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迭。

    连着滑了几次,快要抓狂的叶鸿左看右看没什么人便大轻功跃上了屋顶,想着抄个近路,却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昨夜下的雪,可不是只是落在了地上啊。

    但是等叶鸿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一脚踩空,冲着廊下一道人影直直栽了过去。

    本少英俊潇洒的脸这回算是丢尽了。叶鸿绝望的想着。

    那人呆了一下,旋即脚步一错,一招梯云轻轻巧巧的使了出来,正好险险避过叶鸿,飘然落地。

    当真是羽衣翩跹,惊为天人。

    白衣道士好奇的看着叶鸿,半晌,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叶鸿。

    “……没死呢。”叶鸿闷声道。

    道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看到他时先是低声喊了声,仔细打量一番后不确定的问,“你是……二少爷?”

    啥?叶鸿表示疑惑。“你是叶守的同胞弟弟,对吧。”道士看了看叶鸿呆滞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这道士认得大哥?

    他这会才认真打量起道士,一身雪白的道袍,高冠束发,两鬓却放了半长的刘海。他的眼睫很长,此时浅浅笑着,就看到一小汪很深很深,就像盛夏里远山浓郁的黛色,是那样很稀罕很稀罕,稍不注意就会错过的色彩。

    “……你是?”

    “顾子兮,二少爷要是不介意唤我子兮就是。”顾子兮歪过头看了看叶鸿身后的一地狼藉,不确定的问,“说起来,您这是……?”

    叶鸿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出了多大一通糗。

    “啊……这个啊……我这不是给大哥……给送早……茶……吗……”叶鸿看着地上凌乱的食盒,默默闭上了嘴。“要不,我回去重拿一盒……吧。”

    ……好吧要不是为了看那道士鬼才给大哥送饭。

    “阿守这时候应该还没醒吧,我借了伙房做了些早点正要去取,二少爷若不嫌弃的话,不如一便用些吧。”

    虽是嘴上说着,顾子兮毫不生分拉着他就走,看惯了冷冰冰的道士,叶鸿却觉得只有顾子兮才着实有些生气。

    大哥昨夜留宿就是在他那吧,叶鸿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吃惊,若是道士的话,就是大哥亲自为他铸剑他也信。

    这道士,真是个忒有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别揍。

    ☆、白术

    这一路闲谈让叶鸿开眼不少,他久居藏剑,即便是外出了也绝

    计到不了道士口中那万古霜雪的巍峨雪巅--江南水乡,就连

    雪都见得稀罕,又何曾见过那飞霰漫天,天地浑然一色的壮丽

    之景呢?

    谈话间已经到了伙房,顾子兮看了看蒸笼,露出一个笑容,“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包子刚蒸好呢,要不要尝尝?”白白胖

    胖热乎乎的包子已经递到了跟前。

    叶鸿接过包子,第一口咬下去,觉得以后找媳妇,绝对得找个

    纯阳的。

    蒸包里满满实实净是指肚大小的肉丁,搭配了笋丁和蘑菇,肉

    丁的韧中又有着素丁的爽脆。像用香辛料爆炒过,没有了过分

    的油腻和辛辣,又香又鲜,咬下去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

    “诶我以为纯阳的道长们都和少林寺的僧人们一样吃素呢。”

    叶鸿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的道。

    “其实纯阳除了师父他们已经不食烟火的,大多数弟子都不忌

    口的。”道士小口小口的咬着蒸包,偶尔吹口气让包子凉些,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是深冬呢,如果光吃素的话,可连第一个

    冬天都熬不过啊。”

    “……对不起,我……”叶鸿有些不知所措。

    “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说对不起干什么?”对方摇摇

    头,倒是一脸无所谓。“虽说是落下个畏寒的毛病,但平日里

    有师兄弟照顾,倒也无妨。”

