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道:“你肯支持就好了,本爵立刻就着手干起来,你去向皇帝说明一下后,通知户部拨款下来,朝廷中再有谁反对,你就以西厂的身分对他们劝说一番!”
“这个咱家的口才可不行,说道理争不过他们,王爷何不自己提出呢!”
忠顺王道:“本爵懒得去跟他们啰嗦,所以才全权委托你了,你支持本爵,本爵自然也全力支持你。
你身领两厂,可以放开手干,哪一个不好说话,你也别跟他多啰嗦,抓到厂里给他们一顿鞭子,若是再无法使他们回心转意,干脆就给他们一刀了事。”
“这个咱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吧?”
忠顺王笑道:“以后就有了,厂卫办事,本就有权先斩后奏的,我们两方面合作,再加上南宫统领的精明,巧妙运用,谁还能反对我们。”
南宫少秋道:“汪老伯,家伯父也一直对刻下的军务感到不满,所以他老人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首先着手整顿了。现在有人出来整顿全国军务他自然是支持的……”
忠顺王道:“本爵只管练军,两厂的人员,全归汪老提调,同时也整饬一下朝纲,对那些光会讲话而不通实务的老厌物们,汪老斟酌情形,该留的留,该斥退的斥退,该杀的杀,有本爵与南宫将军水陆两军的支持,汪老就是朝廷中最有权力的一个人了。”
汪振哈哈笑道:“全仗,全仗,咱家三方面合作,才能轰轰烈烈的干下一番事业来,百年之后,青史上少不得咱们光辉的一页。”
忠顺王也大笑道:“说得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活着总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拿酒来,我们为今后的合作要于一大杯。”
从人送上了三盅酒,忠顺王举杯劝饮,自己首先一干而尽。
南宫少秋道:“王爷,现在汪老伯也同意了,为了证明今后合作的诚意,王爷该交出一样东西。”
忠顺王道:“什么东西?”
南宫少秋道:“费德进的人头。”
忠顺王一怔道:“这不是叫本爵为难吗?”
南宫少秋道:“费德进是汪老伯手下的要员,汪老伯对他十分信任,但他居然出卖了汪老伯,这种人就不可靠。
将来他也可能会背叛王爷的,再说,王爷杀了此人,才证明王爷合作的诚意,将来绝不再在自己人身上打主意!”
汪振道:“正是,费德进这王八蛋并不是什么要人,但咱家一口气难平,王爷若是一定要包庇这个人,则是王爷没把咱家看在眼中,这种条件下谈合作,咱家的兴趣实在提不起来!”
忠顺王还在沉吟!
计全道:“王爷他们两位说的也是,费德进不过是个小人而已,二三其德这种人绝不可留了,既然以后要合作无间,就该杀了此人以见诚意!”
忠顺王终于点了一下头道:“好吧!计先生,麻烦你辛苦一下,他就在殿中。”
计全才站了起来,南宫少秋已笑道:“计老也请坐吧,在下只要王爷点个头也示诚意而已,要想杀他,我相信我自己还是有办法的,苏先生,请把人头拿进来!”
一条人影自院外飘落,坠地无声,手上提着颗人头,赫然正是费德进。
忠顺王与计全等人脸上都变了色!这所别宫已经在他们的严密戒备之下,正门口是故意示弱,才没有设太多的警戒,放了几个人在那儿,必要时,正殿内的人手可以出去作全力的支援。
但是对方的人却说来就来,如入无人之境,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个人讽刺。
南宫少秋笑笑道:“王爷,我们不是空谈合作,至少也要显示一下我们的本钱,西厂接管了全部厂卫事务,我们也要显示,我们确有担负这个工作的能力。
现在王爷大概可以放心了,我们合作之后,若有那个不开窍的人意图跟我们过不去的时候,我们随时都有摘他脑袋的本事。”
忠顺王只有付之干笑道:“不错!不错!南宫统领手下有这样的能人,本爵自然太放心,厂卫工作在统领手中,想必更有成效。”
南宫少秋忙道:“王爷谬赞,不过苏先生是家伯你的好友,是我的长辈,他只是来帮我这个做侄的忙,可不是我的手下!”
