫人想要看她愤怒发脾气,那她注定是要失望了,苏卿心里冷笑,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怎么说她也是要伺候夫君的,总要合夫君眼缘不是?”
王夫人眼睛微眯,危险的道:“这么说你是想推辞了?”
苏卿换了个动作,一身妖娆的风姿显露无遗,她摸了摸那张勾魂荡魄的脸,幽幽道:“是啊,我这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可也是万里挑一的,千千万万人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夫君日也见我,夜也见我,看惯了我这绝色的容貌,颜色一般的女子怎能入得了他的眼?哎,王夫人,我也不是不同意夫君纳妾,可好歹也得挑个五官端正,姿色上乘的姑娘吧?不然倒了夫君胃口可怎么办?”
苏卿说得若有其事,一屋子的下人却被她惊世骇俗的自夸雷到了,我说少夫人啊,您美是美,可也不用说得这么明显吧?你瞧瞧那个碧儿,人家都快吐血了。
碧儿僵在原地,快要被苏卿气得吐血了,这是什么意思?苏卿是说她歪鼻子咧嘴五官不够端正吗?还是讽刺她太丑?好歹她也是村里远近闻名的一枝花,怎么能被苏卿这样羞辱?
“少夫人你是什么意思?是说碧儿不够漂亮吗?”碧儿嚯的一下抬起头,睁着一双喷火的双眸瞪着苏卿,当近距离看见这张妖媚的脸庞时,心里忽然有些不自信了。
“哎呀,哪有,我明明是说你太丑了好吗?”苏卿弯着眸子笑了一下。
‘扑哧’一声,瑶光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了,这笑声就像一道导火索,将下人们的情绪一个个点燃了,纷纷掩嘴偷笑,用戏谑的眼神看着碧儿。
碧儿羞了个大红脸,知道口舌之争她争不过苏卿,忙用求救的目光看着王夫人,碧儿是王夫人让李妈去找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苏卿添堵,顺便放一个眼线在王岳翎房里,以前他孑然一身,她找不到机会,现在正逢苏卿怀孕,正是大好的时机,碧儿可以说是她培养来对付苏卿的棋子,怎么容许苏卿说不要就不要。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哼道:“姑娘家何需以色惑人?碧儿出身清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贤淑的姑娘才能帮意崇分忧,再说了,意崇身边有你这样的一个就够了。”
王夫人一番话意有所指,分明是说苏卿以美色勾引王岳翎,让他乱了心神,无法好好做事,其实这真是冤枉苏卿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岳翎虽宠爱苏卿,可到底是有底线的,就比如他有这么个妖媚的娇妻还是依旧为公务忙得团团转,宠是宠,却还没到那种心神俱乱置正事于不顾的地步。
不过苏卿的容貌太过妖媚,会被王夫人拿来说事也是正常。
苏卿笑道:“王夫人的意思是只要品行贤淑,女人不必有花容月貌也可以是吗?”
王夫人就知道她无从拒绝,哼道:“那当然。”
“那我觉得这个丫鬟挺好的,听说她以前是在夫君院子里伺候的,看她眉眼冷静,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大智慧的,唇线紧抿,性子一定安静乖巧,鼻头有肉,一脸的旺夫相,两手纤纤,不用说肯定精通琴艺书画,由她伺候夫君再合适不过了。”苏卿素手盈盈一指,指向门口那个丫鬟。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去,谁知这一看差点没吐血,算是明白苏卿所说的眉眼冷静是为何了,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想从里边看出慌张也不容易吧,至于唇线紧抿鼻子有肉也是因为脸上肉太多挤的吧,这张脸究竟是哪里贤淑了?
其实在主人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不会丑,这个小丫鬟胖嘟嘟的看起来也挺可爱的,但是跟苏卿相比,这份可爱直接就荡然无存,变得平凡无奇了。
丫鬟见众人齐刷刷朝她看去,脸刷一下红了,特别是苏卿说选她为王岳翎的妾侍时,更是两眼放光兴奋不已,王夫人看了一眼,怒喝道:“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能当我儿的侍妾?”
