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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争名夺利,志在雄霸天下,但志大才疏,虚有其表,没有姜秋华帮助,成不了大事。

    一个人内心如果有争的冲动,时机一到,早晚会爆发出来的,而且行动将相当激烈。

    他已经产生了争的原动力:争姜秋华。

    不论用何种方式,他必须进行。

    欲望有千百万种,争取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人会不择手段图谋,有些人则希望光明正大争取。

    他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感到困惑:我真的为了阻止他俩狼狈为j,而站出来竞争的吗?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但他不愿否定。

    男人为了争一个喜爱的女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需要本能的欲望驱使,把理智丢在脑后。

    有些人会替自己举出许多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支持他争的借口,其实那些理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等待中,他所希望的变故始终不曾出现,大院子里,甚至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出现。

    “无俦秀士在搞什么鬼?”他心中暗忖:“是不是正在策划更恶毒的阴谋?我得提高警觉,小心提防他玩弄阴谋诡计。”

    终于,对面廊下有了动静,小侍女小芬启门外出,站在廊下向他的客房嫣然一笑。

    他从窗缝下向外窥伺,只感到脸上一热,猜想小侍女这一笑必有用意,必定知道他躲在房中向外窥伺,发觉到他内心的秘密。

    “丘爷,你起来了没有?”小芬俏甜的语音,从门窗缝中透入:“已经日上三竿,该早膳了呢!

    原来小芬并没发现他窥伺,正友善地向他呼唤。

    他心中疑云大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情理,姜秋华三女,决不会再有好脸色给他看。

    就算无俦秀士不提着太阿剑怒火焚天赶到,姜秋华也会打破他的房门叫阵的。

    这一双志在雄霸天下的年轻男女,从不理会江湖禁忌,不在乎武林规矩,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间,不怕惊世骇俗挥刀舞剑百无禁忌。

    片刻,他肩门外出。

    “丘爷早啊!”小芬表现得更友善更亲呢。“家小姐准备了早膳,请丘爷过来一同进膳,好吗?”

    客店对有女眷的旅客,通常将膳食送到房中,他是单身客人,通常要到膳堂进食。

    “这……”他又是一怔,情况控制不住啦!情势的变化,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昨晚一时误会,丘爷量大如海,不会计较吧?”小芬能说会道的小嘴甜得很;“家小姐知道错不在丘爷,特地备膳向丘爷赔不是呢!来啦!”

    他仍在迟疑,房内出来了风华绝代明艳照人的姜秋华。

    “你要是不屑领情,我会真的反脸成仇,没完没了。”姜秋华落落大方,嗓音似银铃:“就算是要好的朋友,有时也各持己见吵吵闹闹,是吗?”

    就算是吕太后的筵席,他也得冒险赴宴。

    据说,吕太后设筵请客,客人已注定了凶多吉少。当年的大汉一代功臣韩信,就是赴筵送掉老命的。

    “那就先谢啦!”他怎么拒绝邀请?干脆大方些.走向回廊绕过去:“好朋友多几个无所谓,我可不想和姑娘作反脸成仇。”

    早膳摆放在外间的圆桌上,颇为精致,几碟精美的小菜,烙饼加小米粥,似乎不合粗壮大汉的口味,可知并非是真为他而准备的。

    内间外间幽香醉人,姜秋华也是美得醉人。

    任何正常的大男人,此情此景不醉者几稀。

    敌对的情势依然存在,他不能醉。

    客套一番,两人相对进膳,两位小侍女在一旁侍候,把他当成贵宾,笑吟吟地为他盛粥布莱。

    “不打算继续行程?”他主动打开话匣:“来去匆匆,不到少林返开封。”

    “梁少庄主错了,那条路真的有好些年中断了。”姜秋华简略地一语带过:“并不急于返开封,反正我这次南来,志在游山玩水,行程没有一定。你呢?”

