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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震力居然令他感到肘尖发麻,可知对方的内力修为相当惊人,难怪敢会剑不用徒手相搏。接着是左掌得手,奇准地劈在对方的右耳下方了。

    可是,陆孝忠临危拼命,左掌也拍在他的右肩侧,力道千钧,右半身发僵,这一掌几乎拍散了他的先天真气。

    双方都是内家练气高手,功深者胜。他比陆孝忠修为稍精纯,曾获明师真安僧的指点,近半年来进境惊人,可在运气行动时禁得起刀砍剑劈了,但陆孝忠这一事,仍然令他大有吃不消难以抗拒之感。

    人影倏分,他连退两步,暗叫厉害。

    陆孝忠则一声闷叫,像个砍了头的鸡,双脚大乱,垂下头张手乱抓。

    身躯簌簌转动,摇摇欲倒。

    五大汉同声惊叫,拔刀剑前冲救匝。

    他一不做二不休,身形一闪,幽灵似的棕过陆孝忠的身侧,已摘下陆孝忠的剑,再猛地一掌拍在对方的后脑上,然后一脚踢在陆孝忠的屁股蛋。

    “砰”一声大震,陆孝忠冲倒在一株大树下,略一挣扎,终于昏厥了。

    一名大汉冲得最快,但已救匝不及,陆孝忠已被踹倒跌昏,便暴吼一声,剑上风雷骤发,“飞星逐月”身剑合一凶猛地扑来。

    艾文慈一声长笑,立下门户长剑前伸,剑上传出龙吟虎啸似的震吗,剑芒跃动刺目生花,脸上杀机隐现,嘴角泛起一抹令人望之心中发冷的微笑。

    大汉本来急冲而上,突然视线与艾文慈的目光接触,也看到艾文慈脸上充溢着杀机的神情,情不自禁打一冷战,脚下一缓,在一丈左右站住了,欲进不进,退了又不甘心,僵住了。

    艾文慈冷然一笑,伸手相招。

    大汉反而后移半步,呼吸一阵抽动。

    另四名大汉也骇然止步,不敢逐进。

    艾文慈用左手向第一名大汉一指,说:“你,上,给你一剑快活。”

    “五比一阁下占不了上风。”大汉硬头皮说,举手一挥,五人并肩列阵。

    “在下在千军万马中,仍可往来自如,五个人算得了什么?你,前年是不是在紫沙洲鬼混的贼伙之一?”他冷然问。

    “前年在下逗留河南光州。”

    “你们五个人谁曾经在紫沙洲呆过?”

    “我。”为首的大汉沉声答。

    “你该知道在下脱出紫沙洲的经过。”

    “不错,阁下侥幸不死,那是你幸运,而不是凭武艺脱身的。”

    “在下不会与你争论幸运天命,反正你我心中明白。总之,你们五个人的生死大权,已完全控制在我手中,信不信由你。在下要红娘子的下落消息,说与不说悉从尊便,谁先说?”

    大汉摇摇头,冷冷地说:“阁下,你在白费劲。请教,你与杨夫人有何深仇大浪,为何苦苦追踪不舍?”

    “那是我的事,尊驾无权过问,你不说?”

    “你白费劲。”

    “在下要先收拾你。”

    大汉一声沉喝,剑出“毒蛇吐信”,进步出招抢攻。四名同伴也同时迫进,刀剑齐聚,喝声如雷。

    人影乍合,“铮铮铮”暴响震耳,火星飞溅。艾文慈的身影透阵而出,远冲丈外倏然转身,剑尖血珠徐徐收凝,沉叱道:“在下不想死人,弥们真想死,在下便成全你们了。”

    两大汉一伤有肩,一伤左肋。手按创口踉跄向侧退,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

    “谁先说?”他再次沉叱。

    一名大汉脸色灰白,战栗地说:“阁下,休在白费劲,咱们也在找扬夫人的下落。”

    “胡说”

    “信不信由你。上次你大闹紫沙洲杨夫人知道行踪已露,立即遣散手下各奔前程觅地潜藏,从此便失去消息。咱们初夏方听说杨夫人已到了江西,可能在大风山庄逗留,因此传信各地,分别派人前往大风山庄查访消息。”

