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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很是凝重。

    白素最先打破沉寂:“我作了种种设想,觉得并不存在这个适当时候。但大活佛说二活佛告诉了他,或者活佛的灵智,远在我们之上。我们不妨听一下,再加以分析,是否真有那样的一个适当时候!”

    我把白素的话,反覆想了几遍,觉得很有理。同时,我也想到,以大活佛的身分,这样秘密行事,不达目的,他也不肯罢休。还有一点,就是我也想不出甚么是“适当的时候”,倒要听听二活佛的灵智所构想的计划!

    所以,我向大活佛道:“请说!”

    大活佛先望我,再望向白素,白素立时道:“我可以不听!”

    我以为白素会说“我们听了,一定不会说给任何人听”,谁知她竟然说她可以不听这个计划!

    白素在整件事上,参加的程度和积极性,都在我之上,大活佛也是她领来的,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把她排除在秘密之外,都说不过去。

    更令我不满的是,大活佛在听得白素这样说之后,竟然有立即答应之意。我连忙抢在前头:“不行,我们夫妻,两位一体,不论在甚么情形之下,都分甘共苦,在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秘密,你告诉了我,我一定会转告她!”

    大活佛默然半晌,才道:“由于干系实在太大,一有丝毫风声走漏,就无法成功,所以,绝不能再转告任何人,亲若子女,也不能够,请见谅我们的处境艰辛,而且,失去了这次机会之后,不知要多蒙多少年劫难。单出于慈悲之心,也请两位答应!”

    大活佛说得郑重恳切之至,我吸了一口气,和白素一起点头答应。

    大活佛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可是神情语气,仍是紧张无比,他压低了声音,道:“自从假二活佛死了之后,为了可以维持现状,各方面正在积极寻找转世灵童。并且一再声明,一定按照喇嘛教的传统行事  这一切,自然全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快些结束没有二活佛的状况,这种状况,容易使现状发生变化!”

    大活佛的这番开头话,听来似乎轻描淡写,但我已感到了有一股重压,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发生。白素的感觉和我一样,我们伸出了手,紧握在一起。

    大活佛顿了一顿:“所以,预料在近期内,他们就会宣称,已找到了转世灵童,并且,也会煞有介事,进行一连串的确认工作,表示他们维持喇嘛教的传统,以利争取民心。”

    我闭上了眼睛一会  那股压力,越来越重了。

    大活佛放慢了语调:“然后,当然就是二活佛的升座大典,经过了这个仪式,一个新的假二活佛产生,他们就可以操纵假二活佛维持权势。这个典礼,他们必然会举办得隆重之极,广邀各方人士出席。”

    我听到这里,发出了一下低吟声:“何以见得必然会如此隆重?”

    大活佛道:“从假二活佛的葬礼之隆重,可想而知,他们要尽量利用二活佛的存在价值!”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则声不得。

    这时,我们已经完全可以知道“适当时候”是甚么时候了!

    而这个适当时候的设想,狂野之至,大胆之极,万分危险,高度可怕,简直已没有恰好的形容词去形容。可是你却又不能不承认,这确然是一个极好的时机,或在比较上说,是一个最好的时机,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机会了。

    所谓铤而走险,在险中求活,就是这样的了。

    而这个设想,也可以说是一个公然造反的设想,难怪大活佛也会如此紧张,一再说明事情非同小可!

    我在刹那之间,只感到耳际嗡嗡作响,脑中一片混乱,大活佛接下来所说的话,像是经过特殊效果处理,每一个字,都有回音。

    他又道:“由于二活佛是假的流言,必然迅速扩散,越传越广,所以他们也更要广为宣传,扩大进行,会邀请各国使节观礼  我们正通过内部游说,若是能诱使他们作广泛性的电视转播,那就更好,目击的人越多越好,那就是适当的时机。”

    大活佛已作了一个小结,可是我和白素,还是没有定过神,所以并没有反应。

    大活佛于是,再作进一步的解释:“就在这时候,真正的二活佛转世灵童,突然现身,和他一起现身的,是持有这三件法物的登珠活佛遗言的见证人  ”

    他说到这里,我发出了一下很是难听的叫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他口中的那个“登珠活佛遗言的见证人”,本来是七叔。七叔不在,就是我!