    “到处流连,我是一个冶金师,行程不定,随遇而安。”他又信口敷衍:“我这种人谋生容易,找到一处矿山,十年八年都不愁衣食,写意得很。”

    “冶金师挂剑?”姜秋华盯着他微笑,笑容好动人,妖媚而不妖,与对无俦秀士的笑完全不同。

    “找矿山出入穷荒莽野,强盗野兽危机四伏,不带剑老命难保。”

    剑,他没带在身上。

    而姜秋华佩了剑,两侍女佩有短匕首。

    “丘兄。”姜秋华亲热地称他为兄:“你的剑术一定非常高明。”

    “见笑大家,会使几招而已,姜姑娘的剑宝光四射,想必品质不下于梁少庄主的太阿。”他发觉自己提到无俦秀士,心底便涌起妒意:“恕我冒昧,姑娘仙乡柯处?”

    “京都,宛平。”姜秋华的京都口音,不带凤阳腔,表示她的确是所谓燕京土著:“谈剑术,昨晚你那两位同伴,剑上的内功火候,并不比你差多少呢!”

    “昨晚我的两位同伴?”他一头雾水:“我邀游天下,从不结伴。而且,昨晚你明明只看到我一个人……”

    “嘻嘻!你还想赖?”姜秋华的笑不再矜持:“你蒙了脸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姜姑娘,我有时候办事,为免牵缠偶而蒙脸。”他正色说:

    “昨晚,我可是以本来面目与你们……”

    “我指的是城外的河南老店。”

    “河南老店?那家店很复杂,但相当规矩,颇有名气的老字号。”他怎知道昨晚河南老店发生的事故?所以胸无城府据实回答:“听说启东老麦是条好汉,绰号叫大河苍龙。可惜我不吃江湖饭,从来就没光顾他的店。姜姑娘,那家店怎么啦?”

    “唷!看你,一脸无辜相。”姜秋华调侃他:“说得像真的一样。你说,昨晚你没暗中跟踪我前往河南老店?没蒙了脸与两位同伴向我攻击?”

    “这是从何说起?”他有点明白了,昨晚这位姑娘悄悄溜走了,“昨晚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为了避免你派人带无俦秀士前来报复,我怎能离开表示我心怯?老实说,我真希望你邀他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是债主,怎能逃避?他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向他讨债,可惜白等了一夜,迄今仍不见他的形影。哦!你没邀他?”

    姜秋华黛后深锁,用怪怪的眼神凝视着他,紧吸住他的眼神,捕捉他的神色变化。

    “我想,你不是那个人。”姜秋华郑重的神情开始松弛,语气更柔和了许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愕然问。

    “我们在各说各话。”姜秋华嫣然一笑道:“丘兄.不要计较梁少庄主的过节,好吗?”

    “姜姑娘,问题不在我身上。”他苦笑。“关键在他身上,他决不可能放过我。”

    “丘兄,我负责替你们化解。冲我的薄面,你离开他远一点,让一步天下太平,当然我会要求他放手。”

    “这个……”

    “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你有一种令人可以信赖,令人心折的气质,是他那种目空一切,华而不实的人难以企及的。”

    “但你喜欢他那种人。”他冒失地吐出这句含有无奈的话。

    事后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和不自在。

    “因为我与他有相同的气质。”

    “和相同的野心。”

    “咦?你……”

    “姜姑娘,请不必吃惊。”他淡淡一笑,以掩饰内心的凌乱“这是不需深究的,你们流露在外的投契神情,已明白说明一切了。”

    “我请求你放弃……”

    “我答应你不向他主动报复,情至义尽。”他呼出一口长气,不得不自认失败:“但如果他不放过我,我有权采取自卫保命的行动。”

    “你只要远远地离开他,就不会发生冲突。丘兄,天下大得很呢!”