    “在下不信。”

    “不信就拉倒,在咱们口中,你只能得到这点消息,咱们恐怕并不比你知道得多。目下官府虽追缉不紧,但靠赚血腥钱成名的四海狂生,却重新开始猎捕咱们的人,而且已和京师派下的捕盗专差取得默契。听说专差共分八路,有一路的主事狗官姓岳,据说是金翅大鹏的侄子,负责缉拿在逃的山东响马,已向四海狂生表示,将赏额提高了一倍。”

    “哦!最高赏额是多少?”

    “名单中没有咱们这些人。”

    “陆孝忠呢?他是不是杨虎的结义二哥?”

    “陆爷并不曾参与当年山东起义的歃血大盟,因此在咱们军中并不出名,他只负责暗中保护杨爷的家小,因此名未上榜。咱们都感到奇怪,最高赏额的人是艾文慈,这位姓艾的人,当年咱们的响马弟兄中,只知他是咱们旗下的一名小头目而已,经常独来独往,不听约束,甚至有时穿上官兵的战袍,攻打咱们的人。在咱们响马弟兄中,这人算不了什么,怪的是他的赏额竟然高至一千两,加一倍便成了两千,委实令人百思莫解,其中定有隐情。”

    “四海狂生与岳狗官自下在何处?”

    “听说将到江西来了,目下天下各地大乱的地方除了四川便是江西,他们不来便罢,来了狗命难保。”

    艾文慈心中一跳,收剑道:“你们可以走了,带走两个受伤的人,陆孝志留下。”

    “咱们的人不能留下。”大汉坚持地说。

    “不能留也得留,滚!”

    “咱们六人生死同命,拼了。”

    “那也好,免得你们走后向红娘子通风报信,在下把你们全留下话未完,一名贪生怕死的大汉扭头便跑。有人开头,其他的人岂肯落后?不跑才是傻瓜,接二连三溜之大吉,连两个受伤的人,也咬紧牙关忍痛逃命,片刻间,五个人便逃人树林深处,无影无踪。

    艾文慈末加阻止,他不是残忍好杀的人,拖过昏撅了的陆孝忠,往树下一放,捏人中触岤道不久,陆孝忠醒来了。

    他倚树而立,轻拂着长剑,静待陆孝忠清醒。

    陆孝忠的艺业,足以脐身于武林高手之林而无愧色,只因为一时大意轻敌,却被他三拳两掌打昏了,败得快速而冤枉。这时悠悠醒来,神智一清,本能地拯身而起。

    艾文慈伸脚一点,将陆孝忠端倒,剑尖抵在对方的咽喉上,冷笑道:“阁下,躺好。我这人不喜欢制人的岤道,但不容许被制的人反抗不听命行事,阁下再擅自动弹,休怪在下用剑废你呢!”

    陆孝忠被锋尖抵在咽喉上,岂敢冒险反抗?躺着不动口气强硬地说:“要杀你就动手,陆某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在下对杀你毫无兴趣。”

    “你……”

    “在下要红娘子的消息。”

    “你在枉费心机。”

    “在下已在贵同伴中得到了所要的口供,目下只是求证而已,你说不说无所谓。不过,说了可以活命,你好好思量片刻,决定之后,你可以—一道来,在下等你片刻,你自己斟酌着办好了。’”

    “除了要陆某死,一切免谈。”

    他的剑向下徐滑,泰然地说:“你不谈在下无所谓,反正在下并不急于知道,等你想好了再说。”

    说完,剑尖划破了陆贼的胸衣,然后升至肩井岤停住,又道:“阁下这把剑很锋利,大概花了不少工夫磨剑。你说,你的气功抗不抗得住利剑一刺,护得住岤道吗?”

