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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也许另外还留着一条祸根……”

    “祸根?……那就是把久藤恭太……?”

    “正是。若麻子真的被抓捕,他想让麻子彻底地予以否定,一口咬定是由于事出偶然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误解,实际上与自己毫无关系。同时,因为恭太是麻子与这一系列案件之间有关系的唯一证人,如果能封住他的口,麻子不就能脱身了吗?于是桂木转到了恭太家。快7点了,周围已漆黑一片,连个人影儿也见不到。他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恰好看到恭太来到了胡同口拐角处。于是他就冒充刑警把他骗上了车,把他带到了小金井市。当他在玉川上水沿岸的丛林中正要把恭太扼死时,却被跟踪在后的一名记者发现了,于是他把孩子推倒后就逃跑了。”

    “孩子受伤了吗?”

    “没有,他也没怎么害怕,现在好好的,不必担心。”

    从畑山凶杀案刚一发生,麻子就挂念少年久藤恭太的安全,她一直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勇敢地站出来。可以说她的最初的预感还是应验了。不过,好在恭太没有受伤害。

    田口刑警也耷拉下了眉头和眼皮,他那朴实的脸上堆满了温和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

    “不过,因为这次的失败,桂木完全头脑发昏了。如果自己的车牌号和相貌被通报出去,从此自己就陷入了被追捕的困境,再回家就危险了。他在绝望般的愤怒感的驱使下,自暴自弃地冲动起来。自己兢兢业业奋斗了那么多年,把自己的一生给残酷地糟踏掉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妻子的背叛行径。他决意在自已被捕之前,亲自向麻子和你复仇。”

    “……”

    “他给自己家里拨了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确信麻子是逃走了,肯定是去和你相聚了。于是他又给位于三鹰台的你家打了电话。他说在上次进行地下水分析时,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你单位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出来接电话的好像是你母亲,说你6点左右就出去了,不知到哪儿去了。桂木说有急事,你母亲就告诉了他,说你刚准备外出时打过一个电话,好像记得你说过‘井之头公园’之类的话。一说井之头公园,他马上联想到‘翠月’旅馆。因为他从私人侦探那里听说过你们曾在那里幽会。他从8点多开始就在公园内的树下等着你们。他好像盘算着要想逃避警察的追捕,自己一直躲在某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麻子一个人朝那边走过去了。”

    “是的。他说看到一个人走过来,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或许又有了一线生机,就是说,如果麻子因为偶然事故而死掉了,那么她与你的关系,与畑山凶杀案及中谷、奈津实之间的瓜葛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将从人们怀疑的目光中消失掉,自己或许不至于受到致命的伤害。再说在前面发生的打算杀死恭太的事件中,别人也不一定记住了自己的相貌和车牌号。如果麻子在这里死了,她与恭太曾相遇的事实也将变得暧昧起来,说不定碰巧的话自己就会兔于追究。对背叛自己的妻子进行复仇的欲望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交结在了一起,他便一口气轧过去就逃跑了,正如我们后来所看到的……”

    各务默默地低着头,心想自己哪有资格责怪桂木呢?说来也怪,他竟连一点憎恨的想法也没有,心中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凄惨的感觉,这感觉逐渐变成一种痛苦的内疚,使他心如刀绞……

    “听桂木的供述,好像一直到最后他都盘算着如何保全自己,我总觉着他是不是从很早以前就发疯了呢?他认定只要封住少年恭太和麻子的口,自己也就安全了。这种想法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是否从工厂发生公害纠纷事件以来,桂木就开始有点神经不正常了呢?”

    “如果在这次公害纠纷中败诉了,我丈夫这10年来的努力就化成了泡影……就是说我丈夫自己的人生就此也就失败了。”麻子曾说过的这番话,又痛苦地回响在各务的身边。在工厂周围,不仅对农作物,而且对人体的危害也确确实实地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如今社会上对公害问题正进行严厉谴责,难道桂木不感到害怕,脑海里没有浮现出自已被受害者逼得跪伏在地上求饶的情景吗?