    “姜姑娘,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有时候会相见的,谁知道那一天会在无意中狭路相逢?”他有点委屈和不满:“我总不能常年累月留意他的行踪,以便及早走避呀!而且人生在世,有许多事身不由己,如果我有事必须在某地羁留,总不能恰好他降临便狼狈回避。姜姑娘,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是在请求你,丘兄。”

    一个女强人,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向人请求,外表毫无做作的勉强神情,似乎这种突变是极为正常的事,局外人一定感到突兀,从而产生戒心。

    丘星河不是局外人,而是不幸陷入困境的当事人。

    “我得想一想。”他总算不曾昏了头,不胜烦恼地支吾其辞,显得心中很乱。

    “丘兄……”

    “我说过,关键在他身上……”

    一个喜爱的女人撒娇请求下,心乱是正常的事,他失去应有的锐敏警觉性。

    姜秋华是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魅力。

    知道在某种情势下,使用何种手段。

    知道男人在那种情势下,承受得起多重的压力而不至于发生变化。

    “只要他不找你,你就不计较他对你的伤害。”姜秋华及时改变压力方向:“是吗?”

    “是的。”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不曾用理智分析话中的漏洞。

    “我们一言为定哦!”姜秋华笑吟吟地伸出纤手,轻拍他放置在桌上的掌背。

    一拍一压,他有触电的感觉。

    假使姜秋华表现得太亲呢,或者气势汹汹,或者恶形恶相,他定会悚然清醒。

    但这种柔婉喜悦而不失天真的小小肌肤接触,威力比放荡撒娇强烈多多。

    “我是一个守信诺的人。”他也用另一手轻拍掌背上的可爱小手:“姜姑娘,你告诉他,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宽恕他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丘兄,你似乎有必胜他的信心呢!”姜秋华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他的手:“你不在意他的霹雳剑术?还有他的太阿宝剑?”

    “没交过手,没见识过霹雳剑术的威力,说必胜未免言之过早。”他不是一个自满骄傲的人,说的话有所保留而且谦虚:“我所知道的是:我必须勇敢地面对他的欺凌和迫害,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剑术名家,我也不能心怯逃避,逃避反而会受到更可怕的迫害。”

    “也许他……”

    “姜姑娘,我们不谈这些事,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他要求改变话题,不想在喜爱的女人面前,多谈情敌的事:“姑娘返开封之后,下一步有何打算?”

    “梁少庄主要陪伴我至九华一游。”姜秋华却不让他如意:

    “你呢,该不会也往南走吧?”

    “那可不一定哦!”

    “我们是朋友,是吗?”

    “姜姑娘,你知道我会把你当成朋友……”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也往南走,很可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故。梁少庄主是我的朋友,他与你不同,没有你宽宏大量的气度。

    走在一起难免会发生事故。丘兄,我的处境将会……”

    “他最好保持良好的风度。”他半真半假地说:“别让我看见他向我拔剑,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有爱屋及乌的好修养。

    谢谢你的早膳,希望有回请你的机会。”

    两人斯斯文文进膳,一面进食一面娓娓交谈,总算不曾出现争执的场面,丘星河的修养好,也是不曾出现争执的主因。

    他还没正式告辞,姜秋华已含笑送客了。

    送走了丘星河,姜秋华得意地娇笑。

    多嘴多舌而且观察入微的小侍女小芬,却不以为然。

    “小姐,你不觉得丘爷这个人,比言过其实的梁少庄主,不论人才气度,都略胜一筹吗?”小芬一面收抬食具一面向主人进言:“小婢认为……”

    “你给我闭嘴!”姜秋华不悦地叱喝:“要出人头地雄霸天下,梁少庄主才是理想的对象,你以为我在江湖抛头露面,只是为了找一个本本份份过日子的老实丈夫?天下问这种丈夫多如牛毛,具有霸才野心的梁少庄主却只有一个。记住,不许冉论谁是谁非。”

    “是的,小姐。”小芬顺从应喏:“小姐可以左右得了梁少庄主,真得劝他不要再向丘爷动歹毒的念头,否则后果相当严重,丘爷真具有必胜的信心呢!”

