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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出城必定成群结队活动。”

    “你打算……”

    “先找地方躲一躲,晚膳后送你回城。其实,可以绕远些,绕走大驯象门、大安德小安德,由江东门送你入城,那一带我熟悉,大白天我也可以进出自如。”

    “说不定他们也在绕走的路上埋伏呢,而且大太阳下赶路受不了。好哇!找地方躲一躲。”晓云无意赶回城,能和李季玉在一起相处,她求之不得。

    为何盼望和李季玉在一起相处,原因她心中明白。

    密探们在城郊,白天活动神气得很,天没黑就匆匆返城,以免被仇家毁尸灭迹。甚至各京卫的一些没有差事的所谓余丁,也抓住机会就痛宰他们出口怨气,密探无缘无故失踪的事故,平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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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这一带冈陵起伏,阡陌纵横田野一片金黄,小溪流有如蛛网,那是秦淮河交织成的灌溉区。

    所有的小溪皆幽静隐蔽,修竹茂林夹溪,水流舒缓游鱼悠然嬉游,鸟语花香风景绮丽。一般溪流宽度约三四丈,可以用小艇与竹筏作交通工具,在溪中缓缓划行,头上枝叶低垂遮住烈日,顿觉心旷神怡,都城的喧闹忙碌生活,相距已十分遥远了。

    两人向农舍租了一艘小艇,由李季玉控制双桨,前面由晓云掌篙,小艇平静地半漂半划向上游缓缓移动。

    篙仅搁在一旁备用,晓云坐在船头,不时伸手入水作象徵性的划水,脸上快乐的神情表示心中的愉快,浑然忘却这半天的刀光剑影。

    “季玉哥,晚上我们不要回去,在这里划船作竟夜游。”晓云兴奋地用手浇水,溅起一阵阵水花:“这里好幽静,俗念尽消……”

    “呵呵!你敢驾舟夜游?”李季玉大笑:“天一黑,你甚么都看不见了,鬼打死人。枭啼取代了鸟语。风一吹,竹丛支嘎嘎像鬼号。满溪飞舞着萤火,与鬼火差不多。一条鱼突然跃出水面,也会把你跳一跳。你不是来散心,而是来受罪。我很俗,是吗?”

    “你是用另一种眼光,看这个世界。”晓云瞥了他腰间的匕首一眼,目光转扫过那根弯头手杖:“当然你说得有道理。记得在十一二岁之前,天一黑,谁也不敢到花园去玩耍,夜间的花园的确吓人一无是处。”

    “哈哈!怕鬼,我知道。”他眼中其实没有笑意,笑声是乾笑:“京都的豪门园林大宅,先后不知换了多少主人。俗语说:富贵不出三代。每一次换主人,除了是被不肖子孙败家出售易主之外,十之七八在换主人时,全家很可能被杀灭绝,鬼故事便不胫而走。新主人多豢养奴仆壮胆,想藉人气驱除鬼灵。”

    “胡说!”

    “是吗?城南第一富豪沈富沈万三,拥有京都半个城。聚宝门北起中山王府,南抵城外十二厢,所有的街巷都是他的。连你家的济阳侯府,从前也是沈家的产业。你说,沈万三何在?”

    “沈家在平江……”

    “我知道,沈家的子孙仍在,苏州故里仍留有一小部份产业。沈万三的老弟沈贵,仍是苏州的仕绅。但快了,那一天早晚会来的。”

    “你说快了是甚么意思?”

    “沈万三的儿子沈文度,早几年就拜在绝世人屠门下,有志一同狼狈为j,向绝世人屠提供豪门巨室名单,由绝世人屠策划屠门绝户计,抄没的子女金帛,二一添作五平分。绝世人屠得意不会太久的,他已站在权势颠峰十二年,依然凶残恶毒贪得无厌,还能站得了多久?沈文度能脱身在祸患之外?”

    “这个人已经来到京都。”

    “我知道,他在等绝世人屠随皇驾返京。他带来了许多金珠宝物,以及不少美丽小少女。所携带来京的宝物中,有几件稀世奇珍。”

    “咦?你知道?”

