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阱下见到唐孤该不该奇怪?
不该!
辜独在陷阱下见到任何人都会奇怪,偏偏见到唐孤不会奇怪!
“来了!”辜独站起身,拍拍屁股上可能沾染的尘土,看向迎来的唐孤。
唐孤并未近身,停在三尺外,笑盈盈的看来,道:“看来你的武功真是不错,竟然可以从我三叔的手逃出来!”
辜独突然问:“你爹真的会来吗?”“你真的要找我爹吗?”“或许是的!”
“或许?是的?”唐孤幽幽的道:“我爹竟然没有杀洪仁,连我都很意外,真的很意外!”
“如果真的杀了洪仁,就等于你们唐门得罪了我辜独!”
唐孤“咯”的一声出口,又急忙将手掩在嘴前,控制住其后的笑声。
辜独捧起笑脸,道:“我知道你们唐门根本不在乎区区一个辜独,可你爹为什么偏偏没有杀洪仁呢?”
唐孤噘着嘴,像是在思索。
辜独问:“你爹掌管唐门以来,一共杀过多少人?”
“我怎么知道?”唐孤笑道:“难道你知道?”
“三百一十七个!”辜独一边回答一边贴近唐孤。
唐孤睁大了眼睛,重复着辜独的话,“三百一十七人?”挑眉一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知道!”辜独卖弄着,再问:“你爹一生伤过几人?”
唐孤摇头,叹息着道:“我爹从来没有伤过人,一次也没有,与他交过手的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辜独道:“你错了!”
唐孤急忙更正,道:“洪仁不能算在内。”
“我知道!”辜独点了点头,道:“可还有一个人!”
“谁?”唐孤失声疑问着,看模样不像唐泉伤了人,倒像是救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辜独又卖起关子来,转移话题,道:“依我看不是你爹没有杀洪仁,而是杀不了他!”
“哼哼!”唐孤由鼻孔哼出两声,无需开口,她的回答已经非常明白。
“连你也不信?”辜独反问一声,道:“确实我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我才要找你爹证实一下!”
“你找我爹不是为了报仇?”唐孤的眼睛瞪得好像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
“报仇?”辜独的笑突然变得很坏,道:“老天爷!能在你爹手下留得性命还不去烧株高香,拜拜菩萨?傻子才想去报仇!”
“原来你在试探我,看看我有没有骗你?”唐孤咬了咬嘴唇,含着笑发问,笑得很甜。
辜独靠得很近,几乎与唐孤贴面,道:“江湖上有种传言,说你爹自接掌唐门以后便再也没有踏出过唐门半步?”
唐孤情不自禁的向后退身,道:“可那毕竟只是传言,他们难道还会比我清楚我爹的行踪?”
“所以我相信你!”辜独一脸无奈,道:“所以我便掉到了这个陷阱里来!”
唐孤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声音也不再甜蜜,幽幽的发问:“你真的认为是我在陷害你?”
“不!”辜独摇头,道:“我想应该是你爹!”
“我爹?”唐孤的眼睛再又瞪起,问:“我爹为什么要陷害你?”
“这就是我要去见你爹的第二个原因!”
“唉……”一声轻叹,便似夜明珠散发出的朦胧光芒,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本意。唐孤重复着曾经说过的话,“我说过招了我你一定会后悔!”
“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我后悔的事情!”辜独说着,抬指去挑唐孤的下颌。
唐孤的下颌很美,便似那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在朦胧的珠光下更显妩媚动人。
辜独有些吃惊,因为唐孤的举动而吃惊。
唐孤可以当着他的面脱个精光,可以把他堵在茅厕中平常对话,可以冲进澡堂打扰他与唐依的鸳鸯美浴……
但辜独从未想过她现在的举动……
唐孤跑去石窟的一角,浑身轻颤,呆呆的看来。
那是一种柔弱的小鹿看向豺狼虎豹对她垂涎的惊惧目光!
