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娇俏的婢女从马车上下来,迎下一个满头宝石珠钗,衣衫华贵的中年妇人,那妇人面容绝美,暗藏威严的眼神扫了一下门匾上的红绸和那一对火红的灯笼,冷哼了一声,“走,进去。”
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丫鬟仆从一起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往门口走去,几个在门前收请帖登记的下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在一行人即将踏进门时,开口拦了下来,“诶,诶,这位夫人,您可有请帖?”
中年妇人似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眉头一皱,不满的道:“以我的身份哪还用得着请帖?”
身后的仆人亦是眉眼不善的道:“就是,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滚开!”
下人见妇人衣衫华美本不想多为难她们,但一听这话,几人脸色一变,当即就哼道:“没有请帖不得入内,今天是我家大人的大喜之日,可不能随便什么人也放进去捣乱。”
“你,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妇人脸色一僵,怒斥道。
下人抬着下巴高傲的道:“我是王府里的下人,按规矩办事,夫人没有请帖还请让让,你挡着别人进去了。”
众人一瞧,果然看见身后有不少宾客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他们人多,一股脑的堵在门口,就算门口再宽也挡去了众人的去路,来参加喜宴本来是件好事,但被人这样挡在门口众人心里难免不快,不由都催促道:“就是,没有请帖请让让好不好?让我们这些人先进去,别耽误了我们观礼。”
能被王岳翎请来的人非富即贵,即便妇人衣着气度皆是不凡,却没有几个人怕她。
妇人脸上一阵难堪,正想搬出自己的身份吓退这些人,却因为她久久未动,身后的人一个二个不耐烦起来,骂道:“你这婆娘还不快让开,王府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还不快让开,得罪了王大人你吃得消吗?”
“就是,王大人好心好意邀请我等,我等怎么能迟到,要是因为你的关系惹得王大人不快,你拿什么赔偿我们?”
妇人没想到自己不过在这里站一会儿便引起了公愤,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下,妇人不得不退让到一旁,见众人都拿鄙夷不屑的眼神看她,一时气怒到了极点,怒斥道:“去,把那个不孝子叫出来!居然不让我进去,好好好,今天他要是不出来请我还真的不进去了!把自己母亲晾在外边看人家怎么说他!”
身后的仆人见她又摆起了架子,眉头一皱,夫人脾气一上来果然容易坏事,今天不是来阻止他成亲的吗?现在倒好,不进去还阻止个屁啊,等人家出来迎接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夫人,咱们是来阻止九少爷成亲的,如果只是站在这里会不会?”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状似管家的老者问道。
妇人闻言一阵羞恼,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要她死乞白赖的进王家的门,她这面子怎么也舍不下去,硬气道:“把他喊出来!他要是不出来请我进去,我是决计不会进去的。”
老者一阵无奈,叹了一声,忙上去跟下人交涉,下人眼神闪了闪,想起上边的吩咐,一概用起了拖字决。
而堂屋这边没有任何影响,在贺敏频频往外看去的时候,媒官已经笑眯眯的高喝,“一拜天地——!”
贺敏暗自着急,忙让小厮出去看看,片刻后,小厮回来禀报,“那位夫人没有请帖,被下人拦下来了。”贺敏一皱眉,忙朝如帜道:“去跟那些人说,就说是跟我来的贵客,尽快把她们请进来,这边有我先拖着。”
如帜一点头,急忙去了,待出了堂屋时,眼神却一闪,少爷为苏卿花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多了,她都要成亲了,他怎么还能帮着少爷得到这个祸水,着急的脚步在踏出堂屋之后,缓缓的慢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被贺敏频频使唤而急出的汗,慢悠悠的朝门外走去。
却不知道贺敏的一举一动皆被一双有心的眸子看在眼里,见他不死心的暗中阻拦两人拜堂,冷冷的哼了一声。
贺敏推开前方的人,走出来笑道:“恭喜王大人赢得美人归,贺敏在此恭喜大人了。”
贺敏一出声,人群中有一瞬间的寂静,苏治嘴角的笑在听见他的话时微微一僵,贺敏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打断人家拜堂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吗?就算心里再嫉恨也不能这样吧?