    “别忘了,我是京都的都城隍。我敢和镇抚司玩命,凭的可不是亡命匹夫之勇,如果消息不灵通,王千户早就把我剁碎了喂狗啦,说不定吃了我的心肝呢!不谈这些倒胃口的事。你小小年纪,武功惊人,运剑的劲道和剑术,神奥得匪夷所思。是你老爹的家传武学吗?”

    “我爹冲锋陷阵的战技,敢说可称万人敌。对拳剑的武技,修为有限。你听说过太极玄功吗?”

    “没听说过,我外行。”

    “那是练先天真气内功的一种,据说渊源玄门,所以称玄功。练内功真气的人,也称为两仪大真力或两仪真气。但传授给我的师父,出身兼玄门佛门。我六岁筑基,火候还浅。你看。”

    晓云伸右手立掌当胸,脸色庄严肃穆,大拇指、中、无名、小指逐一收拢,仅留下直立的食指,突然向下一流,一声轻响,纤纤玉指将座板洞穿了。

    座板厚度一寸二,用尖利的铁钎以铁槌敲打,敲十几下不一定能钉穿。手指想洞穿寸二的木板,只有一个可能:变戏法;或者,施展障眼术。

    戏法或障眼术,都是假的。

    “厉害!”李季玉喝采。

    “季玉哥,我把练的心法告诉你。”晓云拔出手指正色说:“练内家气功,永远不嫌迟,只要有大恒心大毅力肯下苦功,必有可观的成就。”

    “老天爷!你师父会责罚你,也许会打破我的头,指我向你一个小女孩骗绝学。”他苦笑:“我不算太外行。练内功首先得凝神定心,心无外骛。你看,我能有时间凝神定心练功吗?一曝十寒,每次都得从头练起,会有成就?每天我都必须和那些人斗智斗力,今天在这里住宿,明天还不知身在何处,或者今晚就跨入鬼门关呢!哦!你在京都还有多少日子逗留?”

    “我才不回北京呢!”晓云被他的话把主题岔开了:“这里比北京好多啦!难怪人人都说江南好。我写的家书,交由中军都督府的塘报附寄北京,我爹娘很可能准备返京啦!将来迁都北京,我们家没有留在北京的必要。你的家到底在何处呀?”

    “我江东门的家并没被查封。”他回避问题的藉口多得很,随便举出一例便理由充足:“大丈夫能屈能伸,甚么地方皆可安顿容身。天杀星杨素和白无常常天禄,都是足智多谋残忍阴毒的好人才,不抄没我的家,用意就是和我斗智,想利用那座小屋牵住我的腿,把我看成被拴住腿的蜢蚱,早晚跑不掉,不死也丢腿。”

    “我也曾经在那附近等你,也上了当是不是?”晓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贝齿咬著下唇,浇了他一脸水:“守候你的人真不少,上当的人不止我一个。可恶!”

    “哈哈!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我是京都的精明猎鼠。天气热,我这种人何处不可藏身?绝世人屠在城内,共有八座具有园林之胜的豪宅,都是我的居所。中山王徐家,除了莫愁湖的府第可住数千人之外,城内就有四座花园巨厦,中山王府更是楼高厦广,在里面某一小房住一夜,比住在紫禁城的皇帝寝宫更安全。”

    “哎呀!你不会真的跑到皇宫住宿吧?”晓云吃了一惊:“那是……”

    “犯灭十二族天条的大罪。”他停下桨,从怀中抽出一枝月白色的尺八箫递给她:“听说过这支玉箫吗?玉是不能制箫的,制成箫也五音不佳。通常所称的玉箫,指箫的外表色泽,并非真是玉制的箫,玉太重了。”

    她仔细把玩,试吹了几个音符,音清越幽邃婉柔,与一般的竹箫不一样,似乎不是竹制的,更不是玉制品,看不出是何物所制。

    “好像比竹制的稍重些,这支玉箫……”

    “你该听说过,甚至见过呀?”

