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墙缓了缓身子,劝自己道:“即便是一切已成定局,就算结束,也不能狼狈的退出。”
稍稍收拾了一番,这才匆匆赶去四区上班。
到了办公室,夏程风正脚跷在办公桌上研究手里的图纸。
他见我来了,招招手说:“江暖,我们今天去这个地方。”
我放下包,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
他凑近看到我,神情有些惊诧:“你的脸怎么惨白惨白的,是不是粉用多了?”
我翻了翻白眼道:“你眼睛有毛病,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画过妆的吗?”
“也是,如果化了妆还长成这样,那真是没法儿看了。”他点点头,认可了我的话。
我懒的再跟他逗贫,看了看图纸道:“哪一家?”
“红笔标记的那一家,昨天已经上过门了,据说房子本身就是危房,只有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孩子在里面,死活不愿意搬走。”
“就怕遇到年纪太大的客户,谈判起来会比较困难。”我头疼的揉了揉脑门。
“谁说不是,去了好几拨人,连门都没给进,我们今天过去,吃闭门羹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我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夏公子能不能吃得起闭门羹。”
他不以为然的转了转椅子,笑的阴险。
“走着瞧呗。”
拆迁户的地点在城郊,我们开车过去时已经接近大中午,由于周围已经开始建设,我们只能把车停在外面徒步走进去。
最里面靠河的位置是一个三层小楼,由于年久失修楼体已经破败不堪,四周堆满了瓦砾废料,全都是工程垃圾,噪声喧天,尘土飞扬。
“这么恶劣的条件,怎么还能住人?”
我一边躲避着迎面扑过来的灰尘,一边感慨。
“这些钉子户,为了能多拿点钱,什么苦吃不了。”夏程风不以为然的说。
我反驳道:“这也不一定,你想一想,一个七十多岁老人家,还能活多少年,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有可能会有别的原因呢?”
“我倒希望是因为钱的问题,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一定不是问题,就怕他有别的条件。”
“还真是财大气粗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我开玩笑道。
他无奈的摇了摇有头,一脸的苦笑。
古怪的业主
我们走到门前,大门是红木的,也已经因为年久的风吹日晒变得斑驳,手环上面已经生锈,我们敲一敲门,大门发出低沉的咚咚声,迟缓而又沉闷。
“有人在家吗?”
“有人吗?”
一连敲了几遍,都没有人出来应声。
我转身看着夏程风说:“要么就是有人在家故意不开门,要么就是真没有人?”
夏程风点点头说:“我都看到了”
我一头黑线,好像是说了一句废话。补充道:“反正我们现在是吃了闭门羹。”
夏程风四下里看了看,看到门前的小河边有一块大石头,他将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坐在石头上对着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吧,总能等到人的。”
我对他的执着感到有些意外,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说:“一开始我对你有些质疑,现在对你的质疑倒是更深了。”
“怎么说?”
他在阳光下微闭着眼睛反问。
我盘起腿,煞有介事的娓娓道来。
“刚开始见你年纪轻轻一副玩世子的模样却身居要职,所以对你的能力有质疑,现在知道你是有资质有后台,堂堂正正的富二代做起事来倒是一板一眼认真负责,所以就更质疑你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质疑我不是程凯文亲生的?”
“那倒没有,其实我就是想问你在四海有什么图谋,想爬到什么位置上?”
我直截了当的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在夏程风面前我总是格外坦白,言语之间丝毫不会对他有所顾忌。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没有回答却笑着反问道:“那么季夫人,你身为豪门太太,为什么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却在四海基层做小职员。你有什么图谋,或者又想爬到什么位置上。”
我怔了怔,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在我爸的书房里看到的。估计他早就调查过你。”
“你是说程总也知道了?”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一定是上次得罪他之后他暗地里调查我来着,既然他早就知道了,有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夏程风想了想说:“我进四海之前就看到过那份资料,还蛮久以前的,大概是你们刚结婚那会儿。”
“那么早?”
既然他早就知道我跟季城铭是夫妻关系,当初有为什么没有拆穿,还有伊莎,为什么还当着我的面调换他们的桌牌。
“既然程总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那么他的秘书伊莎会不会也知道了?”