    “梁少庄主用不着亲自找他。”

    “哦!小姐的意思……”

    “自会有人找他,比方说:九华双卫,或者,四海妖神。”姜秋华得意洋洋:“甚至由武威所的人出面,还怕没有人替我们办事?”

    “哎呀!小姐……”

    “不许你多嘴,给我小心了!”

    踏入艳阳高照的院子,丘星河完全清醒了。

    想起一些承诺,一些似若有情的接触。

    “我是一个一等一的大傻瓜!”他喃喃自嘲。

    -------------

    第 十 章 郎情似水

    丘星河是一个天底下最可笑的大傻瓜。

    姜秋华爱情所钟的人是梁少庄主,对他所表现的温情,所凝注的流波,所楚楚可怜的要求,都是为了所爱的人而发的,所爱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他的死仇大敌。

    他为何答允这种不合情理的承诺?

    这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大傻瓜又是什么?

    他如果有种,该挺起胸膛横剑夺爱。

    “罢了!”他摇头苦笑:“也许,是我前生欠了这个女人的债。”

    回到客房,站在门外油然兴起戒心。

    房门没交代店伙加锁,掩门时他放置了一些小道具。

    只要有人启动房门,夹在门缝的两根头发,必定自行飘落,谁也不会察觉这两根细微的头发。

    有人出入过!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迟疑片刻,他深深吸人一口气,推门入室。

    他一怔,顺手掩上门。

    外间的小桌旁,坐着盯着他似笑非笑的假书生杨明,神情怪怪的。

    他心中一虚,脸上发热。

    “是你。”他讪讪地说:“来了多久啦?”

    “你一进那妖女的房,我就来了,枯等了半个时辰,你这餐吃得很写意啊?”假书生撇撇嘴:“无俦秀士如果不打破你的头,他的头必定被你打破,男人们争风吃醋,肯定会打破头的。坐,你仍是主人。”

    “嘴上饶人好不好?我怕你。”他拖凳落坐:“无俦秀士可能不会来,我猜,姜姑娘可以有效地控制他,那杂碎真幸运。”

    “哦!无俦秀士不来找你了?修养好像不错呢!也许,他正在志得意满,享受他的胜利,英雄霸业要紧,儿女情长可以暂且抛开。”

    “他享受什么胜利?”

    “杀了河南老店的麦店东,正式向神剑天绝的权势挑战。他是侠义英雄世家子弟,向黑道大豪挑战名正言顺,实在用不着找其他借口,毫无理性杀了麦东主。”假书生愤愤地说:“他这一招拙劣得很,我怀疑是周王府那些把式出的馊主意。”

    “原来如此!”他有点恍然。

    他对神剑天绝并无成见,神剑天绝与周王府有协议,互不侵犯和平相处,其中很可能出了有利害关系的意外。

    周王府借九华山庄的声威,借机铲除神剑天绝的势力,是合理的必然现象。

    这些个与他无关,事不关己不劳心。

    “什么原来如此?”假书生追问。

    “我猜,昨晚姜姑娘也参予了。”

    “他们是一双侠侣呀。”

    “难怪她怀疑我。”

    “她怀疑你什么?”

    “说我是三个蒙面人之一,她一定碰上了劲敌。”他恍然大悟:“这劲敌她必定难以应忖,误把冯京当马凉,难以应忖就改用怀柔手段应付.难怪她的态度转变得令我大感困惑,不过……”

    “不过什么?”

    “她成功了,我不会再成为她的劲敌。”

    “哦!你和她……”

    “算是朋友了,她答应请无俦秀士不再向我寻仇。”

    “罢了!”假书生大望地叹息。

    “你怎么啦?找我有事?”