    也许引起他发狂的直接原因是各务与麻子的私通吧。但是,促使其发狂的更加厉害的或许就是靠人类智慧所无法驱除的无情的“毒瘤”吧……

    “口供结束后,或许是真的惦念麻子,桂术问他夫人的伤情怎么样了。我告诉他伤得很重,他开始流露出悲伤的表情。我随便说一句,他说也许通过这次事件能清除自己对妻子复仇的心理,但是……唯有对那个第三者他是终生不会饶恕的。”

    田口刑警说他已结束了通宵的值勤任务,现在正要回家,但走到半路上时,他又打算先把事件的来龙去脉告诉各务,所以就顺便绕路到这里来了。

    但是,各务感到这个耿直的刑警其实就是为了告诉他桂木最后说的那句话而来的。也许自己在有生之年,永远也摆脱不了那句话所造成的阴影吧。

    这时,曾几次过来安慰各务的那个护士长的身影出现在候诊室门口。

    “院长说患者虽然还睡着,但是因为病情稳定了,所以你到病房里去看一会儿也没关系了。”

    各务站起来,猛地回头看了田口一眼,问道:

    “关于旅馆事件和奈津实失踪之事,麻子是否还是嫌疑人呢?”

    “当然,等她身体一恢复,务必请她作为重要参考人,去警署汇报情况,只是……”

    田口踌躇了一下,然后说:

    “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根据调查的结果,或许能查出一系列事件的真相。”

    各务向他打了个招呼后便向走廊走去。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走廊,照得他一阵眩晕,以至站在那里呆立不动了。因为候诊室里紧闭着窗帘,窗户又朝西开着,所以呆在里面总觉得是晚上,而其实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他盼望麻子早一点、再早一点醒来。

    各务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祈盼声。当麻子醒过来的时候,从那一刻起,两人的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无论前面路上有多少艰辛和磨难!

    各务朝麻子的病房走去,带着既惶恐不安又心旷神怡的神情。

    第九章 重逢

    1

    川崎市立殡葬场,位于高津区下作延、车名高速公路和田园都市线之间的一片幽静的丘陵地带上。

    10月26日上午8点,当和栗警部补和长谷川刑警乘车进入该殡葬场时,这个位于丘陵半山腰的诺大的院子里还不见人影,正面的那座陈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显得非常阴森。

    从车上一下来,正好有一阵儿微带寒意的秋风从建筑物背后山岗的小树林子里吹了过来。

    “院子真够大的啊!”

    长谷川边踩着地上的小圆砾石边说。

    “嗯。”

    一看就知道,左侧的那座房顶很高的平瓦房是主房,即火葬场。宽阔的门敞开着,屋里铺着已泛黄了的白色地板砖。再往里并排着若干个铁门,可能是重油炉的炉门吧。另外在这座建筑物的后面,有一个作为火葬场标记的高大的混疑土结构的烟囱,耸立在蔚蓝的晨空中。

    现在烟囱里没有冒烟,因为上午9点才开始火化。

    对面的车库里,头朝外停放着几辆准备出动的灵柩车,颇为壮观。

    最里面的那座二层的钢筋混凝土楼房,主要用来作为休息室,右端的那一间是办公室。这些情况是在今天早晨一大早给场长家里打电话时听说过的。

    休息室大厅里也空荡荡的,只有一名腰上围着橡胶围裙、脚踏长筒靴的妇女正在默默地拖着地板。

    长谷川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一位50来岁的小个子男人把门给打开了。室内放着两三张桌子和一套陈旧的会客茶具。由于窗外是茂密的树林,所以飘在狭小的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也被映照成淡淡的暗绿色了。

    小个子将和栗的名片递给坐在窗户边上正朝这边注视着的胖子。办公室内只有他们一胖一矮两个人。

    坐在窗边的那人看了一眼名片,站起来,低声说道:

    “请这边来。”然后把二人让到放着茶具的地方。他自己也掏出名片,递给每人一张。

    名片上印着《川崎市立殡葬场场长、姊川均》。

    “今天早晨在电话里打扰了。”和栗寒暄道。

    “没关系。”姊川回答着,和客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他说话时嗓子好像有点儿不利索。只见他把斑白的头发剃成了光头,脸颊上的毛孔看起来很粗,那双鼓出来的眼睛,闪着警戒的目光。

    “请问,您有何事?”他催促道。

    和栗回头朝宽敞的院子里看了看,问道:

    “听说川崎市的殡葬场只此一家,本市内的火葬全部都在这里举行吗?”