    叶鸿这时却不知是说道士什么好。

    他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只有呢哝燕语莺鸣柳梢,华山之巅朔寒

    的能够撕裂天地的罡风,他根本就无法想像。

    而面前这个人,说起那些来,却是一脸常态。

    “呀,这么说着都忘了阿守了。”道士低低惊呼了一声,叶鸿

    这才想起来他人在这里究竟为何--他大哥和纯阳的小道长,

    还等着道士呢。

    两人端着食盒匆匆往回赶,还未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哭闹,顾子

    兮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疼的模样。推开门的一瞬间就见白抛抛

    的一团扑进了道士怀里,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年级,肉乎乎的脸

    上还挂着泪珠,叶家大少爷发观未束,一脸憔悴的跟着出来,

    估摸着被折腾的不轻。

    “……哥。”叶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面对眼前的情况该说写

    什么,只得把食盒递了上去,“先吃点东西吧。

    ”

    “还是老二你念着我。”叶守幽幽地说。

    “抱歉,阿守我没想到师弟会醒的这么早……”顾子兮看着叶

    守的眼神有点内疚。

    “没事,小道长怕是头回下山,在庄里多留几日便熟悉了。”

    “那可真是麻烦了。”

    说话间白术终于在顾子兮胸前蹭干了眼泪,仰着一张红扑扑的

    脸,可怜兮兮的盯着叶守……面前的包子。

    叶守努力维持着西湖君子应有的风度,将包子递到白术面前,

    心中已然是一百万匹里飞沙狂奔而过。

    真想重剑抡他一脸啊……微笑着的西湖君子暗自脑补。

    眼中只剩下包子的白术自然是注意不到叶守一脸僵硬的笑容,

    只是嗷的一口就着叶守的手咬上了包子。

    “……”叶守在收获两道同情的视线后,第一次后悔自己这个

    正阳大弟子的身份。

    “师兄!师兄你饿不饿?”三口两口吞了包子,白术仰头一脸

    天真的问。

    “我不饿,你和叶公子再吃一点吧,昨夜下榻匆忙,我去收拾

    收拾行李,“他这样说,将白术抱到桌边,叶鸿见了便问,”

    子兮你吃那么一点够吗?”

    “够啦!你和阿守再吃点吧。小师弟吃完会自己来找我的,就

    不用管他了。”

    谁要管那小鬼啊,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出这样的

    话。

    “不许和我抢师兄!”见顾子兮离开,白术努力冲叶守兄弟摆

    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无奈嘴里塞着半个包子十分破坏气氛。叶

    守默默看了他一眼,一支筷子倏然插在了白术面前,叶家大少

    爷阴惨惨地笑着,撑着桌子缓缓压近白术面前。“我和你抢师

    兄了你能怎么样?我不仅要抢了你师兄,还要把他锁起来,叫

    你一辈子都见不了他,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嚣张嘿嘿嘿嘿……

    ”

    白术终究是年纪小,骤然见叶守变了脸放出这样的狠话,再一

    联想到自己日后没了师兄的一日三餐,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

    去。

    “啧,一个刚入门的小道士也想威胁本少爷。”叶守看着跑远

    的白术得意的说。

    他的同胞兄弟听闻只是意思的点了点头,嘴里塞满含糊不清的

    说,“哥你那份吃不吃啊不吃给我……”

    “老二你给我放下!”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当叶守想起这一日时,忽然就想,有的时

    候,大概冥冥中真的有所谓宿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l=

    ☆、我就是给你们打个预告

    天窗链接走介绍……一二宣请关注围脖【抱头跑

    作者有话要说:

    ☆、情动

    纯阳这次留在藏剑的人并不多,除了顾子兮和白术便只有灵虚门下一对师姐妹,顾子兮怕寒,不愿出去走动,成日和白术窝在房中,一连好几天,终于连白术都待不下去了。

    “断桥?”一日叶守早练回来,被白术在墙根堵个正着,说是要拽着顾子兮去断桥转转,叶守正纳闷这白术上次明明被气的好几天没睬他们俩,这会怎么又主动来找他了,转念一想他们这人生地不熟,稍微认得点路的顾子兮又不肯出来,白术正是爱玩的年纪,自然坐不住。

    “你们西湖这冬日的断桥不是出了名的吗,师兄成日窝在房里都快长毛了,正巧昨夜下了场雪,这时候去正好。”白术仰着脸,一脸真诚。

    “……哦?”叶守蹲下来,伸手捏捏白术的脸,“当真是为了你师兄?”