那是无尽的绝望与无尽的期待交融在一起的慌张与迷茫的目光!
那是交杂着痛苦与喜悦、惶恐与不安、紧张的、令人心碎而有企盼怜惜的一种目光!
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那便是空洞!
似月光下的薄雾,空洞的眼神让人无法捉摸!
翻板开启,阳光突现!
上面丢下一只鸡,一坛酒!
辜独刚刚适应乍现的刺眼阳光,翻板却又再次紧闭,让他返回到朦胧珠光营造的仙境!
明明是囚困其内的陷阱,为什么要给人一种仙境的感觉?
石窟内设有一张石桌,丈八长,两尺宽,紧贴石壁,看起来更像是一张石床。
辜独将丢下来的鸡和酒摆在石桌上,扭头去看唐孤。
唐孤缩在石窟的壁角怯生生的站着,辜独就这样看去,看她的怯怕可以延续到何时。
“咕……咕……”
辜独“哈哈”大笑,因为“咕咕”声来自唐孤的肚子。
唐孤的手揉了揉肚子,脸上泛起一片红霞,一声清馨婉丽的叹息,终于举步,行来石桌前。
辜独终于明白唐孤缩在壁角的原因,也明白她空洞眼神的由来。
唐孤的身后挡着一床被褥,一具香枕……
石桌原本便是一张石床!
“你要敢碰我,我就杀了你!”唐孤虎着脸,咬了口鸡,喝了口酒。
“你们唐门的人做起事情来可真是怪,原来把我们关在这里只是为了……哈哈!”
“不许说!也不许笑!”唐孤依旧虎着脸,可眼中的惶恐与不安却暴露无疑。
“唉!你们唐门的姑娘不说是人间尤物,貌美如花!可个个身材、腰段和小模样长得都不错!”辜独叹息着,道:“为什么除了偷人便是抢亲,再不行就赶鸭子上架,硬给人配对!难道就不能抛个绣球,比个武、招个亲什么的?我保证那些江湖俊杰得知消息立即便会风起云涌,踏破你们唐家的门槛!”
唐孤冷声问:“你认为柔柔可以招亲吗?”
唐柔碰不得男人,更不能容男人碰她,自然不能比武招亲!
唐孤呢?
辜独脸上一红!
如果不是因为他招了唐孤,唐孤或许可以,但是现在……
夜!
是不是夜幕已经降临?
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
辜独坐在窖底,怔怔的看着唐孤。
唐孤和衣躺在石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却并没有入睡,而是瞪着大眼睛盯着辜独。
“你可以安心睡觉,我绝对不会碰你!”辜独郑重保证。
“你?哼哼……我可没忘记沁馨小筑、竹林、绛儿!”
辜独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眼睛不由的看向唐孤吃剩的半只鸡,喝剩的半壶酒。
“忍忍吧!等再丢下吃的就归你!”
辜独明白唐孤的意思,如果一个女人可以让男人吃下自己的口水,或许便不会再介意这个男人对她做出其它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几天,但是天气冷热交替过七次,翻板上再没有丢下可以吃的东西!
唐孤剩下的半只鸡、半壶酒早早被她自己吞进了肚,此刻饿得起不来身,只能趴在石床上,盖着棉被听任肚子“咕咕”乱叫。
“唐家的人,肚子饿得咕咕叫,怪不得取个名字叫唐孤!”辜独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个……”唐孤几乎便要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可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翻板终于再次开启,还是一只鸡、一壶酒,辜独却饿得几乎连爬过去喝酒、吃鸡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口酒进肚,辜独已经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泛起红光。
唐孤的肚子叫得出奇的欢,可她却紧紧闭起了眼睛。
辜独将整只鸡递给唐孤,唐孤闻香睁目,但却用力摇了摇头。
规矩早已经定好了,这一次应该辜独享用!
