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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做步兵就要做最好的步兵。你现在做得很好,可以说是超出想象的好,可你还能做得更好。

    许三多沉默着。

    你在这个空空荡荡的连队苦苦守候着什么?不就是这个信念吗?

    许三多终于点了点头。

    想为自己的理想打一仗?那就参赛,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看一个像像样样的许三多!

    我想……我会的。许三多看着袁朗。

    袁朗点了点头。

    伍六一也在连队里跟连长和指导员谈参加比赛的事。

    他们已经谈了很久了,已经谈到无话可谈了。

    连长说,一连的池子小了?容不下你这条大鱼?伍六一摇着头,他说不是的。连长说很快就给你提干了,你就非得去老a?伍六一说报告连长,不是去,是去参赛。

    为什么?

    因为他们更狠,因为他们更苦,因为他们好斗,当兵就得好斗。

    连长和指导员显得有些无奈了。

    好像所有的士兵都在谈论老a的事。

    甘小宁和马小帅两人窝在车里,也在谈。

    甘小宁说什么是老a?那就是兵王!真练也真打,玩最好的枪,穿最酷的衣服!从直升机上跳下去,从潜水艇里钻出来!《兰博》你看过吧?马小帅却摇着头,说没看过。甘小宁不觉一愣,他说你真是太年青了。反正我跟你说,不当兵这辈子白过了,在咱们这,当兵不当老a,这兵当得不够劲,懂吧?

    马小帅可劲地点着头。

    草原上的三连五班,成才捆紧了自己的背包,然后愣愣地看着身边的这间宿舍。然后,他叼上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把烟盒揉了,准确地扔进屋子另一边的纸篓里。纸篓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同样的烟盒了。

    薛林从外进来,说班长收拾好了?

    成才点点头:这几天这班就靠你盯了。

    薛林说班长放心,五班出不了事。

    那我就走了。……抽屉里给兄弟们留了点意思,你回头分了。

    薛林似乎对他留的东西不太热情,只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还边,还是一辆拖拉机。

    成才爬上车,放下包,对着草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得无尽的感慨。

    士兵们在车下站着,说着班长再见!班长好走。

    成才也摆摆手,说几声再见,车就走了。

    这是一场例行公事的送别。

    车走远后,五班的士兵便谈论了起来,这个说:班长能选上吗?那是老a呀!另一个说我看悬。有的就说:听说他原来是老七连的尖子呢。

    薛林突然想起了成才临走时的吩咐,从抽屉里把成才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条红河香烟。薛林说:他不会回来了。他抽一块的建设,给咱们留四块五的红河,一块猫了小半年,这就算是个情份。薛林说着把烟发给了大家,一人一包。

    这里周围没有标杆,没有标语,只有几辆覆盖着伪装网的军车和几个帐篷。不远处有一个兵,那就是老a的哨兵了。

    铁路开着车,带着团长驶过。

    来自各个方向的军车也一辆一辆驶来。

    车上,是一个个参赛的士兵。

    只有风声,天地显得很寂静。

    这是一个朦胧的早上 。

    未尽的月色下,集合的士兵们,谁都看不清谁。

    铁路和团长从队列前走过,一个步兵团军官下意识的口令:立正!敬礼!

    铁路摆摆手:不用立正,今天不看队形,只看你们的临场表现。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尽量节省体力,因为你们往下要迎接的是直线距离一百公里的行程。比赛规则一直保密,我现在公布,没有所谓的比赛,你们也都在无数的比赛中证明过自己,我也不需要那些数据。听着,每人要求负重三十公斤,食品是一盒午餐肉,除了指南针外不许带任何导航仪器,然后你们去穿越这一百公里,途中要求深入敌阵地,完成地形测绘,那是你们到达目的地后必须交上的一份作业。

    士兵们年青而严肃,那就是许三多,伍六一,成才,甘小宁,马小帅。铁路很有兴致地看着每一个人:时间上很宽松,三天三夜,截至十七日清晨七时,而且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武器。袁朗!