    “这……”

    “刺入右肩井,你的大右会不会废掉?运气行功啦!阁下练气的人,普通的刀剑刺不进岤道,但对方如果也是练气的,便保不住岤道了,恰好在下的气功比你精纯些,刺废你的岤道并不难。”

    “陆某等着。”陆孝念仍然强硬地说。

    剑尖一制,突然闪动两次,“嗤嗤”两声轻响,陆孝忠的右肩衣破皮不伤,被划了一个三寸大的斜十字,缺角下接,露出了肩井岤。

    “大右井废了,你的右臂便完了,不必心疼,阁下。”他微笑着说,剑尖便点在岤上,真力徐发。

    陆孝忠运功抗拒,可是失败了,剑尖刺破肌肤,逐渐深入。

    “你的脸色变了,阁下,别慌,再深入四分便可抵岤道。”

    陆孝忠大汗涔涔而下,猛地踞身闪避。

    慢了,艾文慈一脚踏出,闪电似的踏住小腹,冷笑道:“如果怕你反抗。在下为何不先制你的软麻岤?当然有把握控制你,你以为在下仍是当年的紫沙洲的周昌吗?哼!”

    “要杀便杀,折磨我不算英雄。”陆孝忠色厉内茬地叫。

    “在下从不以英雄自命,所以假扮渔夫忍饥耐冻混上紫沙洲的虎岤龙潭。”

    陆孝忠长叹一声,痛苦地说:“在下悔不当初,当年弟妹如果听在下的话,你便活不到今天,假使在下那天坚持杀你或径下毒手,何至有今天之辱?尊驾与敝弟妹有何不解之仇?”

    “这个你就别管了,在下要口供。”

    “在下无可奉告,事实是……”

    “她是你的弟妹,你敢说不知道?”

    “敝弟妹为人任性,来去不受任何人拘束……”

    “你必须招出她的下落来。”艾文慈坚决地说,持剑的手又开始运劲。

    蓦地;他警觉地向后看,似有所觉。

    林空寂寂,鬼影俱无、烈日当头,小径上不见行人,旅客们在这时不会赶路,要等到热浪过后方肯上道。

    陆孝忠未能把握住他分神的机会脱险,厉叫道:“她生性风流,人尽可夫,害人不浅,你不是不知道,在下何必替她守密?你迫死我也没有用,我确是不知她的行踪。”

    “你……”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轻笑。

    艾文慈靴尖恢动.制住了陆孝忠的丹田大岤,旋身回顾。

    五六丈后,大树后出现两个子娇百媚的女郎,云裳、绿绫窄袖子春衫、绣带、珠罗流苏坎肩佩剑。怪的是穿的是大家闺秀的衫裙,头上的秀发却梳成侍女的双丫留,根本就不相配。看年龄十七八岁刚刚发育成熟,确是小丫鬟的年岁,只是衣裙令人生疑,身份与衣着必须相配,不然是犯法的,人是衣装,两女郎美得出俗,春衫更可显出少女的青春美和恰到好处的身材曲线,令人看了心中怦然,更显出她俩美色出尘。

    “什么人?”

    他讶然问,目光在她们身上打量,最后视线落在她们的剑上。

    两女郎嫣然一笑,右首的女郎向同伴领首示意。左首的女郎向侧绕走,绕至北面转身也向同伴点头示意。

    他冷笑一声,说:“你们一南一北,是不是想围墙在下?”

    南面的女郎罗裙款摆,轻盈地接近至两丈左右,美好的脸蛋上,绽开花朵般而毫无造作的甜笑,大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泓秋水,笑盈盈地反问:“你到了江西吉安,难道不曾听说过他都观吉安下院?”

    “不知道。在下第一次到吉安。不,在下尚未到过吉安。”

    陆孝忠僵卧在地,叫道:“是仙都观吉安下院的仙姑吗?在下陆孝忠,救我。”

    女郎笑道:“陆孝忠?我们不认识你。”

    “在下认识麻姑山贵观的灵姑仙子。”

    “你错了,麻姑山仙都观与吉安仙都观下院风马不相及。”

    “你……”

    “阁下,别叫了,她们不是女寇,而是两位年轻女郎。”艾文慈冷冷地说,制止陆孝忠再叫。

    女郎嫣然一笑,接口道:“你这位施主又错了,我们确是道姑,只不过离观便换了搭装而已啊!”