苏秋道:“南宫将军虚怀若谷,大家都乐于相交,无非是以热血报知己而已,目前是不知道他一下子爬得这么快,所以只要我一个人来。
现在王爷既然另有壮图,把厂卫全交给了他,在下少不得要多邀几个人来,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王爷大可安心。”
忠顺王道:“南宫将军那儿如苏先生的高才,还有好几位吗?”
苏秋笑道:“苏某可算不得高才,同伴高于苏某的大有人在,南宫将军知道他的性情与朝中一些权贵不太投契,得罪人处难免,所以转而向江湖朋友求助。
大家也很乐意协助他,多不敢说,高于苏某或与苏某不相上下的总还有十来位吧,苏某打算邀一半的人过来,接下厂卫的工作,大概足够了!”
忠顺王道:“够了!够了!平心而论,有苏先生一个人,也足堪应付了。
苏秋道:“苏某却不敢如此托大,将军对这个侄儿十分器重,视为日后的事业继承人,苏某怕一个人保护不周,还是多邀些人来的好!
我们这些人办事的能力或许不足,但是入龙潭、闯虎岤,取一个人的首级,却是绝对胜任的,所以日后谁要不得于我这个侄子,他就得小心点。”
忠顺王只有再度干笑道:“说的是,南宫统领年轻有为,内有一干高人相助,外有汪老和本爵全力支持,谁还敢动他分毫,连皇帝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语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南宫少秋道:“王爷,很对不起,虽然苏先生早就摘下了费德进的脑袋,但是王爷本人也同意了,这就不算是冒犯了,王爷想必不会放在心上的。”
忠顺王脸上一阵变色,但计全举杯啜了一口酒,忠顺王立刻转过脸色来道:“当然!当然!费德进在名义上仍是汪老的手下,苏秋此举乃是替汪老执行家法,剪除一个不忠的下属而已,本爵十分支持的,来!来!为庆祝我们合作无间,我们再干一杯。”
他在杯中添满了酒,再度举起,这次南宫少秋没再犹豫,引杯一饮而尽,汪振也干了杯。
忠顺王十分高兴,频频又举盏相邀。
南宫少秋却道:“不了,王爷的消息来得太突然,汪老伯虽然同意了,却还没一点底子,我还要跟他商量一下,再说我们要接手全部厂卫,人事上也得有个安排。”
忠顺王道:“那有什么安排的,我把人手都交给你们,照样办事就行了。”
南宫少秋道:“王爷,你有你的做法,我们有我们的做法,你把人手交出来,如何安排就是我们的事,我也不会对原有的人太委屈,可也不象王爷那样的借重,因为我信不过他们。”
忠顺王的脸色变了,南宫少秋的话意根本就是要把他的力量连根拔除了。
南宫少秋一笑道:“王爷!您以后致力练军,厂卫的事就无暇分心,要是您舍不得,还要兼着一份只让我们担个虚名,这就不叫合作了,咱们先前所说就只有作罢!”
忠顺王几乎要翻脸了。
计全却道:“王爷!应该是这样的,大家合作的酒也喝过了,大事就算定局,为一些小事再闹翻了,不是太无谓了吗?”
忠顺王这才道:“本爵是想到很多人在我手下,本来都独挡一面的,出了多年的力,平白地把他们贬了下去,我又如何向他们交代?”
南宫少秋笑道:“我保证不会太委屈他们,该他们的好处只多不少,但是行事主权,该由我来作主,不能由着他们高兴了,这要求不过份吧。”
计全笑道:“应该的,大权既然交给统领了,自然该由统领全权指挥。”
南宫少秋道:“好!多谢计老支持,我们回去拟妥了计划,明天就办接收,王爷那边也就尽快着手。”
就这么告辞了出来。
南宫少秋把汪振邀到最近的一处衙门,等所有的人回来,四周都放出了警卫,他才和汪振、苏秋、慕容刚等人,展开了密谈。
只有胡美珍一个人在座相陪,管伺候茶水。
汪振道:“贤侄,你是真心要跟他们合作吗?”
南宫少秋笑道:“他肯交出厂卫,由咱们一手把持,那没什么不好呀!”
汪振道:“可是他那个计划实施,手握全国军权后,一定会把皇帝挤掉,自己来干了。”
南宫少秋笑道:“老怕,别忘了,咱们是厂卫,肃清j宄是咱们的职责,他如有不臣之心,咱们可以制裁他。”
“等他势力养成,还制裁得了吗?”