“不是王夫人说女人不一定要美丽的吗?这丫鬟我看着不错,挺好的。”
“不行,她身份太过低贱,怎么能……”
“身份低贱?我看着碧儿也差不多吧,难道她这半个月在王夫人房里伺候的事是我眼花看错了?”苏卿挑着眉问了一句。
说来碧儿的身份比一般的下人好一些,她的父亲是里长,跟李妈是同乡,这才有机会被王夫人选上,因为是给王岳翎做妾的,放在她房里说是伺候也有调教的意思,没想到现在倒让苏卿抓住了话柄。
碧儿她不要,她点的丫鬟她又不同意,王岳翎这人戒备得很,他的院子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除了他第一次娶妻那次到现在,这么多年她也只等到这个光明正大在他房里放人的机会,要是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丫鬟霸占了这个名额,下一回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每一次机会都要好好珍惜,反正苏卿随便找来的丫鬟绝对不行。
王夫人想了想,忽然道:“说来你嫁进王家也有两个月了,是应该回去认祖归宗了,而且意崇他爹也来信了,说要让你回去祭拜一下祖先,你过两天就跟我回京城一趟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言下之意是,你要是不听劝告,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苏卿没想到王夫人居然要她跟她回京城,她就那么肯定她一定会跟她回去?还用这个借口威胁她答应纳碧儿为妾的事,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太自信了!
“古语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夫君在这儿,我就哪儿也不去。”
王夫人横眉倒竖,怒喝道:“俗话还说要以孝为先尊敬长辈呢,现在你公爹让你回去拜祭祖宗难道你都不肯吗?我看你是被意崇惯得无法无天了!”
王夫人终于忍受不了苏卿次次拿话顶她,忍不住怒火爆发了。
碧儿一惊,连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都收敛了不少,下人们亦是害怕的低下头去,心里不住的哀叹,好像每次少夫人一来夫人都会被气得发火,尽管声势吓人,可最后都没讨得了好就是了。
苏卿眉头微皱,倒不是被吓的,只是没想到王岳翎的爹居然真的来信了,还让她回去,不是说了两人父子不合吗?若是要求她回去拜祭祖先入族谱,即便两人只是合作关系那她也拒绝不了,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京城那样复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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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回去跟夫君商量一下,他若肯,我必定不会推辞。”
这话一语双关,还包括了纳碧儿为妾的事,王夫人冷哼一声,“再怎么商量也没用,我劝你还是聪明点,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卿没有回答,转身出了屋子,碧儿看着她离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夫人,少夫人会答应吗?”
“哼,她敢不答应?她就不怕我回到京城之后对付她?”王夫人有些愤恨的道,心里打定主意,不管苏卿同不同意,到了京城,一切都只能她说了算,看她不好好惩治这个小贱人!