    “怎么可能?我肯定不知道这支箫的事。”

    “四年前冬季,皇帝北征,在北京逗留了一段时日才凯旋南返京都。你在北京……”

    “我在北京,四年前我十三岁,皇帝关我甚么事?”她将箫递还:“迄今为止,我还没看过皇帝是高是矮呢!我爹是……”

    “是皇帝的心腹大将。”李季玉将箫收妥:“北京的事我不了解,只认为皇帝在北京,随驾北征的后妃,会召见你们功臣贵戚的命妇,所以也认为你见过这支玉箫而已。”

    “你的话有玄机。”她说:“你可恶,我会是有幸被召见的命妇吗?”

    “哈哈!你们贵戚名豪的千金小姐,包括公主郡主,通常十四岁便有了婆家,嫁出门便是命妇平常得很,总不会嫁给一个白丁平民吧?上次皇帝北征,随驾的是权妃,宫中最漂后的女人,返京途中不幸去世了。”

    “哦!在北京我听说过她。那次她曾经接见专程从朝鲜赶抵北京见面的朝鲜大臣,接见她来自朝鲜娘家的亲友。我明白了,这支箫……”

    “是她从朝鲜带来的玉箫。她是朝鲜进贡送来的美女,也是朝鲜音律世家的女儿。朝鲜权家的箫和琴,在中土也大有名气。这是她带来的传家之宝。皇帝却对箫兴趣缺缺,仅对金鼓声特别喜爱,所以嗜杀喜欢打仗。”

    “咦?你怎么可能得到这支箫?”她大感惊讶。

    “四年前皇帝从北京凯旋,天寒地冻,权妃病逝在山东临城,葬在邹州,距她的故乡朝鲜近些。当时营葬的三位主事人之一,绝世人屠综合丧务。这支箫本来是权妃心爱的乐器,是指定的陪葬品。绝世人屠神通广大,把这支箫用偷龙转凤手法,胆大包天弄到手。”

    “哦?你是说……”

    “表示我可以任意进出绝世人屠任何一座大宅,表示他的藏宝窟在我眼中无秘密可一言,在他的大宅进出住宿,毫无困难进出自如。本来想今天交给天杀星吓唬他的,表示我可以在京都掀起狂风巨浪。但那混蛋只想要我的命,吓唬不了他的,所以改变主意,让他引发我强烈的报复怒火。我等绝世人屠返京,再看情势策定活动计划。”

    “老天爷!这支箫如果让皇上看到……”

    “绝世人屠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是说……”

    “提前造反。”

    “哎呀……”

    “所以我认为天杀星知道之后,必定不敢妄动,和我订互利的约定,等他的主子返京再说。绝世人屠了解情势之后,也就是风狂雨暴的时候了。他是否能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除了他可用的权势与智谋之外,还得罪一点运气,以及看老天爷是否肯帮他的忙啦!”

    “季玉,你……你觉得有……有和绝世人屠赌……赌命的必要吗?”晓云不安地拨动溪水,忧形於色。

    “由不了我呀!我能不赌吗?”

    “可是……”

    “我知道你反对我的所作所为。”

    “我不反对你任何所作所为,只要你认为所作的事是对的。”晓云纠正他的话:“我唯一担心的事,是你的安全,唯一希望的是,你能给我和你同患难的机会。季玉哥,我说得够明白吗?我的要求过份吗?”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支持我的心意。”他徐徐将小艇调头往回路划行:“我非常感谢,但我只希望保持你我之间,那种远离是非的友谊,必须要求你置身事外。回去找地方晚膳,天色不早了。”

    “我能置身事外吗?”晓云脸上失望的神情明显:“我家附近,日夜都有人监视,甚至出入百无禁忌,他们已将你看成我的同伴。”

    “我知道,所以不接近你的家。”

    “我想见你好难好难。”晓云话中流露出怨艾。

    “人生有许多无奈,有些无奈是难以克服的。想克服,必须付出不同的代价。等我撑过这段重要关键期,我才能有心情处理自己的感情生活。”

    “你的意思……”