    “是的。东京有十来个私立的火葬场,但是川崎市就这一处。不过,死者并不限于只是本市内的。”

    “那么,就是说也有从东京等地方来的,对吧?”

    “对,死者中百分之七八十是川崎市的居民,偶尔也有从东京或其他县运到这里来的。”

    场长回答时,声音小得听起来很费劲。

    “只要有埋葬许可证——确切说来好像叫什么尸体埋火葬许可证;就可以在任何一个火葬场火化吧。”

    “是的。”

    “听说以前规定要向死者的原籍或居住地的官厅申请办理埋葬许可证,不过现在在死亡当地就可以办理了吧。”

    和栗重申了一下昨天晚上在丰岛区政府了解到的知识。

    “这是1970年4月1日改的。因此,当一个人摔死在离家很远的旅行途中时,其家属就能在当地的市政府领取埋葬许可证,在最近的火葬场火化,然后把骨灰带回去,这样就方便多了。”

    “的确,”和栗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遗体不用说是用灵柜车运来吧?”

    “若是小孩的尸体,也有用自家的车拉来的,只要领到了尸体搬运许可证,就不一定非用灵柩车。不过,通常情况下几乎都是用灵柜车运来的。”

    “关于火化的时间等有关事项,要提前预约吗?”

    “可以这么说吧。若是死后已过去24小时,随时都可以来火化,我们这里平均每天都运来十来具尸体,基本上都事先预约一下火化时间,好像都是死者的家属或殡仪馆的人带着埋葬许可证前来预约的。”

    姊川抬头瞧了瞧墙上的钟表,然后补充说:

    “我们是从8点半开始受理。”

    “那么,是不是来的多是殡仪馆的灵柩车?”

    “一半一半吧。若是对方同意,我们这里也可派灵柩车去接,我们只收些运费。有的从头一天晚上就提前来到这里,我们这里也设有殡仪场,可以在这里举行告别仪式。”

    姊川弄不清刑警为何而来,目光渐渐地焦急起来,来回扫射着二人,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钟表。

    和栗并不介意,继续说道:

    “有道理,就是说有的是举行完盛大的告别仪式之后,再用灵车运来的;也有的是在火葬场呆上一夜随后就火化的。——护送遗体来的人数也不一样吧?”

    “那是,正像我刚才向您说的,如果从远方到这里来旅行的人突然死了,其亲属希望火化后再带回家去,那么火化时在场的就只有旅行中的同伴及其孩子等等,那场面就较冷清了。”

    “噢。”

    和栗双唇往两端一撇,点了点头。不过这倒是他感到满意时的一种表情。

    头天晚上,住在笹川雪江家斜下方的那位家庭主妇告诉长谷川刑警,前天即10月24日清晨4点左右有一辆灵柩车停在前面的路上。知道这一消息后,两人再次登门造访了房东手(土冢)千吉。

    经过严厉的盘问,手(土冢)果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据他交待——

    23日傍晚,安宅康信突然来拜访他。他是以前托安宅介绍土地买主时与安宅认识的,两人已有十几年的交情了,笹川雪江就是在安宅的介绍下住在这里的。

    安宅向手(土冢)解释了来由:他妻子因患癌症于前天在医院里去世了。本来打算把遗体运到自己家里,举行个葬礼然后到最近的一家火葬场去火化。不过,家里有个上学的女儿,她因患神经衰弱休学了,现正在接受治疗,她母亲去世的事还瞒着她。因为医生嘱咐说:如果女儿知道了这件事,由于打击过大,病情就会逐渐恶化。

    基于这种情况,就不能在自己家里举行葬礼。可是,遗体总不能长久停放在医院里。所以他想暂且把尸体火化成骨灰,等女儿病好了再告诉她。

    为此,他恳求手(土冢),希望能把租给雪江的那套厢房暂时让他用一下。

    就是说,其步骤是先将尸体从医院里移到那套房子里,然后再由灵柩车运到殡葬场去。因为不能直接让灵车出入医院,另外,因为安置下妻子的遗体,自己就得守夜,殡仪馆的人也要来回出入,所以不便利用宾馆或旅店等场所,也没有合适的亲戚家可去。朋友家里吧,因为还有其他家人,所以也非常不方便。因为雪江好像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所以安宅就恳求手(土冢)让他用上一个晚上。

    “虽然我与安宅先生交往已久了,但是对于其家庭情况我并不清楚。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怪可怜的。向你们隐瞒这些情况,是我不好。不过,因为安宅先生已经嘱咐过了,说是虽然不是用来干什么坏事,不过尽可能地不要向外谈,否则,让附近的人知道了给传出来,今后传到笹川夫人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手(土冢)抿起银牙若隐若现的嘴把脸扭向一边。和栗猜测着:他是不是接受了安宅的巨额谢礼才答应的呢?