    我要在这样的场合(所谓“适当时机”)出现,和真正二活佛的转世灵童两个人,在所有人的面前,令所有人信服那即将登位的主角是假的,忽然冒出来的那个,才是真的!

    我不知道这事情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几。

    但是我可以肯定,我被当场乱鎗打死的或然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我也可以肯定,我被投入黑狱,从此再不能见到天日的或然率,是百分之一百。

    我在乾叫了一声之后,喉咙像是被一块烧红了的炭,堵住了一样,一时之间,出不了声。

    大活佛却呈现了异样的亢奋,像是事情正在进行,成功在望了。

    他提高了声音:“而二活佛的转世灵童,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利用那三件法物,有所行动,使得人人信服,连想扶立傀儡的势力也不得不承认,二活佛的地位,就此确立,我教复兴的机运,也从此开始了!”

    直到大活佛完全讲完,我才缓过了一口气来。如果事情和我无关,我或许会表示我的幽默感,对他的慷慨激昂,报以赞赏。

    但这时,我的每一个关节,都难以形容地僵硬,因此也无法运动身体的任何部分。

    大活佛最后说出了来意:“找不到卫七先生,尊驾就有实行承诺的必要。”

    我只可以转动眼珠,所以我向白素望去,希望白素的震撼程度,不如我之甚。

    果然,她比较好些,而且,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抓起一瓶酒,打开瓶盖,将瓶口送到了我的口前,并且令瓶子倾斜。

    在酒流出了许多之后,我才张得开口,让酒进入口腔,通过食道,进入体内,和血液混在一起,在全身循环,令我恢复活动能力。

    在我有了活动能力之后,我第一个动作,就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那一刹间,我发现神情兴奋莫名的大活佛,实在是一个悲剧色彩极浓的人物。

    他毕生致力于一个他不可能达到的目标,他锲而不舍,有坚强的信念,把信念化为行动,并且为了这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预设出一幅又一幅的蓝图,彷彿看到了美丽的前景。

    虽然他的内心深处,或者根本知道那种前景只是海市蜃楼,可是他还是要继续那么做。

    这样的悲剧人物,古今中外,现实和传说之中都有。追日的夸父是其中的典型。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不免有悲悯对方的神情,同时摇了摇头。

    白素立刻知道我正在如何想,她压低了声音:“那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信徒的愿望,那不是不可以实现的妄想,而是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成为事实的崇高理想!”

    我绝对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任何争执,在理论上说,白素是对的  在理论上,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可以走到银河系的尽头去!

    理论上很正确的现象,在现实之中,有许多永远不会发生。白素比较倾向于理想主义,我则一贯现实,这是我们两人的大不同,自然也没有必要统一,就保持各自有自己的意见好了。

    我又喝了一口酒,抬头向天:“我承认,这个设计大胆兼惊人,也是可以利用的唯一时机,但是,我绝不会参加,绝不!”

    我说得坚决之至,一时之间,大活佛的脸色变得了白,气氛也僵硬之极。要不是顾及对方的身分,我早已把他推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大活佛才道:“如果卫七先生出现,你确然不必参加。”

    这大活佛的词锋,十分厉害,他等于是在说,卫七不现身,我还是要参加。而要失踪了那么久的七叔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当然不能说当年的承诺不算数了  虽然我这样说一句很容易,而且,就算我明摆著撒赖,大活佛也拿我无可奈何,可是那与我为人的宗旨不合,这句话又绝难说得出口。

    我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之中,想了一会,我才道:“那没有用的,一点用也没有。就算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举成功,真正的二活佛地位确立,一样没有用。”

    大活佛望著我,显然不同意我的说法。

    我指著他:“他们可以逼你逃亡,一样也可以令不听话的二活佛逃亡!”

    大活佛亢声道:“这样,他们就会尽失民心!”

    我也提高了声音:“他们早已尽失民心,尤其在喇嘛教徒之中,一点民心也没有。可是他们有军心!你有民心,谁都知道你是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可是精神敌不过鎗炮,活佛先生!”