“那倒不怕他放刁,我们要杀他,一定办得到……”
汪振道:“就算你有这个把握,这件事也太过冒险了,再说廷议上一定通不过!”
“老伯可以向是上献议,全力支持他,全国的军务的确需要整顿一下,另外训练一支新军也是可行的办法。
只要这支新军练成,能操于皇帝之手,皇帝一定会赞成的,只要皇帝一支持,别人反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汪振苦笑道:“就算皇帝也同意了,国库中也拨不出这笔钱来,咱家知道国库中实在没钱!”
“尽量凑给他,反正这是当务之急,拿另外的款项挪一挪也可以的,反正新军练成,裁汰旧人,每年可以省下一大笔的开销,几年就过来了!”
“凑也凑不了那么多!”
南宫少秋笑道:“我跟他谈起过这个问题,他说国库中能拨出一半就差不多了,余下的一半他自行垫付,老伯也清楚,他这话不是虚夸,他真有这个能力的!”
汪振有点讪然!
南宫少秋又笑道:“我本来是绝不答应跟他合作的。正因为他提出厂这个计划,我认为倒不妨一试。
我知道他统领厂卫多年,刮下了不少作孽钱密藏了起来,此刻即使杀了他,那笔巨资也不知道下落,白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促成他的计划,让他把那笔钱自动拿出来,用于国家正途!”
苏秋这才笑道:“我的少爷,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还以为你真的财迷心窍,要去跟他合作了呢!”
汪振也抹抹头道:“是啊!在哪儿,咱家是不敢反对,因为咱们犯单深入,他们却是全力在那儿。
若火拼起来,咱们太不上算了,所以才敷衍一下,其实咱家也想到了,真要等他得了势,那还有咱们混的?”
南宫少秋笑道:“小侄何尝不想到,但是先应付一下也不错,至少可以把厂卫的势力,从那儿先弄过来,全部控制在老伯手中。”
汪振连忙道:“我的好少爷,你也别坑我了,咱家以前只管两个部门,还都弄不好,那有这样大的本事一下子全接过来。
因为有了你这位侄少爷帮忙,咱家才敢把场面拉大一点,所以这厂卫方面,还要靠贤侄大力帮忙!”
南宫少秋道:“汪老伯,小怪一开始就说了,进厂卫只是暂时的,小侄志不在此。”
“这个咱家知道,这个衙门太小,权限虽大,却混不到正途出身,咱家也不敢一直委屈你,但你总得把忠顺王的事摆平了再谈吧,而且不在这上面建个大功,圣上也无法破例拔擢你直步青云的。”
苏秋道:“你们先别谈将来的事,目前有个大问题还有待解决呢!”
南宫少秋道:“目前还有什么大问题?”
苏秋道:“忠顺王对你们合作的诚意相信吗?”
南宫少秋道:“这恐怕不会太相信,因为我们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并没有什么保证,说了可以不算的!”
“这就是了,既然你们给他只是一个口头承诺,根本不足以取信,他为什么肯乖乖地放你们走呢?”
“那还不是因为苏叔叔来了,他知道留不下我们!”
“不会这么简单,他已集中了全部的人手,备作一搏,我虽然仗着轻功,悄悄地杀了费德进,但认真拼斗起来,未必能占上风,他明明已取得优势,却就这么罢手了,不是太显得好说话吗?”
汪振也道:“不错,咱家也觉得那儿今天有点反常,平素他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今天他交出了厂卫全部的控制权,只得了一个空虚的保证,不象他的为人。”
南宫少秋一笑道:“老伯以为他平素是如何为人吗?”
汪振想想道:“以他平素的心性,他除非对我们有了什么控制的把握,他才会如此的大方。”
南宫少秋笑道:“他认为已经能掌握我们了,在我们喝下的两杯酒中,有一种慢性发作的毒药,叫十日断肠,假如没有解药,十日之后,毒发断肠……”
汪振大惊道:“贤侄,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一再举杯饮,直等我们喝下了那杯酒,他才大方起来,我就知道酒中有问题。”
汪振急道:“贤侄,那可怎么好,这一来我们的性命便控制在他手中,只有任他予取予求了!”