    “这么说,安宅先生于23日傍晚来拜托你,得到允许后,是不是当天就把尸体运来了?”

    10月23日是安宅在自己家里给妻子举行葬礼的第二天。奈津实就是这天下午从阿佐谷的公寓里出走后失踪的。

    “可能是吧。因为我把那个地方的钥匙借给他时,他说当晚就用医院的车把尸体拉来,自己守上一夜,次b下午就委托殡仪馆运到川崎殡葬场去。他说尽量地让灵柩车黄昏时来,这样不太引人注意,可还是被住在下面的那位太太看见了。”

    “你没去看看吗?”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再说昨天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安宅先生守夜的那天晚上;我觉得只他一个人在场有点太冷清了,就说我也过去烧支香吧。可是他说:不用了,等女儿的病情一好转,他打算在自己家里再举行一个像样的葬礼,希望到时候我也能参加。经他这么一说,当时我反而觉得最好还是不去打扰他。”

    “果然他与笹川雪江的关系非同一般呀。”

    长谷川低声说道,那声音好像是在责备手(土冢)。

    “其实,他们俩人之间的真实情况我也没有听说过,因为安宅先生对我也是含糊其辞。不过,我现在才觉得:既然他连笹川夫人已回了娘家,这里现在没人住这一点都知道,那么看来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没有什么关系吧。”

    手(土冢)看了长谷川一眼,微笑着说道。

    “尽管如此,那也有些奇怪。安宅拜托你这件事时,你没有觉出有什么可疑的吗?”

    和栗仍用他那副天生的冷冷的嗓门儿问道。

    “因为他让我看过川崎市政府签发的埋葬许可证,所以这不就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了吗?”

    手(土冢)突然义正严辞地反击道。

    然而——安宅已于10月22日在位于东长崎的自己家里给妻子多惠子举行了葬礼,并于同一天在杉并区掘之内的殡葬场对尸体进行了火化,这些情况已经得到了证实,因为邻居中的一位主妇说过出殡的时候曾向多惠子的遗体告过别。另外掘之内殡葬场也提供了死者的居住地丰岛区政府签发的埋火葬许可证,这是在多惠子死亡的10月21日晚上9点左右,安宅亲自赴区政府取来的,因为就是在夜间也有值班员可以根据申请办理埋火葬许可证的交付手续。

    那么——根据手(土冢)的话来推测,川崎市政府也以安宅多惠子的名字签发了一份埋火葬许可证。那么,用灵柩车从笹川雪江家运到川崎殡葬场的尸体是何人的呢?

    这已经可以大致推测得出来了。

    肯定是林奈津实被人杀害后的尸体吧。

    但是,无论头天晚上怎么盘问手(土冢),也没有得到什么新的进展,好像手(土冢)真的没有见到尸体。他说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家殡仪馆办理的这件事,看起来这也不像在撒谎。因为当时已过了凌晨,所以他们就先给川崎殡葬场场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早晨8点到这里来拜访。

    “话又说回来……”

    和栗回头看了看正和另一名工作人员耳语的姊川场长那肉墩墩的脸庞开口说道。场长又给那人作了一会儿业务上的安排,然后才勉勉强强地回过脸来。

    “刚才说过申请埋火葬许可证时不只限于死者的原籍或居住地,在任何一个官厅都可以办理。可是申请时需要哪些材料呢?”

    “需要死亡通知单和死亡诊断书。”

    “只要这两样吗?”

    “要这些还不够吗?”