    “本来,我是打算……罢了,别提啦!我不能逗留过久,告辞。”

    “不多坐一会……”

    “不必了,你忙你的。”

    假书生失望地走了,显得垂头丧气。

    她本来打算请丘星河,指示对付姜秋华的秘诀,岂知丘星河已经成为姜秋华的朋友了,她只好失望地走了。

    “男人!”她临行说了两个字。

    丘星河被她这两个字,说得发了半天楞。

    男人,通常在女人的影响下,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笨事。

    包括行事荒谬笨拙幼稚,或者疯狂冲动血流成河。

    他,也不例外。

    大河苍龙被无辜杀死,不但黑道朋友义愤填膺,复仇之声高唱入云,江湖各门各道也同感愤慨,对九华山庄的作为大起反感。

    其实,梁少庄主与周府的走狗们,联手杀死了许多异已,这些被杀的人,有许多是侠义道的高手名宿,早已引起白道和侠义道的愤慨了。

    只是,他们慑于周府王家权势,不敢出面声讨,暗地里早有反击的准备。

    入云龙、满天花雨,前者是侠义道英雄。后者是白道的名膘师,他们都是死在周府的把式手中的。

    梁少庄主曾经参予屠杀,这些事件不是秘密,早就被有心人将经过详情,加油添醋四处宣扬了。

    侠义道与白道的高手名宿们,慑于王府权势,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敢出头,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地方名人,怎敢与王府为敌?

    黑道人士就就不同了,百分之九十是亡命。

    神剑天绝不是善男信女,他的根基在何处,他手下大多数弟兄都不知其详,他就是百分之百的亡命。

    信使在各地奔驰,风雨欲来。

    神剑天绝是大河两岸黑道朋友的司令人,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十分辽阔,水上陆上都有尊奉旗号的人,实力极为雄厚庞大。

    以河南地区来说,以南地区伸展至湖广交界处。

    虽然大多数江湖人是无主的孤魂,不受各地豪强管辖,但地方上的豪强,大多数尊奉神剑天绝的旗号,以壮大自己、巩固自己的地盘。

    名义上接受约束,并不一定具有实质上的隶属关系,仅在名义上尊奉神剑天绝为仁义大爷而已。

    因此,神剑天绝也恪守江湖道义,有事时不会勒令这些人效力,仅倚赖一些亲信处理重大事故。

    当然,这些人也义不容辞,暗中提供消息,差遣一些人供奔走。

    假使出动所有的黑道朋友,岂不有如造反作乱?

    事实上历代有不少刀兵战乱,就是怀有野心的司令人,出动所有徒众而造成的,一声号令,举世哗然,民变兵变相机而起,血流漂忤不可收拾。

    神剑天绝不是野心家,与周府妥协互不侵犯,甚至派人维持开封的治安,可知他是一个讲理知道时势的人,不会号召所有的黑道朋友群起报复。

    飞骑传讯,信息当天便可以传抵开封。

    三更天,武威所黑沉沉。

    这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四合院。

    这里,只是武威所对外的一处小小办事处,只有几个小有地位的负责人处理事务,真正的驻地知者不多。

    据说,驻地在周府武学舍内。

    武学舍在周府的东南角,也就是王府中护卫的军区驻地中心警卫森严,不可能会有人乱闯。

    据说,那些有地位的把式、打手、教头等等,全都潜藏在这里,只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人,散住在城内城厢各处,各有自己的家。

    七个夜行人毫无顾忌地飞越院墙,登上南房的屋顶。

    留下两个人潜伏戒备,五人跃落大院子,大踏步的走向正厅,往阶下雁翅排开,像在列阵。

    “老大要见杨百户!”中间那人相貌威猛,年约半百出头,剑插在腰带上,用洪钟似的嗓门。向黑沉沉的三座大厅门沉喝:

    “尊驾如不出来相见,一切后果由阁下负责,下次来。这里将成为瓦砾场!”