    “等绝世人屠返京,就可以知道情势的发展了。天地双杀星被我拖住他们的腿,无暇处理外地的事,所以失去耐性,要急於解决和我的纠纷,作一次自以为必胜的豪赌,诡计其实难售,胜算有限。老实说,他已输了这一注。”

    “你是指甚么事?”晓云真听不懂他的话意:“天地双杀星还有外地的事需要处理?京都镇抚司仅负责都城内外的案件,已经忙不过来,如有牵涉到外地的案件,便行文各地镇抚司,或者各地官府查办解京,最多只派一两个人前往督办催办。”

    “早些天他们就打算派密探前往凤阳。”他一语带过,不想将金川门王家大院事故透露:“哦!在你家监视的密探,地位一定相当高,你查出是那些人吗?”

    “人经常换,我也不认识他们。”

    “抓几个人查底……”

    “那能抓他们?”晓云苦笑:“他们奉圣旨办案,可以公然出入皇亲国戚的府第,只要他们取出镇抚司的令牌符记,任何人也不敢动他们。”

    “我知道。”李季玉却是冷笑:“我的意思是,在他们来不及报出身分之前,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当匪盗处理,就不会有后患。汉府的人,就是采用这种血腥手段,对付在附近活动的不明来历人物,所以镇抚司密探不敢接近汉府侦伺。”

    “可是,我……”

    “我知道你有困难,你必须尊重他们所代表的皇家权威。不要招惹他们,小心应付,不要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就不会有事。”

    晓云的老爹,是皇帝的忠诚勇将,绝不会与锦衣卫作对,即使锦衣卫所做的事天怒人怨。

    镇抚司是锦衣卫的公开提刑单位,有权公开或秘密出入公侯将相家侦查,谁反抗谁就等於反抗皇帝,也等於意图谋反。

    这就是密探们毫无顾忌,在符家公然活动的原因。

    汉府皇世子地位不一样,拥有强大的自卫能力。

    朱高煦固然天生暴虐不是东西,天天打夺皇位的主意,但对他老爹永乐大帝,却是忠心耿耿的,绝无推翻他老爹夺龙座的不臣之念,只在打倒他老哥皇太子上用计谋,谈不上反叛谋反,这只是弟兄之间的夺权斗争。

    所以绝世人屠根本不敢碰汉府,只能暗中派超级高手密探,留意汉府的动静,明里更百般笼络讨好汉府的人,避免引起难以收拾的纠纷,影响第二次飞龙在天大计。

    晓云默然,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纤手伸出船外拨弄溪水,不知在想些甚么。

    ◇◇◇

    ◇◇◇

    ◇◇◇

    从来就没有人敢公然反抗镇抚司,更没有人敢公然向镇抚司的权威挑战。反抗和挑战的人,早已被处决了。

    千幻修罗横行京都三年余,做下十几件轰动天下的大案。但他并没公然向镇抚司挑战,虽则作案的对象,qiuwǎ有一半苦主是锦衣卫与镇抚司的人。他与所有的势权人物为敌,镇抚司只是权势颠峰对象之一而已。

    怨鬼虽然声称向镇抚司报复,但作案的对象无所不包,直接打击镇抚司的权威,并没专与镇抚司周旋。

    李季玉脱颖而出,是唯一敢公然向镇抚司挑战的人,打击的对象也仅限於镇抚司的人,而且仅限於斗殴伤人,不构成刑案,报复性的攻击也不过份,因此获得各方人士喝采,声誉鹊起一鸣惊人。

    主事的王千户怎受得了?惹起是非的天地双杀星,更是七窍生烟愤怒如狂。

    天地双杀星毫无善了的打算,要求会面谈判,只是图谋的手段,志在把李季玉诱出而已。

    打击的人手,早已先一步散布在东南郊,威力搜捕与布网埋伏双管齐下,算定他必定逃不出天罗地网。

    浪费了半天,仍然毫无所获。

    其实派来布网张罗的人并不多,那能丢下其他的事不管,抽调众多的人手对付一个亡命蛇鼠?王千户只是镇抚司几个指挥之一,本身也只有一队密探可用。

    更麻烦的是指挥官袁镇抚袁江,一直就反对向一个蛇鼠大动干戈,不许擅自调动其他各部门的人手,以免威信降下谷底。

    目下京都人士,已经把这件事作为茶余酒后的笑柄新闻传播,镇抚司已经快要威信扫地啦!