辜独笑呵呵的留下了半只鸡,径自出了石窟,坐在窖底享用起自己的美食来。
他突然想起子竹,并深深钦佩子竹的口味,烧鸡确实是天下最美的美味!
“唉!”唐孤在叹息,当然也在吃鸡,同时幽幽的道:“自从你招了我,我便知道,今生只能是你的人了!可……”她的眼泪“噗嗤噗嗤”滴落,无法继续下面的话语。
“我知道!”辜独接下,道:“可你受不了像现在这样,硬生生被人捏在一起!”
唐孤没有表态,或许辜独的想法并不正确,又或许怕自己刚刚表露内心的想法,辜独便会扑上床来,所以她只是默默的撕扯着手中的半只鸡。
辜独第一次认真审视这里,“八”字石窖、光滑的石壁、方整的石窟,一角还有个茅草,其下隐有涓涓细流,不会使石窟内遗有一丝异味。
“唐孤?这里该不会是为我们专门设计的吧?”
唐孤嗔道:“想得倒美!”
“我想也是!建造这样一座地牢总得月余,即便想为我专门设计一个,时间也来不及!”
“这里曾经关着一个负心的男人!”唐孤的声音中带有恐惧,道:“只因为他要离开心爱的女人和他们刚刚出世的孩子,那个女人便特意为他建造了这座地牢,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他便被囚禁在了这里……足足十七年!十七年!”
辜独禁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唐孤语带悲凉,道:“然后那个负心的男人便在这里绝食而死……心爱他的女人也在百日后黯然离世!”
“呵……啊……呜呜……”有人像是在笑、像是在叫、又像是在哭,声音来自翻板上,又像是来自天空,来自地府……
唐孤蜷缩在棉被内,身子禁不住颤抖,道:“也是这样……每隔七日会有一只鸡、一壶酒……整整十七年!”
“还好!”辜独笑了笑,笑着看去。
“还好?”唐孤疑问着看回,发现了辜独似笑非笑的眼。
意思非常明白,还好辜独有佳人为伴,不至孤老此生!
“其实我不叫唐孤,我叫媚儿!”
“媚儿?”辜独发觉她原本便妩媚动人,笑问:“唐泉呢?是不是你爹?”
“废话!名字可以假,爹娘还有假?”
“那就好!”
“有什么好?”
“你爹会来救我们!”
“我爹从来没有踏出过唐门半步!”
冬日来得很快!
冬雪来得似乎特别早!
纯洁的白雪下掩盖了多少腐朽与枯败?
辜独还活着,虽然活得很痛苦,可他毕竟还没有腐朽、枯败!
媚儿自然也活着,因为男人活着;只要男人活着,绝对不会让女人死去!
辜独终于挤上了石床!
媚儿不能不让他上床!
石窖外飞雪漫天,石窖内冰冷刺骨,七日一次的鸡和酒,谁不是血肉之躯,谁抗得住这等天气?
如果不让辜独上床,辜独岂不要冻死在冰窖内!
石床上温暖醉人!
醉人?
酥香软玉在怀,怎不醉人?
辜独上床的第四天,媚儿的胴体变得滚烫!
如果辜独没有触摸媚儿,又怎么会知这滚烫的胴体?
本已认定了一生的男人,人性本能的需要,谁能真正拒绝?
石窟的主人终于得偿所愿!
一月?
两月?
究竟是多少日子?
辜独已经不记得!
每日都有酒菜丢下!
每日都有美人在怀!
何必还去在意经历了多少时日?
媚儿的声音甜甜的,可现在却变得淡淡的,一日比一日冷漠!
她似乎有心事,很重的心事,原本时常欢笑的脸上终日簇拥着愁眉!
终于……
“够了!”媚儿对着石窖上的翻板怒吼:“还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没有回音,似乎在说:“一辈子!”
“想不想知道唯一没有死在你爹手上的哪个人是谁?”