蒙着盖头的苏卿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之色,她就知道贺敏不会那么轻易放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想用这种法子打断二人的婚礼,真是让人不耻。
王岳翎眉眼一冷,哼了一声,“贺公子的好意我收到了,请你让开,待会儿我会好好招待你们。”
“诶,不急不急,今天是王大人的大喜日子,自然是要过得与众不同的,不如……”
“怀岚!退下!你太失礼了,就算再怎么为王大人高兴都好,也得等王大人拜完堂后再说。”贺通自得知苏卿要跟王岳翎成亲那天起就知道他这个儿子一定会不甘心想破坏婚礼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用这种公然跟王岳翎为敌的法子,他是嫌生活太无聊要找点苦头吃吗?
苏卿见状,跟身旁的媒官低声说了几句,媒官不耐的看了贺敏一眼,点点头。
见贺通出声,贺敏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他暗暗给了贺通一个警告的眼神,继续道:“父亲,你不要拦着我,今天我……”
“哎哟,贺公子好意我们都知道,只是你不管再怎么替大人开心都好,也不能耽误了吉时啊,不然你这好心可就要办坏事了,这样吧,待会儿大人一定跟你痛饮三杯,答谢你的‘好意’,再说新娘子也等急了,您的事就缓缓吧。”媒官掩唇笑了一声,继续高喝道:“二拜高堂——!”
王岳翎冷冷扫了贺敏一眼,转身一拜,贺通趁着这时候把儿子拉进了人群中,怒道:“你是怎么回事?被个女的迷得鬼迷心窍了不成,王岳翎你也敢惹,你以为这是有贵人庇护的京城吗?就是京城也没有几个人敢触他眉头,你是想拿贺家给你陪葬吗?”
贺敏的表情愤怒得有些狰狞,他甩开贺通的手,但贺通一心不想让儿子去坏事,铁钳般死死的箍着他的手臂,无论他怎么甩都挣脱不开,贺敏看着两人若无其事的继续拜堂,眼睛都红了。
“放开我!你要还是我爹就放开我!我不想看着他们成亲!不想!”
贺敏找茬般的举动成功惹来了不少人围观,见贺敏咬牙切齿的怒吼,众人纷纷退开几步,远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就算再喜欢苏卿都好,人家现在都要成为王夫人了,你还在这里瞎嚷嚷,小心王岳翎一个不顺眼把你干掉。
人群中同样黯然神伤的奉澜见失去理智似的贺敏,不赞成的摇摇头,苏卿虽好,但这个情敌太强大,强大到不是他们能打败的,所以即便不甘也只能认命了,奉澜往一身火红,身姿曼妙的苏卿那看了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求而不得的伤感。
贺敏心中着急,眼睛急忙往外梭巡着,如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慢!
王昀祁负气出了堂屋,径直往府门走去,王毅蓝被调到他身边伺候,便如影随形的跟着,见状忙问道:“小少爷,即便你不喜欢这个女人,可你现在要是走了,爷会被人说闲话的。”连亲生儿子都不支持他成亲,众人只会将嗤笑的目光转移到苏卿身上,如今爷跟苏卿已结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卿名声不好听爷也会受影响。
王昀祁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府,闻言脚步一顿,他虽然很气父亲不顾他的意愿迎娶别的女人,可心里他是很尊敬很爱戴这个父亲的,一听他有可能被自己的任性所影响,心里便有些不忍,就在他想转身回去的时候,余光瞥见府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怔,眼神充满了惊讶和不敢置信。
“哼!老子没出来,倒是派了个小的出来游说吗?”妇人看见王昀祁的身影,冷哼道。
王昀祁听见这声音,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居然来了?
他一垂眸,眼里划过一丝懊恼,走到妇人面前恭敬的道了句,“奶奶。”
下人们瞪大了眼睛,上面说今天没有请帖的人一律不得入内,众人便听命行事,将这个妇人一行拦在门外不得进入,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小少爷的奶奶!
下人们头脑发晕的想着,少爷的奶奶不就是……大人的母亲!