    谁也不甘心功败垂成,天快黑了也没有撤回城的打算。

    晚霞满天,天色不早了。

    天地双杀星带了七个男女密探,越野奔向不远处炊烟起处的三家村。

    他们是策应的打击小组,只有搜捕区而没有埋伏区,一直就在走动搜寻,一个个累得垂头丧气,口乾舌燥饥火中烧,看到小村落,不需催促便脚下自动加快。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整天,怨鬼七个人,先后多次身陷险境,没打过一次胜仗。天虽然快黑了,似乎祸患依然未了。

    他们在这处三家村晚膳,打算天一黑就动身离开险境。

    他们知道郊区密探遍布,行动必须保持昼伏夜行,所以仍在高桥门以南一带郊野逗留,等天黑再动身。

    晚膳未毕,只等黄昏降临。这次,他们不再大意,晚膳也派有一个人担任警戒,以确保安全。

    三家村有一条小径通过,警戒的人注意力全放在小径两端,忽略了左右的田野,突然发现有人从田野接近,已经相距在五十步内,没有应变的时间了。

    担任警戒的人相当机警,急急撤走向农宅抢入。

    正在堂屋进食的六个人吃了一惊,没发警号抢入,可知情势不妙。

    “干甚么?”怨鬼惊得跳起来,已看出情势急迫。

    “密探们到了,一大群。”警戒向屋后一指:“马上到了,快,扯活!”

    不管怨鬼是否下令,警戒一溜烟走了。

    来了一大群密探,怎敢不走?怨鬼抓起搁在凳旁的鸭舌枪,喝声走,向屋后急窜,七个人成了惊弓之鸟,完全失去与密探拚命的勇气。

    刚钻出屋后的菜圃,便被接近屋侧的人发现了。

    “怨鬼在这里,别让他们逃掉。”发现他们的人大叫,飞纵而进。

    没有人接斗,逃走第一。

    天杀星的武功,无疑是最佳的,一跃三丈余,两三起落便领先追及逃得最慢的一个中年人,大手疾伸,一掌拍向中年人的背心。

    中年人可能知道走不了,追的人已到了身后,猛地左手后扔,甩出一枚透风镖,嗯了一声,向前摔倒,背心挨了力道不轻不重的一掌,应掌便倒。

    天杀星命不该绝,出掌时冲势仍猛,几乎贴上了中年人的背部,镖擦左肋而过。

    “哎……”身后不足两丈的一个密探,冲得太急,即使能看到镖影,也来不及闪避了

    用扔手向身后发镖,劲道最猛烈,人镖对进,那有躲闪的机会?镖贯入左胸下方,入体足有三寸以上。

    天杀星一跃而上,一脚踢在中年人的右肩侧,俯身扣住左手大喝一声,将中年人抓起、反摔。

    其他的人超越狂追,追入不远处的矮林。

    ◇◇◇

    ◇◇◇

    ◇◇◇

    三家农舍共有十七位男女老少,全被抓来跪在堂屋两侧,一个个魂不附体,哀求声一出便被两耳光打消,有几个吓昏了。

    天地双杀星九个男女,控制了整座三家村。

    捉获的中年人跪在地上,五花大绑加上捆脚限绳,插翅难飞。

    怨鬼与其他五名同伴逃掉了,仅被天杀星捉住一个人,愤怒与失望让主事的天杀星杀气浓烈,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呈现扭曲变形,变得狰狞可怖。

    “你们这些混帐东西,也来浑水摸鱼。”天杀星坐在条凳上,向跪在前面的中年人厉声说:“你们这些人在何处藏匿?招。”

    “在你娘的房里。”中年人怪笑:“嘿嘿嘿……你满意了吗?”

