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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明白的,彦湘也明白,你喜欢我。”我伸手揉揉骆静兮的脑袋,“看,这不就说清楚了?明白了么?我也喜欢你。”

    于是,骆静兮抬起头,眨着眼睛。我思量着这告白完了,是不是就能亲亲了。

    然后,这小呆子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魔橱,你……谢谢你帮我解围……还有你……你头上有一片菜叶……”

    骆静兮……你丫真有眼睛啊,掀桌。

    实践告诉我们告白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最好事先列一个十七八页的计划表,列出告白地点人物时间对象的各种反映你应当的各种反映,并进行有效练习好比亲吻牵手捏脸掀桌强x……

    总之,要一发即中,接着就亲亲抱抱滚床单就是了。次一点的,最好就写个情书搞点烟花什么的,悄悄含羞递上说一句偶像剧里的肉麻话,用一双星星眼儿等待两种极端的回答。最不济,也一定要选一个开放的地界儿。为什么?万一给人拒绝回去了,你也好掩面而泣奔跑而逃啊,再怎么也不会落到我这地步吧。

    好么,一句“谢谢你帮我解围”一句“你头上有一片菜叶”我听着差点儿没哭出来,自己个儿家跑不了不说。再回顾个前后文,靠,脑抽风,选了这个时间告白,这种情况,告你妹啊,人家全当给她解围了,整个没明白过来。能接受才怪。脑袋一瞬间清醒了,要伸出去的手转了一圈抡回自己脑袋上,捡了片菜叶子。

    丧,丧到家了。

    我估计脸都跟那菜叶子一个色了。即使清楚的意识到我呆的是自己家,我也有种想弃家掩面泪眼奔逃的冲动,深深的。而当我在掩面而逃还是掀桌暴走两个中艰难选择的时候,骆静兮回厨房去了。

    我抬头看着厨房里走来走去的背影,无力感不是一般的。走进厨房,跟着拿起垃圾袋收拾。

    结束的时候,我才听到骆静兮似乎在低声呢喃。

    我问:“你嘀咕什么呢?”

    她抬头,错愕,回答:“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彦湘来咱家了他踏进一步我剁一根指头,当然,是剁他的。”

    我囧:“静兮你呀……”

    突然说不出话来,那种失落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双手捏住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静兮,不管你刚才是不是明白,现在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骆静兮,我,喜,欢,你。”

    然后,骆静兮的脸终于红了,然后又白了。最后,她一把推开我。回房关门。

    这是,不接受么?完了。

    杜墨初篇-结束

    【番外】那一次擦肩

    这年冬天,a市一直很暖和。

    这个暖冬里的某一天,a大物理系的汪笛同学拿着一本红皮英文原版《简爱》,懒洋洋的倚在校门口的一棵树上。眯着眼看着那树上零落的几片叶子,等着一个叫马各的网友。

    认识马各,是汪笛同学狂补英语晃国外英文交友网站的事。当时聊的开心,就交换了msn。至于你要是问汪笛这位马各的详细情况。汪笛如下陈述:

    马各,姓名不详,性别不详,年龄不详,职业不详,身高体重不详,人生经历依旧——不详。汪笛小朋友,唯一详的,可能就是,这位马各兄,精通外语。注意,这里是精通外语。

    不过,后来汪笛小朋友发现这一点纯粹是被骗了,导致碎了一地玻璃心的事情。咱先忽略就是了。

    当然了,马各兄精通英语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中文也很不错,对人文历史领域似乎很有些修为。比如,每次在msn上见着了,马各兄用来打招呼的各种各样句子。

    “有洞竹子兄(汪笛网名笛子是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或者“久不见君,甚思之。”

    又或者“吾思兄入骨成疾,药石罔用,笛兄快快冒泡显身救命也!”

    再或者“啊!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自来水!”