我的个乖乖!他们把夫人拦在了门外,天啊,给个雷劈死他们吧。
看着周围的人脸色大变,王夫人高傲的一抬下巴,得意的哼了一声,道:“你爹呢?他怎么不亲自出来迎我?让你一个小孩子出来迎接长辈他倒是脸皮够厚!”
王昀祁和王毅蓝两人暗自翻了个白眼,谁是出来迎接你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一个不请自来只会端着架子的老太婆会给你礼遇才有鬼了。
“父亲跟……跟那女人在拜堂,吉时不能耽误,还望奶奶见谅,是了,奶奶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这样我们也好去迎接您啊,让您在外等了这么久实是孙儿的错。”‘娘’这个词,王昀祁实在叫不出口,支支吾吾的随便扯了个称呼敷衍了事,但最后这句话却问得挺有深意了,她堂堂的王家当家主母,脾气用看的就知道高傲自满又狂妄,这样脾性的人恨不得一路敲锣打鼓来宣告世人她途经此地,偷偷摸摸的来到定州这种地方,实在是有古怪。
既然你都没有提前告知我们,那肯定是不想宣扬了,既然不想宣扬,那就收收你高傲的架子,你没提前跟我们说,现在也别想摆架子拿这个说事。
王昀祁负手而立,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小小的身躯上散发着一股沉稳冷凝的气质,有个英明睿智的爹,这个少年早熟的孩子心里自然是鬼精着呢。
下人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心里恨不得给王昀祁鼓掌喝彩一下,没错,他们根本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按照规矩来说他们并没有做错,是这个老女人不请自来不对在先,就算她要怪罪,他们也可以挺着胸膛说只是按规矩办事,她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会让下人们对王夫人产生这种抵触念头的不仅仅是她高傲的态度,还有王昀祁话里那些微的不屑,他们是看出来了,小少爷跟这夫人并不亲,不仅不亲,还隐有敌意,幸运的是,王昀祁今天的表态已让下人们抱成一团,枪口一致对外,也就是对准了王夫人,这为苏卿日后跟王夫人抗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夫人如何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心里是又恨又恼,恨不得摆起当家主母的威严对这些人狠狠惩治一番,可她现在做的越嚣张,就越是衬托出她偷偷摸摸来定州的不怀好意,为了不让自己的作法两相矛盾,遭人诟病,王夫人深吸两口气,咽下了心里的怒火。
那管事见她没有发作,赶紧笑眯眯的拱手道:“见过小少爷,夫人来此是为了散心的,所以也就没有另行通知九少爷,今天也是听闻九少爷的喜讯才特地过来庆贺的,现在已经在外边耽搁了那么多时间了,吉时不可错过,快请夫人进去吧。”
王昀祁自见到她开始,就知道她是针对他父亲来的,他虽然不喜欢苏卿,可他更讨厌这个老太婆,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这老太婆得逞了,一侧身让开了通向府门的路,道:“是,奶奶请。”
章节目录 76 抗衡
王夫人见他态度还算恭顺,心里稍稍好受了些,缓步进门时,还怒瞪了方才拦着她的下人们一眼,几个小厮为避她锋芒,一个二个识相的低下了头,王夫人得意一哼,昂首入内。
慢悠悠踱步过来的如帜看见一个通身华贵的中年妇人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心知这就是他家少爷请来的贵客了,怎么就这样进来了?不是没有请帖不能入内吗?当看见妇人侧后方的王昀祁时,他暗恼的一皱眉,王岳翎真是造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逆子,儿子带着别人来破坏他的婚礼,有比这样还好笑的笑话吗?也不知道里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王岳翎可得识相点早点把仪式办了,不然老婆被他家少爷抢走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不用他说,其实王昀祁心里已经够懊恼的了,谁知道这老太婆就等在门外呢,要是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踏出去的,他虽不想两人成亲,可也没想过要通过王夫人的手破坏,要是真破坏了婚礼,父亲一定会狠狠惩罚他的。
好在没让他担心多久,媒官似是知道了贺敏的目的,急急忙的完成了仪式,在一行人踏进堂屋时,苏卿已经被媒官扶着进喜房了,如帜小跑过来回到贺敏身边,贺敏脸色阴沉的看着姗姗来迟的妇人,咬牙切齿的道:“为什么这么慢?”