南宫少秋笑道:“老伯放心好了,小侄岂是任勒索的,若无充分把握,也不会饮下那杯毒酒了。”
汪振这才放心道:“原来贤侄能够解毒。”
“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汪振一听又紧张起来了。
南宫少秋道:“不过我身边的黑妖狐胡大姐可是用毒的大行家,她的氤氲追魂是天下最剧的六种毒素混合,服下腹中,以内力蕴经,才能变成杀人的毒气,所以她服的解药,可解任何毒性,我们只要弄她一帖解药服下就行了。”
汪振道:“贤侄,你有把握吗?’”
南宫少秋道:“她说她有把握。”
苏秋笑道:“那妮子说有把握,大概就没问题了,她已经身许我这侄儿,对他性命宝贝得很呢!”
汪振拍拍胸口道:“贤侄,你可真吓了我一大跳,我这条老命不打紧,要是坑了你我作孽可大了。”
南宫少秋首:“本来我是可以拆穿他的,但继而一想,不如将计说计的好,当他以为控制住我们性命时,他一定无所顾忌,为所欲为,j谋也败露得早,我们也可以从容部署来对付他了。”
当下又商量了下一细节。
第二天,南宫少秋再度派人去接受了其他五处厂卫,把重要的职司人员都撤换了下来,全部换成了西厂的人员。
他手下的六合四灵七员女将,各领了一个部门,他自己和慕容刚则一人兼领两处。
而且全部的副手,都从卢凌风的锦衣卫中调用,把东厂原有的势力,一下子都拔除掉了。
忠顺王表现得很合作,不声不响地交出了东厂,同时把被换掉的人员,召回到他府中,协助召募兵员的事务,似乎对厂卫业务是全部放弃。
这其间,南宫素秋秘密进了一次宫,向皇帝作了一阵密商,所以汪振向皇帝献议,让忠顺王负责招练新军时,皇帝居然也同意了。
但是皇帝在廷议时,提出这个主张时,却遭到很多人的反对,那些人都是平素对忠顺王不太买帐的人。
他们提出各种的理由,但是却争不过一个事实。
那就是军务实在太糟,每个地方都兵员不足额,事纪废弛,士卒老弱不足一战,真正可用的兵,不足三分之一,其余都是空额或冗员,也到了非汰换不可的时候。
汪振出面斡旋,讲得通的讲,讲不通的干脆置之不理!
有些人愤而提出辞呈乞休。
皇帝也发了脾气,说书生之见,昧于时势而罔顾大局,这种人不配立身朝堂,凡是提出辞呈的一律照准。
两天之内,他一连批准了两位尚书四个阁老乞休。
大家才知道皇帝是铁定了心。
有人比较和婉,说新军可练,但不必交给忠顺王,但是皇帝反问他,不交忠顺王还有谁可交?
各地落镇兵总,倒是有一半支持忠顺王的,另外的一半中,只有两三个人反对,其余都没意见。
这也说明了一个趋势,新军的招练若不由忠顺王主事,势必将有一半的人反对!
那些人不知道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也想到皇帝是迫于现势,不得不如此。
接下来是经费的问题,朝廷很可怜,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预计训练四十万的新军,以接替各地裁汰的六十万老军。
皇帝动用了修葺长城的经费以及种种可以挪支的款项,甚至于还加重了一些富庶地方的赋税,总算勉强凑出了一半的费用。
忠顺王很大方地接受了下来,并且表示,就这些钱,他可以尽量撙节,甚至于私下向一些富户挪借。
无论如何,在一两年内,把新军训练得有声有色,以收立竿见影之效,上不负皇恩,下报苍生。
这番承诺与得体的言词,使他在朝中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终于达成了协议。
募集新军终于开始了。
他开列的条件很优厚,新军的粮响较之旧军提高了一倍,给养服装,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新军必须在年届二十五岁以下。
投军都,先发放一年安家费,一年训练期满出戌,百夫长以下俱在新军中提升,以后则视各人表现而定。
这是非常优厚的条件,为历来所无,因此,榜文贴出后,响应如潮。
忠顺王在聚宴后,第九天头上派计全造访,致上了两颗药丸,这时汪振和南宫少秋都刚好肚子疼告假。
南宫少秋抱病接见了他,闭门密谈。
大家只听见南宫少秋在屋里发了一阵脾气,拍桌子骂了一阵人后,就没有声音了,送客的时候,南宫少秋的脸上犹有悻然之色。
但计全却笑呵呵的毫无温色。
显然的,他是来送十日断肠散的解药的。