    袁朗站到队列前,敬礼:我是a大队第三分队分队长袁朗,是你们假想敌方的阵地指挥官。当你们完成任务,我会在目的地等着你们,事先声明,我开着车,我的车上有三个空位,我只带走前三个到达的士兵。现在请记下目的地参照物。

    所有人纷纷掏出纸笔。

    袁朗笑了:用不着记,我不会告诉你们经纬度。现在听着,东南方向,小山包旁边有个海泡子,翻过山有一片槲树林,我在槲树林边等你们。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袁朗无动于衷:卡车会把你带往警戒区,请记住,到了那里你们就等于进入了战场,现在你们可以上二号车挑选自己熟悉的武器。

    士兵们是最没有异议的人,悄然散开向那辆车走去。

    队长,我先去警戒区布置。袁朗向铁路汇报完就先离开了。

    一旁的团长盯着人散开,肚里那股火终于再也压不住了,他说一天一夜,一百公里,没有参照物,一个午餐肉罐头,再加上一个师属侦察营跟你们配合,你干嘛不先把他们绑起来机枪扫射,然后把没打死的带走算完?

    铁路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心痛了?

    一百公里内有多少座山包,多少座槲树林,多少个海泡子?你的兵是这么练出来的?

    铁路不置可否地笑笑:我高估了你的士兵吗?

    没有!团长从不服软。

    那你为什么要低估他们呢?

    团长哑然,恨恨地瞧着铁路走开。

    一盒盒午餐肉扣到列队经过的士兵手上,跟着还有一枝信号枪扣在另一只手上。军官重复而淡漠地说:撑不住就打信号弹,记住,那等于弃权。

    伍六一很有点不屑地接了过来。

    一个个沉重的野战背包背到了士兵们的肩上。

    他们校对好指南针后,许三多背后忽然有人在捅他,回头一看,是马小帅的笑脸。许三多有些惊喜,说你也来啦?马小帅告诉他,还有甘小宁,还有伍六一。甘小宁从队伍里闪了出来,说:七连的来了好多,到哪都是尖子,没办法。伍六一却不想多嘴,他说别闹了,节省体力。

    惟独没有人发现,来的还有他们的战友成才。

    成才第一个赶到了车边,拿起那杆早就盯上的狙击步枪。

    发枪的兵忍不住提醒他:很沉的。

    成才没理,亲昵地将脸颊在枪面上贴了一贴。

    许三多是在上车的时候发现成才的。他回身伸手拉他们上车。太阳这时正在冒头,许三多一眼就看到自己手上拉的就是成才。他不由惊叫起来。

    但成才没有吱声,他上了车,回身和许三多一起,将战友一个个拉上了车。

    这时,成才才说话了,他说我回来了。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我真高兴!许三多欢欣地说。

    成才说我看见你修的路了,你能从那里走出来,我也能。

    许三多使劲地点着头。

    一个老a上前将车帘拉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敲了敲车帮,命令出发!

    车摇摇晃晃地行进着。士兵们大都在摆弄着手里的枪。

    许三多拿的只是一枝平平无奇的自动步枪。

    终于听到了军官在驾驶室命令:即将进入警戒区域,做好战斗准备。被击中激光信标者即为阵亡,立刻退出比赛……

    士兵们纷纷地拉栓上弹。

    但谁也看不见外面的事物,脸上显得有些茫然。

    已经进入了警戒区域。军官发话了:准备……随着军官的最后一个字,车停了下来。接着,军官开始给他们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士兵们紧张地互相望着,什么演习也没有过这样压人的气氛。

    许三多拍了拍马小帅的头盔,马小帅笑了笑。伍六一示意大家让一让,他端着机枪站到最前方。

    ……五、四、三、二、一!开始!