如帜心头正欢喜,为了不让情绪泄露,忙把头死死的低着,道:“有王家的小少爷拦着,我没法子……”为了不被怪罪,他果断拿了王昀祁当挡箭牌。
贺敏朝那妇人身旁的小少年看去,眼里闪过一丝阴戾之色,贺通见仪式一成,也不再拦着他,拍拍他的肩膀道:“她跟你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现在已是有夫之妇,日后你们万不可再有交集。”
贺敏拍开了他的手,目光阴鸷的甩袖离去,贺通眉头一蹙,吩咐如帜道:“看好少爷,别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有什么动静一律要跟我禀报。”
如帜一点头,忙道:“是,小的知道了。”
贺通看着贺敏愤怒离去,心里暗道,是该跟大儿子说一下了,除了他,没人能让贺敏乖乖听话,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儿子远在京城,如果惹急了王岳翎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幕被王毅白收进了眼里,他走到王岳翎身旁,低语了几句,只听他冷声道:“小惩大诫,若执意不改,绝不客气。”
王毅白眼里精光一闪,道:“是,爷。”
母子见面,却没有应有的温馨和感人,双双冷着脸,多一丝笑容都没有,王岳翎一看见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早在几天前京城那边就有消息来报说王夫人远行了,他便猜测她来了这里,并让王毅白发话下去用借口将她拦在门外,如今婚礼已成,放她进来也影响不了什么。
“原来是王夫人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要是因为婚礼的原因怠慢了你可就不好了。”
二人关系不和只要是王家人都知道,王岳翎也从未喊过她一声母亲,听见他这生疏的称呼王夫人也不见怪,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果然是父子俩,连说话都是一样的棉里带针,她冷冷一笑,道:“我不过是出游时路过此地罢了,不过要不是路过这里,我还不知我儿竟然成亲了,为什么这种大事也不跟家里人说?古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行事将你父亲与我置于何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无能的人眼里它是个规矩,可在王岳翎这样手握大权的高官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但王夫人要拿它说事,王岳翎这个做儿子的还真不好反驳。
众人见妇人亮明身份,纷纷都有些吃惊,料不到这个妇人居然是王岳翎的母亲,那可就尴尬了,拜完了堂这做父母的才姗姗来迟,纵然王岳翎有不对在先,可她在这种时候出现也是够尴尬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夫人的语气才如此不客气。
王岳翎冷声道:“二老远在京城,年纪大了不好远行,我又在定州任职不得脱身,便就在此地办了,再说只是一个婚礼,我又不愿张扬,回京城操办实在是铺张又浪费,圣上崇尚勤俭方能强国,百官无不效仿,我亦如是,还望王夫人莫怪。”
把皇帝这个一国之主宰拿来当挡箭牌也只有王岳翎做得出这事,但他说得出口,却不代表别人也敢跟他一样,在场之人脸色一肃,连呼吸也放轻了不少,纷纷对这位崇高的主宰者表达着内心的敬意,连王夫人也不得不抿着唇,不敢再说这事。
王岳翎见目的达到,吩咐下人把王夫人迎进院子休息,让王毅白先招呼宾客,他则抽身去了喜房。
苏卿正跟两个贪新鲜的小丫头说笑,便听外边丫鬟喊了一声‘大人’,放下揉着脖子的手,瑶光两人也止住了脸上的笑意,恭谨的立在一旁。
王岳翎有过经验,尽管当时的记忆因为不深而模糊不清,但还是比一般的新郎官有经验的多,他走到苏卿面前用喜秤挑开她的红盖头,当那张勾魂荡魄如妖孽般的绝美容颜跃入眼帘时,他仿佛听见了平静的心湖卷起的万丈浪涛,轰隆澎湃,巨大的震荡让他的呼吸轻窒,连喜秤上的红盖头落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殊不知,苏卿在看见王岳翎一身火红时,也是有些惊艳,跟闵嵇一身红衣的霸气不同,他穿上这身火红的衣衫恰好的柔和了他脸上的冰冷,那平时震慑人心的高贵凤目竟柔和的两分,流转间竟颇有妖孽之态,给人一种蛊惑的气质,让她微微出神。
见这新郎新娘傻傻的看着对方动也不动,媒官们从苏卿绝美的容貌中回神后,面面相觑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王岳翎回过神来,挥手道:“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媒官一愣,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可他既然都发话了,治好屈身一礼,缓步退出喜房,瑶光纪隐两人对视了一眼,朝苏卿嘻嘻一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待门被关上之后,王岳翎伸手取下了她的凤冠放在一旁,问道:“可会累?”