    大活佛声音镇定:“不,你错了,卫斯理先生,精神永存,世上没有任何鎗炮,敌得过永恒的精神。”

    这又是理论和实际的问题,这种问题,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我挥了挥手:“很好,你有永恒的精神,请去发挥你的精神力量,我没有这种精神,请不要硬把我放在你的精神领域!”

    大活佛昂然道:“老实说,你根木进不了我的精神领域,你只是在一项化学变化的程式中,起到催化剂的作用而已。”

    想不到他会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我呆了一呆:“我甚么剂也不想当。”

    大活佛应声道:“可是你答应了的!”

    我陡然之间,感到自己如同是一头被堵进了死巷子里的猎物,若是再不进行反击,那只是死路一条。

    而且,一直以来的忍让,使我感到了极度的屈辱!我陡然暴发,用力一拍桌子,吼叫了起来:“是,我答应过!可是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你好好地在当你的小大活佛,不必流亡,那时,不存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存在要逼你流亡的势力,七叔答应的,只不过是一个宗教领袖地位的确认,一切都在和平的状况中进行。而现在,你却要我承诺去进行一场政变,一个阴谋,一个危险之极的冒险,叫我像一头飞蛾一样去扑火!”

    我一口气吼下来,神情激动,一告段落,我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在我对著大活佛吼叫时,我没有先看白素的反应。直到这时,我才向她望去,如意料之中,她低垂著头,看来神情平静之极。

    大活佛有生以来,只怕还没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吼叫过,所以他身子微微发抖,神色惊怒,面色了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继续道:“你能不能现实一点,或者说,清醒一点?全世界都知道你在图谋甚么,可是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你的图谋,不会成功的!”

    大活佛也在突然之间,激动了起来:“会成功的!历史上许多人,作过和我同样的努力,许多人失败了,但也有许多人成功了!当十二个人局处在一艘小船上开会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们在三十多年之后,会拥有那么大的一片国土!”

    我冷笑:“他们可没有要求无事的人去加入。”

    大活佛的双颊之上,渐渐现出了红晕:“我比他们更有条件,人类历史的发展,顺应我的图谋,世界趋向公义,我们是独立的民族,有自己的传统文化,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文字,有自己的宗教,在历史上,长时期是独立自主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不愿意接受异族的统治,为甚么一定要借‘民族大家庭’的名义来统治、控制我们!如果如今的现状应该维持,那么当年日本军阀的‘大东亚共荣圈’更名正言顺!”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面色由红而白,由自而红者几次,可知他的心情,激动之至。

    我和白素都默不作声,因为他的话,是无可反驳的。强权强加在他们的头上,不管用多少动听的大名堂,始终不是他们的愿望。

    而任何民族,都有权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第十部:“呼必勒汗”

    可是,我仍然以为,他的图谋,没有成功的希望。

    但是我没有再出声,保持沉默。

    大活佛喘了几口气,一字一顿:“我会成功,历史上,没有永远的奴役!”

    我早就说过,他的话,在理论上都可以成立,而且慷慨激昂,铿锵有力,掷地作金石声,谁也反驳不了。像“历史上没有永远的奴役”这样的语句,听起来是多么响亮动人!

    但事实上,人类的历史,摆脱奴役,还只是近百年来的事,并且绝不是全人类,只是少数人才组织了没有奴役关系的社会形态,大多数人,仍然处在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之中!

    我缓缓地道:“阁下和我们不同,你有转世的能力,所以,“永远”对我们来说,只不过几十年,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永远  你的图谋会成功的,只是由你的观点来看。让我来看,我还是说,你不会成功!”