碧儿一喜,脆生生的道:“多谢夫人厚爱,碧儿一定永远站在夫人这边,帮您排忧解难。”
王夫人嗯了一声,想着苏卿最终也会跟她回京城任由她搓圆搓扁就觉得很是解气。
苏卿回到院子,便吩咐道:“瑶光,他若回来了便告知我一声。”
“是,不过姑娘,咱们真的会去京城吗?”想起王夫人的话,瑶光便一阵蹙眉。
苏卿叹了一声,“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去那种地方。”京城看似繁华,可那里处处诡诈,繁华的表象下充满了勾心斗角的黑暗,她从未向往过那样的地方,但如果真的像王夫人所的那样,她还真不能拒绝。
王岳翎回来时已是深夜,苏卿早就让瑶光下去歇息了,想着等明日再说,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苏卿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睁开眼睛便看见黑暗中,王岳翎正坐在榻前,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而那手刚刚从她身上收回去。
“吵醒你了?”见苏卿睁开眼睛,王岳翎笑道。
苏卿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她不去打扰他办公,他也不会打扰她休息,一般只要到了深夜他就不会过来了,苏卿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浓得似墨色一般,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候,估计快过子时了。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王岳翎脱了皂鞋,掀开绣衾躺了上去,道:“我好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来你这里我能睡得安稳些。”
新婚夜那天两人同寝而眠,他竟睡得无比安稳,可因为赌约和公务在身,这种安定的感觉他无法享受太多,今天晚归,想着今晚估计又是个不眠之夜,竟鬼使神差的走到院子,想在苏卿这里寻求一下温暖的慰藉。
苏卿给他挪了一个地方,心里直叹气,王岳翎算是她遇到的男人中最奇怪的一个了,她怀疑这个男人根本没把她当女人看,而是完全将自己当成了一颗定心丸,不然为什么会说只要她在的地方他就能心安呢。
“我本来也是想找你的,王夫人今天跟我说京城那边来信要我回去认祖归宗,有这回事吗?”想起困扰了自己一天的事,苏卿开口问道。
王岳翎的动作一顿,他看了黑暗中的苏卿一眼,道:“你知道了?”
听他这样反问苏卿就知道那话是真的了,王家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地方,有个心胸狭隘神经兮兮的王夫人就够了,为什么连京城的王家家主也这么莫名其妙,不按理出牌?想起要远离父母去那劳什子京城,苏卿就心生烦躁。
听她气息急促了两分,王岳翎猜她心里肯定很气恼,开口道:“那人对待我一向反其道而行,她让你回去其实并没有恶意,他针对的只是我而已,不过连累了你真是抱歉。”
王家家主怎么说都是个男人,他应该不会跟她一个孕妇计较,而且她又是他的儿媳,苏卿自信不会被她刁难,可王夫人不一样,京城是她的地盘,只要她真的跟去了,那个瑕疵必报的老女人还不把她往死里整?
苏卿无奈的闭了闭眼睛,“算了,这也不是你能预料的。”她不怕被人挑衅,但是她的孩子很脆弱,要是被大人们的恩怨牵连,那该有多无辜。
“哦,对了,你可要侍妾服侍?毕竟现在我怀孕了,在外人眼里你需要其它女人伺候。”苏卿淡淡的道,没有说出是王夫人的意思,因为她也想知道,他身边究竟需不需要其它女人,如果需要,她不会挡了他的猎美之路。
王岳翎听她这般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似的,她知不知道侍妾带给她的意义是什么?那就像一颗不怀好心的种子,随着时间会长成一道狰狞的利刺,永远横隔在两人中间,进则鲜血淋漓,退则一败涂地,她就不曾想过吗?还是她不会等到那一天就会离开他了?
她一定知道了闵嵇的事吧,想着他很快就会回来,她很开心是吗?所以他身边便是侍妾成群也不会给她增添什么麻烦,但他又怎么能放手,他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事物横隔在两人中间,闵嵇不行,侍妾也不行。
“不用,有你就够了。”王岳翎低声说了一句,忽然伸手一环,将她搂在了怀里。
苏卿抿抿唇,不习惯跟他距离这么近,王岳翎却兀自搂着她的腰,却在掌心触及到微凸的小腹时,动作一顿,苏卿察觉到他的僵硬,道:“夜深了,你想在这睡就睡吧。”便用力一挣,离得他远远的,只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对着他。
怀里温香依旧,软玉却已经从他手掌中溜走,对着她清冷的背影,王岳翎第一次体会到了苦涩的滋味,他排斥她腹中的生命,她又何尝是喜欢他的?在这种心结未解的情况下,谁又能真正的接纳对方?