    “你知道我是谁?”天杀星居然没气得跳起来,语调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但怪眼中的杀气厉光,却比刚才更炽盛。

    “你是天杀星杨素,太爷知道你是甚么货色。”

    “上刑。”天杀星冷叱。

    上来两个人,分别架住臂弯,踏住腿弯,牢牢地将中年人制住,动弹不得。

    再上来一个人,在中年人身后蹲下,拔出一把小刀,拉出食指,先割开指尖的皮肌,收了小刀开始双手齐动,硬生生撕剥手指的皮肉,鲜血如泉。

    “呃……”中年人叫了一声,咬牙切齿浑身挣扎抽搐,痛得身上每条肌肉皆在抽紧跳动。

    第一节指尖骨扭断了,然后再撕剥下一节的皮肌。

    “呃……哎……”中年人厉叫,猛烈地挣扎。

    第二节指骨又扭断了,开始撕剥第三节指肌。

    这种残忍的酷刑,比用拶(音攒)刑更痛苦百倍。

    “招不招?招不招……”天杀星冷酷的逼问声,不徐不疾地连续吐出。

    跪在两旁的村民男女,全吓得魂飞魄散。

    中年人仍在挣扎,但不再叫喊,怪眼喷射出怨毒的光芒,死瞪著狞笑的天杀星。

    开始剥中指,一节一节剥,再一节一节扭断。

    “招!你这杂种狗王八!招……”

    剥断了无名指,中年人终於痛昏了。

    一盘冷水泼醒了他,开始剥小指,最后剥大拇指,中年人五个手指全断了,地下鲜血中有皮肉,有指骨,鲜血染透了衣裤,上刑的人也双手全沾了血。

    开始剥右手的手指,仍然是一节一节剥,一节一节逐节扭断指骨。

    “长上,问不出甚么的。”一名密探在旁说:“他们都是凶残的亡命,可以忍受非人的痛苦,明知必死,一定会选择英雄式的死。”

    “把他拖出去,在门外的树下剐了他。”天杀星不耐地挥手,向另一名密探说:“你去把邻村的里正甲首抓来,以便建档。”

    “遵命。”密探欠身应诺:“可是,天快黑了,再耽搁,就无法回城了。”

    “这……”天杀星瞥了门外的天色一眼。

    建档,必须先录供。

    正式建档,需有当地的里正甲首具结画押,日后还得由江宁县的刑房人员认证,等於是放弃管辖权,案由镇抚司栽案办理。

    “何不先把这些人押回雨花台刑场囚室,明天再说?”密探继续提供意见。

    “这么多人,怎么带?”天杀星指指大半被吓昏了的老少妇孺:“他们窝藏钦犯匪类,要咱们抬他们走?在半途碰上其他的钦犯,怎办?你说得真轻松,哼!”

    门外,受剐刑的中年人,终於发出可怕的叫号,以及含糊的叫骂声。

    “这一家农宅的主人就是甲首,属下这就前往那边的小村,去把里正和另一两个甲首抓来认证具结。”先前受命的密探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不必了。”天杀星离座踢倒长凳:“咱们的确不宜逗留。这些暴民招纳悍匪,夜间聚众结社妖一言惑众,拒捕被格杀,立即处决,明天再派人来结案。赶快处理,我在外面等片刻,早些动身。”

    片刻,屋内传出惊心动魄的惨号。

    晒谷场旁的大树下,中年人已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零碎,仅留下还算完整的头,用柳枝吊住发结悬在横枝下。

    ◇◇◇

    ◇◇◇

    ◇◇◇

    天地双杀星是密探的小头头,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天生嗜杀成狂,满手沾满血腥,京都人士提起他们的名号,晚上都会做恶梦。得不到口供,杀一二十个无辜还消不了愤怒,三家农户遭了无妄之灾,大祸临头。

    制造假案格杀三五十个无辜,在镇抚司来说,简直就司空见惯小事一件,地方的任何治安单位,也不敢过问案情,把地方街坊里正甲首抓来见证画押,谁敢不遵?如果把联保责任加以追究,里正甲首也将连带遭殃。

