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院子里有两棵树,树的中间是一座石像,每日注视着面前来来往往的队伍。石像东边是一棵雪松,长得很高很茂盛,宝塔形的树冠浓妆艳抹,每一根松针都在这个季节的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炫耀着它从脚下沙砾中吸取出来的生命力。它是活泼的,俯视着身边沉默的雕像,漫不经心的洒下浓荫把石像和它同伴的尸体裹进来,那是另一棵树,也是雪松。
我就站在石像底下,眯着眼睛打量着那棵死树。枝叶间打下的阳光在我的眼前斑斓闪烁着,这棵枯树在我的眼中慢慢的虚化,放大,旋转,一股莫名的引力和抽痛把我从身体的深处向后拉扯。我挣扎着,甚至把手肘和膝盖都顶在了地上,粗糙的地面一点点的撕扯我的皮肉,而那股从心底涌出来的疼痛和寒冷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开始向回忆里跌落,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我听到了有人喊着我的名字向我跑来…
我叫四安,一二三四的四,平安的安。据说当初老爹给我起的名字是半安,取了个人生小半足矣的意思,后来被老娘驳回了,还把老爹臭骂了一顿,硬给把半安改成四安,四季平安的意思。不过也可能真是托了名字的福,虽然也没少了被起些大四喜之类的外号,但是小学、中学、大学一路念下来也颇顺利。四年前在一所很普通的大学毕业,然后考了公务员,过了两年结了婚,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过着上班下班的日子。虽然晋升的希望极小,但我平时工作还是很认真努力,总是幻想着能有个立功的机会,别的不说,最起码让我退休后还能有些惊心动魄的经历来讲给孙子孙女的听听。
我在监狱工作,是一名普通的管教警察,虽然身份上也属于公务员,但是远远无法和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公务员相比,工作非常辛苦,用我们圈里流行的话说就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两眼一闭提高警惕”一天到晚也不能说多忙,就是熬人。单位在一个海滨小城西边的深山里,方圆二三十里地没有人烟,全是北方海边特有的那种石头山,山上石头大的吓人。70年代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一个很有名的生建矿,但近来矿脉枯竭,基本上处于一个半停顿的状态。再加上上面政策的变化,把这些高危低能的产业搞了个一刀切,现在基本靠劳务加工进行劳动改造。很多厂房设备都被闲置,时间久了断了人气,处处鬼屋一般,在四周青山绿水的环抱中如同一块疥疮,显得尤为醒目。不过周围的风景极好,停产后空气也变得格外明澈,要不是监狱单位有自己的限制,搞搞旅游也还是不错的,就是交通不是很方便,能通向外面的只有一条运矿石的盘山路,年久失修早已经破败不堪。
总之,我就是在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平淡的日子,虽然辛苦单调,但是妻子的陪伴也让我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逊色了很多。我曾经想过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明年的时候要个孩子,一家三口平时在家烧烧菜,爬爬山,假期去海边度度假,日子也该过的充实幸福。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如同隧道口的横风,将我的人生和这个世界毫不在乎地拨弄着,摇摇摆摆指向了别的方向。
第一章他们遵守着夏制时沉默矗立在黄昏的黑
那天是星期五,不太热,天很晴,就是那种让人觉得忍不住想出去跑跑跳跳的那种晴天,我最爱这种天气,这种天气简直除了上班和加班干什么都合适,却偏偏是我值班。当然这种日子都过了好几年自然也习惯了,简单抱怨几句就能过得去。中午的时候,压抑住去钓鱼的美好愿望,简单的弄了个菜,喝了瓶啤酒就睡下了,晚上还得熬一宿,下午不睡一觉怎么过得去。
躺在床上临闭眼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心里想着最好明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然后就进入了睡梦中。
应该是喝了酒的原因,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看看表都六点半了,七点就要交班,我骂了一句,赶紧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就朝外走。
我住在单位的家属区,在单位正西,离上班的地方有一公里多,路上要绕过一个小山包,道两边的路灯还没有调时间,用前段时间某诗人的句子来说明就是他们遵守着夏制时沉默矗立在黄昏的黑暗中。
我借着最后一点光闷着头赶路,走着走着感到有些饿了,平时值班的时候都是老婆做好饭叫我起来吃完了再去上班,但前些日子她请了探亲假回了娘家。老婆不在家的日子固然自由,但自由够了各种不爽就出现了,我们这个工作,要好的同事很难得同时休息,找人喝酒都很难,老婆不在家也不能尽情的呼朋引伴,饥一顿饱一顿是难免的了。想到这里就有些怀念老婆在家的日子,不过再过一周她的探亲假就结束了,值完班钓两天鱼,上几天班,很快就回来了。
监狱的大门朝北开。我踮着脚呈雀跃状朝里走,每到值班的时候我就很兴奋,完全没有别人那种末日来临的感觉。不光是因为值一宿班以后可以休息,更重要的是这种不正常的上班时间能够让我体会到平时很难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我觉得这工作不是那么没意思,“黑夜里的哨兵”想想就很带感。当然偌大的一个办公室紧着我胡乱折腾也是让我很爽的原因。
我刷卡刷脸刷指纹的一阵折腾进了大院,走进值班室正遇见王哥要朝外走,看见我就一把把大串钥匙塞我肚子上,一边骂骂咧咧“你这玩意,老婆不在家还踩着点来,存心靠我的吧!”