    “那当然。”白术被捏的生疼,碍着此时巴结叶守又不能动,急急忙忙的说,“师兄畏寒,但师叔也是说了要多活动活动的。”

    叶守看着白术这副吃瘪样,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心情好了不少,“这个嘛……”待调足了白术的胃口,他终于没忍住笑出来。“我可只带你师兄去,至于你师兄带不带你……”

    “耶!我去叫师兄!”白术欢呼一声,拉着叶守就跑,叶守心说这小孩子当真是不记仇,看了眼日头在心里计划起行程来。

    断桥在孤山东端,正巧连着楼外楼,从环碧湖舍一路走去并不是很远。叶守远远的就见到白术拉着顾子兮一路跑来,顾子兮一看还是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就被拖了过来。

    “唔……阿守……”顾子兮揉揉额角,“我想着你应该是刚下早练,就临时拿了点糕点,久等了吧。”

    “噗,我当真没想到这个。”叶守接过点心盒,无视白术亮闪闪的眼神自顾自的拆了块桂花糕,又递了块给顾子兮。白术拽了拽顾子兮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盯着顾子兮的手,顾子兮手停在半空,接也不是,收也不是,一时间尴尬的很。

    叶守默默瞥了一眼白术。

    “那个……我……”顾子兮弱弱开口。

    “你吃你的。”叶守本着无论如何不能让白术吃到的心态干脆直接送到了顾子兮唇边,对方愣了下,显然是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亲密的动作,呆呆的咬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耳根蓦的就红透了。

    白术终于开始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原谅叶守这个混蛋。

    叶守就是个抢他师兄的坏!蛋!

    快过了辰时,日头也渐渐高了起来,顾子兮一路上牵着白术闷头不说话,叶守陪着他们走,一路上几次想开口都被白术鄙视的眼神憋了回去。

    我刚刚有做错什么吗。叶守摸摸鼻子,望天不说话。

    白术一路上都很郁闷。

    他搞不懂为什么叶守老是喜欢捉弄他,还老是和他抢吃的,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无论如何,以后,绝对,不找叶守玩了!

    所以说少年,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吗。

    “师兄!”眼见着顾子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白术拽拽他的袖子,眨着眼睛问他,“师兄你在想什么呢?断桥到了啊。”

    “啊?”顾子兮呆呆的望着前面,两眼忽然有一瞬的空洞,然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握了握白术的手,“没……就是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

    二十二

    后来顾子兮说要在藏剑多留几天的时候,白术终于觉得不对了。

    这几天师兄成日往外跑,虽说是江南风物见的少,但终归也……跑得太勤了吧。

    白术明显感觉那两个藏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变多了。

    然后就是师兄回来之后带的东西多了。

    又过了几天,藏剑又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叶家兄弟一大早提着家什,商量着和顾子兮师兄弟一起去灵隐寺求签。

    白术觉得纯阳卜卦之术已是窥得天机,却不料顾子兮对此却很感兴趣,拖着他就走。

    他当时就觉得自家师兄没救了。

    然后那日也不知道的究竟去的哪,他自己一个人找隔壁院的师姐玩去了,半路还撞到一个万花弟子,结果和那个万花东扯西扯半天,这才发现师兄又不知道跑哪了。

    顾子兮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

    他发现自己面对叶家兄弟的时候,心里总有什么声音在喊着。

    那种感觉很奇怪。

    他与叶家兄弟虽说交往了一段时间,却确实不算深交,可最近他却总是做出一些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对于叶家兄弟来说却是习惯了的动作。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没等顾子兮想清楚,一日叶守约他出去散步的时候,突然吻了他。

    “阿……阿守你!”