    天下各府州每年呈报刑部核判的死刑犯,数量约在三四百名左右。而镇抚司每年所处决与死在天牢的人,说成千上万可能有人不相信,但却是事实。

    朱元璋与永乐帝父子俩,把雨花台变成震古铄今、空前绝后的最大最惨酷刑场,最可怕的人间地狱,一杀就是成千上万。

    有时连杀十天半月,五刑兼用,自斩首至凌迟,漪欤盛哉。杀得京师人士魂飞魄散,杀得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主其事的人,正是锦衣卫镇抚司。

    这一代的屠夫,就是绝世人屠纪纲。

    真正的主事人,上一代是朱洪武,这一代是永乐帝。

    已经是初更将尽,小径上行人绝迹。

    这条小径通向通济门,半途与另一条小径会合。

    这条来会合的小径是从上方门传来的,弯弯曲曲白天只有附近乡民行走,夜间行人绝迹,所有的小径都不是交通要道,村民夜间不会外出行走。

    李季玉和晓云,手拉手沿小径奔向通济门。

    看到前面的三家村,已经相距仅五上八十步了。

    “奇怪,怎么没听到犬吠?”李季玉看到屋影,大感狐疑。

    “狗大概拴在屋里呢!”晓云毕竟欠缺经验,警觉性也没有李季玉高。

    “不可能。”李季玉低声说,放开晓云的小手:“你留意身后,小心为上。”

    小径绕村西南伸展,距农舍不足二十步。

    没有犬吠,没有灯火,一切反常,听不到声息。

    李季玉脚下放慢,弯头手杖随时皆可能挥出,小心翼翼脚下放轻,但也无意惊动村民走近房屋察看。

    “血腥味。”他在通过第一家农舍时低声说:“有点不对,怎么可能有血腥味?”

    “唔!是有点可疑。”晓云嗅到血腥味了,但相距在二十步外,血腥味若有若无:“去看看究竟。”

    “回城有十几里路呢!走吧!今晚我还有事,别让可疑的事耽搁行程。”李季玉不想看究竟,沿途可疑的徵候甚多,那能每件事都留意追究?

    “哦!今晚你还有事?”晓云打消察看的念头,脚下加快:“我和你一起……”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回曦园好好睡一觉。”李季玉拒绝她参予自己的事,拉了她的手急走。

    如果他们好奇前往察看,一定可以看到树下被剐碎的尸体,以及屋内被杀的十七个村民尸骸,目下的游戏局面,很可能立即改观。

    平时眼不见为净,碰上了怎能不管?

    在霍山他碰上刘晓荑姑娘的事,结果从凤阳跟来的杀手全被清除,迄今依然余波荡漾,他在金川门王家大院掘根,阻止镇抚司派人前往凤阳策应。

    以他目下的身分,也没有兜揽是非的意愿,没有人出面拦阻挑衅,唯一可做的事就是赶快离去。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不要我参予你一起做任何事。”晓云悻悻地说,一赌气领先急走,挣脱他的手,表示心中的不愉快。

    “我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参予。”

    “你……”

    “镇抚司的主子是谁?”

    “这……”晓云欲一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能让皇帝抄你的家吗?呵呵!我的已被抄了,所以我不怕。赶两步,还得带你爬城呢!”

    晓云总算不是任性的人,再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举步。

    ◇◇◇

    ◇◇◇

    ◇◇◇

    京师有三座城:都城、皇城、宫城(紫禁城)。

    皇城西面城外,贯通南北的大街是洪武大街,南端衔接大功坊大街。两大街衔接处,向东岔北一条太平巷,巷中有大半是所谓稍高级的住宅。一些六部以下次级官员,所谓京官,就指这些次级官员。

    虽然称次级,但大多数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喜欢在这一带购置私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称稍高级的住宅区。

    其中一座三进院中级住宅,本坊的人称之为太平巷申家,据说是一位洪武朝退休致仕京官的住宅,人丁稀少,出入的人不多。

    在京师,一旦权落势失,即使现职仍是六部的官员,也无人理睬。退职致仕的人,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早就被人忘了他是谁。