我没回话直接抓他手来了个衣领被抓解脱,谁知道这哥们手腕子比泥鳅还刁,一扭就挣脱了。侧身一脚勾我膝弯把我放倒在沙发上。
“好小子啊,还会变通了,裤裆当衣领了哈?”王哥带上警帽看着我笑。我干脆趴沙发上不起来,“还行吧,不会变通还不得让你打死?”
“得了吧你!赶紧起来,让犯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爬不起来了,领导下手太狠了”
“那你趴着吧,我先走了,你晚上警醒点,院子里扒的那个大坑还没填上呢?”
咣当一声门响,王哥走了,我应了一声翻身躺下。王哥是我们领导,文艺青年的样子纯粹就是伪装,里面全是**裸的无耻和暴力。虽然是我们监区的一把手,但没大没小的很有意思,我们也乐意和他玩,没事就互相偷袭来两动。
打开电视,倒腾着换着台,电视里面全国人民都很幸福,选秀明星代表草民们扭着屁股,超级英雄们在拯救世界或者人类,还有一些爱幻想的人们穿越来穿越去。我看了眼监控,犯人们正在学习,小板凳上坐了一排排,学习委员在那晃来晃去,我很努力的把光头数了一遍,还是那个数。
我丢下遥控器站起身走到窗口。院子里很亮,没有一个人。每天晚上院子里的空旷安静和楼里的火爆人气都让我感觉很奇妙,就在这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每天早上监舍大门破开的那一刹那,这两个世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值班室在三楼,整个监舍广场都在我的视线之下。我们监狱的犯人是集中关押的,三千多人,一到晚上就集中在这个200多亩的大院里。六栋监舍楼依墙环绕,中间围出个个广场,狱墙有六米高,为了防止犯人越狱,监舍楼离墙得有十米远,只有三层,就比狱墙高一层。
我把手撑在窗户的铁栏杆朝外看,整个大院都被看着楼顶的白光射灯照的雪亮,和狱墙上黄铯的射灯相映成趣,西边影影绰绰的杵着个雕塑,雕塑东边是一颗巨大的雪松,西边就是王哥说的那个坑。
这个坑直径得有五米左右,一边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地砖,一边是培的板板整整的一坨土。我看这坨土大约估摸了一下,这个坑要是保持这个口径的话,怕得有六七米深。
要说好好地为什么挖这个坑,这可说来话长。那地方原本也是个树坑,下面是泥土,表面铺了一层细沙,跟别的树坑没什么两样。可问题就是种的树从来没活过!单位里打药、施肥、挂吊瓶什么招都试过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别的树都长得老高了,这个坑里的的小树苗一茬茬的就干在地上。这次不知道是哪位领导的什么情况,认定了地下有古怪要挖开来看看,这一挖不要紧,挖了六七米深,什么都没有。山里地皮浅,眼瞅着挖到石头底了,没办法就停了工,这都搁了好几天了,也没填回去,害的监区长们都紧张兮兮的,紧盯着这个地方不放,好像犯人都是穿山甲,跳进去就抓不到了。
洗漱的点到了,各个监舍门依次自动打开,犯人们在走廊里排队上厕所洗漱。公用的厕所和洗漱间在走廊的尽头,走廊南边是犯人的监舍,北边是活动室、会议室之类的房间。这些监舍楼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结构老套,当时搞现代化监狱的时候单位也想把罪犯监舍改成**卫生间的,无奈经济紧张,末了给各监区门禁加装了电子控制系统了事。好处就是队长们不用再去一个个打开铁门,在监控上看着就行,又轻松又安全。
我看了会监控,秩序井然,无趣的转过头继续看窗外,外面传来各个监区睡前点名的吆喝声,院子里的雕塑们和树们还是站在那些人工的白昼之下,低头沉默。
第二章 逃?