媚儿将头贴靠在辜独的脸上,轻轻的摩擦着,道:“谁?”声音还是淡淡的,像是没有兴趣。
“我师父!”辜独在叹息,原本打算挑起媚儿的兴趣,可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
“原来是无上真君!”媚儿挑起嘴角笑了笑,可她的笑却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不要这样!”辜独搂着她的肩,轻轻摇晃。
“知道媚儿为什么变成这样吗?”她的话语也说得有气无力。
辜独摇头。
“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孩子?”辜独扳着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惊喜的道:“孩子?奇qisuucom书孩子?孩子?这是……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我……”他有些手足无措。
“嘘!”媚儿脸色冰冷,似乎怕被什么人听到,贴耳道:“我给你看件东西!”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红玉!”
五、红玉美人(8)
(十五)
巴掌大的一块紫红色玉石!
此刻正托在媚儿的手中!
珠光朦胧,红玉内更是朦胧一片!
辜独仅仅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叹道:“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
阳光大现,自窖底反射在石窟内已然让人无法适应。
媚儿急忙收起红玉,伸出食指,压在辜独的嘴唇。
翻板垂下一根麻绳。
媚儿站起身,淡淡的道:“走了!”声音冰冷,似乎对这根麻绳的到来没有一丝欢喜。
“你先!”辜独笑着,道:“我们出去见!”
媚儿已经走去,站在麻绳下,回眸呆望!
“媚儿?”辜独发笑,道:“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要不……带走几颗大珠子?”
媚儿因这句玩笑抿起嘴唇,黯然轻笑,随即手揽麻绳,三记蹿身跃出石窖。
女人总是愿多愁善感,即便是一间囚禁她的石窟,离去时也要带走一丝留恋!
多愁善感本是女人的天性,如果没有留恋,何来那似水的柔情?
辜独也对冰冷石窟望去深情的一眼,毕竟那里曾给过他温情与缠绵!
手揽在麻绳上,麻绳却坠落在窖底!
翻板闭合!
没有呼声,只有沉默!
辜独仰着惊愕的脸,呆呆的望着闭合的翻板!
如果媚儿在上面痛呼、惊叫,辜独会咆哮、愤怒!
什么也没有,便连一句淡淡的叹息也没有留下,翻板上的人便带着媚儿默默离去,抛下辜独孤身一人,继续囚禁在这冰冷的石窖中!
没有仙境,夜明珠散发的朦胧光芒是那样的冰冷,阴森而又恐怖,似人间地狱!
只因为……仙子已经不在!
“这里曾经关着一个负心的男人!只因为他要离开心爱的女人和他们刚刚出世的孩子,那个女人便特意为他建造了这座地牢,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他便被囚禁在了这里……足足十七年!十七年!”
无需十七年,只需一年,辜独便会崩溃……
再就是疯狂……
“我会出去!”辜独对着头顶紧闭的翻板怒吼,“无论是谁!谁都无法抢走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丝丝春雨融化积雪,涓涓细流顺着翻板的缝隙断断续续流淌而下。
暮然间,一滴雪水交融的水珠滴落在辜独面前,辜独回掌轻拨,水珠横飞,“啪……”光滑的石壁上印出一粒浅痕。
天罡真气!
是什么令辜独体内的天罡真气复出?
是愤怒?
还是那一眼红玉?
红玉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
便似昆仑山无上真君所说,像是一柄剑、像是一把刀、像是一根棍、像手指、像拳头、像肘臂、像一幅画、像一部书……
你可以在红玉内发现很多东西,但当你真正去找的时候,却又发现你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红玉中,眼前明明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辜独仅仅看过一眼红玉就说自己已经明白了,他明白了什么?
红玉本身便是一口陷阱,一口世人无法摆脱的陷阱!
对于司马泪痕、对于洛十七、对于陈清远,它是一部剑谱,两柄稀世宝剑会在其内殊死角逐,而两柄剑上的剑招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连想象都不曾想象过!