我试探着问夏程风。
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说:“不一定,当初我也是意外看到的,书房里的东西他向来不允许别人碰,伊莎也不可以的,她无非就是一个秘书,即便是我妈不在了,她也妄想有什么名分,只不过是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而已。”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程总跟伊莎之间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只是我的事情他为什么知道了却还要秘而不宣呢,连伊莎都没有告诉。
难道还有更大的阴谋?
想到这里我便不寒而栗起来,想着自己当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的尾巴被别人捏在手里还那样自以为是。
“这么说当初我一来四区你就已经认出我了?”
他不以为然的反问说:“不然你真以为你长得美我才选你?”
我听得一头黑线,既然早就知道了,又何必要绕那么大的弯。
夏程风说:“不过我真挺好奇的,江家不是只有一个江阳吗,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潮生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江阳的妈妈,一个是我妈妈,我妈二十多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跟江潮生断绝关系了,所以我从小是在江南长大。”
“原来是这样,江潮生也真是够狠的,为了家族联姻,硬生生将你又给认了回来还嫁给了季城铭,估计下一个就是江阳跟家麟哥了。”
提起江阳跟周家麟我倒是来了兴趣,打探道:“那你觉得周家麟会跟江阳结婚吗?”
他思考了片刻,嘀咕道:“以家麟哥的个性来说,我觉得应该不会的吧,他没有说过喜欢江阳,小的时候过家家我们让江阳当他老婆他都不乐意来着。”
我点点头,觉得周家麟确如他所说的,原来对这种事情从小就分的清楚明白。
夏程风倒是反问我:“嫁给季城铭应该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提起季城铭,我的心头不由一紧,觉得太阳岤隐隐作痛起来。
“嫁给他确实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嫁都已经嫁了。”
“你倒是看的开,不过也好,反正你不喜欢他,嫁给他也不会怎样,我倒是担心我那个傻妹妹,一心想嫁给季城铭,现在终于可以消停了。”
“你妹妹喜欢季城铭?”我惊讶道。
他点点头,一脸的无奈。
“她现在在国外念书,估计没几天就要回来休假了,从小就喜欢季城铭,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障,等她回来看到季城铭结婚了,也就该死心了。”
我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过几天她回来,我怕是早已跟季城铭没有关系了。
正天南地北的聊着,红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满头白发盘着发髻的小老太太提着篮子蹒跚的迈出门来。
我跟夏程风手脚麻利的从石头上蹦下来,冲上去便拦住了她。
“婆婆,您好。”
她看到我们冲出来有些受了惊,往后退了退,见我跟夏程风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你们是谁?想干嘛?”
“婆婆,您好,您这是要去买菜啊?”
夏程风凑过去,笑的跟大尾巴狼一样搭讪道。
婆婆白了他一眼,张口便骂:“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我站在一旁看到他碰钉子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走过去问道:“婆婆,我们是四海派来的员工,想跟您商讨一下关于您这次拆迁的补偿问题,请问您是这里的业主吗?”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走!”
婆婆的情绪突然高亢起来,将手上的篮子对着我扔了过来。
还好夏程风眼明手快冲过来伸起手替我挡到了一边,否则脸可就毁了。
“你们这些黑心商,我好好的房子天天要过来拆,让我去住那个困死人的牢房,都给我滚”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退回屋里。
“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我跟夏程风面面相觑的站在风里。
“她为什么情绪突然那么激动?”我不解。
“鬼知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再想办法吧!”他无奈道。
我们俩唉声叹气的往回走,一边商量着该从哪里找这个小老太太的突破口。
远远的,对面走来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孩子,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那孩子是不是刚刚那户业主家的?”我问夏程风。
“显而易见,这里还有其他住户吗?”
我们俩相视一笑,一起邪恶的说:“要不,从这个小孩子身上下手?”
