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心
男主角:靳崇宇
女主角:艾若然
内容简介:
艾若然身为名主播,美艳清冷的外型常被批评不易亲近,
不过这就是她,没必要为了迎合大众口味而改变本性。
她一直记得家传的祖训,要找出一幅流落在外的格格画像,
因为机缘,偶然得知画像在专业修复师靳崇宇手中,
谁知她上门欲讨回画像,那男人却摆出冷脸下逐客令?
为了揭开藏在其中的秘密,她死缠烂打也要逼他乖乖就范!
只是这温润内敛的男人啊……她的傲娇在他面前完全失效。
不仅看待事情一丝不苟,进入工作模式就变得专注锐利,
能理直气壮拒她于门外,却又会因为担忧她露出着急,
煮的招牌汤面味道很家常,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甜蜜,
就算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也能让她惊喜!
有时气他的不解风情,但又眷恋他难得的柔情细腻,
她知道,对于爱情他敬谢不敏,能让他执着的只有艺术品,
可对这样能牵引她情绪的男人,她实在无法不动心啊……
正文
第1章(1)
靳氏祖厝位于北部郊区,虽不至在群山环绕的深僻之处,但由市区开车进入,最快也要花费四十分钟。
靳崇宇记得祖父母还在世时,他会跟着父母以及家中亲戚,在过年过节时回祖厝小住。
祖厝是栋三层楼的建筑,前方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两旁安着篮框架,让一群孩子们有地方可以宣泄体力。
可能是因为热闹又有玩伴,在祖厝过节的回忆一向是美好的。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上了大学后,他便极少跟着父母回祖厝,一直到出国进修这几年,几乎不曾再回来。
如今真的回来了,却早已物是人非,失去主人的老厝再也听不到一群孩童的嘻闹声,显得格外冷清。
靳崇宇站在门外缅怀了许久才进屋,里外绕了一圈后,他在一楼的储藏室前定下脚步。
靳家历代祖先都是知名画家,长大后,他也毫无疑问地走上艺术这条路。
不同的是,他从美术系毕业后,在因缘际会下转而到意大利研修文物修复;累积了多年经验,成为台湾第一位专业修复师。
回到台湾,他正视到国内有许多珍贵的文化艺术随着时光流逝而损坏,却始终找不到得当的维护方式,无法将文化资产妥善保存、延续并发扬光大。
有监于台湾没有文物修复方面的专业人才,他去拜访了大学时期的教授,并提出他的意见。
教授听了之后,非常支持他的想法,于是向学校举荐,让他能在校内开一门修复课程,不只教授他的专业,也能延揽更多人加入修复这个行列。
大学授课的课程敲定后,他便开始准备接受修复委任的工作,但最重要的工作室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点。
最后他想到自家祖厝,安静、宽敞,又有专门储藏画作的储藏室,虽然离市区远了些,却是最理想的场所。
拿出储藏室的钥匙,想起家里珍藏的那些画作,他不由得感到兴奋,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这些画了啊!
“咿呀”一声,储藏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沈闷的腐湿之气窜鼻而入。
靳崇宇的心一凛,皱起了眉头。台湾潮湿的气候不利作品的保存,按理来说,这间设有数个大型电子防潮柜、用来收藏家族作品的储藏室的空气应该不会太糟糕才是。
他暗忖,难道防潮柜的电子设备坏了吗?
他打开储藏室的灯一一查看,果然发现其中一台防潮柜外的电子设备灯熄了。
虽然祖厝固定会请人打扫,不过就算进了储藏室,应该也很难发现防潮柜坏了。
他打开柜门,一股更浓重的潮湿之气冲出,靳崇宇蹙眉,小心翼翼地将画作搬出来,发现好几幅油画都已经有局部发霉、颜彩剥落的状况。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幅夹在两幅画中间、有着古典精致雕花画框的画作给吸引。
那是一幅画像,画布表面受潮气影响,惨不忍睹,他只能隐隐辨认出画中是个女子……一个穿着旗装的女子。
蓦地,脑海中浮现久远前听过的,一个关于祖先的爱情故事。
听说祖先在宫廷任职时,曾与某个亲王格格相恋,这位格格是当朝出了名的美女,不过两人后来因为恋情受阻而分开。
其中缘由他当年听过后没特别放在心上,随着年纪增长,内容也记得七零八落。
可现在他却有些好奇,让祖先倾心一生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以现代的审美标准来看,真的是美得令人向往吗?
基于好奇以及对古物修复的热情,更基于祖先对格格的爱恋,他决定修复这幅画,把它当作回到祖厝后回报自家祖先的第一件礼物。
思及此,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工,外头却传来助手阿石的声音。
“靳教授,大家都到了,可以开始了吗?”