对于段无双、对于路琨、对于洪仁,它是一部刀谱,一柄绝世宝刀将破解他们所有的杀招,回手一刀,宝刀的刀锋已然劈在双眉之间!
对于麻十三,它又变成一根细竹棍,与握在麻十三手中的一般无二,但它不会动,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儿,等你出招,麻十三也不会动,因为他没有找到对手的破绽,所以麻十三会死,因为饥渴而倒在它的面前。
白衣美人像是人间仙子,但她却是辜独的柔柔,为什么她可以发觉辜独藏身于车厢底,正由自己的衣裙下偷偷窥视?
唐依年方几何,在刀子刺在辜独身体刹那间,她怎么可能握住僵尸门中等弟子的尖刀?
唐媚呢?
初次见面时她还在依靠毒药帮助自己行事,月余再见,她已经可以暮然出现在你的眼前,又可以静悄悄的离去!
她们都是唐门的后辈子孙,自然都见过那块红玉!
红玉可以给予神功,为什么又是一口陷阱呢?
它的朦胧便是陷阱,给予你的神功正是令你坠入陷阱的最佳诱饵!
无上真君险些在唐泉随手的一刀下丧命,洪仁也是这样!
难道数十年来唐泉的武功没有丝毫的进步?
这就是辜独的那句“我终于明白了”!
因为红玉,唐泉的武功一日千里,而又因为他深陷其内,武功再又每况愈下!
如果他继续坚持在根本没有答案的红玉中寻找答案,那他最终将走火入魔,命丧红玉之手!
难道佛家的“执”与“破执”便是此中道理?
雪水潺潺滴落,辜独正盘坐在水流之下,可水滴并没有滴落在这颗光头上,距头半尺,已然避让,四散滑去。
天罡真气如影相随,辜独却在打坐,难道他尘缘已了,参禅修佛了?
没有!
他只是在运转体内的天罡真气,自从由无上真君那里学来天罡真气的不二心法,他从来没有真正感觉到天罡真气的存在,更没有像现在这般得心应手,运转自如。
无上真君对天罡真气尚且不能说修练到得心应手,运转自如的地步,身为弟子的辜独如何能够做到?
难道是红玉的功效?
无上真君岂不也看过一眼红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果弟子不如师父,作为师者毕生的经验与心得还有何用处?
如果弟子不如师父,三皇五帝始有的武学岂不早早便以荡然无存?
如果弟子不如师父,段无双怎么可能凭借半柄九龙宝刀所向无敌?路琨的刀法怎么可能胜过陈老爷子……
没有人知道辜独的天罡真气修练到第几层,但他在石窖底足足打坐了三天三夜。当他起身的时候,环绕在一尺外的雪水随之而动,竟然同起三尺才再次落回。
春已暖、花已开!
蜂蝶扇翅的轻响,野花的微香……
这是一座枯山,连绵数十里的枯山,何来花草?何来蜂蝶?
但辜独嗅到了,也听到了!
翻板再次开启的时候终于到来!
辜独只是握住垂下的麻绳,没有蹿跳,也没有攀爬。
如果石窖的主人要继续囚禁他,麻绳便不会来到!
既然石窖的主人已经决定释放他,他又何必性急!
辜独为何变得这般淡然,似乎天下俗事已与他毫无关联!
麻绳一尺一尺向上提升,辜独再次踏上枯山的地面。
唐豹的肚子似乎大了许多,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道:“老子明明是要救你,可你不识好歹,偏偏要逃走!这下好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辜独默默的看向唐豹,看向他身后二十名精悍护院,淡淡的发问:“媚儿呢?”