一般来说值班的夜晚就是我的休息时间,平时工作生活紧绷绷的,干什么都是一阵风,上班的时候紧着把活干完好下班,下班的时候紧着做饭吃饭收拾好休息,收拾好了又得赶紧玩玩到点得睡觉,睡好了就得赶紧起来好上班。
我是一个很散漫的人,真心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值班的时候是我难得的休息时间,这个晚上我不用急着干什么,泡杯茶待着,安安静静的,看看监控,看看电影,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隔三差五点个名,到天亮自然有人交班,不用操什么心,过的轻松惬意。
轻松惬意,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就下半夜了,我看完一个电影,放大监控点起了人数。这个夜间点名,按说该叫起床来报数点,最起码也得让小岗进去巴拉一遍人头。但是我一般还是看监控点数,一个是不愿让他们摸清楚我点名的规律,再就是不大忍心折腾他们想让他们也睡个囫囵觉。
很快就点了一遍,少了一个。我没当回事,这么多人点错很正常,又点了一遍,还是少一个。我心里一抽,跑了?这可是个要命的事,今天我值班啊,首要责任啊,照我们系统的不讲理法,撤公职是肯定的了,搞不好还得判刑,看监狱的变坐监狱的。
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都叫起来点人数,后来想了想不急,交班的时候我点的人数没错,睡觉的时候小岗要点人数,那时候少人肯定就闹起来了,现在不到一点,跑人也就是这三个小时的事。现在把这事闹起来,对我没好处,我先把监控倒回去,仔细看看少的是谁,跑哪去了,争取能把他找回来。
我又仔细对了一遍空床和小岗的犯人,确实是少了个人,说来也巧,就是我负责的这个班。
这个犯人叫刘东西,名字很搞笑,人长得平常,但是表情很有喜感,脸上的五官好像随时都能跳出来跟你白话一样。家里世代挖矿为生,到他这一辈出息了,学会盗墓了,不知道从哪里跟个小团伙混在一起,大前年在山东临沂盗一个汉墓的时候被抓了。因为还没入行,就是个放风的,判的也少,平时表现又好,这个季度就要释放了,就这么个犯人,不要说我们干监狱的,就是完全不懂的外行人也能琢磨明白,他不可能跑啊。
就这么个不可能跑的人,却偏偏跑了。
我调回调监控,这小子十二点多的时候偷偷爬起床,穿上衣服在床底下摸出个小包,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我立马一脑门子汗,监舍的窗户都是新换的铝塑推拉窗,窗户外面安装了手指粗的铁枝。为了防止被暴力破坏,每隔二十多厘米左右还交叉加固,可谓牢不可破。这个家伙没做什么大的动作就这么爬了出去?这也太不真实了!