    久久,左厅门拉开了,踱出三个人。

    “请萧老厅内一叙,请。”为首的人站在阶上肃客。

    “免了,杨百户呢?”萧老不领情。

    “好吧!杨大人即将出来。”

    片刻,再出来了五个人。

    “呵呵!萧老盛气而来,想必其中有误会。”为首的杨百户

    降阶相迎,笑吟吟打招呼:“杨某候教,有事好好商量,有事好好商量。”

    “误会,九华山庄的混蛋,不是你们的人?”萧老并不发怒。

    但质问的口气却充满了火药味。

    “萧老,你是知道的。”杨百户低声下气:“我们的人,除了在额的人之外,都是礼聘的,受命办事但不受节制。办理交办的事以外,拥有行动的自由,一切行为自行负责,九华山庄的梁少庄主也不例外。”

    “老夫不接受你的解释……”

    “萧老,由于他们一切行为自行负责,所以无法干预介入你们的私人仇恨冲突。”

    “那么,你们不反对私人仇恨私人了断了?”

    “那是当然。”杨百户口气一变,不再低声下气:“但请记住,任何私行了断,皆不能影响本所的权益和威信。萧老,听得进逆耳忠言吗?”

    “老夫在听。”

    “算了吧!何必呢?你只死了一个人,梁少庄主却死了四个。

    仇恨牵缠,绵绵不绝,不管结果如何,都无法避免其他的人介入干预,势必影响本所的权益和威信。你要我怎办?叫粱少庄主道歉,赔偿,够了吗?”

    已经说得一明二白,明白地表示逼萧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压力渐增,这不是逆耳忠言,是不折不扣的严重警告。

    “老夫决不接受,分明是贵所授意的背信行为。”

    “想怎么办你就瞧着办好了。”杨百户冷冷地说:“总之一句话,本所绝对不曾策划其事,你不接受,一切后果皆由阁下负责。”

    “阁下……”

    “有话明天再说,夜己深,不便留客,萧老你请吧!”杨百户大袖一抖,退上阶掉头便走。

    东西两厢的暗影中,隐隐传出弓弦的震鸣。

    萧老一咬牙,掉头愤然举步。

    “好走,萧老。”先前迎客的人扬声送客。

    五里亭在望。朝霞满天。

    这是迎车接驾,或者饯别送行的地方。

    丘星河没备有离别酒,他是伴随着轻车东行的。

    两位雄壮的车夫像哑巴,熟练地勒住了驭马,轻车平稳地歇在享口外,目光向前正视,高坐车座上不言不动,像两个石人。

    随车护驾的小芬小芳,也勒住了坐骑,在鞍上转首回顾,明眸中有依依的神情流露。

    他在车右勒住坐骑,虎目中也流露出依依的神情。

    车窗的彩帘掀开了,姜秋华探头出窗,美丽明艳的面庞,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更为明艳,更为出色,那种炫目的美极为动人。

    目光相遇,默默凝睇。

    良久,似乎他们没有话好说,尽在不言中。

    其实,有什么好说呢?

    外表上,他们是互相爱慕的朋友,内心里,却又是南北两极。

    “丘兄,珍重再见!”

    终于,姜秋华美丽的面庞有了笑意,笑得相当明媚,毫无惜别的神情,悦耳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珍重再见,姜姑娘。”他的嗓音却僵僵地:“祝你顺风。”

    “到京都,别忘了来看我。”

    “希望有机会到尊府拜望怕父母。”他客套地说,心抽动了一下,可能吗?

    真有那么一天,他有何种理由,登门拜望别人嫁了的女儿?像话吗?

    “一言为定哦!”姜秋华嫣然一笑,以眼神示意。

    一语双关,又是一言为定。

    这是他承诺的一部份,姜秋华在提醒他别忘了承诺。

    “一定,再见。”他像是中魔般应允,而且眼中有热切的神情流露。

    “再见……”姜秋华总算流露出依依的感情,绵绵地凝视他片刻,依依不舍地将头缩回窗内。

    鞭声乍响,轻车徐徐滚动。

    “丘爷,再见!”小芬娇唤,明眸中有泪光,欲言又止,最后一抖缰,健马向前腾跃。

    轻车远出半里外,车窗帘这才放下。

    目送轻车远去,他觉得似乎失落了些什么。

    有什么好失落呢?