    姊川回答得很不耐烦。但是,他好像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改变语气说道:

    “平时,区政府和医院都备有这种死亡报告单与死亡诊断书一体的空头证件,领取了这种空头证件后,让医生在死亡诊断书上签上字,申报人自己在死亡报告单上填上有关内容,只要提供这一证明,经官厅检查如果两方写上去的死者的姓名、年龄、死因等情况没有出入,就给一份埋火葬许可证,于是在死后24小时之后,就可随时进行火化。”

    “就是说,只要死亡报告单和死亡诊断书这两方记录上没有什么出入,就可以在任何一个官厅当场领取埋火葬许可证。而且,只要有了埋火葬许可证,就能在任何一个火葬场火化……”

    和栗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场长的眼睛,又把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屏住呼吸,沉默不语。

    原来,在法定的埋火葬手续上,竟然存在着如此明显的漏洞!

    医生可根据死者家属的要求,对同一名死者开出无数张死亡诊断书,这一点凡是经历过处理亲人死亡善后工作的人谁都清楚,因为无论是死亡诊断书还是死亡报告单,除了要交给官厅之外,在许多情况下还有必要交给工作单位或保险公司等等。即使死者生前与工作单位或保险公司没有什么关系,比如说——和栗的母亲三年前去世了,其母亲的户籍所在地是福岛县,当和栗向家庭所在地的板桥区政府,也就是说并不是死者户籍所在地的官厅申请埋火葬许可证时,区政府要求他分别出示两份死亡报告单和死亡诊断书:一份由区政府在一定期限内保管,另一份则用来送交她母亲的户籍所在地。因此,和栗清楚地记得曾让医生给写了两份死亡诊断书,头一份付给医院2000日元手续费,另一份交了1000多日元。

    这就是说,如果是同一死者的死亡诊断书,无论多少份你都可以弄到手。

    因为死亡报告单是由其家属填写的,所以也没有数量上的限制。

    总之,这样就可以很容易地备好多份材料,以用于领取埋火葬许可证。

    由此便可设想,这样便为安宅康信的犯罪行为提供了可利用的条件。

    据此试着推理一下,则为——

    他让妻子所住医院的院长开了两份或多份死亡诊断书,而另一份证件死亡报告单则由他自己来填写。

    其中的一份在妻子死亡的当天晚上就提交给了丰岛区政府,接着领取了埋火葬许可证。许可证上指定的是掘之内殡葬场。次日即10月22日,他便将妻子多惠子的尸体火化了。

    到此为止,从法律上来讲,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合法的。

    然而,次日下午,他不知在什么地方碰到了林奈津实,就在一暗处将她杀死了。其方法可以假设如下。先设法使其神志不清,然后在她身上注射了诱发心脏病发作的针剂,这样从尸体的表面上很难看出与痛死的情况有什么不同。

    安宅先将尸体运到位于生田的笹川雪江的家附近,然后拜访了手(土冢)千吉。在给了手(土冢)巨额酬金之后,他顺利地得到了可用笹川雪江的租房的承诺。安宅可能比较熟悉这个院子的情况,而且因为这是一座陈旧的日本式房屋,或许不必借钥匙就能打开门进去。另外,又由于此处远离手(土冢)的家,所以他觉得不特意去打招呼也行。可是,由于是擅自进去的,万一灵柜车被周围的人看见了传出去,再传到手(土冢)的耳朵里的话,就有可能让人产生不好的猜想。于是他便想:与其如此,还是事先对手(土冢)进行贿赂后再进去为上策。

    接着,他向川崎市政府提交了另一份安宅多惠子的死亡诊断书和报告单,又领取了一份埋火葬许可证。因为许可证上要登记殡葬场的场所,所以他就指定了川崎市立的殡葬场。

    然后,他委托了一家殡仪馆,让他们于10月24日下午4点将灵柩车开到笹川雪江家。当然,若条件允许的话,就选择不易被人注意的晚上了,但因为火葬的结束时间是下午5点,下午4点送去就已经够晚的了。谁想这一切正好被住在下面的一位家庭主妇看见了。

    当殡仪馆的灵车开到雪江家的时候,安宅可能已给奈津实的尸体换上了白寿衣,安放在地板上,烧上了香。然后安宅肯定也对殡仪馆的人说了曾给手(土冢)说过的同样的情况,即把他一个人陪灵这好像有些不自然的情况给搪塞了过去。这样就把奈津实的尸体当作安宅多惠子的遗体入殓后,运到殡葬场火化了。

    这就是说,安宅公然利用妻子病死的机会,在公立殡葬场将被他杀死的林奈津实的尸体火化了!

    “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10月24日进行火葬的记录?”