正开着玩笑,旁边正在作业的工程塔吊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紧接着被吊在半空中的一大包石子水泥滋啦一声从塔吊上面倾泄而出。
我眼看着那个小男孩就站在高空坠物的正下方,顾不上多想,边大声喊着“小心”边拔腿就扑了过去,把那个小男孩扑倒在地上,死死的护着他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夏程风也随即扑了过来,一边喊着:“小心脑袋”一边将我们压在身下。
来不及反应便听到稀里哗啦的一阵石子坠落的声音,然后身上各处被砸的一阵阵剧痛。
小孩子的哭声,跟夏程风低低的呻吟声就在我耳边。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似乎没有动静了,这才忍着身上各处的酸痛扒开石子坐起身子。
刚抬起头,从上而下的一块石头崩在了我的脑门上,还没来得及觉得疼,粘稠的血液就已经汩汩的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微闭着眼睛,边扒着石头边喊夏程风,他的胳膊动了动,这才甩了甩头,从泥石中坐起来。
他扭头看见我额头正流着血,忙一把捂住我的脑门大声道:“怎么流血了。来人啊,快来人,砸到人了!”
一时间施工的工人们都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我们从泥石中弄了出来,小孩子受了点惊吓,手上脸上擦破点皮,其他都没有大碍。
那位婆婆赶过来,看到孙子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大喊道:“牙子,还不快点谢谢哥哥姐姐。”
他听话的跟我们鞠了鞠躬说:“谢谢哥哥姐姐救我。”
婆婆牵着他的手,看了我们一眼,于心不忍道:“你们还是赶紧去医院里看一下吧,我们祖孙俩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牵着孩子便走了。
我和夏程风被七手八脚的送到了医院,从检查到包扎,转眼便折腾到天黑。
身上多处淤青,脑袋还开了花,夏程风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还要回去处理这次工程的事故,我便让他先回去了,自己留在医院里包扎脑袋挂点滴。
脑袋刚包好,季城铭奶奶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之前季城铭跟我提过要一起吃饭的事情。
池媛的出现
“孙媳妇儿,你下班了吗?”
老太太电话一接通便心急火燎的问我下班了没。
看来季城铭似乎还没有跟她摊牌。
“奶奶,我这才刚下班,还没有回去呢。”
我看着点滴才刚挂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城铭也是刚刚从外地赶回来就直接回家了,你在公司里等着,我再让他去接你。”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过去就好了。”我忙阻止道。
“不行,天色太晚了,我不放心,你稍微等一下,城铭很快就到。”
老太太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我叹了口气,有些忧愁的躺在床上,不知道今天晚上该怎么糊弄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就又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果然是季城铭打过来的。
“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
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在医院。”
他顿了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在工地上出了点意外。”
“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去。”
他没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季城铭到了的时候医生正在给我拔针。
他疾步走进来见我正好好的坐在床上,神情这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见我头上还缠着绷带,脖子上也有一些擦伤,皱着眉头问护士道:“都检查过了吗?”
“已经做过全身检查,除了额头软组织挫伤,其他地方没有大碍。”
他点了点头说谢谢,走到我床边说:“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去奶奶家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一点小伤,奶奶的生日是大事。”
他只好点点头,把我的鞋主动提到床前说:“那我先带你回家换衣服。”
回家的路上,我们俩坐在车里一路都没有说话。
到了家门口,他才说“你先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我沉默着没答应他,只是自顾自的下车上了楼。
换了一件高领毛衣,头上戴了一顶宽松的线织帽子压住了绷带,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觉得没有破绽,这才拿着外套下了楼。
从单元门走出来,就看见季城铭正背对着我靠在车门旁边抽烟。
他穿着黑色的长外套,头发被冷风吹的有些凌乱。
淡淡的烟雾从他的指尖袅袅升起,像是一缕缕纠缠的愁思,剪不断理还乱的子空中纠缠着。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扔下烟头转回头,见我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风中,眼神中恍恍惚惚突然变得异常温暖。
“上车吧。”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从里面替我打开了车门。
我坐上车子,系好了安全带,终于开口。
语气平淡道:“季城铭,过了今天,我们就签离婚协议吧。”