    这么一番,必然是要汪笛同学对着电脑显示器吐血一轮。

    这样之后,马各才会和汪笛开始天南海北乱扯上几个钟头。

    而且,当马各了解汪笛去英文网站是为了补英语后,每次聊天居然都改了用英文。这其实也没啥,可关键是,汪笛用中文,马各用英文。这对汪笛可就有什么了。当时感动的汪笛小泪花一片一片的。

    所以,一个激动,就头脑发热对着马各交代了身高体重三围性向,至于自个儿姓名籍贯年龄家庭住址更是不必说,全对马各兄坦白了。

    于是,才有了这么场等待。马各说想元旦期间去参观a大。不过,汪笛当时可给忘了问,这个马各他到底是个啥样啊。汪笛站在树底下无聊时想了又想。后来被一片叶子砸了脑袋,才开窍,这也不是网恋,说不定马各就是个白胡子老头呢。而且汪笛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高的简直是让人泪流啊。

    可惜,正当憧憬着位爷爷辈的人出现时。汪笛被拍了下脑袋。一声嘶吼“笛子兄,别来无恙啊哈哈”。

    汪笛一回头,丢了这辈子最大的脸。

    一头栽到树下的草堆里了。

    当然了,如果他知道这次丢脸只是个开始的话,他恐怕就不想爬起来了。

    这其实不怪汪笛,实在是那个马各跟他想象差到天涯海角去了。

    马各,姓名骆静兮,性别女(!),年龄19(!),职业某三流大学古怪专业大一新生,身高55kg,人生经历无非高考上学呗。至于精通外语,据称那是因为她天才。

    汪笛一直把马各当个至少三十的男人,且脑补为英俊幽默高大型的事业成功人士在脑袋里烧香供着。等到看到骆静兮,尤其是骆静兮刚回国,心情大好抽风弄了个搞怪一边倒发型,立刻觉得天崩地坼,梦想幻灭人生就此绝望了。

    可是,骆静兮不觉的有什么的。一双眼透彻的像能滴出水来盯着汪笛。看得汪笛立刻一阵羞愧难当,把叫嚣着自己上当受骗的不纯思想恶魔拖出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扇了几轮大耳刮子。

    然后,带着这位马各满a大的转。甚至偷偷带进了实验室。

    骆静兮在汪笛的带领下把a大转了个遍,当真是不亦乐乎,乐不思蜀。逗留了好三天。

    于是,骆静兮人生的第十九个,也是回国后的第一个元旦新年是在a大过的。

    至于新年礼物,被骆静兮拖着满世界折腾了三天的汪笛自然是没功夫去搞了。倒是骆静兮良心发现,前一天拖汪笛逛古玩市场的时候,跟地摊上花了三百多买了一方砚台送了汪笛。

    后来,据说汪笛花了三千多买了一保险柜锁了那方砚台,这其中缘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过,三十一号这天晚上,骆静兮先汪笛一步,晃去a大的大礼堂。却在路上耽误了,帮一老头扛了行李。倒也不是骆静兮学雷锋,实在是她一时心血来潮,看那老头顺了眼。

    当然了,至于后来骆静兮时时被那老头奴役扛行李箱,导致于她发誓日后不管看谁顺眼都不再帮着扛行李箱,一大好青年的善良就此终结。这,也是后话了。

    扛完行李箱,帮着老头放好,捧了他赏的一袋子旺仔小馒头,骆静兮晃晃悠悠下了楼。

    开了袋子刚想吃一个,身后一阵劲风闪过。一男生被狗追了似的从身旁跑过。吓了骆静兮吧唧就把手上的袋子掉地上了。袋子口倾斜,几个鼓鼓的小馒头滚了出来。

    那男生一愣,停住脚,回头,看了看,冲着骆静兮一眨眼,满是歉意。

    眨眼时就要转身来帮骆静兮捡起袋子。可说时迟那时快,后面惊雷一声男高音:“阿初啊,你就帮我最后送一次悔过书吧。”

    男生瞬间就一幅要哭的样子。

    骆静兮大义一挥手。

    男生满脸感激,转头就继续飞奔开去。

    待到骆静兮捡好东西,站起身的时候,抬头看那个奔跑追逐的身影已经融进了那一年最后一次似血的残阳里。

    于是,那一次擦肩,混着飘起的尘土以及那些撕心裂肺“杜墨初”的叫喊,只是换了骆静兮扯了扯嘴角甩一排冷汗。

    而彼时,不可预见的未来,终究是一声又一声,消失在风里。

    抬头望天,一切,离苏醒都还很遥远呐。

    【番外完】

    骆静兮

    我一把推开杜墨初。关上门的瞬间,一切过往终于排山倒海,扑面过来。

    我跟杜墨初在biv见面的时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们就认识了。只是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跟他见面,算不得是我的蓄谋。我曾经想如果他跟何媛媛一直在一块,彼此相爱。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惜何媛媛跟他认识的时候,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她那绝症发现都不止一年两年了。