    两颗心拉得那么远,没有相同的志趣,没有相同的希望,单方面的爱情肯定是单行道,没有得,那有失?

    “昨日相见,今日天涯。”他感慨地自言自语:“这就是人生。”

    人生有许多无奈,想爱又不能爱,就是无奈之一,看不开必定烦恼多多。

    如果他看不开,一定会勇敢地跟上去。

    他不能跟,九华山庄大群人马先走片刻,必定在前面等候,他算什么?

    而且,他看到无俦秀士,就有揍这杂碎一顿的冲动,不但显得他气量小,也破坏了他对姜秋华的承诺,何苦来哉?

    原本空阒无人的凉亭,传出一声轻笑。

    鞍上扭头回顾,一身青衫佩了剑的假书生杨明,背着手向他含笑点头打招呼,笑容怪怪地,真像一位丰神绝世的挂剑游学书生。

    “郎情虽似水,妾意却不绵。”假书生掉起文来了:“落花既无意,流水该无情。喂!丘兄,你的心还好吗?不会是遗落在马车里,拾不回来吧?”

    “你不要牙尖嘴利说风凉话。”他尴尬地笑笑:“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会碰上一个喜爱的女人作茧自缚,你会……”

    “你真的喜爱她吗?”

    “我不否认。”

    “那就追上去呀。”

    “追一个芳心已他属的人,有用吗?”

    “总该一试呀!你那一点比不上无俦……不,无俦秀士那一点比得上你?”

    “该说他的条件比我好。他有令人称羡的家世.有赫赫的权势。有君临天下的雄心壮志……”

    “你羡慕吗?”

    “所以我比不上他呀!”他开始反击:“你也跟来,十分可疑。起初,我以为你也为了姜姑娘,暗中从开封眼来等机会。后来,才知道你可能是为无俦秀士而来的。”

    “有分别吗?”

    “当然有别啦!可是很奇怪,令人狐疑。你既然不愿与周府为敌,不敢公然挑衅,甚至不敢露面,那你来干什么。”

    “宰他,理由很简单吧?”

    “哈哈!如果我记性不差,你曾经说过……”

    “彼一时此一时,说过的话,会因时地情势而改变的,我又不是金口玉牙。我说过不能出面对付他,但只要他一离开开封府,我就可以向他挑战。丘兄,要不要我帮助你除去情敌。”

    “废话!”

    “你能诱使他离开开封府所属各州县吗?”

    “那杂碎正要远离开封府。”

    “咦?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

    “那你的消息从何而来?”他诘有意避重就轻搪塞:“她虽然没透露,但从她的行动上,可以估计出他们的心念意图。”

    “你算了吧!你又不是妖女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她的心念意图?”假书生撇撇嘴:“除非她告诉了你。”

    他不便将取得书信的事说出,风声传出,周府的人便会将他当成钦犯,出动所有的人来搏杀他了。

    “信不信由你。”他不作解释。

    “目下他们正往开封走?”

    “我打赌他们会在郑州折向南下,一举两得。”

    “南下?什么一举两得?”假书生大感兴趣。

    “可以一面引诱神剑天绝的人出面,一面办周府要求他们所办的事。”

    “多透露一点好不好?”

    “呵呵!猜测那能猜得那么准?该走了,小兄弟,同样一句话:珍重再见!”