我看的这个摄像头斜对着窗户,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后退着挤过栏杆爬了出去,之后没有任何停顿,就流畅的朝下移动消失在窗台上了,感觉就像某种手脚有吸盘的动物顺着墙壁满足的离开自己刚刚捕食过的现场一样。
我在他爬出去的一段反复重放,看着完好无损的栏杆和他在寝室昏暗的夜间灯下模糊不清的脸,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刘东西虽说不是多么高大,也得有一米七多,一百三十多斤,这么一个成年人一点都不费劲的要钻过顶多也就是十多厘米宽二十多厘米长的空间。这他娘的不科学啊,简直就是胡扯啊。
我稳了稳神,仔细盯着监控录像,努力找出合理的解释,同时稳定自己的心神。这是跟一个年老的犯人学的。那是个**湖,一辈子坑蒙拐骗混过来的,各种江湖门槛手段门清。他说江湖里面各种把戏层出不穷,玩的无非就是“匪夷所思”四个字,用各种看似不可能的手段震慑住人的心神,自然使人言听计从。应对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把不合理当做合理,稳住心神仔细看认真听,自有破绽。
监控录像继续放下去,透过窗户我看见广场上有人跑过。我赶紧放大视频,倒回去慢慢看,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影弓着腰快速穿过广场,跑到雕像旁边,溜出了监控范围。
看到这里,我心中大定,一种恼怒的情绪却冲上头顶来。这个刘东西肯定是钻坑里去了,这个小子从开始挖那个坑就有些心神不定的,甚至还主动要求去帮忙挖坑,我还说他是盗墓瘾犯了,把他骂了一顿,现在居然还做这种把戏吓唬完我跑坑里去,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我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放松,发现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看来人就是这样,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人惶恐不安,浑不知身在何处。一旦事情出现转机,便失去了认知能力,一些刚才还觉得诡异莫名的事情便变成了小把戏,脑袋发热,妄自尊大起来。
此时的我就处在这么个状态,自我感觉去把他抓回来易如反掌,这个事也能顺利的瞒过去。我并没有按照应急预案处理,甚至都没有叫醒睡觉的陪班同事,换下皮鞋带上单警装备就开门下了楼。
我绕过监舍楼,沿着广场边缘朝雕塑那边走,半夜里温度降下来了,凉风一吹我也清楚了不少,心里不由自主的就琢磨这个事。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快释放的人了,想跑是不可能的,所以说那个坑肯定不能通向外面。难道说坑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也不可能啊,那个坑我见过,四四方方一个土坑,出于挖坑人的恶趣味,那个坑搞得跟考古发掘现场似的,坑壁上还挖出了台阶,除了简单几层颜色深浅不同的土层,和坑底下露出来的一点点石头外没有半点新鲜的东西。难道是关的太久了,怀念过去盗墓的日子脑子出了毛病?也不像啊,这家伙平时看着还挺正常的啊,虽然今晚上爬出窗户的那德行真不像个正常人。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战,回想起监控镜头里他诡异的样子心里有点害怕起来。
由不得害怕,我已经走到雕像旁边,迎面探照灯惨白的光把我的影子投到身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泥土的淡淡腥气,周围安静得怕人,只有一点点铁器的刮擦声从那个大坑里传出来。
看来刘东西是在坑里了,我放轻了脚步,慢慢靠在雕像上听着着那渗人的声音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要想不出一点动静把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弄回去可不是个容易的活,硬来恐怕会喊叫起来惊动别人,我工作可就不保了。潜过去弄晕了拖回来?搞什么又不是拍电影。看来这事情只能和平解决了,先看他在干什么,只要不是精神病,就跟他好好谈谈,我觉得平时我对这些犯人还不错,刘东西也快释放了,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把这个事情搞大了。
我悄悄绕到雕像另一边,一只手使劲扒着雕像的底座,伸着头朝坑里看。上半截有四五米的地方被探照灯照的非常明亮,台阶的影子像琴键一样排列着淹没在底层的一团黑暗中。我努力分辨着,黑暗中隐约一片深浅相间的条纹在晃来晃去,铁器的刮擦声更清晰了,毫无疑问,这就是穿着囚衣的刘东西。
第三章 进洞
他的位置在坑底的西北角,头对着坑壁蹲在那里,黑影里看不清楚,依稀看见背影在那里一晃一晃的,节奏和那声音还很吻合,貌似是在挖着什么。
我缩回头,背靠雕像坐下,心里琢磨着,看来这盗墓贼是在挖东西,什么东西让这小子这么惦记着,难道说我们监狱底下还会有什么文物不成。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挺激动,弄不好这回坏事变好事,发现文物上报怎么也能立个二等功吧。