    我跟何家这些年纠纠葛葛的那么些事情,本都跟杜墨初没有半毛钱关系。四岁那年,我妈带我去医院看病,又遇见何家那个老相好,也就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从此两人并他老婆一路纠缠不清。六岁那年,我妈带着我追着何家去了美国。说实话我真的讨厌那个地方。十二岁,我跟我妈走在美国大街上的时候,何媛媛他妈终于开着车来了。快撞上的时候,我妈把我抛出去了。就此也从她生命里把我抛出去了。她死了,而我还活着。

    后来,我就被送到我生身父亲面前。说实话,那个男人对我不错。另找了个地方让我上学。一直到我十八岁,他还要把家产送我一半。我没要,因为我之前认识了彦湘。

    认识彦湘的时候,我十六,单纯的好奇这个弟弟而已。在我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想明白他们大人间那些东西以及我存在的真正意义。所以我偷偷见了那个弟弟。倒霉催的,第一次见他,这个当时只到我肩膀的小朋友,就被人追着打。少不得我就去帮了他一把。当然,我没告诉他我是谁。所以,有大半年的时间,他都把我当好朋友或者庇护者。实话是,能在比较残缺的岁月里有一个人去依赖你,这种感觉,很温暖。

    大部分时候,我跟彦湘都是疯在一处的。少数时候,是吃东西聊天。顺便被自愿地听他说家里的事情。于是每每说到他母亲的时候,他就会咬牙切齿的把我骂上一回。很奇怪的是,他很少骂我妈,这大概也得益于,他第一次开口,我就狠狠教育了他一把。同时我默认了他诅咒同辈人的行为。当然,一开始他就对同父异母的我存着别样痛恨的情怀。可是,他骂的是我,我就不好阻止了,好歹我在国内呆过六年,有着普遍谦逊的习惯。

    也得益于他这些痛恨,我终于想通了,我到底在那场纠葛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再面对彦湘的时候,我觉着,我没理由接受他父亲的馈赠。这个男人让两个女人的人生彻底颠覆,他毁了我才华出众的母亲。也毁了两个孩子。彦湘还有何媛媛。

    我一直不知道彦湘对没见过的我的那份痛恨师承何处,毕竟他大概连他母亲都记不清了。直到我见到何媛媛。

    那天,何媛媛当着我的面拽着彦湘的衣领子,吼他,告诉他,我就是他该恨一辈子的人,那个夺走他们母亲的女人的孽种。当时我看着何媛媛要烧出火的眼睛,才了解到这个女孩子,她二十年的人生,大概多半都在痛恨我的。

    所以,一成年,我就回国了。大概逃是我唯一能做的。

    随后一年,我在国内过的算是很凑合了。找回我母亲给我留下的一处老房,租出去吃房租,上高中,打工,考大学,还有,在网上认识了杜墨初。

    很简单的一个关于普通话朗读什么的交流群。我在美帝国主义的圈子里跟我妈学的是南方方言,回来普通话压力比山大。先认识群主李佳,然后是杜墨初。直到跟他在企鹅上聊到昏天黑地的时候,我都没跟他语音过。普通话交流,骗鬼。那时候,我认定他只是我很简单普遍的网友之一而已。而我跟他的人生,更是一辈子不会有什么所谓的交集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可是,事实证明,你永远不能预言前一刻陌路的人,下一刻会不会请你吃午饭。当然正常情况下,这种可能基本是比不过脑袋被陨石亲的几率。可如果你身边有一个疯子,就必须另当别论了。恰好,何媛媛是真是疯了。她从美帝国追我回来了。当然了,我是不怕她报复的。可疯子的思维是你所不能够想象的。所以,她在我第一次参观完a大后出现在我面前。然后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干净利落地逼着我休了学。接着用我不知道的手段,偷了我住处的钥匙。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我没恰好下楼等快递,我没恰好忘了关电脑,或者那天,没上扣扣。又或者,杜墨初不是之前摔断腿,恰好那天躺在医院无聊的用手机给我q发信息。或许,我跟杜墨初现在就是两个不同的模样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何媛媛会想起来看我跟杜墨初的聊天记录,而后又奇异地认为,我是喜欢着电脑对面的那个人的。而后她删了我电脑里所有有关杜墨初的所有好友聊天记录。然后彻底失踪。我天真地以为,她终于没什么好折腾我了,凯旋回家庆祝胜利果实去了。却忽略了那天之后,杜墨初也就这么消失在我的腾讯对话框上了。