靳崇宇工作坊里的成员大多是他的学生,毕业后以成为修复师为目标,一边进修,一边跟在他身边学习,将上课所学的修复理论化作技巧,获取实务经验。
工作坊地点确定后,大家就陆续来此集合,准备最开始的打扫工作。
靳崇宇回过神,扬声应。“我马上过去,先让大家在客厅集合。”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画作,手指抚过染上尘埃的画框,暗暗低语——
等我,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
下午五点,艾若然神色匆匆地跳下出租车,直冲进“第一电视台”的大厅,按了电梯上楼,电梯门才打开,化妆师和服装师已经一脸着急地在门口等她。
“然然姐,快快快!你还有半个小时化妆、读新闻资料及顺稿!”
晚间七点的主时段新闻,她通常要在中午前就进公司做准备,没想到一连串彷佛约好的状况,让她拖到五点才进电视台。
艾若然接过助理递来的资料,被化妆师和服装师推着进专属化妆间,开始为即将开播的晚间新闻做准备。
换上剪裁合宜的桃红色套装后,梳化赶紧上前帮她吹整头发,另一位则负责上妆。
而一旁刚到职的造型助理,在初次见到艾若然时不禁恍了神。
听说艾主播具有清朝皇族血统,一出线便立即成为新生代正妹主播的人气指标。
她留着一头短发,小巧瓜子脸不及巴掌大,杏眸水亮澄澈,彷佛含着水光,俏鼻挺直,朱唇一点,冷艳精致的五官,美得像出自大师的杰作。
资深梳化看着出神的小菜鸟,暗暗踢了下她的脚,悄声道:“发什么愣,时间快来不及了!”
小菜鸟回过神,不敢再分心。
这时,制作人宋胤炜走进化妆间,看到艾若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艾,你今天是什么状况?”
艾若然由冷门时段晋升为主要时段的主播已经两年了,这其间她从来没有过迟到的记录。
而今天破天荒的情形,让整个新闻后制团队陷入紧绷的状况,深怕新闻开天窗。
艾若然闻声,由新闻资料中抬起头,清冷美眸瞥了他一眼后,淡道:“小白抛锚。”
她的爱车小白抛锚后,好不容易拦到出租车,却在来公司的路上遇上车祸,堵车堵得她心慌意乱,半点都不想回顾。
但恼归恼,她从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专业反应,让人看不出她此刻心里其实闷得很。
宋胤炜与她共事这一段时间,两人培养出十分特殊的情谊,私交也不错,因此十分了解她的个性,见她冷着张艳脸,提醒道:“你家小白真该好好进厂维修,要不就换辆新车,安全最重要。”
她淡应了声,表情依旧很冷,但宋胤炜知道,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其实艾若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好亲近,有点小傲娇,嘴有点坏,但与她交心后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刀子口豆腐心的善良女人。
宋胤炜续道:“还有,下主播台后我想跟你聊聊开新单元的想法。”
艾若然是整点新闻的主播,基本上不会被要求参与新闻制播流程,但这几年共事下来,他发现艾若然有很敏锐的新闻直觉,只要是她感兴趣的题材,播出后必会引起大众回响。
这让身为制作人、背负着收视压力的他,每当遇到采访小组带回有趣的非时事新闻,便会与艾若然私下讨论。
艾若然知道他的想法,很爽快地应了。
这时,梳化的声音响起。“然然姐,ok了。”
艾若然定了定思绪,看向镜中上了精致妆容,一身合身套装显得专业利落的自己,暗暗蹙了眉。
若要说她对目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在荧光幕前的自己了。
完美得太假、太矫情,真不知道她有一天是不是能不上妆播新闻?这会影响她的可信度与权威感吗?
见她轻拧起眉,还是菜鸟的造型助理忐忑地问:“然然姐……不满意吗?”
艾若然瞥了她一眼。“还行。”
话落,不待助理反应,她优雅地走出化妆间,准备将最实时、准确的消息传达给大众!
走出门后,她隐约听到资深梳化安慰地对小菜鸟说:“没事的,然然姐说话就是这样,这反应就表示她很满意,不是在生气……”
艾若然听着两人的话,懊恼地暗叹了口气。
她的脸有这么臭、这么难懂吗?
第1章(2)
整点新闻播毕后,艾若然马上被请进办公室“开会”。
“小艾,这份数据你看一下,如果觉得不错,我想挪个时段开个特别小单元来做。”
这次指派记者把采访台湾即将创立第一间修复学院的资料送回审核,这个题材很新颖,他看过后觉得很有意思,便打算另开个小单元让艾若然主持,所以想听听她的想法。
接过宋胤炜递给她的那一份资料,艾若然半嘲讽地扬唇冷道:“宋大制作,你这是想搞死谁?嫌自己不够忙吗?”
虽然是特别小单元,但要投入的资源不少,所承受的成败压力也不小。
宋胤炜已经习惯她说话的方式,但因为那句话直触内心深处,他脸色一沉,扯了扯嘴角,苦笑。“是不够忙。”
艾若然蹙起柳眉,认真地给了建议。“你应该趁有效期赶快把老婆追回来比较实际吧!”
闻言,宋胤炜戴着眼镜的斯文脸庞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再说吧,目前工作比较重要。”
在公司,两人谨守上司与下属的界线,鲜少谈私事,但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难怪老婆会跑掉。你们不是才结婚不到两年?你该好好检讨一下……”
听着她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串尖锐批评,他没好气地曲指敲了敲桌面。“艾小姐,我们现在谈的是公事,谢谢!”