    道士估计是叫突如其来的一吻给吓蒙了,傻站在原地,结结巴巴的吐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叶守本是做好了被捅一剑的准备,现下眼见着道士一副情窦未开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笨蛋。”

    他拍拍道士的头,重新吻了上去。

    他与叶守的关系在他自己貌似没有明白但是对方已经不知道准备了什么的情况下顺理成章的确定了下来。

    一开始顾子兮只是觉得很奇怪,但是他还记得当时叶守拉着他到叶鸿面前直接挑明关系的时候,叶鸿难看的脸色。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和叶守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背离世俗。

    他原以为叶鸿是反感于他与叶守同为男子的关系,可当他战战兢兢和叶鸿解释了半天之后,却看到叶鸿有点难过和无奈,夹杂着更多的却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感情。

    他有点难过地问叶守,“叶鸿是不是讨厌我啊。”

    然后叶守回答——

    叶守回答了什么?

    面前的人就好像忽然和他隔了一层厚厚的墙,他听不清楚叶守到底说了什么,却忽然看到在他和叶守独处的凉亭后不远处的楼阁上,叶鸿斜倚着栏杆,看着他们,眼神深沉。

    眼前却突然变成了黄沙遮蔽的大漠,他和叶守一前一后骑着马,像是在说着什么,忽然之间传来矢箭破空之声,叶守护着他,刚准备撤离,却又在身后听到一声清越的剑吟。

    他的最后一眼,是看到那张和叶守一模一样的脸扭曲着,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二十三

    那些是……他的记忆吗?

    他下意识的伸手,飞溅的鲜血从他的手心穿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口像破开了一个大洞,那些恐惧,疑惑,绝望,被龙门灼热的风挟杂着吹过,突然就消失了。

    眼前忽的就变成了昆仑那轮浩大的圆月,白金色衣袍的翻卷在冷冽的狂风中,那人熟悉的眉眼被杀意染的全然陌生了,一招一式,只是为了杀戮。

    而他对面的那人执着剑,黑袍之下露出了雪白的发和一模一样的面庞。

    和叶守一样的脸。

    他听到揽苍剑痛苦的悲鸣,与心口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神经,有什么人在背后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撕心裂肺 。

    他说,“子兮,我不会让你死的。”

    梦境与现实的交界,那个人沐血而立,声音在耳畔一遍遍重叠,而后忽然,孤鹤觉得自己醒了。

    久违的温暖让他全身放松下来,就好像感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下,舒服的很。

    他有点懒懒的哼了一声,然后听到器皿被打破的脆响,一群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胡乱喊着,似乎是有什么人进来了说了什么,声音极低听不清楚,感觉却异常熟悉。

    而后对方坐在了他身边。

    他感觉到那个人的手先是探了探他的体温,见他没什么反应之后就更加大胆的往下,孤鹤再睡不下去,睁了眼,就直勾勾的看着。

    满眼雪白的发。

    “叶——你!”他突然哑口,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是梦里那个和叶守面容一模一样……那个在昆仑几乎杀了他的人。

    “这么快就醒了?”那人见他醒了,一脸淡定的收回手,转身从几案上端来一只青瓷小碗,探了探温度后递到了他面前。

    “喝了,恢复元气的。”

    孤鹤接过碗,黑乎乎的一碗汤药,气味虽然不是太冲人但也绝对说不上好闻。

    鬼才喝。他一秒拒绝。

    对方见他拒绝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孤鹤给盯的发毛,一碗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的很。

    孤鹤觉得有些奇怪,叶守从未提过自己有个兄弟,就算是有也不会与自己相识,可眼下自己却对这人感到万分熟稔……而这人之前还妄图杀死过自己。

    是因为叶守吗?