    大约半年之后,何媛媛给我寄来了一份表达她对我这辈子都不能断绝的滔滔恨意的绝笔。以及一叠杜墨初给她念的故事、情书、散文小品、诗歌等一切能用嘴发声东西的碟。最后,她告诉我。她说,骆静兮,你这辈子都得不到杜墨初了,因为我何媛媛会成为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人。翻译过来,我跟我母亲对她们做的事情,她也对我做到了。

    去找杜墨初,然后用她的手机代替我的电话,相爱,最后,舍弃生命抛弃他。

    我想她是说,夺走我最爱的人。

    可是,我想过了,这事情,她母亲对我已经做到了,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真的没必要再对我做一次了。

    可她做了。还牵扯到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杜墨初。

    我有时候想,是我害了杜墨初。即使当年我并不喜欢他。

    何媛媛死了之后,平息了彦湘爹的时候,我第一次掏出那些何媛媛寄给我的东西。然后,我又回到了学校。可我能当着彦湘父亲的面,说出何媛媛做的一切,然后决然离去。却不知道怎么出现在杜墨初面前。我没法儿开口告诉这个人,他喜欢的人做的事情。太过残忍。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觉着,我的存在大概真像何媛媛说的那样,是个错误。

    所以我只能一直默默的在很远的地方,关注着他。

    我一早知道李佳跟他认识,因为当年李佳是群主。我一早知道,他叫杜墨初,是一个很厉害的编程员。后来我甚至知道,他大二就能用电脑程序挣钱养活自己了。他那年认识何媛媛是因为他毕业演讲从台上跌下来摔了腿,躺医院无聊给我发扣扣信息。他有个很好的朋友,是李佳的老公,叫肖博旭。他家是单亲,但他有一个很威武的母上……很多很多,何媛媛信里告诉我的,那一叠碟片里录下的,我从李佳那儿打听的,各种各样,我都知道。他跟我现在的导师也是熟识的,因为他是李佳肖博旭的媒人。

    后来,事情就变成,从二十岁到二十四岁,我用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去惦记另一个人过的是好是坏。可是好又能怎样,坏又能怎样。我什么都做不了。

    失去一个爱你的人,远比知道曾经的深爱只是虚幻,来的容易。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我甚至离他很远很远,隔着老大的半个中国。等到终于走进他所在的城市的时候,我觉着自己好像已经过了快一辈子了。我央着李佳介绍我认识他的时候。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靠他近一点。我想亲眼确认他是否好了。因为天真的以为,所有伤口都是可以愈合的。因为李佳说他那时候已经事业有成,过的相当潇洒。

    结果,我看到的,是一个蔫了的男人。那段时间他被娘亲大人逼着相亲快崩溃了。可就那样,在biv里,他还是笑着,只有眼里满是疲惫。我真的不想那么直接的。谁晓得,他也把我当相亲对象了,看我的时候都是一副相亲去死去死的样子。我突然就轻松了,然后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我说:“结婚吧。”

    天可怜见,我对他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可说完,我居然没觉着吃亏。所以,我觉着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之后还是打了哈哈就把那句话掩饰过去了。

    不过,在我那么直接正式的求婚之后,他还能和我谈笑风生且很投缘的扯了一下午。他其实也是个异类吧。

    再往后,就那么着了。

    他从那么多的传言中走到我的生活里。

    一个完整,真实的杜墨初。有点欠抽,有点幽默,有点二,却又那么简单且执著的不肯向前。

    亲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大概是喜欢上他了。

    可我从没想过,他今晚会对着我说,骆静兮,我喜欢你。

    亲过他之后,我也想过。熬熬吧,说不定哪天他老的不耐烦了,就对我说出,骆静兮,咱俩就这么着过一辈子好了。

    其实,除了个仪式,我俩压根就没领证。

    结果,真的当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却楞了。装傻都不能瞒过去的时候。我好像偷了别人东西的坏人,一种诡异的愧疚与微妙的得意,把我撕开。烧的我抬不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能看到更丑陋的自己。

    这事,脱轨了。

    答应。拒绝。还是继续装傻?