唐豹阴声冷笑,道:“老夫正要带你去见她。”右手成爪,猛然抓出,对着辜独的肋下抓去。
辜独学着唐豹的样子,右手成爪,也向他的肋下抓去。
唐豹的冷笑声又起,因为他的手爪已经抓在辜独的肋下。
辜独也笑,仅是挑起嘴角,平淡的笑了笑。
唐豹退出三步,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惊愕的看向辜独。
辜独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道:“如果你不是柔柔的父亲,此刻你的手指已经尽折!”
唐豹相信,因为他的手爪刚刚抓在辜独的肋下,一股强大的真气猛然迸发,生生将他的手爪震回。
辜独重复着先前的问话:“媚儿在哪?”
唐豹不语,一脸严肃,竖手成掌,对着辜独拍来。
辜独没有躲避,也没有接掌,而是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唐豹的手心。唐豹但觉自己附在掌上的内力瞬间消失,一股寒冰之气顺着手掌直冲手臂,立时将整条手臂震得酥麻。辜独收指,唐豹的手臂随即垂在身侧,颤抖不已。
“这是……这是什么功夫?”唐豹问着,脸上竟然不见惊恐,而是欢喜之色。
辜独如实回答:“天罡真气!”
“好功夫!”唐豹点着头,深吸一口气,肚子猛的鼓起。
辜独看了看唐豹的肚子,再看向他的眼睛,见他有意相试,便缓缓推出手掌,按在他的腹上。
铁锦功,柔则如棉,坚则似铁!
辜独的手掌将唐豹的肚子按入一尺,唐豹的肚子猛然一变,变得坚硬如铁。
“噗……”唐豹喷出一口鲜血,倒退出三大步,仰身倒地!
箭上弦,硬弓拉满!
二十张硬弓,二十支利箭,齐齐对准辜独。
唐豹伸起手臂,轻轻摆动,二十护院垂弓撤箭!
“媚儿呢?”辜独发出了第三问。
“如果赶得及……应该在钱庄……”
辜独已经飘在枯山的山头。
唐豹拭去嘴角的血迹,默默的看着辜独的身影,喃喃道:“小子!我希望柔柔没有白等!”
辜独虽已在数十丈外,却回头轻笑,似是听到他的话语。
落日山庄中行出一队人!
有人在叫:“辜独哥哥?辜独哥哥?”
辜独顺路窜回,看到了泪眼朦胧的唐依!
唐依的手腕捏在一个和尚的手中,和尚身后跟随着十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辜独哥哥……救我!”唐依哭喊着,像是邻家的小妹妹受了欺负,自然要向眼前的大哥哥求助。
辜独看向抓着唐依的和尚,道:“放开她!”
他曾经见过这个和尚,那时和尚的手里握着一根拐杖,拐杖的另一头牵着位瞎眼老太婆。
和尚抬起眼皮看看辜独,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放开她!”辜独对他的身份不感兴趣,只是要她放人。
和尚转过头,道:“去!”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走出,对着辜独行上。
唐依突然大叫:“快跑!快跑!他是僵尸门一等弟子,你打不过他,快跑!”邻家哭泣的小妹妹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因为她知道辜独武功不济!
和尚冷笑,道:“晚了!一齐带走!”
唐依叫着:“我跟你们走,不要抓他,我跟你们走!”
和尚摇头,道:“三爷没能擒住他,和尚带他回去!”
“臭和尚!死和尚!”唐依又是蹬又是踹,叫道:“回去就让伯母杀了你!”
和尚冷声道:“回去再说吧!”
脸色苍白的男人走到辜独身前,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
辜独问:“什么是雷电闪?”
僵尸门下等弟子才用断肠杀,中等弟子用尖刀,上等弟子使得是雷电闪!
脸色苍白的男人摊出两只手,自己看看,再又回看辜独。
他的手便是僵尸门最犀利的武器——雷电闪!