但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文物?我们监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的,建监狱之前这个地方就出产白钨矿,不过都是当地山民自己弄点卖钱,不成规模。只有在我们监狱成立之后才开始半保密的成规模开采。方圆二三十里地没有人,就一个叫夏庄的小村子,也是不知那年那月就被废弃了,只留下个空村在山半截上,粗拙的石头房子也算是别有趣味,最近驴友横行天下,这个荒村也招来不少寻刺激的驴友。
就这么个破地方,方圆几百里历史上都没有繁荣过,能有什么好文物?难道有什么先秦遗迹在这里?不可能啊,我虽然对文物这个行当了解不是很深,但电视看多了也明白一些粗浅的道理。文物这东西,不是越老越值钱,没有好的材质和工艺顶多就是个考古价值,至于商周青铜器什么的就属于神器了,抓住就是死刑,盗墓贼求财也惜命,对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
我蹲这里想三相四,突然发现身边特别安静,心跳的声音如同打雷,刘东西挖掘的声音消失了,连初秋夜晚幽幽的虫鸣也消失了,周围的安静有如实质的侵蚀着我,让我觉得周围这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有些可怕,我怯怯的朝坑边挪了一步,伸头朝下一看,心头一紧,刘东西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怎么办?我一下子怔住了,囚衣的蓝白条子正反面都有,在黑暗中很好辨认,现在看不到他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发现我了把囚衣脱了埋伏在黑暗里想埋伏我,要么就是他已经挖好了洞钻了进去。我该怎么办?
脑子快速的思考着,突然感到周围死一般的宁静愈演愈烈,往日里半夜点数,犯人的呓语,电网的电流声统统不见了,面前的深坑像黑洞一般变得深邃而粘稠,这种不正常的安静死死地裹住我,把我朝里面拖,一步、一步…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挣开了我的臆想,掏出手电筒照向深坑,警用手电雪亮的光划开坑底的黑暗,那种宁静像受了惊吓一般轰然退去。
坑底空空如也,只有石头底和散落的几堆土。刘东西刚才蹲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洞,可能是角度的问题,这个洞看起来很小,刘东西看来已经钻了进去。
这小子好快的手脚!我摇摇头,感到这个事情越发诡异莫名,从刘东西鬼魅般的身手到刚才梦魇一般的宁静,每件事都让人感到很反常,这个盗墓贼到底在搞什么勾当?他是怎么穿过的栏杆?这地下埋着什么东西?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得下去看看。
我这人有这点好处,开始干的事情很少有半途而废的,当然有的时候这叫百折不挠,有的时候叫钻牛角尖。但我自己深以为然,用我常说的话就是开弓哪有回头箭?
我捏着手电筒沿着坑壁上挖出来的台阶往下走,一边小心的隐藏着手电筒的光。台阶是从西北角直着朝南挖出来的,朝下走的时候那个洞就在我身后。我走到坑底,脚底下感觉到了坚硬的山石底子,周围还是安静,但只是那种身在玻璃杯中的安静,而不是刚才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宁静。我收敛着呼吸微微猫下腰,洞就在我面前。
这个洞开在略微前倾的坑壁下,很巧妙的隐蔽在一堆土的旁边,幽幽的黑着,不下到坑底绝对想象不到这个洞会有这么深,肯定会误认为是一个启出石头留下的凹坑而已。
我悄悄地摸到洞口边,不是什么角度问题,这个洞口开的很小,也就有十多公分宽二十多公分长,跟那个栏杆的空几乎一样!我头一下子就炸开了,第一反应就是一个跳步紧贴到坑壁上做了个防御的姿势,这么小个口子怎么进的去人,他肯定是发现我了,趁我下来的当口偷偷爬出来猫在哪个角落里准备给我一下子。
我右手拉出腰上的甩棍,左手正握手电筒快速地在周围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心中大是疑惑,难道他钻进去了?我收了架势,远远地蹲在洞口前面,拿手电筒朝里面照,这个洞口子开得小,但是里面很大,朝前延伸了几米就向下拐了个弯。我看没什么威胁就凑过去看,手电筒的光射在洞壁上反射回来把里面照的很亮。这个洞口像是用手掏出来的,痕迹做得很自然,里面确是用铲子之类的工具打出来的一条通道,高宽各不到一米,笔直的向前四五米就到了尽头的拐弯。洞子里面可能是为了防止声音太大没有打在石底上,下面薄薄的一层土上赫然正是一个人朝前爬的痕迹。
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新手!弄不好他祖上就有这个手艺。我听说过老派盗墓的手艺人,一盏茶时间就能打好盗洞,地皮上还不留一点土星子,还有些从很小的时候就泡药水,睡大绳,捆绑倒吊地练柔术,甚至有人可以练成传说中的缩骨功,高明的能够钻进巴掌大的孔洞,没想到今天就让我见着了。
我突然感觉这个事情越来越不真实,如果说他有极高明的缩骨功,可以把身体缩的极小,但是脑袋难道也能缩?记得以前看电视科普节目说缩骨功是把身上大骨节造成习惯性的脱臼,发功时用肌肉的力量把肩膀等处关节弄脱,变成软体一样穿过狭小的空间。身体收缩我好理解,从利用空间的角度来看,人体的设计的确做得不好,但是脑袋可够紧凑啊!要是脑袋也能缩,不管缩多么小一点应该都会颅压升高。缩到这种程度?靠!你自己捏个鸡蛋试试?