    和栗突然说着站了起来,姊川那本来就鼓凸出来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有点不愉快地说道:

    “您看那有什么必要呢?”

    “因为当天在这里火化的尸体中,有可能包括一个凶杀案中的受害者。”

    “哪有这等荒唐事。我们也是查验了埋火葬许可证后才受理的,也并不是随便就将运来的尸体火化掉的。”

    “这些我们明白,但还是先让我们看一看当天所有的埋火葬许可证好吗?”

    “许可证不在这里呀。火化完了就在背面盖上个章,把它连同骨灰一块儿交给其亲属了,以用作埋葬的证明。”

    “既然是这样,许可证的复印件、日记本等什么证件都可以。总之,希望能让我们看一下10月24日的火化记录。”

    和栗用冷冷的不容反驳的语气一开口,姊川被迫动作缓慢地回到窗边的桌子跟前,打开一把不锈钢锁,取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子。

    “24号的就只有这些。”

    他从中抽出十几张纸来送给和栗看。

    上面的格式几乎和埋火葬许可证完全一样,最后一张记录着执行时间和执行者的名字,并盖着章。

    和栗一张张快速地看着。

    “安宅多惠子”的火化记录差不多被夹在当日的最后的位置上。

    死者户籍 和歌山县新宫市相贺x番地

    死者住址 东京都丰岛区长崎三段x番

    死者姓名 安宅多惠子

    死者性别 女

    出生年月日 昭和xx年5月4日

    死亡地点 东京都丰岛区长崎二段x番井上妇产科医院。

    埋火葬场 川崎市立殡葬场

    申请者住址、姓名及与死者的关系

    东京都丰岛区长崎三段x番

    安宅康信(夫)

    ……

    上面还记录着下午5点进行的火化情况。

    和栗微微叹了口气。他想:杉并区的倔之内殡葬场里也应该保存有与之大体相同的记录事项,所不同的大概就是执行时间吧。10月22日下午3点在掘之内殡葬场火化了真正的”安宅多惠子”。

    不……

    为慎重起见,和栗又翻回到记录本的第一页,他的目光再次紧张起来。

    与掘之内的记录有所不同的难道只是执行时间吗?

    安宅多惠子的户籍一栏中填的是“和歌山县新宫市——”这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听说多惠子是大约10年前嫁到安宅家的,当时安宅刚从自出生以来一直居住着的三鹰市搬到了丰岛区的长崎。因此,作为安宅之妻的多惠子,其户籍所在地不就应该是入籍后的三鹰市或丰岛区的长崎吗?昨天早晨和栗往掘之内殡葬场打了电话,证实了10月22日下午3时在那里执行了安宅多惠子的火化,这与从多惠子的姐姐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一致的。由于他当时对安宅进行了双重的火葬一事还没产生具体的怀疑,所以也没有查验安宅向掘之内殡葬场提供的埋火葬许可证。因此,他不知道那上面的多惠子的户籍一项是如何记录的。

    和栗心想,这一点有必要抓紧证实一下。

    “你知道是何人陪死者来的吗?还有,灵车是哪个殡仪馆的呢?”

    “我当时没有在场。不过,因为是前天的事,经手人也许还记着吧。”

    果然姊川有点心情不安地皱起了宽宽的眉头,观察着和栗的表情。

    和栗点了点头。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陪伴而来的遗属只有安宅一个人,另外有两三个殡仪馆的人运来了棺材。这一点应该可以很快从经办人口里得到证实。

    “按说,市立殡葬场是市政府机关的下属单位吧?”

    “是的,由卫生局管理。”

    “那么,因为同是市政府机关的工作,我想您应该知道:无论哪个官厅,在接到死亡报告单和死亡诊断书并签发埋火葬许可证之后,该死亡报告单和死亡诊断书怎么处理呢?”