    太平巷申家向南走,可到大功坊大街绝世人屠豪华大院。

    向北,是皇城的西御街,进西华门不远,便是汉王府的宏丽外宅。

    正确的说,汉王府外宅在申家的东北,绝世人屠的大院在申家的西南,距离概略相等,两方的人如想在申家集中,速度如果相等,也将同时到达,沿街巷飞奔,片刻可到。

    巡夜的禁卫军,通常在大街巡逻。

    太平巷一带,则由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走动。

    总之,在太平巷附近,真的相当太平,宵小毛贼把这一带列为作案禁区,被抓住可不是好玩的,形迹可疑便有被捕的凶险。

    当然,镇抚司的密探是例外,活动不受任何限制。

    四更天,全城在沉睡中。

    四更天,存心犯案的人该撤走回巢了。

    鬼魅似的黑影,出现在申家右邻的防火巷中。

    申家的左右邻,都是现职的京官,这几年来,根本没见过申家的主人。

    所看到的几个出入仆人仆妇,也极少与邻居的仆人打交道。非亲非故,老死不相往来,宅内出了些甚么事故,外人也不想过问。

    夜黑如墨,但这一带每一座住宅,院门外都悬有门灯,从街巷接近不是易事

    宅院内重要的地段,也悬有照明的气死风圆形灯笼,活动也不容易,除非宅院内没派有巡夜的人。

    黑影从漆黑的窄小防火巷,接近后院的西厢,猛地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瓦面,一滑一闪,便向后院飘落,立即形影俱消。

    三进院的格局,通常是前院、中院、后院,每一院除了正屋之外,都有东西两厢。

    中院两侧,通常另有东院西院。

    总之,房舍相当多。

    一些大户,中院甚至是一座小型花园。

    申家的后院相当大,摆设了不少盆景、盆栽、小型花坛、荷花缸等等景物,足供内眷在院中嬉游。

    两厢的外廊用一排排花窗隔住,所以不建廊栏,在院子里的人,不易看到走廊是否有人走动。

    走廊内的人,却可看到院子里的人活动,具有相当程度的隐密性。

    黑影超越西厢的屋顶,速度并不太快,足以让潜伏的警哨看到,但一纵即倏然消失,行动令警哨莫测高深,有点反常。

    毫无声息,似乎没有警哨。

    申家本来就人丁哀微,太平巷众所周知,白天也罕见有人进出,晚间不可能有人守夜。

    看谁沉得住气,看谁先失去耐性。

    采守势的人,通常是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方。

    来的人不能久耽,天快后就走不了啦!

    黑影果然再次现身了,却出现在门廊前的石阶下,像是幻现的,距先前飘落处足有二十步以上。

    幻现的同时,门廊的两盏照明灯笼同时熄灭,朦胧的光线消失,整个院子完全陷入黑暗中,因此黑影像是倏现倏隐,真有如鬼魅幻形慑人心魄。

    另两个人影也倏然暴起,速度也快得形影难辨,出现在黑影幻现的石阶下,咦了一声。

    黑影倏现倏隐处空无所有,平空消失了。

    门廊相当宽阔,堂门紧闭不可能穿门而入,人到何处去了?当然不可能隐没在石阶下。

    如非遁地,该是飞天了。

    两警哨之一疾退三丈,再前冲助势飞跃而起,跃登两丈高的檐口,轻功惊人,手一搭檐口便斜滑而上,发出轻微的声息。

    两丈,已是轻功高手的极限。

    如果练至不助势用一鹤冲霄拔升,那就是传说中的地行仙境界啦!先天体质不带仙气的人,练一千年也无法达到这种境界,人是活不了一千年的。

    “下来吧!人如果上去了,会在上面等你吗?”下面的警哨说:“一定还躲在院子某一角落,得用些心机把他引出来。”

    上面的警哨不死心,掠登屋脊向四周眺望,这才失望地向下纵落。

    “莫不是我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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