    大活佛后退了两步,坐了下来,先闭上眼睛一会,才再睁开眼来。www奇qisuu書com网

    在他刚才闭上眼的时候,他也不免有疲倦的神情流露,但立即又恢复了常态  并不是精神奕奕,而是充满了信心。

    他再一次道:“登珠活佛当年,选择了卫七,卫七又选择了你,这其间必有因果在。二活佛和我在‘神会’时告诉我,他已和你有了初步的接触  ”

    他的话,令我陡然吃了一惊,连一向镇定的白素,也不免现出惊讶的神情。

    大活佛继续:“我不知道他用甚么方式,他告诉我,你一定会知道,那是他在和你联络。”

    我用力吞咽口水,才能避免喉咙发出“咯咯”的怪声。

    那两封信!两对道出了暗号的信。

    白素没有向大活佛提及过那两封信,大活佛不可能知道有这两封信的事。

    我早就推测过,发信人是二活佛的转世灵童,但没有确切的证明。如今大活佛的话,证明了两件事,其一,发信人真的是二活佛转世;其二,大活佛和二活佛之间,真存在著玄妙无比,不可思议的精神沟通  神会。

    大活佛并没有追问我是不是二活佛真的已和我有了联络  那是由于他对他自己所说的话,充满了信心。他又道:“二活佛又告诉我,要你在适当时候出现,我必须亲自来请求你的帮助。”

    我声音乾涩:“这……二活佛估计不准了,你亲自来,也没有用。”

    大活佛笑得很自然,像是我的话,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二活佛的意思是,我如果不成功,请你去见一见他,你或许会改变主意。”

    一句话令得我心头乱跳。整件事,与我无关,我最关心的,并不是喇嘛教的现状能否改变,劫难是不是结束。我关心的是喇嘛教神秘的转世现象,是七叔的下落,是生命的无穷奥秘!

    如果能和转了世的二活佛见面,虽然不能立时参透生命奥秘,但总可以获益匪浅!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引诱,那是我尽心尽力在努力,想取得成果而至今所知极少的探索。

    一时之间,我张大了口,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声音,然后,深深吸气,这才把自己心头急切的愿望压了下去,硬著脖子,摇了摇头。

    大活佛对我的反应,仍像是在意料之中  这一方面,他真是莫测高深。他道:“如今二活佛的身分,绝不能暴露,不能有丝毫暴露,不然,必将招致大祸,他却愿意见你,你怎能错过这机会?”

    发自我喉间的古怪声音更响  我的神情也一定古怪到了极点,因为白素望向我的眼色,也极其古怪。白素望著我,但是她却对大活佛说话:“尊驾到这里来,虽说行事机密之极,但是在假二活佛的讯息,传出来之后,对方大是紧张,正在加强各方面的行动,一定对尊驾的行动,加强留意。”

    大活佛吸了一口气:“我有天神庇佑,他们难以知道我的行动。”

    我不明白何以白素和大活佛忽然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但那正好给我缓了一口气。谁知道接下来白素的话,还是和我有关的。她道:“万一你的行踪被掌握,那么,在你秘密行动中曾接触过的人,也会被他们纳入监视网之中,那么,卫斯理去见二活佛,就有可能导致二活佛的暴露!”

    白素这样说,倒像是我已决定了去见二活佛一样,而事实上,我内心还在交战,未有决定。

    大活佛叹了一声,双手合什:“我教灾劫若是未完,确有此可能。”

    我忍不住道:“为了安全,亦确然不宜见他!”

    白素叹了一声:“夫妻多年,两心相知,你最后必然会去见二活佛,你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必再自己骗自己了!”

    本来,我确然还在犹豫的,但白素这几句话,令我一下子就崩溃了,我竟应道:“总要找一个最安全的方式才好。”

    大活佛像是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吸了一口气:“二活佛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打动你的心,他自然也会准备最妥善的方法,他要求你到多年之前,卫七见到登珠的那个林子去,自然可以见到他的安排。”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立即道:“当然应该化装,而且,在我们走了之后,隔两三天你再行动,也不为过。”

    白素要护送大活佛自他的秘密行动中走出去,我必须单独行动。

    我的行动,会造成甚么样的结果,实在难以想像  大活佛的出现,已经令得我向这件事的中心,又接近了一步,再和二活佛见面,是不是会使我终于参加那件事呢?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有甚么样的结果。

    大活佛双手合什,和白素一起离去,我没有送出去,以保持他行动的神秘性。

    大活佛这次旋风式的造访,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永远不会再有人提起。也有可能,在喇嘛教的历史上,占一页重要的地位!