手有多快,快似闪电,抓向辜独的胸口。
辜独知道,这双手原本是要抓向自己的喉咙,可他不求伤人,只欲将自己擒下,所以才抓向自己的胸口。
还好他无意伤害辜独,否则辜独又如何能容他性命。
辜独转臂,手腕翻转,已然扣住攻来的手爪。
和尚一愣,唐依睁大眼睛,呆呆看来。
“呵呵!好功夫!”和尚松开唐依,拍响了手掌,一步一步行了上来。
唐依飘身逃在辜独身旁,低声道:“快跑!”
辜独冷声道:“就凭他?”
和尚点了点头,道:“就凭我!小子?难道你以为天罡真气可以天下无敌吗?”
辜独一愣,和尚步伐虽慢,可路上的枯枝败叶纷纷避身,“哗哗”有声间,枯枝败叶已在他三尺之外
护身真气!
唐依贴耳道:“他练的是金刚决,已有九成火候!”
辜独突然一笑,便似他平日里最常见的坏笑,道:“跑!”拉起唐依便逃。
和尚大步奔来,喝道:“臭小子……”
十余位脸色苍白的男人竟然扑上,将和尚拦下。
“反了?”和尚怒吼,与他们混战一处。
辜独一边狂奔一边发笑,道:“他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唐依跟在身畔,笑道:“什么自己人,他们是我的人!”
“你的人?”
“是啊!我就是僵尸门门主!”
(十六)
僵尸门门主接掌僵尸门只有三年,三年之中,她只在江湖露过三次面,仅此三次,她的威名已经响彻武林。
第一次,少林达摩堂主事智空大师与罗汉堂主事智方大师在六招内丢剑失棍,她留下一句“飘摇愿此生”。第二次,华山派苦行与静錵师太在十招内便夺下手中利剑,她随着“飘摇愿此生”的叹息黯然离去。
江湖人以“飘瑶”为号,称她是飘瑶门主!
僵尸门的飘瑶门主竟然是唐依?未等说话先已笑出声来的唐依?
她自然不会骗辜独,因为辜独可以找无上真君证明!
落日山庄便是僵尸门,唐门之下“僵”字号分堂,唐依便是分堂主!
唐依趴在辜独的怀里进入香甜的梦乡!
飘瑶门主每次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但只要趴在辜独的怀里就能睡得香甜!
辜独苦笑,这件事情谁能相信?
囚禁负心男子的石窟!
夜里不知道是哭是叫还是笑的声音!
辜独终于明白,唐依的噩梦来自她的父母!
等她以后找到真正的爱她的男子,成了家,她的噩梦才会慢慢消失!
虽是夜,可花草的芬芳依在,辜独畅快的呼吸着久违的清馨!
银月映射出一道长长的身影,似鬼魂般飘忽不定!
辜独猛然转头,可身后并没有人,扭回头,身影又再次出现!
不是鬼,不是神,只能是人,因为她有影子!
但这个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举手投足间便可轻易杀死辜独!
“让她好好睡!我说!你听!”声音很轻、很柔、很慈祥,不会让人感到一丝恐慌,只会感到亲切。
辜独轻轻点头,似乎怕惊醒熟睡的唐依。
“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对她又很严厉,刚刚懂事就要学武……从六岁起便开始给石窟下面的男人送饭,每七天都会送一次,整整送了十年!她非常听母亲的话,所以十年来没有同石窟下的男人说过一句话,直到那个男人死了,尸体被火化成灰,她的母亲才告诉她,那是她的父亲……十年!她没有见过父亲的面,没有说过一句话,便连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多次跑去母亲的房外,想要质问她,想要问问自己姓什么,可她每次只听到母亲在哭,足足哭了一百日,母亲也走了……”
唐依在笑,“嘻嘻”像是梦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辜独轻拍她的肩膀,她又沉沉睡去。
影子轻叹一声,道:“柔柔在等你,你可以娶她!依依既然对你有这般感情,你也可以一并娶了她!”
辜独轻声询问:“媚儿呢?”
影子晃了晃,似乎在颤抖,道:“你不能见媚儿,她也不能再见你!她已经给了你柔柔、依依、还有绛儿丫头,你应该知足了!”