苏卿动了动脖子,舒了一口气,道:“还好,不过没有了这个东西可轻松多了。”
看着她媚眼流盼中露出的妖光,王岳翎心头一动,抬手抚了一下她白腻的脸颊,由衷的赞叹道:“卿卿,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苏卿微微一笑,却不知这道笑容带给面前男人的影响又是何等巨大,“容颜终有一天会老去,但是能养眼个几年,也是幸事。”
这话不排除自夸的嫌疑,看着她晶亮的眼神,王岳翎脸上闪过一丝宠溺,伸手揩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是,是我的荣幸。”
他柔和一笑,看着桌上的合卺酒,问道:“卿卿与我饮一杯如何?”
没有外人在,按照赌约两人根本不用按礼节来办事,他这样的要求实是多余,苏卿正想摇头拒绝,他却已拿过桌上的一杯合卺酒倒出里边的酒水换成茶递给她,苏卿知道这人位高权重,说话动作间总带着一股施予般的霸道,虽然这种感觉在对待她时微乎其微,但是在他下定决心时,便代表了他所做的事不容别人置喙。
苏卿伸手接过,只是一个流程而已,如果她能改变结果,这杯茶根本不算什么,若是一杯茶能换来日后更加的相安无事,未尝不可。
王岳翎坐在她身旁,与她一同饮下杯中酒水,看着她冷淡无波的眉眼,心知她的心并不如他那般的虔诚中带着欢喜,但没关系,对待热衷的事物他一向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他相信他会慢慢的将那颗心融化的。
“好了,你回去吧,外边那些人应该正等着你呢。”
王岳翎一点头,道:“嗯,你若是乏了就先休息,但是我会过来,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想起突然造访的王夫人,王岳翎眼里闪过一丝厌烦。
王岳翎虽说过不会碰她,但是说话不算话的男人她见多了,诸如闵嵇那样冷酷的人都变成了色中恶鬼,就算王岳翎再冷清也不一定对她没兴趣,不是她自恋,这是经验之谈,但王岳翎这人不屑撒谎,他若要跟她同寝便会直说,何必编这种要跟她谈话的借口骗她,反正新婚夜两人就算是做戏也得呆在一个屋子里,她今天也不可能将他赶出去,便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王岳翎一点头,出了房门,在房门看见两个丫鬟,便道:“进去吧,好好伺候少夫人。”
这还是王岳翎第一次跟她说话,瑶光有些紧张,但一听那话里满满的都是对她家姑娘的情意,心里暗自欢喜,忙应道:“是,姑爷。”
听见这称呼,王岳翎眉头一挑,似觉得还不错,唇角一勾跨步离去。
纪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复杂,既英俊又体贴还对夫人那般好,完了完了,主子要是不能快点回来老婆都要被人抢走了。
而身在远处的闵嵇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丝危机,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看着眼前还是白茫茫的帐顶和简单的家什,惆怅的叹了一声。
他在脖子上摸索一下,掏出了那块被他宝贝的挂在脖子上的鸾凤双佩,摩挲着上边即便紧贴着他的胸口依旧微凉的玉身,仿佛想起了苏卿微凉的体温,眼里的思念更甚了。
良久后,他亲了亲那块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回胸口。
波斯猫优雅的在地上踱着步,开始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病了好几天,闵嵇在百忙中抱着它四处求医,好在穆塔尔家族里有一个有名的兽医,吃了几天混着药的猫食才渐渐好转起来,这阵子已经是精神奕奕的会四处走走跳跳了,闵嵇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从榻上起身一把将猫捞在怀里,贴着那柔软的毛发,眼里闪过一丝思念到近乎痛楚的神色。
“冉罗,你快看看,你看看谁来了?”米勒笑眯眯的掀开帐帘,欢喜的道,见闵嵇又在逗弄那只宝贝猫,没露出半点奇怪的表情,见识过他抱着猫四处焦急求医的样子,哪还会对这点小状况吃惊。
闵嵇眼神淡淡的看过去,见掀帘进来的人是个皮肤麦色,双眼深蓝的俊朗男人时,才开口道:“路扎尔,你也来了?”