    我先决定自己该何时展开行动,本来,迟几天最好,但我性子急,所以我决定在两天之后。

    这样子的秘密行动,对我来说,经验丰富之至。有自信即使有人在监视我,也决不知我真正的目的地。

    我把红绫和温宝裕找了来,告诉他们,我有要事,要离开几天,在我离开期间,别试图和我联络。

    温宝裕不住眨著眼,我不等他提出任何问题,就伸出手来,挡在他的口前,他大声吞了一口口水,没有出声。

    两天之后,我已到了新德里。在这两天中,我又想了很多,我仍然不能肯定出赏格找七叔的是甚么人,但相信见了二活佛之后,事情一定会有进展。

    我在从家里到印度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化装,我十分留心,并没有任何迹象表示我被跟踪。或者是超级跟踪,我竟然发觉不到。

    由于事情关系实在大大,我不能不作超级戒备。

    在这两天中,各种传媒仍不断猜测那赏格和卫七的身分,竟有说卫七可能和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宝藏有关  实际上,七叔身系的财宝利益,只怕连传说中的所罗门王宝藏都比不上。

    事情被喧腾到了这一地步,除非七叔真的是隐居在人迹不到处,像当年白素的母亲,在苗疆之中一样,只要他还在生,就没有理由不知道。

    而且,这赏格,在别人来看,只知道要找人,不知道是为了甚么,但是七叔本人,一定一看就可以知道,是有人找他来证实登珠活佛嘱咐的时候了。

    我对于七叔是不是会出现,一点把握也没有。倒是对二活佛所说,那三件法物,会在适当时候之前出现,感到莫大的兴趣  那也是我答应去见二活佛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三件物事,流落到了何处,除七叔之外,没有人知道。三件法物如果重现,就算是物在人亡,也多少可以得到七叔的一些讯息。

    若是二活佛凭他的神通,能知道这三件法物的所在,那就更加神奇了。

    要是真有这样的神通,那么,超自然力量,是不是可以把不可能的事,变成事实呢?

    我杂乱无章地想著,没有作出任何结论。

    在新德里,我住进了最豪华的一家酒店,用的是假名字,过了一夜,仍然未曾发现有任何被人跟踪的迹象。但是我的行动,还是小心之至。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精心化装,等到我再出房门时,我的外型,是一个十足的教徒,这种样貌的教徒,在印度北部,绝不会有人多望一眼,因为实在太普通了。

    我化装成这样子,也有几成是为了想测验一下二活佛的“慧眼”。他只知道前去和他相会的是一个中国人,虽然他没有见过我,但是会在刚渡一个树林中出现的中国人并不多,他可以容易地认出我来。

    而如果我化装成当地人,他仍然可以认出我是他要见的人,那么,碰巧的成分,自然减到最低了。

    在往锡金的途中,我采用了普通人用的交通工具,包括装满了各种杂物,挤满了各种人,车龄至少在二十年以上的公共汽车,那样子,在拥挤之中,可以使我的身上,有更多的本地人的气味  相信用最好的猎狗,现在也难以分辨出我和当地人有甚么不同了。

    到刚渡,是黄昏时分,我决定明天清晨行事。随便到了一个地方睡了一夜,第二天天未亮,就随著一批香客,到了那座喇嘛庙。

    七叔当年,就是想入庙被拒,这才信步走进林子中,遇上了登珠活佛的。

    七叔叙述当时的情景,颇是诡异,我也不知自己会有甚么样的遭遇。

    虽然事隔多年,但那庙,那树林,我相信和七叔当年来到时,并没有甚么分别。

    当我步入树林时,晨雾在树与树之间缭绕,像是无数又轻又薄的丝带一样。树木都很高大,朝阳初升,透过浓密的树叶,根本见不到阳光,只能见到一点一点针光大小的光亮。

    在林子的边缘,还可以碰到一些人,一深入林子,就再也碰不到人了。杯中极其幽静,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我踏在落叶上所发出的声响,那种声响,有经验的人一听,就可以知道正有人在深入树林。

    我突然感到,我想测验二活佛“慧眼”的化装,不起作用了,看来,这个林子,平时根本没有人来,来的,只会是我这个应邀者!