    车帘哗地一下拉开,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当头的几个人顿时被晃花了眼睛。

    外面是空阔的草原和小山丘。

    第十三章:致命的选拔

    作者:兰晓龙

    选拔,这词不用查字典,士兵有自己的解释。

    选出拔尖的。

    什么是拔尖的?

    最适合现有需要的。

    这就有些偏差了,你用了很大力气照一个方向发展,却未必能合适所谓的现有需要。袁朗后来说这不能算以偏概全,老a设计的选拔方式,最看重的是综合素质。综合素质:不分时代国籍的军人都必须正视的重要品质。

    我知道什么叫综合素质,不光是体能和技能,智能和反应,还有你的心,你整个的人。

    所以我觉得不公平,那时候我正像所有参入者一样,对这场选拔有着莫大的意见我觉得被淘汰掉的很多人比我优秀,比如说吧,决不扔下你的战友,这不光是钢七连也是所有兄弟连队最重要的一条训诫,这该不该记入综合素质?

    当然当然。袁朗说。

    我亲眼看见很多人为了掩护自己的战友而被淘汰。谁谁谁,还有谁谁谁。

    袁朗回答时想都没想,他说军人从来就不是要求公平的职业,你放弃了很多人要求的公平才能做到是个军人,用以维护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公平。

    他说的我听不懂,他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在一个世界考虑问题的。连我都明白他是个很优秀的军官,优秀到我的老连长在他跟前都只能算是个大孩子。

    惟一让我安慰的是,他记下了我说的那些人名,很郑重地记下,还说希望以后能再有这样的选拔。

    可老a再也没有来我的老部队进行过选拔。

    他难道不明白这种机会对一个士兵来说有多不容易吗?

    可看起来他明白,后来他说他记下那些名字并不是为了哄我,他给自己记的,记下一种尊敬。

    遗憾的尊敬。

    ★二级士官许三多

    伍六一第一个跳下车,就地打了个滚,就着车体掩护打开了枪架。老七连的人自然而然地跟在他后边跳下,已经构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火力圈。成才在瞄准镜里搜索着四面的山丘。风从草原上吹过,四周静得出奇。

    几个人狐疑地互相看了看。一个个士兵从几辆卡车上跳下,当跳到一半时,忽然一声尖利怪异的枪声,一名士兵还没落到地上就冒烟了。

    枪声顿时炸开了,来自四面八方,低沉而震撼,把士兵们还击的枪声都压了下去。车边立足未稳的几个士兵纷纷冒烟,就地躺倒。

    成才紧张地报着:三点方向……五点方向、八点方向……六点方向也有!

    甘小宁有些慌张:全是重火器,咱们根本干不过!

    那边!许三多指了一个方向。

    几个人向几十米外的一条干沟冲去,对方的射手显然训练有素,跑到半截,一阵扫射,落后的马小帅被堵得往另一边跑开了。许三多和几个别的兵重重地摔进干沟里,许三多身边的一个兵,还没跳进沟里,当头就被打得冒烟了,气得摔了头盔大骂:这哪个部队配合的?一个师的兄弟也打这么狠?

    成才在瞄准镜里观察着,那些远在步枪射程之外的袭击者终于出现,都是一些驾设在高机动越野车上的重机枪、高平两用机枪,看起来简直是几座移动的武器库。成才低声说着:师部侦察营!全是高机动车!重火器!

    伍六一皱紧眉头:高机动车?这地形?还不走非让人追出蛋黄来不行?!