他按下手刹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目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便“轰”的开了出去。
“我刚刚打电话交代过四区,从明天开始,你不用过去了,还留在后勤部吧。”
他没有理会我刚才的话,突然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
我虽然心里疑惑,面上却佯装淡定道:“不必了,工地上的意外向来难以预料,以后注意就是了。”
我似乎隐隐觉得季城铭在看着我,便倔强的扭头看向了窗外。
季城铭啊季城铭,你我总有一天是要划清界限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插手我的事情。
今天虽近在咫尺并驾齐驱,明天,也许我们连生死都不再有任何关联。
我曾经以为岁月会让所有的一切变得愈加牢不可破,却不想,弹指一挥间很多事物也是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奶奶家,我一进门,奶奶便迎了出来。
她今日似乎格外高兴,喜笑颜开的接过我跟季城铭手里的外套说:“孙媳妇儿总算是回来了,她池姨,可以开饭了。”
看着她笑的这样开怀,我虽然满腹心事,却也不忍扫了她的兴,从包里掏出小礼盒递给她。
“奶奶,今天是您的寿辰,祝您和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特地给您挑的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她笑眯眯的看了看轮椅上的季董事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乖孩子,还给奶奶买礼物呢,真是让你破费了。”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长寿花的祖母绿胸针,在灯光下璀璨夺目,异常精致。
“哎呦呦,好漂亮的东西,肯定值不少钱吧,不用给我这个老婆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老太太虽然嘴上嫌贵,却是爱不释手的看着。
我笑了笑,虽然是贵重了些,不过刷的季城铭的卡,也不算破费。
”奶奶,这是我跟城铭前两天在店里给您挑的,城铭说特别适合您,眼光还真是不错呢。”
小老太太一听是季城铭替她挑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拿过去给季董事长说:“老头子,你快看看,你孙子结了婚,果然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季董事长点点头,微眯着眼睛看我们道:“只要你们小两口安心过日子,我跟你奶奶也就放心了。”
季城铭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我,眼神却是安静柔和。
我只当没有看到,心里想着,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池媛突然从厨房里端着汤碗走了出来。
她轻挽着长发,身上系着围裙,笑意盈盈的从我旁边走过去,像是没看到我一般,直接走到季城铭面前说:“季总,外面风大,您先喝碗汤暖暖身子吧。”
我有些诧异,今晚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一副居家的打扮,嫣然是一副主人做派。
池姨见我神色渐渐有些阴沉,忙尴尬的站出来圆场道:“江小姐,这位是我闺女池媛。”
原来池媛是池叔跟池姨的女儿,想来私下里跟季家也是交情匪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始至终,我总觉得她对我并不友好。
尽管如此,我还是笑着点点头说:“我在公司见过的,城铭的助理。
奶奶并未察觉出什么,只是笑着打趣说:“媛媛这孩子总是一心偏袒城铭,这么多人,她就知道端给城铭喝。”
池媛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季城铭看了看神情淡淡的我,直接接过她手里的碗递给我说:“你穿的少,趁热把汤喝了吧。”
我本来想拒绝,但无意间瞥见池媛一脸似是挑衅的神情。
不知为何,我突然笑了笑说好,接过汤碗便抱在手上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一桌子的菜基本上都是池媛做的,我们一边吃着,她一边忙忙碌碌的,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我反正也不会做菜,乐得轻松,只坐在那里埋头吃饭,季城铭破天荒的为了我夹了几次菜,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我突然想起上次在江家他替我解围的场面。
“别忘了,我们在他们眼里可是真正的夫妻。”
有些事情假装多了,是不是就不容易分辨真假。明明是演戏,可难免总会有人当真。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若是能结束这样荒唐的一场梦也好,免得有一天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的人却是我。
吃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说:“奶奶,今天寿星是要吃长寿面的,我去给您下面。”
池姨接过话说:“还是江小姐心细,你看看,我都忘记这回事儿了。”
尽管我已经练过许多次,可是进了陌生的厨房还是有些发懵。
池媛从外面进来,看我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语气中带着些戏谑问:“江小姐会下面条吗?”
我转过身看她,厨房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面对面的站着。
她的眼神中满是挑衅,肆无忌惮的挑衅。
“刚开始是不会的,不过后来季总有教过我,就不用你费心了。”
我挑挑眉,不以为然的从冰箱里拿出面条。
“你跟季总应该就要结束了吧?”
我提着菜刀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切起葱说:“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通知我?”