    一面想,一面向前走,越是深入,雾也越是浓,看来这样的浓雾,至少要等到中午,才会消退。

    当我估计,我深入林子,约有一公里时,在浓雾之中,我看到了一株大树之后,像是有甚么东西在动。

    那株大树离我还相当远,树身上挂满了蔓藤,雾又浓,所以一时之间,看不清移动的是甚么。我向著大树走过去,等到看清了那是甚么时,我不由自主,心跳加剧。

    应该不算是意外,但真正亲临其境,还是会不胜骇异。

    有一个人在向我招手!

    和七叔当年一样,事实上,我只看到了那只手,并没有看到那个人。但是景象一入眼,感到的自然是有一个人在向我招手!

    雾还很浓,那只手的形状大小,不是看得很清楚,但确是在向我招动,恍恍惚惚之间,有令人心悸的神秘。

    我深吸了一口气,树林中的空气清新,但也难以使我摆脱那种进入神秘世界的朦胧感觉。

    当我离那株树还有七八步远近时,那只手不见了。我急步走过去,就看到了有一个孩子,正趺坐在那株树下,正望向我,双眼坚定而有神,和他的年纪不是很相称。

    他的左手,放在胸前,作合什的手势,右手却在宽大的衣袖之中,看不见。

    我感到了直外,因为他已经是喇嘛了  很少听到活佛的转世灵童已经是喇嘛的。

    他不出声,我也不开口,一直到我们面对面,他仍然维持著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由于我来得近了,所以他的头抬得略高了些。

    他终于先开口,声音带著稚音,可是语气却完全是成年人的:“你来了!”

    我吸了一口气,他这样说,那表示他就是二活佛了。我沉声问:“尊驾是  ”

    他立即回答:“我就是‘呼必勒汗’。”

    在他使用的语言之中,“呼必勒汗”的意思是“化身”,也就是转世灵童。

    可是我还是问了一句:“谁的呼必勒汗?”

    他说得很慢,那是一个长长的名字,我当然知道那是上一代二活佛的名字。我再跨前一步:“我有疑问,自你在拉休寺圆寂至今,已有好几十年,何以你的化身,到八年前才出现?”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因为根据喇嘛教的传统,转世灵童的出生日子,必须和圆寂的日子符合,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确认条件。

    像眼前这样,相隔了几十年,其中又出现了一个假的二活佛的情形,以前未曾发生过,想要令人相信他是真正的二活佛转世,非有更重要的证据不可。

    我问了之后,在等著他的回答,他的回答,并不能使我满意,他道:“这是本教教中难免的灾劫,待我再度出世,灾劫才会宣告结束。”

    我有点不置可否,他说了一句话,倒令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他道:“你见过大活佛,大活佛对你说了一切。”

    从一个在刚渡的小喇嘛口中,说出了我和大活佛的秘密会见,那就很不简单了。

    当然,那也可能是大活佛的安排,可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令我一面吃惊,一面不得不承认他的神秘的“呼必勒汗”的身分。

    他在我点了点头之后,又道:“当年登珠活佛,给了三件法给一个有缘人,这有缘人是  ”

    我沉声道:“是我的堂叔。”

    他陡然目光大盛:“他又把这缘份,转到了你身上?”

    我点了点头,他陡然话锋一转:“先后有两封信,你应该都收到了?”

    我再点头:“我只拆了一封,第一封由于无法转达,所以未拆。”

    他把头再抬高了些:“登珠活佛交待的暗号,我说对了吧!”

    我吸了一口气,并不立即回答。

    他一字一顿:“铜铃、手掌、花!”

    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同时感到,他发出的虽然是童音,可是却又庄严无比。

    他说出了暗号,那是连大活佛也不知道的暗号!

    我声音飘忽:“花有几朵?”

    他答道:“七朵!”

    我有点迷迷惘惘,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连我自己听自己的声音,也像是从老远的地方传进来一样:“那是甚么花?是真是假,怎么一直鲜艳如初放?”