    “叶守呢。”他问。

    对方微眯了眼未作回答。

    他把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这人是一定知晓叶守去处,只是与叶守究竟是敌是友,他却是真不知道了。

    “我要见他。”

    他撑起身,白发男人见状皱了眉头,一脸明显的不悦。孤鹤扶了矮几站稳,刚迈开步子,男人忽然在他身后开口。

    “我改主意了。”他这样说。

    孤鹤并未做理睬,脚步顿了半拍仍旧没有回头,男人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短笛。

    他敛了眼,贴近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笛声轻轻柔柔,可听在孤鹤耳中,却如同恶鬼的嘶嚎。

    笛声响起的那一霎,虫物的尖啸伴随着心脏处的剧痛,他踉跄了两步,颓然倒地。衣料摩挲声在耳边停住,男人伸手扣住他因疼痛而深深抠进地毯的手指,将他半个身子拥入怀中。那动作无比温柔,可他疼的很,甚至连牙关都咬的洇血,喉咙里发出着一些无意义的呜咽,眼睛却死死盯着男人。

    “他在……哪?”孤鹤勉强挤出一句话。

    “他在……你面前。”那男人垂眸看着他,缓缓道,“叶守在你面前。”

    孤鹤的动作一瞬停下了。

    “不可能……”他挣扎着推开男人,满眼的惊慌失措,他拼命的摇头,甚至用有些恳求的眼神看向对方,试图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丝虚假——

    可是没有,那个自称叶守的白发男人嘴角擎笑,用着一种复杂,却绝没有虚假的眼神面对他。

    他突然想起了梦里那个一遍一遍喊着他的人,他原来以为那是叶守,可突然间他产生了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

    那个在梦里呼喊,将他从黑暗与绝望中唤醒的人。

    ……是他。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阿守?!”

    他无力的瘫坐在地,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一句,搞不清是在单纯的质疑还是逃避什么。

    “你想起来了对吗。”白发男人抚着他的鬓发,捧起他的脸,话语间竟有些哽咽,“你想起来了。”

    孤鹤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理智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的话他一句也不该信,可不知怎么,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全心全意的去信赖这个人。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阿守……阿守明明……”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呓语一般的说道。

    “应该死掉的那个……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

    二十四

    “你来了。”

    孤鹤没想过他们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景象。

    他被人蒙了眼,一路沉默的走着,孤鹤估摸着走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引路的人忽然停下了。

    而后他听到有人用干涩的声音轻轻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声音是……

    他忽然想,如果当时不选择只身涉险,如果他听了白术的,就那么回纯阳,不去管什么十年前是是非非,终老在纯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嗯。”

    他摘下眼幕,眼前的人便是遭遇如此狼狈,却依旧磨不去眼中神采,灼灼的让他难以忘却,却又恨之入骨。

    是啊……

    恨之入骨。

    “你当初……为什么要杀阿守?”

    他将手敷上那个人的眼,这样问。

    对方自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孤鹤能感受到掌下传来细微的抽搐,对方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又像是根本不愿意……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耗费十年编织的谎言,终归是到了揭晓的时候了。

    “问他为什么?十年了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他为什么会杀我?他叶鸿……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是——”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男人狠狠踩在地上,那男人一剑钉在他脸庞的石地上,俯下身,问他。

    “一个谎撒了十年,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吗?”

    “我的,弟弟啊。”

    孤鹤听到叶守开口的时候,觉得心脏有着一种尖锐的刺痛。

    他觉得这近一年,他与“叶守”所有的一切荒唐与否,复仇也好,突然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从一开始就全部都在撒谎。

    而这种情况下对他动了情的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而现在,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

    他忘记一切之后喜欢上的那个叶守,是假的啊,就算是容貌相同,举止相同,可那颗心,终归不一样。

    昆仑的风声拖着长长的尖啸,刺耳的叫人头皮生紧,三人之间却忽然间沉寂了下来。

    过了好久,那个匍匐在地上的人突然暴起,白发男人一时没料到让他挣脱了出去。

    那人腥红着眼,竟是直直向孤鹤扑了过去,出手便是杀招,毫无保留。

    那一瞬间孤鹤好像看到了扬州客栈里那个几乎杀了他的疯子。

    他闭上眼睛,决定赌最后一次。

    “叶镜初。”