    几个人再没了抗衡的勇气,连滚带爬地逃开了,只留下一个冒了烟的兵,不情不愿地在那里装死。

    草原上那几辆卡车顾自驶开,露出车后几个失去掩护的士兵,在实力悬殊的对射中,他们一个个倒下。一名老a从车上跳下,扑在地上,击倒了最后一个士兵。周围渐渐地寂静下来。这场包围战的指挥者驶车过来,阴着脸子驾驶着越野车,他是高城。四面都是冒着烟躺在地上的人体,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真正的战场。挂在车上的野战步话机响着,他摘下来:

    指挥部,我是哨卫一号……对,遭遇仗已经结束,淘汰二十六人,接近半数。剩余者向七点方向、三点方向逃窜,我会组织追踪。完毕。

    那几辆卡车正好还没有开走,可以将刚下车就被淘汰的那些兵带走,远远的有几个人不甘心这样就被拉走,争吵间推擞起来:

    王八蛋!有你们这么打的吗?没下车就开打!你们等于是拉进了包围圈再打!

    侦察营士兵也嚷嚷着:本来就是考生存能力!你没活下来怨你自己!

    高城走到中间,说:好好地请人家上车!你们动什么手?

    那几名士兵终于泄了气,默默地爬到车上。

    高城发动了自己的车,往另一个方向驰去。

    许三多几个在干河沟里狂奔,上午的阳光已经很毒,加上身上的重负,已经汗流浃背。

    忽然,许三多站住了。

    甘小宁这时也发觉了:马小帅呢?!

    成才说:好像被截住了。

    早怎么不说?

    说了就救得出来吗!

    沮丧加上疲劳和焦急,两人互相瞪着。

    伍六一喝道:行了,要吵被抓回指挥部再吵。

    几个人随后安静了下来。

    许三多看看自己这一行人,一共七人,成才、伍六一、甘小宁、自己和三名不认识的士兵:七个人,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丢掉一个人。

    草原上是没有路可言的,只有一尺多高的野草,高城似乎想在颠簸中一泄心绪。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一个转向,急刹车,车子差点翻进了草地里。高城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向刚才的草丛走去。

    那片草丛实际上是一个用草叶伪装得极为良好的士兵,高城的车险些压着他。

    有你这么藏的吗?看见车压过来都不吱一声!

    这个极为硬气,眼看车轮及身仍纹丝不动的士兵从草丛中站起来。竟是马小帅。

    连长,您说过,伪装潜伏第一要点,没被敌方发现时绝对不能暴露!

    我是装甲侦察营副营长!

    老七连的兵都叫您连长!

    高城愣一下,打量着那张被迷彩覆得看不出来的脸:你是老七连的兵?

    报告连长,我是马小帅,我是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也是最后一名士兵。

    高城立刻想了起来:我记得你。为了你这个五千我们举行过一次仪式。

    是的,连长!

    高城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说:听我的命令,继续隐蔽。

    马小帅下意识地又伏在了草丛中。高城若无其事地向自己的车走去。刚走到车边,马小帅在后边突然叫道:连长?……连长!高城说你嚷什么?马小帅说您干什么不把我带走?高城不理他,烦躁地挥挥手,说去去去!可马小帅已经站了起来,他说您已经发现我了!高城还是不理他,他说那是碰巧,瞎猫撞上死耗子,懂吗?马小帅说:你这是违反条令的!连长!

    高城说:老七连的兵生存不易,我不想因为碰巧卡掉你这次机会。说完上车去了。马小帅在后边又喊了一声连长,但高城已经发动了汽车,往前开走了。

    连长?!……你配不配做钢七连的兵?!

    马小帅说着摘下自己的头盔,在激光信标上弄了几下,一股烟从上边冒了出来。

    高城猛然把车刹住了。

    马小帅将钢盔戴回了自己的头上,笔挺地站着。

    高城只好把车倒了回来。马小帅终于忍不住哭了,终究是太年青。

    高城在他肩上拍了拍,说跟我回去吧,以后还做我的兵。

    袁朗正在基地里量地图上标出的距离,然后看了看身边的两名老a,命令道:你们就去这个位置设点打伏,这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那两名老a临走时,袁朗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注意淘汰兵的情绪,不要刺激他们。

    老a说您放心队长,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两个兵说着转身离开,这时张干事和李梦走了进来。