    “哦!你们……”

    “我叫出云仙姑,那一位叫牵月仙姑,是我的师妹。在俗言俗,你可以叫我们为出云、牵月,我们也不称你为施主,贵姓?”

    “在下姓艾,两位姑娘带了剑,悄然欺近轻灵如魅,但不知有何见教?”

    “嘻嘻!我知道你高明,你已经发觉我们在先,只是不曾声张而已,逃不过你的耳目,对不对?艾爷,阳关大道,用剑迫问人家弟妹的下落,不是太无法无天了吗?怪,看你眸正神清,俊秀而雄壮,极富男子汉气概,却不像好色之徒,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想那位施主的弟妹必然是貌美如天仙的人,不然你……”

    “不错,她叫红娘子,姓吕名芍……”

    “红娘子?没听说过,刚才听那位陆爷说,他弟妹风流成性,人尽可夫,骂得甚是恶毒,在情在理,他确无隐瞒的必要。看艾爷人如芝兰玉树,天下间美妹佳丽并不是没有,凭你的人才何忧找不到无双佳侣,何苦情有独钟非要红娘子不可?艾爷,你看我姐妹是否配称中上之姿?”

    他愈听愈不是味道,这种话出于一个年轻美貌姑娘的口中,令人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美感全消。他冷冷一笑,说:“两位如果称中上之姿,未免委屈了,国色天香,美色如花,人间绝品哩!”

    “艾爷谬赞了,如果你看到敞下院的姐妹,便不会遂下评语啦!尤其是家师玉仙姑,敢称是天下第一美人。敝下院位于城南四十里的香城山,地接永丰吉人.也称三县山,施主是庐陵胡氏,名门望族,德高望重。此至吉安,须经过敝下院,何不随我姐妹一同前去一开眼界,保证你不虚此行,你意下如何?”

    “如果在下拒绝呢?”

    “你不会的。”

    出云仙姑轻佻地笑道,明亮的眼睛放肆地盯着他,焕发着异样的神采。

    “在下为何不会?”

    “我会专诚请你的!”

    他冷哼一声,不悦地说:“姑娘,在下警告你,艾某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也不是什么奇男子大丈夫,不错,食色性也,艾某不是假道学,但也不自命风流。你给我滚!艾某对你们这种大胆放荡的人不感兴趣,可不要惹我骂你。”

    “你骂我?如何骂法?”出云媚笑着问,柳腰微颤,举步接近。

    出云已接近至丈一二左右,笑道:“我想你不会的,你的态度已经转变,不瞒你说,你的笑容很……”

    他不愿听,抢着问:“你要听?”

    “听什么?”出云腻耳问。

    他仍然微笑,接吐出两个字:“无耻!”

    出云一声媚笑,玉手一挥,一颗金黄铯、指大弹丸脱手飞出。

    他早怀戒心,突然上升丈余,手一搭横技,再升两丈,跨坐在近树梢的枝权上,大笑道:“姑娘,要降伏男人,必须含蓄些,温柔些,不然便会被人看成在风尘中打滚的青楼女人,毫无意思啦!在下并不自命不凡,但对你们这种女人不愿领教。喝,你用的可是迷香弹?”

    金黄铯的弹丸在树下爆裂成两半,仍向前飞,“拍拍”两声射火树干半寸,力道依然凶猛。在爆裂处,炸开一丛淡淡黄烟,散开及六尺圆径,没有风,散势仍然甚速。

    躺在下面的陆孝忠吁一口长气,便人事不省。

    出云一惊,抬起螓首说:“咦!你的轻功好俊。但光天化日之下,虽在林中你仍然逃不掉的,还是随我到敝下院算了,那儿有事不尽的……”

    他析了一段小枝,向下射出叫:“快滚!不然体怪艾某辣手摧花。”

    树枝破空下射。出云竟然不知利害,伸手便抓,接住了,可是震得纤掌发热,手向下沉。

    “咦!”她讶然叫,极头高呼:“师妹快来,这小后生利害,把他迫下来,非将他弄回去献给师父不可。”

    “师姐,这面的人呢?”牵月大声问。

    “不管他们,谅他们也不敢强出头管闲事。”

    在牵月尚未动身奔来之前,艾文慈突然飞跃而下,宛如苍鹰一搏,头下脚上猛扑下面的出云,他曾经看过葛廷芳凌空下扑搏杀两名桃源贼的身法和剑术,曾经暗中潜心默参试练,居然大有所成,这次竟用上了。这种下搏的招术极为危险,身在空中直线下降,头下脚上不易控制,力所及处范围有限,而下面的人闪避却不费吹灰之力,略一移动便可脱出落点,反击易如反掌,而且下扑的人扑空便无反抗之力,收报稳势谈何容易?