她笑了笑,似是无意道:“季总让我准备离婚协议,不知道江小姐是不是已经知道此事。”
我放下菜刀,转过身,面露愠色道:“你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助理而已,私自打探老板的事情合适吗?”
她走近了我,笑着点点头,眼神里看我满是嘲讽。
“江小姐,协议婚姻并不是实际婚姻,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刚进四海的一个试用期员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想劝你,这种游戏,并非是你能玩得起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能玩得起?”我挑挑眉毛反问道。
说到底,池媛又有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如今我这离婚协议还没有签便就已经有了蹬鼻子上脸的人,心里不禁也是一番哭笑不得。
“既然池小姐能玩得起,那我就等着看吧。”说完我提起菜刀指着她。
“我不经常用刀,池小姐还是出去吧,省的一不小心伤了人。”
她也不再跟我争辩,笑的很是温婉,却极其不屑的瞥了我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我见她走了出去,浑身突然变得酸软起来,有些丧气的将刀扔在了案板上,只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有种想拿鞭子抽人的冲动。
上天会有最好的安排
季城铭进来的时候我正站在沸腾的锅边流眼泪,手里紧紧的攥着菜刀。
他没有说话,默默的走过来把我手里的菜刀拿下来。
看到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便将面下到锅里,然后打鸡蛋,放作料,关火,盛碗,放香菜,放葱叶。
一切都做妥当了之后,他转身看着我,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将我掰转过身子面向着他。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眉顺眼的看着他前襟的第三颗纽扣,眼睑上沾着泪,眼圈红肿,还微微有些抽噎。
许久,他叹了口气,双手抚着我的脸,用拇指轻轻拭去我眼睛下的泪痕。
我有些惊诧的抬眼看他。
只见他正低头细细的看着我,眉头微蹙,眼神中满是心疼。
我与他四目相对,只是静静的看着彼此,仿佛那一瞬间,连面条的香气都是静止的。
他突然手上力道加重,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趴在他的肩上,听到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用力,温热的怀抱把我包裹着,我的心里一时说不出的复杂。
我对季城铭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似是而非的错觉,却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推入深渊,我突然有些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看我的眼神。
我知道我自己完了,我也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他了,我把假的都当成了真的,如果再不清醒,怕是会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回到餐桌上时,我跟季城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奶奶吃着面条连声说好吃,说没想到我跟季城铭下面的手艺竟一样好。
池媛暗暗在我跟季城铭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似乎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吃过晚饭,奶奶照例留我跟季城铭过夜。
池媛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跟季城铭低声说了几句,季城铭的脸色便又突然阴沉了下来。
“奶奶,公司突然有点急事,我跟池媛先去一趟。”
池媛顺势脱下身上的围裙递给池姨,从衣架上拿下季城铭和自己的外套等在门口。
“公司出了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季董事长划着轮椅过来问。
“没什么大事,我过去处理一下就好,您早点歇息吧。”
说完季城铭看了看我,低声道:“你留在奶奶这边过夜吧,我先出去了。”
他跟池媛急匆匆的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季家。
季董事长看着季城铭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突然回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满是思量。
“孙媳妇儿,你推我到楼上去。”
我这才回过神来,忙答应道:“好的爷爷。”
奶奶在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们的神态中总觉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无奈。
上了楼,我把董事长推到了书房里,他指指沙发对我说:“孩子,坐吧,爷爷跟你说两句话。”
我点点头,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自己将轮椅挪到书架旁,从书架上拿起一个相框,满眼慈爱的看了看,然后递给我。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眉眼跟季城铭神似,女子年轻一些,笑起来的眼神跟季城铭偶尔柔和的眼神一模一样。
坐在中间笑容腼腆的男孩子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但是仍旧可以看出是季城铭,除了棱角更加分明一些,几乎没有变样。
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色的羊毛背心,里面是海蓝色的衬衫,气质儒雅,干净柔和。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便问:“这是?”