难道刘东西不是人?
我摇摇头,甩去脑袋里这些不科学的想法。我认识他得有三年多了,要说这么个熟人突然就不是人了还真有点接受不了。“可能就是脑袋比别人小点平时没发现吧,”我自己安慰自己,看看表已经是一点多了,得赶紧把他弄回来把这事了了。我整整衣服装备,准备爬进去。
我自然没有刘东西那种缩骨的本事,还要把洞口挖开。洞口的土很细糯,里面似乎还混着细沙,由于离地面已经很深所以土质很干净,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由于在地底,所以被压的很瓷实,我抽出警用匕首,先把土挖松了再朝外扒。
工具得力,我挖的也很快,洞口已经扩大了大半,几乎可以钻进去人了。我最后用手电筒照照里面,开始脚向前倒仰着朝里爬。这个姿势最大限度的保证能够灵活应对里面的各种突发情况。更何况我出来的时候特意换了上一双探路者的高腰登山鞋,鞋底还防刺,拿来探路再放心不过了。
洞不深,我感觉挪动了不几下就蹬到了头,接着是向下弯曲的地方,我使劲朝下挪了挪,拿脚朝下探,下面好像挺深,没有够着底。我翻了个身,手朝下伸想把住什么好使劲,结果在洞壁上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石头,上面还栓根绳子。
我使劲捏了捏,手上的触感告诉我这是根布条做的绳子,不是很粗但是拧得很紧,湿乎乎的像沾着什么东西,在这个干燥的洞里显得很反常,是什么东西呢?周围的黑暗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第四章 这才是进洞
大家可能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你在黑暗中伸手摸索的时候,除了会动的东西,摸到两种东西最吓人,一种是软软有弹性的东西,一种就是黏糊糊湿乎乎的东西。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应该就是从人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出发,一种是另一种生命体给人带来的威胁感觉,另一种就是这种危险给人带来的伤害结果,尸体和血!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狭小的空间里,我捏着一根湿嗒嗒的布条,背上出着冷汗,心脏早就顶到了嗓子眼上,我甚至能感觉到颈椎发出涩涩的声音,脚底下也感觉到痒痒,好像马上就有个什么东西冲上来把我的脚咬下去一样。
我壮着胆子拉了一下,不是很沉,就是一根湿布条的重量,仔细听了听也没什么动静,那种蛊惑人的安静也没有再出现。我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壮胆,脚蹬着两边墙继续往下挪。蹬了没几步,突然一脚蹬空了。我大叫一声,身子猛的一坠,一下子就从拐弯处顺了下去,眼看就要掉下去,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那根布条,靠这么根小东西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我的头磕到了洞壁上,手也被勒的生疼,吊在这么根小布条上,自我感觉是凄惨无比。周围是个挺大的空间,隐隐约约有点风,周围很安静,我那声大喊也没有惊动什么,竟好像是只有我一个人一般。我把绳子在脚上挽了两圈,腾出只手来打开手电朝周围乱照。