    出云果然勃然大怒,但却又大吃一惊,本已拔剑准备反击,却侧飘丈余喝道:“准教你的龙腾大……”

    艾文慈已不容她往下说,身形落地立即飞扑而上,剑化长虹快迅绝伦地进攻。

    出云未料到他立即进击,一时指手不及,百忙中挥划招架,并后退避招。

    糟了,地面忿出一条树根,被树根所绊,立脚不牢仰面便倒。

    “铮”一声暴响,艾文想震飞了她的剑,欺上就是一耳光抽出,“啪”

    一声将她打得身形反扭。

    他一把将出云行将倒地的娇躯抓住,剑尖抵在她的酥胸前,向扑来抢救的牵月大喝道:“走开!不然在下宰了你的师姐。”

    “你……”牵月花容变色地叫,站住了。

    他将出云带出丈外,冷叱道:“都给我滚!休管艾某的事,再不知自爱,作怪在下割碎你的脸,花容月貌便会变成母夜叉。”

    出云右颊红左颓青,咬牙切齿地探手入囊。

    “你那些歹毒玩意鸡零狗碎少现宝,小心在下言出必行。”他伸剑沉声说,声色俱厉,虎目中杀机怒涌。

    出云的手离开暗器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吐出一口长气,拾回剑愤愤地说:“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吉安见。”说完,向北便走。

    “不许向北走。”他沉喝。

    “你……”

    “为免你们在前面捣鬼,所以你们向南退。”

    出云哼了声,一言不发领着师妹改道南行。

    他等两女去远,向北叫:“北面的朋友,你们也该走了。”

    “哈哈哈哈!”长笑声震耳,声如洪钟,随着笑声,十丈外出现了一位两鬓微班古稀老人。戴头巾、青施、芒鞋、竹杖、灰髯拂胸,脸如古月,虽有皱纹但红光满脸,老眼依然明亮,拄着竹杖缓步而来,收敛了笑容说:“世间不受仙都观吉安下院的风流道姑迷惑的江湖人,少之又少,哥儿。

    你是老汉所知的少数人之一。”

    “老丈有何见教?”他抱拳一揖,警觉地问。

    “替那位姓陆的贼人请命。”老人在丈外止步笑道。

    “老丈贵姓?与那江洋大盗有何渊源?”

    “老朽姓徐,从南昌跟他们六个人来的。”

    “徐老伯是……”

    “请勿误会,老朽是想从他们口中探出一个人的下落。艾哥儿的口音是本地人氏,老朽要找的人也姓艾,但却是淮安府人氏。”

    “这……”

    “那人曾经沦落至做山东响马,官府中出一千两银子捉他。”

    “哦!老伯要找的是艾文慈了,但不知老伯与那艾文慈有何恩怨?”

    “恕老朽守秘。艾哥儿,你不会与山东响马有关吧?那人是杨虎的拜兄,他准是不知红娘子的下落。”

    “老伯怎知他不知红娘子的下落?”