他以为两人互不叨扰是因为互相了解而产生的默契,可现在他才知道,与其说是默契,不如说是逃避,她排斥他就如同他不喜她腹中的孩子一样,他无法平静的对待她跟别的男人孕育的生命,心有芥蒂的相处只会让两人渐行渐远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王岳翎道:“京城的事有我处理,她要是问起你大可不用答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跟她回去的。”
回答他的,只是苏卿淡淡一声‘嗯’而已。
王岳翎无声一叹,闭上了眼睛。
*
凌厉的风霜如割人的冰刀,一寸寸凌迟在重伤的身躯上,更是雪上加霜,寸步难行。
答纳尔扑通一声跌倒在雪地上,苟延残喘的道:“……奇森,我受不了了,你还没联系上你的部族吗?”一行人从营地出来一路向北逃窜,本以为逃出来就能活命,可在莽莽草原,天气条件如此严酷的冰天雪地下,在外逃亡简直是在慢性自杀,逃了半个月,抢了不少牧民的粮食和牛马,可一行人还是如丧家之犬一般,偌大的天地,竟无一隅安身之地。
答纳尔身上刀伤无数,有几处甚至深可见骨,为了逃命根本没有时间和条件治疗,好在冬天不至于让伤口溃烂恶化,但是没有得到更好的治疗也让伤口无法愈合,这半个月过得浑浑噩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逃。
奇森亦是受伤不轻,但是跟答纳尔相比还是乐观许多,他知道答纳尔能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但他们却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忙道:“答纳尔,冉罗的追兵阴魂不散,我们好不容易在冰雪的掩护下甩掉他们,要是再不抓紧时间逃命,一定会被他们追上的,你也不想被他们抓回去折磨至死吧?”
答纳尔的眼里恢复了些许的神采,道:“对,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回去杀了冉罗把首领的位子夺过来呢!”他撑着无力的身躯站起来,被寒风一吹,却冷得颤颤发抖,他搓了一下双臂,紧咬着上下打架的牙齿,看了眼追随过来的亲兵,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招了招手,男人被风雪冻得有些无力,见他示意,强忍着寒冷走过去,问道:“答纳尔,有事吗?”
“你是部落的勇士,我会杀了冉罗来祭奠你的英魂的。”
男人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听见扑哧一声,紧接着脖子一凉,鲜血一下子喷溅在白茫茫的草地上,他后知后觉的低头一看,只见无数温热的血液从脖子那流淌下来,在被冷风冰冻前被答纳尔吮进了口中。
“你……你……好残忍。”男人不敢置信他忠心追随的主子是这样无情残忍的人,竟用活人的血取暖,好残忍,可再多的不甘只能化作浓浓的怨恨,瞪大的眼睛渐渐涣散。
奇森等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他如吸血鬼般饮着那浓稠的血液,众人胃里一阵翻搅,特别是那些追随而来的亲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答纳尔为了活命连同胞的血也敢喝,接下来他是不是还要把那人煮了吃,饱餐一顿?
果然,答纳尔喝饱了血,嘴一抹,把那死得不能再死的人扔到亲兵面前,冷酷道:“不要浪费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他既然死了就该好好利用才是,牺牲他一个人能给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
一行人逃了半个月,连口热汤都没喝过,看见那温热的鲜血往外流淌,将冰雪染成一片凄红,一个忍受不住蛊惑的亲兵扑了上去,有一就有二,不过片刻,那尸体上便绽开了无数伤口,开出一朵朵血腥残忍的恶花。
答纳尔看着众人争先恐后,仿佛一群争夺鱼饵的鱼群,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奇森在一旁看着,只是觉得有些小小的意外罢了,只是答纳尔跟他的父亲克巴斯一样凶残,日后当了首领只怕不会善待他们,不过既然都决定跟随他了,不管如何都要帮助他回到部落,不然两边不讨好他该如何带领他的家族走下去?