    他答道:“花来自西方极乐世界,是真是假,由你心生,永不凋谢,自然新鲜,这簇花供在我静修之室,已不知多少年了。”

    我勉力镇定心神,但人还是如同在汪洋上的小舟一样,有强烈的摇幌感。我相信,二活佛这时,正运用他强大的精神力量在影响我。

    我又道:“那手掌,说是佛掌,又是怎么一回事?”

    二活佛童稚的脸上,现出了相当深切的悲哀,那又是成熟的悲哀。一点不带稚气。他道:“当年在垃休寺,我闭关静修三年,在这三年之中,只有登珠常伴我侧。也就在这三年之中,由于我不问教务政务,闭关之前,所托非人,其人已阴谋蓄势,这就是教中劫难之始,其人在我闭关将出之时,闯入静室,我知道他想行凶,欲振铃召集寺众,铃才到手,他已挥刀,把我右手齐腕断下。”

    二活佛这时,说来语调颇为平静,但是我却越听越是惊心。

    当年大寺的深院之中,竟然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任何人都可以根据自己想像力,去组织画面  在我脑海之中出现的画面是,手掌断下,血花四溅,登珠活佛在一旁惊呆,捏著铜铃的手掌,落地之后,是不是松开了手指?接下来又发生了甚么事?登珠知道行凶者绝不就此罢休,所以当机立断,抢了断掌铜铃,顺手取了供奉的异花,夺门而逃?

    从此,这三件法物,使到了他的手中,也成了二活佛转世的暗号。

    我屏住了气息,直到心口生痛,这才急速地吸了几口气,二活佛望著我:“你想对了,登珠见机逃走,行凶者只顾对付我,未能阻拦他,我不等行凶者对我法体进一步下手,便自行圆寂了。”

    我又急速地吸了几口气,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活佛沉声道:“这段历史,是绝大的秘密,行凶者有几个合谋人,后来一一被他铲除,他到处搜寻登珠,以致登珠要远走他乡。后来,他扶植假活佛,独享大权,但也早已与草木同朽了!”

    我不由自主摇著头:“那也就是说,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二活佛道:“登珠知道。”

    我道:“登珠知道,和你知道,都一点意义也没有,不会有人相信!”

    二活佛语音坚定:“你相信,是不是?”

    我长叹:“我相信,对,我相信,但是我相信又有甚么用?你能令所有人相信?”

    二活佛忽然转了话题:“叛教人心狠手辣,登珠东躲西藏,又自知将近圆寂,他在那林子之中,留一口气等有缘人,还必然要等和我教没有关系之人,不然,就会走漏风声,难逃毒手,结果,等到了卫七!”

    我点了点头:“以后的事,我都知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个大秘密,要是当时还有人目击,那就好了!”

    二活佛道:“我把确认转世灵童之责交给了登珠,登珠交给了卫七,卫七交给了你!”

    我摊开了双手:“我有甚么办法?现在,我相信你是二活佛的转世,我也可以向全世界宣布,你才是二活佛,真正的二活佛,其他不论是哪一方面找到的,全是假的!可是谁会相信?大活佛方面的教众,或者会相信,但他们并没有能力确定你的地位!”

    我一口气说到这里,二活佛才略扬了扬左手:“大活佛的转世灵童,由我当年确认,现在我会在适当时候,由全世界确认。”

    我大摇其头,他提高了声音:“只要能找到那三件法物,我就能做得到!”

    我心中一动:“那赏格,要找卫七,是你出的?”

    二活佛点头:“我闭关之前,预感大祸将至,把一批财宝,隐藏了起来,近日才取回。”

    我闭上眼睛一会,心知眼前这小喇嘛,除了是二活佛转世之外,不可能再是别的!

    数百年来,喇嘛教积存的财宝极多,二活佛口中的“一批财宝”,听来轻描淡写,但为数一定惊人,不然,他何以能出那么高的赏格?若他不是二活佛转世,又何以能知这批财宝的所在?

    他找卫七的目的,自然是要那三件法物现世!

    第十一部:暗号第二

    我在思绪混乱之中,问了一个问题:“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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