    “他在南昌向不少黑道巨孽打听,有人告诉他红娘子在赣州府信丰县的大风山庄暂避风头。大风山庄的庄主有不少化名,在大风山庄称郭芝芳,是不是真名难以料定,连山庄的人也不知他是何许人,而只有少数地位高的亲信,为知庄主叫郭芝芳。出面的人是副庄主多臂丘万里,大总管金面阎罗方鳌。郭庄主的底细,江湖上罕有人知,但丘、方两人,可是名震江湖的黑道顶尖儿人物,他们行事极为谨慎,对人处事极有分寸,敢于包庇好j犯科的黑道败类绿林巨寇,可不敢收容造反的头目钦犯,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免得惹火烧身。因此,红娘子恐怕不会在大风山庄藏匿,老朽必须跟住他们;从他们身上找出他的同党艾文慈来。”

    ‘哦!原来如此。老伯找艾文慈的原故,可否见告?也许小可遇上这个人,也好替老伯留些神。”

    “老朽的事与你无关,怒难奉告。”

    “好吧,人交给老伯好了,小可告辞。”说完,抱拳一礼丢下剑,扬长而去。

    老人走近陆孝忠,从抽底掏出一只小包,取出一只玉瓶,用小指挑出一些药未,弹在陆孝忠的鼻端,远出十丈外往树后一闪,不见了。

    陆孝忠徐徐苏醒,慌忙爬起惶然四顾,看清了四周无人,立即撑腿便跑。

    老人在后徐徐南行,并不急于追赶。

    出云与牵月被迫南行,当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回头,走了半里地,已看不见林深枝茂的现场,出云愤愤地说:“咱们不去赣州了,转回去。”

    “转回去?”牵月讶然问。

    “是的,想办法将他弄到手献给师父受用。”

    “我们不是他的敌手。”

    “管叫他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他逃不脱我们的掌心。”

    “这样吧,我们回院禀明师父,合力计算他。”

    “也好,在这里等我们的轿子来后,再回头赶。”

    蓦地,后面五六丈外,树上飘下一个白袍人,沉声问:“出云,是你这贱人出主意找男人的吗?”

    两女回头一看,花容失色,双腿一软跪下了。

    “主人容……容禀,小……小婢……

    出云浑身战抖治不成声地叫白袍人已到了两人身前,猛地一脚端在出云的天灵盖上,出云向下一仆,五体投地,略一挣扎,便断了呼吸。

    牵月爬伏在地,声泪俱下地叫:“主人,饶………饶小婢……一命“上禀主人,师……师父不……不但没……没找其他的男人,连……连门都没出过,所有的师姐妹,严禁离……离院外……外出。”

    “你两人却打扮得花枝招展远至赣州。”

    “主人容禀。这……这是天大的冤枉。师父见主人多日未返,特……特派小婢与师姐至……至赣州府请……请主人回……回院。”

    “哼!我离开不到半月,你们这些贱货就耐不住枕畔无人了。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师父,不久我会回来,如被我查出你们在外偷嘴,定将你们送给宁王府的打手快活,给我小心了。”

    “小婢遵……遵命。

    “带了出云尸体去!”白袍人冷叱。

    “遵命!”牵月慌乱地叫,磕了三个响头,抱着出云的尸体,离开小径进入路右密林深处。

    白袍人闪八路左,飘然而去。这人好狠,辣手摧花,毫无伶香措玉的感情,一靴尖便断了美艳如花的出云姑娘的魂。

    不久,南面大踏步来了三个人,两老一少,他们是中原一剑、天都老人、玉郎君云璇,行色匆匆。

    陆孝忠狂奔而过,宛如丧家之大。

    五郎君正想拦阻问前面的消息,却被天都老人拦住了,叱道:“你又想生事了,是不?”

    “这厮脸色如鬼,定然被人打了,璇儿想问问他嘛!”玉郎君讪讪地说。

    “多管闲事,还没挨够是吗?”

    “下次见了艾兄弟,看我把老本赚回来给爷爷看看。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

    “呵呵呵呵……”中原一剑大笑起来。

    玉郎君满脸通红,不服气地说:“杨爷爷别笑,他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无意伤他,他却存心拼命脱身,所以着了他的道儿,被他打倒了。哼!

    他连我妹妹也逊一等,我怎会输给他?”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少废话,咱们赶两步,也许可以赶上他。”天都老人笑着说,脚下一紧。

    走不多远,中原一剑讶然叫:“樵老,看,谁来了?”