    似乎这些都没什么可行性。

    怎么办才好?

    醒过来的时候,我觉着全身没一处不疼,跟被车碾了一样。再一看,好么,我还歪在地板上靠着门坐着呢。掏出手机,竟然就这么睡了三小时。

    当真是把想不通就睡的好习惯发挥到极致了。

    幸好醒了,不然这一夜下来,我这个月可没款项允许感冒。

    浑身都疼的厉害,虽然醒了周身冰凉,可是仍坐在地上,不想动弹。屋子里已近完全黑了。窗外有一点点灯光透进来。我侧耳听了听只有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两声车响,以及房间里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所有的动静都好像隔着一层纱幕,在我侧耳之时,慢慢聚拢到身边。就好像回忆。

    对了,我是怎么睡着来着。

    脑袋里跟塞了棉花一样,堵了个结结实实。

    很自然我迅速放弃了思考。低头看见新手机里跳出来一条短信。署名彦傻子。彦湘。

    伸手点开,他约我明天出去把事情都说清楚。

    说清楚……事情……

    大概又花了几秒钟,我突然向被人戳了一针强心剂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擦,我睡着之前怎么来着,杜墨初跟我告白来着啊。我这把人甩一边算个什么事儿啊。完了完了完了。

    这次坏大事儿了。我这做事儿不过脑子的病!老娘我打出生快三十年第一次开的桃花啊!!!

    手搭上门把手,却终究没能打开。

    转头,倒在床上。闭眼前我想:继续睡吧。都会好的。

    好吧,这想法……真傻。

    我说过都会好的。所以,都会好的第一步就是,我现在必须站在我妈给我留下老房子的客厅里。对面坐着彦湘。对了,之前的一个星期,我让他搬来这儿先住了。

    他昨天发短信说,今天把事情都说清楚吧。我想,这样也好。

    早起没见着杜墨初,收拾收拾就来了。早晚是一刀,早挨早超生。

    说清楚吧。先前彦湘一直纠结于怎么把我跟杜墨初折腾散。可昨天杜墨初给的打击大概大了点儿,所以今一见面他对我说,他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我十八岁回国后,何媛媛、我跟杜墨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我初一听,楞了,觉着这事儿真是好比圈线团,抽丝剥茧的没法儿理清。

    于是我说,没法儿理。

    “那就我问,你答。”

    我想了想,点头:“只有这样了。”

    “那你答应我,一定都说实话。”

    “我骗你还要浪费脑细胞。神经了。”

    “那……”彦湘偏头想了想,“姐……”

    “等等。”我抬手,“别叫我姐。骆静兮就好。”

    “……”彦湘咬了咬嘴唇,“那,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杜墨初认识是不是因为我大姐。”

    “是。”我点头,“不但是,而且是何媛媛牵线搭桥的。”

    “你早就想认识杜墨初了?”

    “算是吧。准确的说,在他见我之前,我已经知道他了。”

    “那你跟他结婚只是为了帮他避开相亲。”

    “呵,调查得蛮清楚的嘛。”

    “那你告诉我,你跟他结婚,是因为大姐么?”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必须回答。”彦湘看着我,很慢很慢地问,“骆静兮,你是因为何媛媛的死才跟杜墨初认识,才跟他结婚的么?”