“不!我要媚儿!”
“你知道她为什么告诉你她叫唐孤吗?因为她已经准备好……孤单一生!”
“我不要她孤单一生,我要陪着她,她也要陪着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绝不可能!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规矩!”
“什么规矩?”
“一种诅咒,红玉的诅咒!你现在便已经踏在诅咒的边缘,如果不能停止,那你不仅救不了媚儿,还将辜负柔柔!别忘了,柔柔一直在苦苦等待着你!”
“柔柔?”辜独的眼神变得迷茫。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辜独的身上,唐依猛然睁开眼睛,跳起身来,欢叫着,张开双臂奔跑出去,去迎接朝阳。
唐依有朝阳,辜独的朝阳又在哪里?
钱庄!
谁在哪里等待着他?
唐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目光。
辜独笑着,似乎发现了自己的阳光,道:“既然柔柔的父亲要我去,抓你的和尚也要我去,那我便去!”
唐依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如纸,要着头,直着眼睛,喃喃着:“不要……不要去……我们都不要去……啊……”她尖叫着跑开,没有施展轻功,只是发力狂奔,跌跌撞撞,跌倒、爬起、又跌倒……
如果有人看到唐依,认出她是飘瑶门主,一定会以为她已经发了疯,绝不会想象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将她吓成这般模样!
谁能将飘瑶门主吓成这般模样?
辜独也想知道答案!
昆仑山!
青色的冰,洁白的雪!
传说中的中流砥柱,上擎苍天、下撑大地的神山!
辜独没有找到无上真君!
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羽化成仙?
“孩子!去吧!男人活着就要像这座昆仑一样,上擎苍天、下撑大地!”
“师父?”辜独暮然回首,却只见冰花流逝。
“去吧!孩子!哪怕是去送死,男人也要站直身,挺起胸膛,大步跨前!”
“师父!”辜独跪地叩首,道:“徒儿曾经许诺为您养老送终,可此去或许无生,不能在您老人家身前尽孝了!”
“青冰棺,白雪椁,昆仑为墓,苍天作陵,此生足矣!”
辜独的心已经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点燃心灵的却是g情!
昆仑大侠说他见到了无上真君,像神仙一样,似道旭日之光,飘忽不见!
江湖人都说他疯了!
钱庄还是钱庄,看守钱庄的依旧是精悍的护院。
当辜独出现在大门前的时候,门外的护院却都惊呆了。
他们的见识不逊于任何一位武林中人,可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掌……千斤重的大木门轰然倒去,门上的铜纽四下乱射!
眼见此景,别说区区护院,便是六大派的掌门人也要惊得目瞪口呆。
三十丈的大屋,二十丈汉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当辜独走过,脚下每一块玉石都已经变得粉碎。
“好小子!”一声刺耳的狂赞。
大屋的两扇正门突然爆裂,在爆裂中碎作千万支锋利的木片,似硬弓力射出的箭矢,将辜独周身罩下。
虽然只是木片,但它所携带的劲力已经超越一切锋利的暗器,但听“嗤嗤”有声,如此锋利的暗器竟然近不得辜独的身,射在一尺之外便似被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拦,纷纷坠落。
这是一片偌大的厅堂,三十丈方圆,不见一根立柱,天下间再没有如此之大的厅堂。
厅堂的正中摆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曾有一面之缘的瞎眼老太婆。
老太婆的眼睛并不瞎,猛然睁目,精光大盛。
椅子左右站着两个人,唐豹在左,和尚在右。
辜独大步行入,道:“我要见媚儿!”
老太婆笑了,笑容非常慈祥,和蔼可亲。
她道:“或许你真的可以打破红玉的诅咒!”
唐豹底下头,凑在她耳边,道:“大嫂!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尚闭目道:“未入千仙洞,生死两茫茫!”
辜独看向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