    孤鹤其实是赌了必死的决心。

    “叶守”的情况,他之前曾询问过爰玖,与呈现在世人表面不同的,在无法预知的刺激之后,他那张修罗恶鬼一样面孔。

    “那是一只恶鬼。”爰玖这样说。

    “叶守”发起疯来的样子,他分明是见识过的。

    用疯子来形容甚至是有些轻了,孤鹤觉得那时候的“叶守”根本就是一头嗜血的野兽,只要是视线范围内的,统统都要毁个干净。

    他赌的是“叶守”对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最近会开通贩的样子

    ☆、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五

    而事实证明他这一次赌对了。

    对方停了下来。

    他靠的很近,嘴角的破皮,眼里的血丝,额上的擦痕看的清清楚楚,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狼狈如此。

    可他竟还存了一丝清明。

    “……子兮。”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道士,有些迟疑的伸出手碰了碰道士的面颊,是温热的,那双混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开口。

    “我……”

    然后是锋刃刺入身躯的闷响。

    “子兮……我。”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对方的身体颓然倒下,孤鹤下意识伸手去拉,却被他带倒在地——他的身后,叶守抚摸着手中一截带血的断刃,眼神冷冽。

    “你为什么……他,他是你的弟弟啊……”

    “是啊。”

    他清清淡淡的笑起来,一步步踏向道士。

    “叶守。”

    “叶镜初。”

    “叶鸿。”

    “他当初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呢,我的……弟弟。”

    叶鸿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到叶守会真的下手。

    叶守恨叶鸿恨得理所当然。他懂得叶守的心思,可他……

    让他眼睁睁看着叶鸿死掉,他做不到。

    他恨着叶鸿,可又狠不下心让他死。

    “子兮。”

    他听到叶鸿微弱的声音。

    叶鸿的手上沾了血,像是不想弄脏道士,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还是放下了。

    “子兮。”

    道士却像是傻了,就那么看着,等他手落下去的那一刻又恍然大悟,抓住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叶鸿的手又干又糙,被沙石磨出的口子还在洇着血,被道士攥的紧了,动了动,便没了动静。

    “七天之后我送你走。”叶守握住道士的手腕,一点一点抽出他的手。“别再回来了。”

    “他……”

    “十年前的债两清,我便是留着他也是给自己添堵。”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叶守脚下却是毫不留情地一脚把昏迷过去的叶鸿踹开。“把人带下去,看他自己造化。”

    二十六

    在那天到来之前孤鹤其实想过很多。

    叶鸿的未来,叶守的归宿也好,自己是去是留,他都想过。

    纯阳子上窥天道,却独独忘记了,天意,从来是难以揣摩。

    七天之后,叶守带他去的地方却不是昆仑任何一处出口。

    叶守的据点在昆仑腹地,接近恶人谷,而众所周知的,恶人谷的地脉,恰恰可以作为极寒之地,铸剑的天然之地。

    叶守带他去的,是一座堪比炼天的剑庐。

    由峰顶沿着蜿蜒曲折的石阶而下,最初石壁上凝满冰霜,而愈往下,冰霜开始融化,取而代之的则是扑面而来热浪。

    “我将此地命名为‘蔽日’。”

    叶守站在高台前,如此说道。

    而孤鹤却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完全聚焦在叶守身后,那把深深插在石台中,被重重锁链囚禁的剑。

    那是……

    “长三尺九寸,重三十两二钱。剑气森寒,如雪之降。神兵榜有曰。”

    “此剑名为,雪名。”

    此剑初出江湖是在岁末唐初的烽火年代。那把封匣多年的古剑在叶姓匠人的手中重获新生。

    匠人取西湖湖底寒铁,与剑身置于炉中七七四十九天方成。

    “传说中剑成的那日正逢西湖新雪,雪落于剑身后便凝聚不散,玄色不复,遂以雪命名,曰雪名。”