南宫少秋立刻去见了汪振,也密谈了一阵,两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而且还同时大骂忠顺王混蛋,但骂归骂,他们却在许多地方都很支持忠顺王。
尽管他们已将东厂的人汰清了不少,但是他们身边仍然有忠顺王的细作,将情形传告忠顺王,使他十分放心。
以后每隔十天,忠顺王必遣计全来一趟,每次的聚晤必然不很愉快,发脾气的一定是南宫少秋,计全却一直是笑嘻嘻的,毫无愠色。
不过忠顺王在厂卫方面的业务,的确是完全放手了。
他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召募了有二十多万的精兵,已经着手训练了,练得很勤,不管刮风下雨都不停歇。
练兵并不是简单的事,服装要制作,兵器要铸造,战马要训练,一切都是新的,可是忠顺王办来十分有条理,毫无紊乱的迹象。
第二十五章
四个月后,他请皇帝和各部内阁大臣莅临,在大校场举行第一次检阅,成绩已斐然可观。
那些士卒们不但精神饱满,战技也相当可观,行军布阵,弓马娴熟,绝非在期内可以致就的,这说明了一件事,他一切都早有了准备,只是得到了公开的允许后,才正式展示出来而已。
不知情的人,深以为庆,认为国家得人,从此可以把衰蔽的军务振兴起来。
但有识之士,却深以为忧,认为军权集于一人之身,殊非国家之福,何况忠顺王野心勃勃,众所周知,军务由他一手把持,兵部形同虚设,因为他对将师的任用调度,也渐渐的一手把持了。
但是大家不敢批评他,因为谁都可以算出这笔帐,国库拨给他的那些钱,绝难维持这笔开销的,忠顺王没有向朝廷再开口伸手,钱是他拿出来的,兵是他养的。
不过他独擅专权,置朝廷于不顾的跋扈面目,也渐渐地显露出来了,屯重兵于京郊,随时随地,他都可以进迫京畿,改帝而自立的。目前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忠顺王终于和朝廷冲突起来了。
锦州总镇高大朋,将兵五万,镇守边戌,压制着野心勃勃的女真人,积有殊勋。
他是忠于王室的,而且他的五万部卒也是真正的能征惯战,训练精良,只是年纪都稍微大了一点,一半的人超过三十岁,不过那是高大朋的子弟兵,忠心而可靠。
忠顺王要撤换他,责令他于三个月内,办妥部属解甲的事由新军中抽调四万人去接替。
高大朋拜本进京,说他那批部队镇守边关,已经熟悉地理环境,而且骁勇善战,至少还可以为国家再效忠十年,不必急着汰换,即使要淘旧更新,也只可换掉一半。另一半正值壮牛,积有多年经验,置之田下,殊为可惜。
朝廷也不主张去汰换他的人,说有很多地方的将顽兵老,急需汰换,新军该从那些人着手。
忠顺王现在架子已经大得不上朝了,他把忠顺王府设作了师府,凡事都在师署中决定,甚至对外发的军中文书,也都是由他直接签发,效用还大于圣旨。
换言之,他等于已建立了第二个更有权力的朝廷,所以他回复朝廷的话说,锦州的兵尚可一用他知道,但他坚持要撤换掉高大朋,解散他的部属,理由是高大朋骛杰不驯,不听指挥。
这的确是真正的原因,忠顺王也老实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但高大朋忠心国事,一直对皇帝十分忠贞,他只是不听忠顺王的指使而已。
忠顺王的目的也很明显,他要把那些不听话不合作的将领全部排挤掉,换成他的心腹,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正式挤掉皇帝而图自立的时候。
皇帝接到了忠顺王的回话,秘密地跟卢凌风商量了一阵,然后卢凌风写了张贴子请南宫统领一叙。
南宫少秋看见贴子上的一个特殊记号,知道事态不平常,只邀了苏秋一起来。
在一间真正的密室中,他们见到了皇帝。
皇帝十分平易,老远就一拱手道:“南宫女侠,南宫老弟,今天我是以朱厚照的身分,邀二位作私下二聚,咱们不叙廷礼,抛开那些规矩。”
皇帝如此表示了,南宫少秋也不客气,躬身行了一礼道:“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帝跟南宫春秋颇有交情,一直以兄弟相称,南宫素秋在他做太子时就很熟,一直叫他四哥,现在他仍然如此,笑笑道:“四哥,你做了皇帝,就忘记小妹了,居然还好意思叫南宫女侠!”