    “是。”虽然很不愿意想起这些,可是,该来的终究逃不开,“认识他也好,最后跟他住在一块帮他解围也好,所有的前提都是因为有一个叫何媛媛的人事先的存在。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

    “你为什么这么对自己?”彦湘突然就从沙发上蹦起来,两眼通红。

    “啊?”我有些囧的看着彦湘,他瞬间马叫主附体,都没给个预告,我实在接受不能。惊吓有些过大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干干地:“什么这么对自己啊?”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先是帮我打架,打到差点没命。然后是拒绝爸爸的馈赠,把财产全都留给我们,自己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最后,因为姐姐的荒唐,耽误了杜墨初,然后你就来帮他么?你这是拿自己的终身帮大姐做弥补么?你对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当年你躺在医院里,虽然大姐扯我对你大吵大闹,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原谅你了。你真的不必再做什么,去弥补你母亲的错了。”

    “啊?”我坐在沙发上,抬头仰视一脸激愤的彦湘,他的身形因为姿态的缘故,瞬间高大很多。我想了一下,觉着这样的高度差,很不适合我思考,于是我也站起来。因为他近年来实在是变化巨大,大概由于国外没什么过度影视限制而引进更多的偶像剧什么的,这家伙的思想与身高都得到了很充足的发展,并向着各类偶像系列的男猪脚靠近了不知多少个一大步。故而我现在即使是站起来也还矮了他一头多很多很多。这样显然不行,气势上就差了一截,容易出师未捷身先死。

    于是,明智如我,一脚就登上了沙发。效果果然不错。至少,可以对视了。

    然后,我又理了理思路,务求稳准狠:“彦湘,我想你大概是搞错了。”

    “……?”

    “第一,我从来没认为,我母亲对你们有过任何错。甚至那场纠葛里,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那样才华横溢的女人,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不负责任的过失,她本可以站上她最高的舞台。”

    “她曾经试图一次次的躲开,为什么那男人在我四岁时才知道我的存在?”

    “为什么我十二岁你们才知道我跟那男人的血缘关系?”彦湘小朋友孜孜不倦。

    “可是最后,你的父亲给了她什么?她为这场荒唐付出的是自己一辈子。是她的命!命你懂吗?你有跟我们生活过吗?所以,拜托你不要把听来的传言附会到我母亲的身上。”

    “因为,在我看来,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第二,我对你们,从来没有所谓的弥补。因为我,或者我的母亲,都不曾亏欠你们任何东西。”

    “我去见你,只因好奇。”

    “帮你,只为你是个孩子。”

    “至于后来不小心护你过头进医院,那只是一个意外。虽然那时我的认知已经上升到你是我一个想要亲近最后没能亲近的弟弟。”

    “不接受那男人的馈赠,是因为我觉着,要是拿了拿钱,就好像原谅了他的过错。这是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我母亲和我这些年承受的东西,不是那一点儿钱就能一笔勾销的。”

    “第三,也是最后一点,接近杜墨初,不是拿我的终身替你姐姐弥补过失。如果说,这世上我真的有欠过谁的,只有杜墨初。”

    “你记住。不是因为你姐姐我才认识了杜墨初的,而是因为我,你姐姐才去认识他。并且,我一直喜欢着他。”

    “现在,你都明白了?”

    大概是太久没这么一口气说许多话,险些一口气就没缓过来。牙都打颤了。

    弯下腰,仔细吸了几口。

    再抬头,彦湘已是一脸颓败倒在对面的沙发上。

    “看样子,你都明白了?”我看着他,实在想不通曾经那么天真可爱的一孩子他怎么就长成一狗血系的脑残青年了呢?帝国主义肥皂剧害人啊,港澳回归统一台湾当真是百年大计。要是顺便把老美收了,那就得是造福全人类了。

    不过,像彦湘这么大估计是没救了。我只好再次惋惜地剜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衣服。

    “都明白的话,就不要再纠结了。那年我离开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不是。”彦湘伸手拽住了我,“你跟我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那年发病之后,跑回国,究竟对你跟杜墨初做了什么?告诉我。你们究竟怎么了!”