    叶守纵身跃上铸剑台,握住剑柄,“我远别西湖多年,便派人从南海寻了天外陨铁,恰巧这昆仑地脉可媲美炼天,就连这雪,虽说再无眼见江南初雪之日,竟也是天意成全。”

    “阿鹤。”

    “十年之前我便允诺为你铸成一剑,如今我倾毕生心血铸成雪名,终是可以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他竟然……还记得。

    叶守尚未弱冠便曾允诺他定要为他铸出这世间最好的剑,龙门事后他遗忘了所有前尘,自然是将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可他当真是没有想到叶守竟然在远隔江南,远隔纯阳,满目霜雪的昆仑一留十年,为他铸成了这把剑。

    剑身完全呈现在孤鹤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惊叹都忘了。

    那是怎样一把剑啊。

    玄黑的柄部佐以暗金蜿蜒出符箓般玄妙的纹理,却又昆仑浩瀚的天光把剑照的雪白,有些刺眼,那剑通身散发着莹莹的幽光,看着微弱,却丝毫不输于地脉里翻腾的赤红地火——那一抹雪白的光竟是划破满目赤红,独独辟出一方清冷。

    “喜欢吗。”叶守持起他的手,把雪名剑交予他。“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

    “我……”

    他突然有点怕。

    那种预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十年前他代替叶守挡下那一剑之前,他也有过同样的预感。

    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守他……他的头发是怎么变白的?

    为什么他,至今想不起他是如何从龙门回到纯阳的?

    还有他心脏中的蛊虫……他记得他醒过来的第一天,叶守曾经用那只短笛短暂的控制过他。

    他心脏里的蛊又是谁放的?明明死过一次的他……

    真的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

    二十七

    “过来。”

    像是读懂了道士的心思,叶守笑眯了眼,牵起他的手带他往上走。叶守的手凉的很,刚开始有着地火,又是叶守亲自取的剑,孤鹤并未注意,只是越往上走,温度降了下了,他才发现叶守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温度低的可怕。

    他依旧梳着藏剑弟子的头型,左颊一缕雪白的发披在肩上,被雪光映的刺目。

    “你的头发……还有……”他想了想,开口问道。

    “不觉得很漂亮吗?”叶守歪歪头,大马尾甩了甩,“和雪一样的颜色。”

    “可是……”谁会年纪轻轻弄一头白发啊。

    “我当时遇到你的时候,觉得雪是这世间最漂亮的东西了,可是在昆仑待久了就觉得,其实雪看久了,也觉得没意思了。”

    如果说让他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那大概就是道士了。

    只有他啊。

    就算是身在苦寒之地,只要想到道士,连着心都会温热起来。

    “要看雪……为什么不去纯阳。”孤鹤看着远处的茫茫雪原,那里满目皆白,偶尔有猛禽自高空俯冲而下,一幕生杀掠夺倏然展开。

    这里展现的是最野蛮的美。

    纯阳的雪却是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下了千万年,纯白的能涤荡心魂,叫人放下一切念想。

    “我还道过了这些年,你能有些长进。”叶守忽然拍了拍道士的头,把他拥进了怀里。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啊,怪我吗。”

    道士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措手不及。

    他僵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环住了叶守,叶守伏在他耳边低笑了一下,揽着他缓缓坐了下来。

    “笨阿鹤,我把自己留下来啦。”

    什么……留下来?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激动的几乎将叶守整个掀翻在雪地里。

    “你到底干了什么!”

    叶守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道士用这么激动的语气质问他。

    “不生我的气了?”

    他仰躺在地上,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眼圈已经隐隐发红的道士,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么干其实挺值的。

    叶守雪白的发散在雪里,孤鹤恍恍惚惚觉得这个人就像被雪埋了,他再也抓不到了。

    那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在一点点,一点点的放大。

    “回答我啊!叶守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等到的是道士狠狠的一巴掌。

    道士那巴掌实打实的抽在了他脸上,没得半分作假,叶守的脸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