    “丘兄……”

    健马轻快地驰出,扭头举手一样示意。

    前面官道远处,车马早已失去踪迹,扬起的尘埃也早已落定,宽大的官道,似乎通向天尽头,道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一骑小驰前奔。

    马快、车轻。

    前后公然露面的有三批人马,人数超过五十大关。

    三批人马都是无俦秀士的人,但九华山庄的亲信男女,数量只有一半多一点,其他都是武威所的有头有脸人物,实力空前强大。

    武威所起初不支持无俦秀士向神剑天绝挑衅,出了事反而改变态度,积极调度人马,配合九华山庄的人行动,当然向外守秘,让这些把式打手冒充九华山庄的人,有效地掩人耳目。

    轻车的后面里余,另有扮成旅客的人赶路。

    至郑州全程七十里,车马以轻快的脚程赶路,一个半时辰后,轻车驶入须水镇。

    这里是古须水县城的所在地.县在大唐武德四年置,贞观元年废,目下是大官道中途的最大市镇。也是附近数十里内最大的市集,集期是一、三、五。届时相当热闹,平时只有旅客往来。是一处打尖歇脚的中途站。

    今天不是集期,镇上显得有点冷清,巳牌初正之交,扫尖歇脚的旅客也稀稀疏疏。

    镇西的须水桥,桥两端都建有牌坊式的桥门,引道左右有两三间卖茶水果品的小店,供应不需入镇的旅客购买,生意颇为清淡。

    车马在向南面的小径走了,有些人不在行列内。

    这条路虽称小径,中原地带的所谓小径可通车马,甚至可容双车并行。

    这是一条捷径,三十余里外,衔接郑州南下许州的大官道。

    如果绕郑州再南下,远了十余里。

    他们不需在郑卅落脚,抄捷径南下。

    不管至郑州或南下许州,旅客都必须经过须水镇。

    跟踪的人,也必须经过须水桥。

    普普通通的市集,经过的人通常会松懈戒心。

    估计中,必定有人跟踪的。

    车马走了半个时辰.桥西面出现丘星河孤零零的人马身影。

    明媚的春天真可爱,暖洋洋的艳阳更可爱。

    春天如果不下雨,是旅客们最舒畅的好时光。

    他,却显得无精打采。

    不,简直就是垂头丧气,挂上缓,任由健马缓缓自由小驰。

    他不想赶路,赶什么呢?

    赶上去又能怎样?把无俦秀士狠揍一顿?

    他单人独剑,也应付不了九华山庄的大批牛鬼蛇神。

    走在同一条路,却不能结伴同行,得忍受落单的寂寞,难怪他心情苦闷,垂头丧气。

    一匹健马赶上了他,骑士是个干猴似的糟老头。

    “小伙子,不要在马上发昏睡觉。”糟老头好心地提醒他,说的话却饱含嘲弄味:“你像一个赌输了全部家当,连老婆都押掉了的倒媚滥赌鬼。打起精神来,天底下倒媚的人不止你一个,呵呵呵……”

    怪笑声中,健马已超到前面去了。

    “这糟老头可恶?”他忍不住笑骂。

    糟老头这一番嘲弄,打散了他的马上白日梦,精神一振,恢复了英风豪气。

    一抖缰,健马恢复精力,开始小驰,驰向雄伟壮观的须水桥。

    桥东路左一家店,路右也有一家店,店前都设有茶棚,免费提供茶水。

    路左的店棚,有四位乡民,分坐在粗制的长凳上聊天,谈到高兴处笑声起伏不断。

    路右的店棚内,一个游方法师,带了一个老香火道人,悠哉游哉的在喝茶,与粗壮的店伙聊得正有劲。

    粗壮的店伙傻呼呼地一脸老实相,大嗓门有点打结,正在告诉骨瘦如柴的大法师,须水镇上那一家闹鬼,那一家有妖,好意地指点大法师,向那些人家驱鬼除妖赚钱。

    蹄声哒哒,健马不徐不疾通过桥坊,驰过桥头,驰入两家小店相峙的宽大官道。

    丘星河不需歇息,不需喝茶饮马,不需光顾这种路旁小店。

    因此泰然扬长而过。

    官道宽阔,可容四车相错。

    按风俗,人马须靠左走,所以途中碰上有声望的尊亲、仕绅、官吏,通常卑下地避于道左以表示尊敬,而且还得欠身问好。

    他也不例外,靠道左而走,目不旁视,泰然自若任由健马小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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