    我看着彦湘死死拽着我的那只手,觉着他当真残忍。

    回忆这东西,从来就是避重就轻的。这就好比你吃水果,面前放着一堆金灿灿的大蟠桃,你是决计不会碰旁边一只烂了的香蕉的。虽然不见得有大蟠桃,但何媛媛必然是我的烂香蕉。

    可惜,昨天我才吃过一次,现在彦湘又来逼着我再吃一回。吃多了会不会拉肚子啊。

    算了,现在说了也不过是用同一把刀再捅自己一下,早习惯了。

    于是,坐下,又把那烂了多少年的东西拖了出来,当着彦湘的面儿,啃了。

    絮絮叨叨,无非是那年,何媛媛大闹我们校办公室之类的东西。然后就是半年消声灭迹,又出现拿杜墨初当刀子最后捅了我一把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翻来覆去的,有意思吗?

    可显然彦湘不这么觉着。听完了,丫瞪着一双眼极大,不肯相信。

    我看着他,实在没了主意。

    捏了捏额头,我站了起来:“好吧,彦湘,你不相信是吧,坐着别动,等着。”

    我记得,那年何媛媛寄给我的碟,我用一个盒子存了。偶尔翻出一两张来听,自虐一把。那次杜墨初不小心放了一张,当时给我吓的。贴了张“魔厨故事”的标签,就给封起来了,之后又抽空搬到老宅放在卧室,再没动过。

    我一边拉开卧室门,一边扭着头对彦湘说:“等我找那套碟……”

    再一转头,我呆了。

    我记得,那年何媛媛寄给我的碟,我用一个盒子存了。偶尔翻出一两张来听,自虐一把。那次杜墨初不小心放了一张,当时给我吓的。贴了张“魔厨故事”的标签,就给封起来了,之后又抽空搬到老宅放在卧室,再没动过。

    我一边拉开卧室门,一边扭着头对彦湘说:“等我找那套碟……”

    再一转头,我呆了。

    卧室朝南,门开的刹那,冬日八九点得太阳晒得正好,窗子上,一两点冬日日光,映射过来,透出整个屋子一片洋洋洒洒的暖,如坠阳春。

    逆着光,那张老式的平板木床上,静静的坐着一个人。听见我动静的时候,他抬起头,动作带动了手,慢慢下垂,清冷的金属翻盖手机板折了一道刺眼的色彩,划过眼。我的眼。

    我眨了眨,清楚地看见,他额前的一缕短发,落了下来,影子刚好挡住了细长的眼睑。

    这个人,其实有一张很是文气的脸。细长的眼眉,磊落而清隽。一旦靠近,那脸又因对人淡淡抗拒的神色显得俊朗起来。有时候会想,若是我们年少相遇,该有多好。那样轻薄的年岁,他又该有怎样的狂狷肆意。是个相当出众的人吧。英俊不冷傲,才情品貌一样不缺,就连犯2也能2的恰到好处变成幽默的人,要是穿越不收高价过路费的话,估计古今倒卖水果是能狠赚一把的,何况现在水果普遍涨价了都。

    我看着他,一眨不眨,居然还抽出一两秒的闲工夫,想起从前跟彦湘大讲特讲过一次关于手机耳机上麦克风的窃听妙用——收音范围广,播音音质高。当时彦湘还二了吧唧的还问了收音跟播音的区别。不曾想,他倒用的灵巧。

    在自家老宅卧室里看见杜墨初,我觉着自己的天灵盖大概是跟着门被一起打开了,从天而降半桶冰雪,浇的我里外通透的清凉。

    这股子凉劲儿劲儿的,跟嚼了劲爽薄荷一样,后劲十足。

    凉的我手脚都哆嗦起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不太明白。只是觉着这全身的血好像瞬间冻结了个干净,在这样暖春般耀眼的阳光里。牙关都了打结。

    信任这东西当真可怕,给了一个人就想他只相信自己一个。即使刻意骗他,谎言戳破的瞬间,也还能厚脸皮觉着失望。

    可见电视上看来得狗血跟现实经历的感觉果然不是一般滋味。厚脸皮失望的时候,我连甩头泪奔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极其缓慢地矮身蹲下,捂住脑袋。心跳得像擂鼓,却又要听不见了。

    各种感官却因为这个姿态变得异常敏锐起来。我能听见一点点细碎的衣衫摩擦声击打耳膜。裂开的空气可以见证他走开的路线。

    走开吧。也许我还不会被冻死?对了,屋里还有个彦湘,但愿他知道国内急救电话是120,不是911。

    没曾想脸却在下一刻被人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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