    “啊,这个吗,如果提交给死者户籍所在地的官厅时,那么当场就与户口簿对比审查,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就签发埋火葬许可证。另外,如果提交给户籍所在地之外的官厅时,那么……这时候要求准备两份死亡报告单和诊断书,用来签发埋火葬许可证,然后于次日将其中的一份寄到死者户籍所在地的官厅去审查,另一份由受理的官厅保管一年。户籍所在地的官厅在处理完注销户口等事项后,一个月之后寄到法务省,拍成微型胶卷保管。”

    “原来如此。”

    那么像安宅这种情况——假设多惠子的户籍暂且视为是这上面记录的:和歌山县新宫市,首先,因为10月21日晚上,安宅向丰岛区政府提交了死亡报告单和死亡诊断书,所以最迟24日前后就寄到了新宫市政府,多惠子的户口便从户口簿上被注销了,到此为止都没问题。可是,两三天后,安宅多惠子的死亡报告单等材料又从川崎市政府寄到了新宫市政府,这样双重火化的诡计不就露馅儿了吗?

    和栗暗自吃了一惊,再次将锐利的视线落在了户籍所在地的记录事项上。

    安宅多惠子的户籍,是不是仍在三鹰一带呢?

    在向川崎市政府提交的死亡报告单上,安宅是不是故意胡乱填了个遥远的地名呢?不,或许新宫市是多惠子的出生地。总之,说不定就是多惠子作为安宅的妻子入籍前的户籍所在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会犯下一个似乎更为合理的错误。

    也就是说,在安宅最初向丰岛区政府提交的材料中,填写了三鹰市这一真正的户籍地址。该材料于次日寄送到了三鹰市政府,得到正常处理。

    接着,提交给川崎市政府时,户籍栏中填的是新宫市。因为川崎市政府不会立刻就注意到其中有诈,所以当场便签发了埋火葬许可证。于是,在死亡通知单和死亡诊断书抵达新宫市政府之前,假如安宅冒充川崎市政府的办事员用快件或者电话与新宫市政府取得联系,就说一个叫“安宅多惠子”的死者的材料不久就到贵府,但寄出去之后才发觉把她的户籍所在地搞错了,由于已在其真正的户籍所在地之官厅妥善处理了,所以请贵府将收到的该死者的材料销毁……

    官厅肯定每天都要收到几张或几十张死亡报告单,其中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填写事项中总有错误的单子。正因为如此,所以如果对方联系说搞错了,那么他们会不会并不对材料逐一进行详细核查就公事化地予以处理掉呢?

    和栗将阅完后的文件夹暂且还给了场长,接着提出见一下直接经办“安宅多惠子”尸体火化的办事员。

    办公室和休息室的那栋楼与设有重油炉的主房被一条长廊连结在一起。和栗和长谷川随场长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灵柩车由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带路缓缓地驶进铺有小圆砾石的宽敞的前院。刚才在车库里整齐地排列着的几辆灵柩车中,已经有两辆开走了,此时早已过了开始执行火葬的时间,即上午9点。

    就这样,除了每年的元月1日和不宜出殡的日子之外,每个殡葬场每天都会运来10到20具尸体,然后尸体被放在传送带上,高效率。机械化地处理掉了。在这里,死者仅仅被视作一件东西,进一步来说,则是作为一件商品来处理掉的。

    围绕着同一具尸体,在出动几十名有时甚至几千名搜查员的警方以及把尸体作为材料或一件东西来处理的官方和火葬场方面人员的眼里,各自对人类死亡问题的态度肯定是大不相同的。

    或许可以说罪犯就是巧妙地利用了人们的这一思维反差。

    在公认为极其严格的公共制度中,想不到也有空子可钻……

    微暗的炼尸房里飘散着一种特殊的臭味。和栗踏进铺着冷冰冰的瓷砖地板的房内,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安宅康信的容貌来。这是一张下颌突出、表情严肃的脸,看到这张脸,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河马来。而且,每次见到他,都会发现他那本来胖乎乎的红脸膛不觉中又消瘦了一圈。在他那刻着深深的皱纹的眼睑深处,一双无神的小眼睛总是流露出疲惫而又有些悲伤的目光,注视着和栗……

    虽说安宅生长在东京,看上去却有点儿土里土气,甚至有点儿粗俗。和栗从内心深处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人仍然抱有一种奇妙的亲近感。即使现在已经确信他就是这三起杀人案的凶手,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但这对于和栗来说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这或许就是和栗警部补平时养成的一种职业病:对于一项搜查事件投入得越深;就越容易对搜查对象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

    2

    下午1点多,久藤恭太悄悄地把书包放在门口旁,他只瞧了一眼黑色胶合板结构的大门,还没有伸手去开门闩,就退回来转身迈开了脚步。

    午后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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