    “咦!是老山樵来了。”天都老人欣然叫。

    艾文慈不但怕姓徐的老人起疑追来。也怕那两个妖女回头跟踪,远出视线所及处,立即展开脚程向左落荒而走,离开了北行小径,超过茂密的树林,沿起伏不定的小山向西飞掠,一口气奔出五六里,方吁出一口长气放慢脚程。

    不久赣江在望。他脱光衣裤,以一手高举过顶,滑入水中游过对岸,方放心大胆觅路北行,半个时辰之后,走上了北行官道。

    先找地方进食,饥火中烧无法赶路。酒足饭饱,展开脚程赶到泰和,已是夜幕徐降了。

    他这一走,扔脱了所有追踪的人,为了争取时刻,他不入城投宿。

    晚上赶路无拘无束,而且凉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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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屋漏更遭连夜雨

    泰和距府城一百二十余里,四更初正之间,他已到达武华山附近,距府城尚有五十里。

    他并不知地名,更不知里数,反正沿官道北赶,不会有错。

    夜间没有行人,官道所经的村庄皆设有栅门,栅门紧闭村民早人梦乡,想问路也找不到人。

    官道经过武华山东麓,前面隐约可看到亭影,他想:“到前面歇歇再走,该到府城了吧?歇歇脚等天色发自再走,刚好可以赶上开城,到城里再找地方睡一觉。听说泰和到府城只有七八十里,该到了。”

    他却不知,在这一带问路,十个人有十种说法,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不论什么人,一概报少不报多,百余里说五六十平常得很。

    每个人的里程观念不同,有些人活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家乡三五十里范围,对里程数的数字和观念都十分模糊。

    如果问路这位老表告诉你快了,只有两三里,你可别高兴,他这两三里可能就是二三十里的代名词,走了两三里再找人问回答仍然是两三里,沉着气走好了,最好别问里程,免得空欢喜一场,到头来愈走愈泄气。

    这些指路的人本意不坏而且出于善意,岂知反而收到相反的效果。

    他以为八十里可到府城,却不知足有一百二十里,糊溯涂涂以为已接近了府城,歇歇脚打个尖准备天亮入城哩!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恶斗、拼命。泅水、赶路,确也累了。

    到了歇脚亭,他往亭角上一靠,靠着亭柱假寐,岂知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赴长路的人,最忌讳的事便是躺下来休息,一躺不要紧,躺下来便再也不想走啦!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粗豪的语声所惊醒,耳听有人在身侧说:“这小子既不打鼾,也不呓语,呼吸轻得像断了气的人,吓了我一大跳,好半天才发觉身边躺有人,莫不是其死了?”

    月抄,天上不见月,浮云掩住了星光,亭中黑暗。

    他靠在亭按下,确也很难发现,难怪这人大惊小怪。

    他睁开眼睛,看到三个模糊的人影,就在左首不远处的亭凳上落坐,距他最近的人,相靠不足一丈,刚才发话的人,可能就是那位相距最近的人。

    一个练气的人,终年训练呼吸,很少使用嘴巴呼吸,怎会有鼾声?

    他懒得理会,重新闭上眼假寐,就是坐靠着小睡,与坐息不同,随时可以醒来。

    有人大声说话而不醒,三个人影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脚步接近,那人用手探他的鼻息,他故意短促呼吸,与平时不同。

    “这家伙是活的,没死。”

    探鼻息的人郑重宣布。

    “大概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只带了一个小小包裹。”

    那人继续说。

    “耿兄,别理他,歇咱们的腿,这半月来昼夜兼程,你就不累?”

    另一名黑影不耐烦地说,似嫌耿兄话多。

    第三个黑影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张兄也奇怪,他认为艾文慈可能在吉安藏身,自己要留下来查一直,也许可能从龙凤盟的人口探出些口风,真是捕风捉影。”

    “他有他的打算,谁不知他料事如神?别抱怨了,他要咱们先到大风山庄打听,自然有他的道理。”

    第二名黑影伸着懒腰说。

    艾文慈心中一跳,付道:“这位姓张的张兄,为何也要找我?怪!是何来路?我得问问。”

    第三名黑影笑道:“谁不知大风山庄藏污纳垢,包庇亡命?咱们去那儿讨消息自然大有所获,在吉安我便不是路数了。他在湖广便说要赶到大风山庄找,赶在姓岳的前面抢先一步,却到了吉安临时变封,要留下打听,岂不可怪?