四下里全是石头,好像是山腹中的一个裂缝,我吊在三四米高的空中,朝上还得有四米多的距离。绳子湿漉漉的不好使力,怕是爬不上去了。我顺着裂缝的走势照过去,这种警用手电筒主要是在城市使用,流明不是很大,在这种黑暗中才照出二百多米就被淹没了,目力所及的山石上无数细小晶体反射着手电筒的光,光影交错里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没想到我们监狱下面不远就是这样一处地方,真是别有洞天。我不禁在心中赞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但是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事情渐渐变得复杂,这条裂缝通往哪里?里面有什么?刘东西去了那个方向甚至是他到底有没有下来?现在这个情况,我是继续追还是原路返回?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搞清楚现在的处境。首先是我吊在一根来历不明的绳子上,其次是我的目标刘东西不知去向,最后,这个环境我根本就是完全陌生的。不知道着绳子还能撑多久,我咬着手电打量手中的绳子。这很明显就是用囚衣的布条拧出来的绳子,散发着一股犯人味和尿马蚤味。
尿马蚤味!妈的我差点撒手掉下去,感情这绳子湿哒哒的是因为刘东西在上面尿了尿,应该是为了增加绳子的强度,亏得我刚才吓成那样,这个狗东西的膀胱真够发达的。
虽然难闻,但是总算还不用担心绳子断掉。于是我就这样吊在一根马蚤臭难闻的绳子上继续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能回去,刘东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管的犯人,这么不明不白消失了,我心里过不去。面对这么多未知的事情,我咬死一条,决定下去探个究竟。
脚下离地三四米高,和朝上爬差不多,但绳子又湿又滑不适合攀爬,脚下的绳子却还有一米多,下去远比爬上去容易。我觉得这才是我做出这种决定的真正原因。原本认为简简单单溜达一趟就能完成的事情,变得这么复杂,反复的变故和精神冲击促使我朝更容易的方向做出选择。
我最后照了下四周,慢慢向下滑,我有一米八多,滑到最后脚离地也就还有不到两米,松开手自由下落,很轻松的就站住了。
站在实地上的感觉比吊在空中的感觉好上无数倍,我跺了跺脚,地面很结实,不是矿区常见的那种略带红褐色的岩石,而是深黑色的花岗岩。我快速的整理身上的东西,把裤腿扎进登山鞋,一边考虑该朝哪个方向走。
我掏出警务通,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信号了。我把上面带的电子指南针和我手电筒上的指南针对照了一下,周围环境并没有影响到机械指南针。整个山体裂缝是东西走向的,看走势由东向西略向下倾斜。看起来应该是自然形成的,两边都比较整齐,没什么遮挡,看过去一目了然。
刘东西去了哪个方向呢?我来回的照着地面和山壁想找出点痕迹。无奈周围都是坚硬的石头,很难留下什么痕迹,我在周围来回溜了好几圈,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我靠在山壁上,一股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抬头看看头顶有三层楼高的顶子和光滑的山壁,现在想回去已经是不能够了。
这时,手电筒扫过的的地方一点不一样的反光跳过,马上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照着那个地方走过去,赫然是一个反射着五彩光芒的小洞,看茬口很新鲜,应该是个晶洞给捅了个口子,这种小晶洞很常见,市场上量很大,也值不了几个钱。从这里朝前走隔不了几步就有点变化,要么是一点白线,要么是碰掉了的一点小晶体,一路向西去了。我心中就有了计较,看来这小子是拄着挖洞的工具走的,他左脚有几个指头肌肉萎缩了,平时走路就不是很稳当,手上有东西的时候总是要拄一下。
欢欣鼓舞啊,感觉第一次让我占了些上风。我振奋起精神,沿着痕迹跟了过去。
裂缝斜斜向下,角度有些微妙,让你有种想跑又不敢跑的感觉。那种前倾的角度似乎刚好能够抵消掉一部分脚下的力气,走起来格外费劲。我努力保持脚步的节奏,四处打量,这个裂缝不是很宽,大约有五六米左右的宽度,一路保持都比较均匀。开始的兴奋过去,心中渐渐有一种恐惧涌起。
大家应该都有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