可怜的奇森还不知道在闵嵇的怒火下,萨奇家族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一行人饱餐一顿,正要抓紧时间逃命,这时却忽然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马蹄声,所有人脸色一白,哀呼道:“完了完了,是冉罗的追兵追来了。”
奇森一皱眉,赶紧招呼众人逃命,一边咬牙切齿道:“真是晦气!冉罗怎么这么快就摆脱那一阵风雪了?居然还追上来了!真是可恶!”
答纳尔坐上队伍中唯一一匹没有杀来吃掉的马,着急道:“快走!快走!不能让冉罗抓到我!”
马儿日日食不果腹早就蔫了,可有答纳尔催促,再加上马儿的脚程本就比人快,不过一下子便跑出去了好远,奇森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答纳尔还是这么自私!扔下一群亲兵自己逃命,就算他能活下来又能支撑多久?这个自私自利的蠢东西!
神色萎靡的亲兵看着答纳尔自私的举动心都凉了半截,在心力不济的情况下,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很快就追了上来,奇森听着那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只觉得那是死神的呼唤,忙吼道:“快快!不要被他们抓住了!快点跑啊!”
疲惫的逃兵终究跑不过精神奕奕的骏马,神骏的骑兵一下子追了上来,将一群人团团围住,狂妄得不可一世的奇森在连日的疲于奔命下显得落魄又狼狈,见着骑兵追上来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心头掠过一丝绝望。
“答纳尔可在?”高高坐在骏马上的威武汉子梭巡了一圈,没看见这里边有个像模像样的领导者,这光头大汉看着挺有气势,但跟资料上的年龄相貌都不符,肯定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奇森眼里闪过一丝奇怪之色,这些骑兵不认识答纳尔?不对啊,如果是部落里的人只要一眼就知道答纳尔不在这里了,他们怎么还这样问,难道他们不是部落里的人?
奇森抬头打量了这一支骑兵,刚才情急,根本没有仔细观察,现在这一看才发现他们虽威武不凡,可面孔不若部落里的人那般五官立体,他们面庞大多清秀,而且话也说得不太利索,是中原人!
奇森心头一跳,中原人找答纳尔做什么?难道冉罗还跟中原人勾结来取答纳尔性命?
领头的男子见奇森眼里精光闪烁,忙哼道:“我们不是来杀他的,算你们运气好,有贵人愿意帮你们一把,他人现在在哪里?快把他喊出来。”
听见不是来杀人的,奇森心里松了口气,可这个贵人是谁?部落一向仇视汉人,答纳尔是不可能跟汉人有这么亲密的关系的,这个从天而降说要帮他们一把的骑兵究竟可不可信?
不怪奇森怀疑,任谁在走投无路时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都会有些不敢相信。
“哼,一群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有人愿意相帮还犹犹豫豫,你们以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被别人觊觎的,你们想死就留在这里吧,我们走。”男子不屑的撇撇嘴,振臂一呼,马头一调转就要原路返回。
奇森被讽刺得脸色涨红,气血怒涌,可对方说的没错,他们全身上下只有命最值钱了,他们若是要的话一个照面就能把他们的命全部收割,何必费这么多口舌,眼见骑兵要走,他忙道:“诸位等等,是我们的错,实在是被连日的追兵追怕了,希望你们不要见怪,既然有贵人帮我们,我们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片好意?刚才诸位来势汹汹,我们以为是部落的追兵追过来了,便让答纳尔先走了,他应该就在前边,可他骑着马我们追不上他,就劳烦诸位英雄了。”
奇森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还是跟一个他所不耻的汉人,但情势所逼,现在这队骑兵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别说两族有恩怨,就是杀父仇人也可以暂时放下仇恨,活命要紧。
见奇森等人低头认错,骑兵们对视了一眼,很是解气,慢悠悠的踢着马腹往前追去,继续讽刺道:“什么顺位继承人,被一个私生子逼成这样,可见本事也不怎样嘛。”
奇森一行人脸色涨红,却是敢怒不敢言,不过心里都自信英勇的答纳尔一定会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的。
然而当凛凛骑兵追上答纳尔时,只看见了一匹半死不活的马和一个在冰窟窿里扑腾的狼狈男人,骑兵们哄然大笑,把奇森一行人笑得头也抬不起来,人人脸色怒红,从未有这一刻般丢脸过。
得知派出去追杀的骑兵被风雪所困,闵嵇来到路扎尔的营帐想派他去营救,掀开帐帘却并未发现里边有人,正想转身离去却在看见桌上一堆换下的衣衫下压着一封皱巴巴的信时,眉头一蹙。
路扎尔天性乐观,根本不可能会留着信件感伤,且亲人又近在纳西里草原,不可能会有人给他写信,想起他跟乌木托经常跟中原那边的线人联系,闵嵇心头一动,走过去抽出了那封信。
本想看看上边的署名,如果是路扎尔的就重新放回去,可没想到那上边竟明明白白写着‘闵嵇’二字,会这样叫他的只有苏卿一个!