“这是城铭和他父母。”
董事长笑抬起头,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城铭小的时候是个乖巧的孩子,父亲慈爱,母亲温和,只可惜自从他父母惨死在那一场工程事故里之后,他就变得愈发沉默,性子也日渐深沉起来。我跟他奶奶想方设法的想让他放开,一直都未能如愿。长大以后他便沉浸在学业跟工作当中,向来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性子也冷。”
听他说到这里,我似乎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关于他的婚事,我当初跟他奶奶也曾想过让池媛嫁给他,只是他执意不肯,前后也有不少合适的姑娘,但他都拒绝了,我们之前也曾担心过他的会这样一直不成家,直到你外公说起你,却不知怎的他竟第一次点了头。”
说完他笑了笑,叹道:“或许这就是你们俩个孩子的缘分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既然你们能走到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再困难的时候,都要相信上天会有最好的安排。”
阴差阳错,竟是季城铭自己亲手将我推进了这场不知道走向棋局,我们之前的缘分却不知是不是一场一见便误了终身的孽缘。
第二天我再出现在四区的时候夏程风显得格外惊讶。
他一边拿着镜子观察自己被刮花的脸,边活动着受伤的胳膊走过来。
“江暖,你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叫什么话,我上班啊,怎么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今儿一早我来上班,倪端不就告诉我说总部又把你给抽派回去了么?”
我这才想起季城铭昨晚好像是跟我提过这么一回事儿,忙打着哈哈说:“我又申请过来了,这边的事儿不是还没了么,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好样的,我就喜欢你这种工作态度,本来还以为我也要换搭档了呢。”
说完他把镜子转到我面前,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脖子上有刮痕,头上缠着绷带,一副狼狈的样子,忙不忍直视的将镜子挡到了一边。
夏程风笑言:“你看,我们俩现在也算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了。”
“其实昨天的事情还要谢谢你的,若不是你挡在我上面,我说不定就没现在舒服了。”我一本正经的说。
他摆摆手说:“男人嘛,应该的,况且你都能去救孩子,我若不去救你,岂不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就算是我不去救孩子,你也会去救的,对吧?”
“难得你这么相信我,我还以为你对我就只是偏见呢。”他的笑意中突然多了些认真。
我也正经八百道:“怎么会呢,如果不相信你,那还怎么做搭档。”
“好,就冲你这么相信我,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想了想,刚好不想回家去,便欣然答应了。
中午在餐厅遇见赵敏敏,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她了,自然有些激动,两个人端着盘子赶紧凑到了一起去。
“你怎么看上去黑了不少?”我细细打量她问。
她苦大仇深的耸耸肩“天天在外面跑自然不比以前坐在办公室里,我不经晒,又不像你,天生就白。”
她一脸羡慕的看着我,这才注意到我头上的绷带,忙惊讶道:“你脑袋怎么了?”
“还不是在工地上弄的。”我也一脸的愁苦。
“怎么,被钉子户给打了?”
“那倒没有,高空坠物给砸了。”
“现在的拆迁户可真是难搞,我可算是见识过了,真想像戴菲那样撂挑子回总部去。”
“戴菲回去了?”我惊讶道。
赵敏敏擦擦嘴说:“你不知道吗,就昨天,被钉子户放狗给追了,高跟鞋都跑断了,回来死活哭着喊着要回总部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她还敢穿高跟鞋?”
“可不是,脚也扭伤了,回来之后闹得可凶了,连周总都搬出来了。”
“周家麟?”我反问。
“是啊,也不知道她跟周总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夏程风处理的,一开始还劝她慢慢适应一下就好了,毕竟她也算是专业的,对她以后的发展也好,可是她又哭又闹,最后还说实在不行的话要去找周总,夏程风就只好算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歪打正着,夏程风跟周家麟刚好关系不错。
只是回了后勤部,日子也未免好过。
中午刚跟赵敏敏提到周家麟,他下午便出现在了四区。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他站在夏程风的办公室门口东张西望,本能反应就是脑袋一缩又躲了回去。
“家麟哥,你总站在门口干什么?”
夏程风的声音在办公室里传出来。
周家麟左右又看了一番,这才手插在口袋里晃进了屋子。
我在洗手间等了好一会儿,总不见周家麟出来,只好蹑手蹑脚的踮着脚准备从办公室前溜过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身子才刚闪过去,脚还没站稳,周家麟的声音便在身后冷冷的响起。
“我又没让你还钱,你总躲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