    您是这次比赛的负责人吧?张干事问道。

    袁朗扫了一眼张干事,笑了,他说没有负责人也没有比赛,我是战地指挥官。您有什么事?张干事说,我是军内记者张干事,这是我的助手小李,我们想请您谈一下关于这次比赛。袁朗说有什么好谈的?选手五十九人,不到两小时,淘汰了二十七,不,刚才又有三个,三十个了。这不是什么体育运动,就是个优胜劣汰。

    张干事还想要更多的东西,他说怕什么的?意义啊,观念啊,现代化啊,什么的。

    袁朗笑了:谈什么?我估计参赛的兵得把我骂个臭死!因为这跟他们以前那些光明正大的比赛根本是两码子事。可我们是老a,最考验单兵素质的事情是什么?脱离大部队,往敌后一扔,渗透作战,一个人如同一群人。这时候说什么一个够本,两个赚翻是根本不行的,保全自己的生命成了第一位的。生存,然后将任务完成。我们这次选拔也只要活下来并且完成了任务的人。你知道世界级的军队生存竞赛叫什么名字吗?

    张干事摇头说:不知道。

    袁朗说名字被叫花了,什么死亡角逐,什么军人的奥林匹克,可它真正的名字翻译过来就叫生存,并且突击。

    张干事和李梦的脸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神情。

    生存,或者说渗透生存,当然是活下来的意思;突击,只能是战斗的意思。为生存而战斗,为战斗而生存,发挥由心到肉体的全部潜力,现代步兵作战的全部意义,说真的,也是军人的全部意义。

    外边忽然传睐一阵依稀的骂声,袁朗笑着站了起来。

    我得去看看俘虏兵,他们又在骂我了。

    说完朝外边的俘虏兵走去。

    草原深处,一辆高机动车在追赶着跑开的两个小人影。那是两个士兵,可他们是分开跑的,机车在最接近其中一个的时候,忽然放弃了他们,而转向另外的一个追去了。车轮辗过一堆刚刚冒头的火堆,一只刚宰的野兔扔在旁边。一个兵正要翻过山丘时,被打冒烟了。一个兵被车子给活活圈了回来。

    车上的兵坏笑着说:还烧烤?十几里地外就看见冒烟啦。

    那兵恨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三多几个躲藏在一个山丘的后边。

    他把手上刚刚挖起的几根寒碜的草根,递给同行的士兵。

    他告诉他们:这是七星草,有土腥味可还甜;这是野蕨菜,也可以吃。

    甘小宁跟着也挖,说这帮死老a!他一脚把地上的空罐头盒踢开。

    伍六一却对他喊道:埋起来。暴露目标。

    甘小宁只好又狠狠地掘地把那罐头盒埋了,嘴里说,我就权当在埋设计这个恶作剧的混蛋吧。本来寻思不就是个野外生存吗?弄点野菜,一盒午餐肉,我贡献个钢盔,一生火,美美的一锅猪肉翡翠汤,还有烤野兔、煮沙鸡、烤蚂蚱……

    有一个士兵抗议了,他说你再说我就要起义了。

    许三多忙递过一根草根,说不能生火。

    成才同意许三多的说法:你忍一下。这地形,咱们生个火就跟明火执仗没区别,刚才那两个不就这么给提溜了吗?

    一下……一下就是两天。饿两天我不怕,可这是怎么个两天呀?背六十斤,连奔带藏,被人追赶,给的那点吃够一小时使吗?甘小宁看看手上的草根:人每天需要多少卡路里?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咽下去了。

    伍六一望着远方,那里是他们未来的战场:你越这么说,我越要进老a,你越骂我也越要进老a。

    甘小宁跟着也饶起了舌头,他说:我越说我也越要进老a,我越骂我更要进老a!