皇帝苦笑道:“我这个皇帝在你们家面前,还摆得起架子吗?我不敢再说以前的交情,实在是愧对故人,空为一国之君,天下在握,却要靠你们来帮忙!”
南宫素秋一笑道:“四哥太客气了,交情永远是交情,何况也怪不得你,因为你从登基以来,从来也没有真正能掌握天下过,外受制于悍将,内受制于权臣,一直也未能放开手去做。”
皇帝低下了头:“这都是我太懦弱拿不出魄力来。”
南宫素秋道:“四哥,你行事虽略嫌失于果断,但你还是个好皇帝,因为你一再地委屈自己,忍受别人的跋扈,主要是为了老百姓,你不愿意引起战乱,而使生灵涂炭,这一片仁心是可颂的。”
皇帝哽咽地道:“这大概只有小妹妹你一个人明白,连在宫中的老婆都不谅解我,怪我拿不出决心来征治乱臣贼子。
他们那时想到我的心情,我受天牧民,责任上就应该使他们安居乐业,别人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不怕发动一次战乱,我却不能这么想,所以只有忍,那知我越忍,他们就越是过份。”
南宫素秋笑道:“忍也不是办法,必要的时候,终须操刀一割的,是不是时候到了。”
皇帝道:“是的,我那位三叔换掉高大朋,我向他婉转说明不必换的理由,他回了我一张条子。”
他把忠顺王的回条拿出来,语气非常傲慢,最后更是近乎命令地说高大朋必须撤换,他已经作好一切的更替准备,若是皇帝不叫他遵命办理,他就把部队开过去剿灭高大朋,要免引起战端,皇帝最好多费点心。
南宫少秋看了十分生气地道:“这还象话吗,他简直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
皇帝苦笑道:“他倒没忘记,他是我的叔叔、我的前辈,前几天,他还训了我一顿,说我太过于懦弱,迟早会把天下弄丢的。
他也是朱家子孙,不忍见到祖先的江山易姓,才出来帮我撑一下,他没有明说要我逊位,但已经暗示我,干不好就该换个位子了。”
南宫素秋道:“四哥,你放心,让他练军是出自我们的请求,因此,让他交出兵权也是我们的责任,这是我早先向你保证过的,现在时机也成熟了,他昧下去的那些作孽也都拿出来了,应该是对付他的时候了,只要你下一纸手谕,我们立刻可以行动。”
皇帝倒是很干脆,立刻拿起笔来,写了几个字:“字谕忠顺王,尔虽负练兵之重寄,却逾越本份,擅自调动兵镇、任免将师,且跋扈顽强,屡失人臣之分,着即褫除一切之职权,交厂卫统领南宫少秋暂摄,并革除王爵,交监候处,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写好,用上来印,交给南宫少秋,他拿来看了一笑道:“四叔,这道手谕倒是威严万分。”
皇帝苦笑道:“但也要有人促使它生效才行,那完全要靠你了,否则它还是废纸一张的。”
南宫少秋道:“四叔,这封朱谕一亮出来,就是跟忠顺王抓破脸了,他是绝不会交出兵权而就缚的,势必要起冲突,所以您也要作个准备。”
皇帝道:“我早作好准备了,如果你擒不下他,我立刻宣告逊位,一壶鹤顶红就是我的归宿,把天下让给他!”
南宫少秋道:“这是干什么呢。他虽然握有一半的军权,但是毕竟还有一半不属于他的。”
皇帝道:“可是他的大军近在京畿,以我所有的那点禁军和锦衣卫,是无法跟他抵抗的。”
“不是抵抗,您可以叫卢凌风保护您离开,汪振的厂卫中也能分出一部分人来离开京师,到一个可靠的地方去号召勤王,还是有很多人支持您的。”
皇帝摇摇头道:“我不作这个打算,那样一来,战祸立起,又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遭殃,我宣告逊位,仰药自裁,把天下让给他,也许百姓会更苦一点,但至少能免于兵燹之灾!这是我对天下百姓唯一能做的了。”
他说得十分苍凉,南宫少秋也骤然觉得手中的那份密谕变得沉重起来,郑重地折好朱谕,藏入怀中道:“四叔,小侄一定尽全力以赴。”
皇帝恳切道:“贤侄,倒是你们自己要多加小心,如果事情办不成,赶紧离开,你们南宫世家的身分未泄,他不会找到金陵去。”
南宫少秋道:“找了去也不怕,江湖人的天地是另一个圈子。那不是官府能压得下来的,我们虽然无法与正规大军相抗,但是流血五步,伏尸一人,却是做得到的,该担心的是他而不是我们,好了,四叔即是决心要干,就得趁快,小侄这就去安排一下立即行动!”