闵嵇心头一热,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滚烫的思念胀满了他的心头,这几个月他没有跟苏卿联系,不仅是因为局势动荡不方便传信,更因为他怕只要一联系了,他就会心软,心软得什么都不顾的奔回她身边,所以才狠下心来日日饱受思念折磨也不敢跟她联系,前几天送出信后,他便一直等着她的回音,在看见这熟悉的两个字时,他才知道他究竟有多想她,多想回到她身边。
可当一切的炙热一切的欣喜在看见信中内容时,全部化为了冰冷。
路扎尔正从外边回来,看见他手里拿着封信,心头一个咯噔,暗叫不好,急忙解释道:“那个,冉罗,我……”
“这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闵嵇没有转身,但路扎尔却更加害怕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闵嵇,他知道他会生气,可好歹发一下火或打他两拳也好过这副冷静得可怕的样子啊。
“有,有两个月了……”路扎尔有些心虚的道。
闵嵇浑身一震,手掌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浑身充斥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狂暴气息。
路扎尔看得心惊肉跳,“冉罗,我不是故意不给你的,那个时候你还在穆塔尔家族,我……啊——!”闵嵇一回头,忽然挥掌狠狠击在他的胸口上,砰的一声,路扎尔被打飞出了营帐,直直撞倒了营帐外三四个巡逻的守兵才停了下来。
守兵们被飞出来的路扎尔压得哎哟直叫,而路扎尔即便有人肉垫子,可闵嵇这一拳也将他打成了重伤,他滚落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
守兵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扎尔和冉罗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他为什么要出手伤人。
就是因为关系好,闵嵇才只是把他打成重伤而已,见路扎尔跌倒在地迟迟起不来,闵嵇冷眼一扫,大步离去。
路扎尔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看着闵嵇的背影,道:“你,你不要冲动,不要回,回……”话还未说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守兵们赶紧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见还有气,忙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营帐里。
乌木托听见闵嵇跟路扎尔大打出手的事,心里吃惊,急忙去看了路扎尔,见他还是昏迷不醒,又来营帐这儿找闵嵇,见他一个人呆在黑暗的营帐中,空气有些冷沉,便道:“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怎么把路扎尔打成那样?他那身板不如你我的结实,这一下估计要躺大半个月呢。”
闵嵇怀里环抱着猫,手心紧紧攥着苏卿给他的玉佩,那力道紧得手背青筋骤跳,手心中的玉佩却依旧闪烁着琉璃华翠的光,没有损坏半分。
乌木托明显感觉到闵嵇有古怪,像在压抑着什么似的,能让他这样的多半是那个姓苏的女人了,心里猜到路扎尔受伤可能也是因为这事,他是想回去吧?可是克巴斯刚死,答纳尔潜逃,部落民众人心涣散,正是需要他在这里凝聚人心的时候,他要是走了谁来主持大局?