    成才这时凑过来,说许三多,你别挖了,挖的那点草根还不够费那劲呢。

    可许三多没有停手,他说我给你们挖。

    你的午餐肉呢?我们刚才吃了,你没吃。成才说。

    许三多犹豫一下,说我吃了。

    成才有些不屑,伍六一也看了他一眼。成才想了想说:光说一个忍字,许三多你已经把我毙得服服帖帖了。

    突然传来车的声音,几个马上伏在地上。

    成才从瞄准镜里看着那辆车上神气活现的几个士兵,他说到饭点了,他们肯定回营吃饭去了。一听到吃,甘小宁就又联想起来了,他说有一个古老的故事,我军打进敌人的大营,酒醇肉香,架子上的烤羊腿还在冒着热气……

    伍六一懒得理他,说你以为你是铁甲威龙啊?一个营的人,外加阴森森的一队老a。

    许三多忽然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趁现在赶紧走。

    甘小宁说怎么走,拿什么走?你的腿还没软啊?兵哪,那是得有粮的!

    许三多说:那也得走。

    伍六一拄着枪站了起来,他说:他说得对。

    成才也跟着说道:就这点空档,我们能赶在别人前边一大截了。要知道,只要三个,我们是有很多竞争对手的。

    说得几个人都敏感地看了过来。

    伍六一哼了一声:只要三个,可我们是六个人。

    成才问:谁能顶到最后呢?

    大家看了看指南针,辩别了一下方位,然后就走开了。

    前面的草原,漫无边际。

    夜色渐渐地降了下来。

    基地办公室里,张干事正伏在案边搜肠刮肚,他说:你说我这么开篇好不好?某月某日,塞上秋来,风与战旗飘扬,歌声与口号同响,我军某部本着现代化作战的新观念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战争……

    旁边的李梦琢磨细节:号字改成令字更好,这样更显出铁血男儿的风骨。

    张干事说对对。不是我说你,小李子,你有才。他接着又念着道:我战士龙腾虎跃,力克难关,再创高峰。如何?李梦说很好。

    只有一个感觉着不好,那是刚刚进来的高城,他正在查看案上的地图。高城听得实在气不过来,在“淘汰人数”上,已经又加了个4了。

    他说两位是记者吧,怎么还废寝忘食地不去吃饭?,

    他看着他们时愣了,他们看着他时,也愣了。

    是你们呀?高城有些吃惊。

    张干事连连点头:您好您好。

    再创高峰是吗?李梦还说着他们稿子。张干事说对对,您有什么意见?高城说没什么。没吃没喝,连目标也没个着落,我很想把您二位请到荒原里去创两天高峰,也省得二位在这里挖空心思闭门造车。当然,我得有这个权力。高城说完,把脸一绷,出去了。

    李梦好久才反应过来,说:您别跟他计较。

    那是,那是……咱们说到哪了?

    哦,吃饭。

    从野战炊事车上,刚煮好的热米饭和菜肴端了下来。士兵们在草地上铺上防水布,准备他们的晚餐。袁朗和几名老a从外面驶车回来,一个被抓获的士兵,灰头土脸地跟在他身后,没用人招呼就去了俘虏那边。

    高副营长,我逮了五个。您几个?

    我不跟您比这个。四个。

    还剩二十个。

    我想问您一句话,如果所有的兵都被淘汰了,您是不是打算空手回去?

    袁朗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也许这可以证明您那老a有很高的军人素质。高城看看那群垂头丧气的俘虏说:可您知道吗,这对他们太残酷了?

    袁朗说:我本来能进陆航的,可我干最苦的步兵,并且进了最苦的a大队,因为我坚信,我国有世界上最好的步兵。

    因此对他们这么狠?