卢凌风这才道:“少主,忠顺王虽然放弃了厂卫,但他的爪牙耳目,还是充斥其中,你的行动还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我也作了些安排,利用厂卫的方便,将家父处的好手也引了不少前来,他们都变换了身分,栖身厂里的番子群中,以避免受注意,再有就是旧日北慕容的门客,也经家姐秘密召集了,隐身京师,以备作一举,人手上,我想已足够了!”
卢凌风欣然道:“少主作了这些准备,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少主行事之稳健!”
“卢大人,我是不敢让你知道,我晓得忠顺王藉练兵之举,也把他早年隐藏于各地的武林好手集中了起来,实力之强,较以前犹有过之,我要对付他,自然要作充分准备的,这些准备如果能被你探知,就难以瞒过他,所以我的进行,一定要十分秘密!”
卢凌风道:“在下无意知道少主的秘密,而且对少主保密之举,衷心感到高兴,少主知道忠顺王身边的实力增加,对他的底细,想必也有相当了解,在下就不作饶舌了,但是在下的锦衣卫中,还有五、六十个可用,他们都够得上一流水准,全部交给少主指挥吧!”
南宫少秋想了一下道:“可以,不但要你的人手,连你的大驾都要借重呢,本来我是打算要你保护四叔的,现在四叔本悲天悯人之心,不愿意离开,我也不能勉强他,你的人加入,倒是可以使事情办得顺手些!”
皇帝道:“既是如此,你们在这儿商量,我回宫去了,免得离开久了,招人起疑,我那宫中也是间谍细作密布,一举一动都难以避过人的耳目!”
南宫少秋笑道:“四叔回宫去,不妨表现得消沉一点,最好是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宫女,欢宴作乐……”
皇帝:“我无日不消沉,这倒用不着去刻意表演了,至于欢宴作乐,我实在没心情也快乐不起来。”
南宫少秋道:“四叔现在正是这种苦中作乐的处境,不必去求心情,只要表现出那种过了今天,不知有明天的样子就可以松懈他们的注意。”
皇帝无奈地一叹道:“好吧,你认为有此必要,我自然照办,反正你们今天不得手,我也没有明天了。”
他十分消沉地走了,卢凌风则是送他秘密出门后才又回来的,他回来就跟南宫少秋展开了密议。
南宫素秋则已先走了去召集人手。
这边商讨出一个结果,南宫少秋才去找到汪振,两人又谈了一阵,才联袂去到忠顺王的帅署。
忠顺王府已非同昔比,从大门口就排出两列警卫,每隔两三尺就是一个,甲胄鲜明,手执利矛,身子站得笔直,足足有百人之多。
南宫少秋知道这是忠顺王特别训练的亲信侍卫,成立了一个虎卫营,全营有一千二百人,由十二名武林高手担任百夫长,再由计全兼任侍卫长,统率这一千二百名侍卫。
他们每天值勤两个时辰,一个时辰站门口,一个时辰站府内,剩下来的时间,则是休息和练武功。
忠顺王征购了附近一大片的民房,安插这些人,而这千余名虎卫士的战斗能力,足可抵得过几万人。
南官少秋和汪振只带了李瑶英和单小红两员女将,四个人直达王府前面,总算他们的身分特殊,没有受到留难,那百名虎卫土还对他们执戈敬礼。那只是因为忠顺王下谕对他们要礼遇,此外没有一个人在此能顺利通行的。
兵部尚书孙尚谦,就在门口被挡了驾,足足罚了半个时辰的站,才由层层转达,准予放行,进去见到了忠顺王。
汪振已不满地咕哝道:“这老小子实在太过于目中无人了,连皇宫大内,也没他这些排场。”
南宫少秋笑道:“这不是排场,而是必须,忠顺王同样敢居于京畿,他也知道自己极不得人缘,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