路扎尔看见他哈哈一笑,走过来狠狠拍了他肩膀两下,爽朗道:“你都回来了我怎么能不来,你这家伙,回来了居然也不派人去告诉我一声,真是不够义气。”
见到关系颇好的兄弟,闵嵇心头的阴郁消弭不少,淡淡道:“你们迟早会来,我就没抽空去找你们。”
“好啊你,还是喜欢占我们便宜,你个大懒虫,身为兄弟花点力气找我们一下怎么了?”路扎尔挥着拳头打了他胸口一下,话是这样说,但是谁都知道冉罗被克巴斯通缉的事,因为前阵子米勒被救走,那边的人隐隐都在猜测是他干的,只是苦于没有人证不敢确定而已,这种时候他最好是暂避风头,也没人会怪他会躲起来。
路扎尔看见他显然心情很好,但是一想到中原那边的情况,他的脸色就有些僵硬,怀里藏着的信也是滚烫滚烫的,让他恨不得远远甩开这份灼人的炙热,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合适,让闵嵇知道他非得冲回去不可,按时间看来,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出面不仅于事无补还有暴露的危险,这不是白白送上门给克巴斯抓吗?
想到这里,路扎尔拍了拍胸口,若无其事的打量起营帐里的环境来,闵嵇看着他孤身一人,问道:“乌木托呢?听说你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哦,他啊,他的父亲生了重病,现在在他的部族那里,我正想看了你之后去找他的,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闵嵇一摇头,“不了,我这边还有事。”他抬眸看向米勒,“你那边怎么样了?”
米勒在依尔泰家族只是个傀儡族长,手里根本没有半点权力,想要拿到骑兵谈何容易,但是看那些长老重视他的样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古怪,这也是闵嵇会答应给时间他周旋的原因。
米勒抿抿唇,道:“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可以拿到两千骑兵,到时候我会把这些都给你。”
看着这个依尔泰的小族长,路扎尔有些意外,不过看他对闵嵇的态度这么友好,打心眼的为闵嵇感到高兴。
闵嵇一点头,“那我就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会离开依尔泰。”
“这么快?这里不好吗?”米勒惊讶道。
“不是,还有其它事要做。”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到整个部落的半数支持,这样在他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才不会因为克巴斯的命令被人一拥而上绞杀,有了这个基础之后便是要一步步摧毁克巴斯的力量了,他现在才迈出一小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完成,快点了结这边的事情他就能早些回去陪伴他的妻儿。
他很想很想很想见到她,想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这样的日子太痛苦了,他做梦都想早点结束。
米勒始终看不透这个男人,但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定都是大事,从他将他救出来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决定要追随他了,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变强,然后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俊俏的少年忽然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待米勒走后,闵嵇才开口问道:“你跟中原那边比较常联系,你可知道马依斯那边怎么样了?”他更想问的是,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算算时间孩子也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有没调皮得让她难受。
不是没看见他眼里入骨的思念,但多年的友情让他不忍好友自毁前程,心一狠,笑道:“嘿嘿,你是想问你那小妻子的事吧?哎呀,我来之前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已经提前问过那边的线人了,没事没事,一切都挺好的,就等着你回去了,你可要努力啊,不过我也会帮你的。”
尽管这话说的含糊,但是聊甚于无,起码闵嵇可以从话里得知,苏卿在等他回去。
拳头一紧,闵嵇眼神一亮,对!苏卿在等着他回去,等他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等着一个美好的未来,他要加紧脚步才是!