    因为我希望他们更好。我进入a大队就是因为武装泅渡了三十公里,然后因为风暴耽搁,在几十米的礁盘上呆了整整四天。袁朗好像在讲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些天我把自己绑在礁石上,有一群鲨鱼陪了我整整四天。

    高城显然没有听说过,他一下怔住了。

    太阳升起来了,草原上多了一抹艳丽。

    一只肥硕而蠢笨的绵羊,嚼着草走过。伍六一悄悄地接近了过去,然后猛地一扑,那绵羊却惊慌地跑开了。伍六一追逐着一只往另一个方向跑开的沙鼠,他一块土坷垃飞了出去,终于把那家伙砸得五迷三倒。

    经过一夜的奔跑,几个筋疲力尽的人睡在一块洼下的草地里,甘小宁睡梦中犹在舔着嘴唇。伍六一过来,静静地在他们身边坐下。成才是睡得最为警醒的,他睁开眼看着伍六一的背影,他看见伍六一的咬肌在嚼动着,不由问道:你在吃什么?

    伍六一说早饭。

    早饭?甘小宁的眼睛忽然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

    伍六一说你们也可以吃呀。

    甘小宁的神志顿时就清醒了,睁眼一看,却跳了起来。

    我的天哪!这个家伙在吃老鼠!

    伍六一脚边放着几只沙鼠,虽然已经洗剥干净,但鼠就是鼠,永远让人看了不舒服。

    伍六一说,这不是老鼠,是沙鼠,也叫草原鼠。

    几个人全吓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伍六一在那儿嚼着,强忍着一股要吐的感觉。

    甘小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说你是猫呀?我是说,这好吃吗?

    绝不好吃,伍六一的脸都扭曲了,能好吃吗?但伍六一还在嚼,他说不好吃,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吃。你们很走运了,睡醒来就有得吃,我是一边嚼一边想起它们活着时候的样子。终于,伍六一皱了皱眉,说: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一只我就要吐了。这些全是你们的。

    许三多忍着头皮的发麻,用刺刀挑了一下,不敢动。

    伍六一却又割了一块,扔进了嘴里。

    甘小宁还在拼命地摇着头,说犯得吃这个吗?

    伍六一眯起眼睛,望着一点一点升高的太阳,他说我不知道犯不犯得上,我就知道再不吃今天就没人撑得下去了。

    成才几乎和甘小宁一样的表情:你就那么想赢?

    伍六一看看他:不想赢你来干什么?这不是演习,这是淘汰。你们不吃,你们体力跟不上,你们会被淘汰,可我会赢。

    许三多终于壮着胆子,割下了一条肉,打量着。

    伍六一鼓励地看着他。

    许三多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较量。

    还要我说,为了爸爸吃一口?伍六一揶揄地笑了笑。

    许三多终于把肉扔进了嘴里,闭着眼,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你得嚼,让嘴里习惯了这种味道。伍六一说。

    这一口我就开始嚼。许三多又放了一块进嘴里。他说下次打沙鼠我去,免得你想起来恶心。看见许三多吃了下去,成才几个也拿起了刀,动手吃了起来。只有甘小宁还在犹豫着。

    他说:我还是不吃。

    一个士兵刚把第一口肉放进嘴里,就忍耐不住捂着嘴,跑开到一边呕吐去了。

    伍六一却用力嚼着,他说你们撑不到底了。我们能。

    几辆高机动车在草原上风驰电掣。

    高城的装甲侦察营又开始他们的工作了。

    许三多几人,以几乎不亚于车辆的速度,冲过了一片毫无屏障的平地,扑进一条水沟旁。一辆车从他们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开了过去,几人死死地把身子压低。许三多就伏在甘小宁身边,甘小宁流着虚汗,看着草叶上的一只蚂蚱发愣,他说如果你生下来就是油炸的该多好?自备椒盐,蹦到我的嘴里来。

    许三多低声地警戒说:小心,别闹。

    甘小宁叹气说:我饿呀!我眼前乱冒金星。

    许三多犹豫了一下,说你等一下,我这里有吃的。

    这一句话让周围几个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甘小宁很得意的笑了:我的好班长,我就知道你那午餐肉没吃。

    伍六一说对,你吃了他那份,吃了他的机会。

    甘小宁说谁吃他的?一份午餐肉管什么用?我饭量大,那回跟白铁军打赌,大肉包子我消灭九个。唉,老白光荣退伍,现在准在吃香喝辣的了

    伍六一有点气了,他说你再叨叨我给你吃土了!