“他醒了之后,立刻去给我抓一个人。”沉默已久的闵嵇忽然开口,但这一股暗沉嘶哑的声音,莫名的让人背后发凉。
乌木托见他没嚷着要回定州,心里安定了不少,拍着胸口道:“我去吧,你要抓什么人?只要你肯留在这里,天皇老子我也会帮你抓来。”
“我不想说重复的话,他醒了,马上去。”闵嵇阴森的戾眼一扫,将乌木托心头的那点迟疑打散,忙道:“好好好,我去帮你盯着他,只要他一醒立马就启程帮你去抓人。”
路扎尔啊路扎尔,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冉罗心情不好,为了让他高兴就只能委屈你了。
将乌木托赶走后,闵嵇有些颓废的倒在榻上,心里像被挖了一个洞,又冰又凉还空荡荡的,怀里的猫喵的叫了一声,直起四肢优雅的立在他的肚子上,可爱的舔着爪子,闵嵇抬手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唇角溢出一丝叹息。
为了苏卿,他会变强,强到没有人敢觊觎她,也不会让她为求心安而不得不改嫁他人。
至于王岳翎,夺妻之仇——必报!
*
王夫人等了两天,等来等去就只等到苏卿三番两次的推辞,今天一早她又假借身体不适拒绝跟她见面,王夫人怒起,带着一大群的丫鬟浩浩荡荡的杀到她的院子,直驱而入,怒道:“苏卿,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夫人让你随同回京是你的荣幸,你再磨磨蹭蹭的休怪我不讲情面。”
苏卿斜倚在榻,扫了她身后得意洋洋的碧儿等丫鬟一眼,淡淡道:“瑶光,主母面前见而不礼,该当何罪?”
瑶光瞪了碧儿等人一眼,大声道:“禀少夫人,轻则罚一月月银,重则掌掴十下赶出府去。”
苏卿冷眼一扫那些丫鬟,丫鬟们纷纷瑟缩了一下,她嗤道:“这些以下犯上的丫鬟罚两个月月银,立即执行。”
这话一落,丫鬟们脸都白了,求助的目光纷纷投向王夫人。
“是。”瑶光得意一勾嘴角,高声道。
“你,你敢!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处置我的丫鬟?”王夫人怒指着她,尖声喊道。
“我是王家的女主人,是夫君的妻子,是当家主母,难道我连罚几个丫鬟的权力都没有吗?”
“你当我死的不成!王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王夫人怒不可遏,几乎要被苏卿这副嚣张的模样气疯了。
“哎,我当然知道王夫人没死了,您也真是的,气归气怎么能这样咒自个儿呢,其实这管家的权力我也跟夫君说过,让他交给你不是更好?可夫君说呀,王夫人在京城管了那么多年琐碎的事,好不容易来定州一回,就让王夫人好好歇息,我见他这么孝顺才‘勉为其难’接下的,哎,王夫人是不知道,如今我身子重,每天还要忙这忙那的,忙得我头都晕了,可为了让王夫人有个清净日子过,就是再难再累我也得扛着,总不能让你管了京城王家的,又来管定州王家的吧?我还年轻,没理由让我坐着看王夫人忙个不停吧?”
苏卿似娇似嗔的道,却是在讽刺王夫人爱权,在京城做了大半辈子的当家夫人还犹不知足,连跟她关系极差的王岳翎的地盘也要插手,这都快要走了还想跟她抢掌家的权,实在是厚脸皮,不知羞耻。
这苏卿不仅诅咒她死,让她管家还‘勉为其难’?居然还敢讽刺她多管闲事!王夫人气得浑身直哆嗦,一双喷火的眼睛怒瞪着苏卿,似乎下一刻就要去撕烂她的嘴。
瑶光和纪隐二人牢牢守在苏卿两边,戒备的盯着她们。
见苏卿次次稳占上风,将王夫人堵得哑口无言,碧儿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