“跟我说一下纳西里草原的情况吧,虽然那边的势力不如这边,但是如果有他们的支持,就是克巴斯也得忌惮。”
闵嵇等人所在的依尔泰族坐落在广袤草原中实力最强的坦利斯草原,与水土肥美的赫沃大草原相邻,而纳西里草原也毗邻赫沃大草原,只是它们中间隔着一条吞龙江,分化了两边的势力,才会造成一强一弱的局面,但纳西里虽弱小,每逢冬天,冰雪将吞龙江冻结的时候,只要肯冒险过来,弱小的纳西里一样能重创克巴斯,现在已经快十月了,离下雪已经不远了,正是克巴斯最忌惮纳西里草原的时候,要是能将纳西里拿下就等于钳制住了他的手脚,他便不敢无所顾忌,也给了他行动的时间。
“呵呵,纳西里草原有我跟乌木托的部族,有我们去做说客肯定没问题的。”路扎尔嘿嘿一笑,心里却为闵嵇突然的振作感到诧异,没想到苏卿竟有这么大的作用,这样他也就不怕闵嵇会因为太过想念那个女人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了,利用好的话这件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意外的收获呢,路扎尔眼里精光一闪。
而这边王夫人被人毕恭毕敬的请进一处精致的院子后,也不管前头是不是有贵客要招待,把管家和诸多下人召集起来,赶在苏卿这个少夫人之前狠狠敲打了众人一番,见众人面露惧色,点头如捣蒜的奉承她,才满意一笑,让众人散去。
却不知在出了她院子后,众人脸色一变,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之态,鄙夷道:“呸!老东西,什么玩意儿!是你是主子还是大人是主子?也有你说话的份儿!”
原来王岳翎在知道王夫人离开京城之后,便已经提前给所有人打了预防针,就是为了防止王夫人这个权力心重的老太婆在他的地盘上指手画脚,经过管家这么多天的反复敲打,众人在王夫人没来之前已经将她恨了个咬牙切齿,怎么可能还会听她的话让她在王岳翎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一脸精明相的管家走在前头,开口道:“好了,心里知道就行,表面上咱们还是要将她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一个小厮靠过来,嘿嘿笑道:“大人这一招真是高明,什么叫阳奉阴违,扮猪吃老虎,这回小的可是真是开眼界了。”
管家一瞪眼,哼道:“什么阳奉阴违?这是睿智!睿智你懂吗?”
“是是是,大人英明神武,果敢睿智,真是叫小的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厮假意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谄媚笑道。
管家满意的嗯了一声,道:“好了,散了吧,前头还需要人手伺候,这女人也忒自私了,把人叫过来也不看时候,要不是大人位高权重,那些人非得笑话咱们没有礼数不可。”管家朝那院子的方向白了一眼,抬步找王岳翎去了。
他们在这边抱怨,王夫人那也不见得有多欢喜,看着屋子里处处比不上京城的奢华居室,王夫人眉头紧蹙,鄙夷道:“亏他还是个堂堂的四品官,居然住这样破烂的地方,真是丢我的脸!”
立在一旁的老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几个跟你一样挥金如土?这院落就在是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雅致宅院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非得贴上金子玉石才算富贵?粗俗!
但这话他却是不敢回的,只道:“既然夫人不喜欢,那咱们即日启程回去吧,此次出来的目的没有达到算是白来了,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哼,那什么贺家的人送信的日子也太迟了,真是的,竟让那小贱人成功嫁了进来,听说那还是个商人之女?”王夫人一脸嫌恶,边上的仆妇忙回道:“是啊夫人,听说还是靠大人帮衬才有今日这般风光商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引的大人,居然让大人答应了娶她为妻,真是下贱!”
两人成婚的事大街小巷都在传,只是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至于将苏卿说得如此不堪的原因,除了外边的人眼红之外,这说话的人也有添油加醋的嫌疑。
王夫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在京城给他挑了多少女人他都不要,现在倒好,挑来挑去挑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是要害我被京城的人笑话死不成?”
她口口声声说王岳翎丢她的脸,却不知道她能有现在这么威风有多少是王岳翎挣的,一边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别人带来的好处,一边犹不满足的对着赠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