    甘小宁说咱们图什么呢?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还在这里挨饿,魂萦梦绕地热爱一个饽。

    伍六一烦了,他说你觉得不值你就走!

    大家多少有点感慨,也有点悲哀,一动不动地在土窝里趴着。

    好不容易遇着了一条小沟。几个人在水沟边趴下,不分清浊地就是一阵狂喝。只有甘小宁不喝。伍六一往水壶里灌的时候,许三多推了一下甘小宁。甘小宁却不过来。

    他说我不要,真的不要。

    你吃不下去那东西,没什么丢脸,我也吃不下。

    我吃你省下来的肉?我还不如吃我自己的肉呢!

    甘小宁话没说完忽然一个闪身,把许三多猛地推开了。

    枪声随后传来。

    那是袁朗撒下的两个暗哨。许三多侥幸躲过了一枪。伍六一就地翻身,机枪扫得暴雨一般。成才的狙击枪也紧张地搜索着,打得对方不敢露头。

    撤退!撤退!许三多招呼着。

    谁都知道跟着来的就是装甲侦察营的高机动火力,那是根本没有逃离机会的,甘小宁抱着枪在后面掩护,一帮人冲上河沟,往洼地里逃跑而去。刚开过去的那辆机动车,已经闻声而来。甘小宁站在车道上,一枪把机枪手打冒了烟。许三多看见甘小宁毫不隐蔽地与那台高机动车对射,最后被斜刺里冲出来的老a瞄准上了。

    甘小宁!跑啊!跑啊!许三多喊道。

    但老a已经扣动了扳机,准确地击中了甘小宁头盔上的激光标。

    伍六一踹了许三多一脚,几个人狂奔逃开。

    冒着白烟的甘小宁,原地站着,像一座烽火台。

    他笑得有点无奈,有点苦涩,又有点无赖。

    他朝那些朝他走来的老a问道:有吃的吗?

    不知又跑过了多少的沟沟坎坎,许三多们终于得以在岩石的缝隙中藏身了。大家都流着汗,喘着气,却又时刻地枪瞄准着来路的老a。

    甘小宁丢啦!许三多对伍六一说。

    伍六一有些恼火,他说我知道!

    许三多说:被淘汰啦!

    伍六一说:别说他啦!

    许三多感到心痛, 他说为什么?他可以跑掉的!

    伍六一说:他是存心的!

    许三多说:我不懂!

    一旁的成才语气却很冷静,他说他饿不起!他不想挨饿啦!他放弃啦!他根本就不知道人是凭啥活的!许三多却瞪了他一眼,他说我不信!小宁不是这种人!

    几个人都有点气急败坏了,都没命地嚷嚷着。来路上终于看不到有人,伍六一放下了自己的机枪,喘了口气说:许三多,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许三多说我知道,可我就是不信!

    你知道什么?成才还是刚才的冷静和不屑。

    许三多又看了他一眼,合上了枪栓,他说反正不像你说的那样。

    几个人从岩石后爬了起来,喘息着走向既定的方向。

    成才还在追问着:许三多,你们到底知道什么了?

    伍六一扫了一眼成才:你要我告诉你吗?他是饿不起了,他吃不下耗子,他意志薄弱,没错,可他也知道自己顶不住了,他不想拖咱们的后腿,这也没错。

    许三多沮丧之极:他不想吃那罐午餐肉,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吃,他怕自己吃掉我那份机会……其实我吃什么都行的呀!他怎么这么傻呢?

    成才不置可否,他说,他没这么好,我告诉你。

    他没那么糟!我也告诉你!许三多转身就走。

    伍六一望着成才,轻轻地说:他是你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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