    听说吉安的知府伍文定精明能干,治盗捕贼采铁腕作风,地方上的民士和巡逻组织严密,直接调用万安守备的三大营官兵四出巡防,江湖朋友在案可查的人,皆不敢接近吉安自讨没趣,姓艾的再蠢,也不至于在吉安冒风险等倒霉。”

    “呵呵!你知道个屁,在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所在。艾文慈逃亡三年,至今仍追逐法外,姓岳的追至福建,仍然失去他踪迹,可知那小子定然机警绝伦,像是九首之狐。从福建到江西极有可能,不投大风山庄而投吉安风声紧的地方藏身,比大风山庄要安全得多。如果涣了我,我姓耿的就不会到各方瞩目的大风山庄自投虎口,”

    耿兄滔滔不绝地说、往凳下一躺,脚就伸在凳尾,距艾文慈不足二尺,靴内的臭味直往外溢。

    三人个不再说话,艾文慈却悄然站起,拴好小包裹,拍拍耿兄的鞋子,叫:“喂!老兄,你说的张兄是谁?姓岳的可是云骑尉岳琳兄弟?”

    三人惊得一蹦而起,耿兄手叉双腰怪叫如雷:“好小子,你怎么这么冒尖?偷偷摸摸像个无声无恳的鬼魂,也不怕犯忌?你问什么?”

    “对不起,令你受惊了。在下一时好奇,问阁下所提的张兄是谁,姓岳的可是云骑尉岳家兄弟岳珩岳琳。”

    “呸!你才受惊了,我摩云手耿礼岂是容易受惊的人?哼!你这个冒尖鬼岂有此理!咱们的张兄是四海狂生张明,姓岳的你说对了。”

    “哦!原来你们是专赚血腥钱的那群人,你们要去捉拿艾文慈。”

    “怎么?你不服气你不是榜上有名的人?”

    “凭你们这几块废料,也配捉拿艾文慈?呵呵!”

    他大笑着说。

    “混蛋!你……”

    耿礼怒叫。

    “砰”一声响,他给了耿礼一记重拳,重重地击在耿礼的右颊上。

    快!说快真快,艾文慈像狂风,另两个黑影像败叶,狂风起处,拳打脚踢急而又狂,拳头着肉声暴响似连殊,两黑影像败叶般跌翻出亭拦,砰砰噗噗怪响。

    三个人被出其不愈快速绝伦的拳脚打得人仰马翻,鸟天黑地,连招架也来不及,更别说回手了。等他们清醒爬起时,艾文慈已经不见了。

    “见他娘的大头鬼!好利害,这人是谁?谁看清他的相貌了?”耿礼。

    用手捂着脸颊,愤怒地狂叫。

    “你和他说话,你也没看清楚还问谁?倒了八辈子霉,呸!”一名黑影懊丧地说。

    艾文慈向北攒赶,不住他说:“你们都来吧,吉安我是非去不可,药。

    不能不买。”

    吉州府,江西的文化城,是宋朝一代忠臣文信国公的家乡,大文豪欧阳修的故里。文信国公丹心贯日月,万古流芳,欧阳修文章载道,举世同钦。

    这是一座周几里有余的名城,东临赣江,西、南、北三面筑了宽三四之深一丈五的护城镇,对外的交通,除了赣江的梅林、南亭、凌波三处渡口外,只有南北两座桥,南桥称习溪,在南门外,北门外的桥名叫迎思。

    只消封锁了渡口和两桥,想进城谈何容易?

    府城的附廓是庐陵县,县衙也设在府城内。目前在江西,治安最佳的城市便是吉安。敢称首屈一指。在江西全境闹贼,宁王举兵造反之期迫在眉睫的情势中,不但全省马蚤然,而且朝廷震动,惟有这座城人心稳定,市况平静。

    吉安能有如此裴然的成就,首先得归功于雄才大略、文武全才的知府大人伍文定。但追根索源,不得不承认五年前在此任知县的王阳明。

    五年前,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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