宋胤炜的情绪内敛,难得见他反应这么大,可见真的还在乎着妻子……既然他不想多谈,她只有识趣地闭上嘴,专心看资料。
这份采访资料与文物修复有关,她翻了几页,当看到其中一幅经修复师巧手修复的画作翻拍,她整个人愣住了。
画里的女子做清朝格格未嫁的装扮,眉目娇俏,水红色的琵琶襟坎肩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不凡。
她一眼就认出画中的女子是谁。
因为在曾祖父母家,也挂着同一个女子的画,不同的是,家中那幅并不是油画,而是一般仕女画像,画中模样更为端庄。
她的心因为忐忑、兴奋,发了疯似地怦怦乱跳。
宋胤炜笑道:“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采访组直说,这画里的格格,说不定是你家的祖先。”
艾若然扬起长长的睫毛看向他。“我的确见过她。”
宋胤炜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难掩一丝惊诧。“她……画里这位格格,已经作古很久很久了,你见过……这表示……”
男人夸张的反应把艾若然逗笑了,她笑嗔了他一眼,水亮杏眸流光熠熠,好不动人。
“不是见鬼,而是我家有另外一幅这位格格的画像。据我曾祖母说,我家的姑娘长相都和她神似,但到我这一代后,只余七分神韵。”
“所以,还真是歪打正着,这画中女子……真的是你家祖先?”
她颔首,正声问:“现在这幅画是在这个修复师手上吗?”
感觉到艾若然的谨慎态度,宋胤炜微一沉吟才开口。“嗯,听说是从修复师靳崇宇祖厝里找出来的旧物……”略顿,他好奇地问:“只是奇怪,你家祖先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他家祖厝里?”
“这件事应该要追溯到我家先祖那一代……”
艾家的子孙们都由长辈口中听过祖先曾苦恋宫廷画师的爱情故事,后来两人恋情受阻,靳画师不告而别,祖先格格在出嫁前才由仆人口中得知,靳画师是被逼走的,当时情势所迫,靳画师带走亲手为格格画的画像,背负着违誓负心的罪名离开。
最后祖先领圣谕下嫁给战功显赫的皇子,却在几年后郁郁而终,临终前,她将心里的秘密告诉了最贴她心意的儿子。
她说,自己有一幅画像留在靳氏画师的手里,若有机会,一定要将画拿回来,因为画里藏着秘密。
当时祖先那一番遗言,成了艾氏家族代代传承的家训。
而艾若然万万没想到,竟会让她碰上这个机缘,能完成祖先的遗愿。
“小艾,想什么呢?”
艾若然回过神,急切地问:“可以给我那个修复师的联络方式吗?”
“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要回我家的画!”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让长辈们确认靳崇宇手上那幅画是不是祖先那唯一一幅油画肖像。
如果确认无误,她就可以让画作物归原主了!
万籁俱寂,唧唧虫鸣在宁静的夜恣意地、张狂地喧闹。
靳崇宇将祖厝改为工作坊后,便将一、二楼设为木质文物修复区与布料修复区,顶楼则成为他的住处,方便他调配工作时间。
相较于屋外的热络,屋里沈静如水,偌大的空间中,只有男人半伏在一幅三公尺宽、两公尺高的巨幅老旧油画之上。
这幅年代久远的油画出自欧洲巴洛克时期的名画家之手,价值不菲,亦是某个私人收藏家委托修复的重要案件。
画作经过岁月的摧残而残破,但仍是巴洛克时期经典的画作之一,如今呈现在众人眼前,引发的震撼与感动,让修复团队也有些忐忑,深怕有个闪失便会毁了前人之笔。
不过对靳崇宇来说,内心的亢奋大过于其他,从昨天接下画作后,他便开始着手准备修复的工作。
他心无旁骛,百分百专注,彷佛连周遭的空气也被那氛围感染,成了凝滞不动的气流。
蓦地,一抹声音响起,打破一室沈静。
“靳教授,那我们先走了!”
靳崇宇回过神,侧眸看了门外的助手们一眼。“嗯,小心开车。”
“靳教授,真的不需要我们留下来帮忙吗?”
“明天我会开始分配工作,今天大家先回去吧!”
在他的坚持下,助手们纷纷离去,工作坊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靳崇宇十分享受这份静谧,这是他与欲修复的画作可以完全不受干扰、静心交流的时刻。
他压低桌旁的工作灯,侧光的角度清楚地将起伏的细微肌理投射出来,有利于他做结构与肌理笔触的重建工作。
这时,一道汽车引擎熄火声引起他的注意。
这么晚了会是谁?难道有人忘了东西去而复返吗?
他迟疑了片刻,关掉工作灯,起身走到屋外察看。
来到屋外,只见开着一辆白色minicooper的女人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女人穿着合身套装,匀称修长的美腿随着她脚下那一双白色高跟鞋清楚映入眼帘。
这女人是谁?
靳崇宇走到车边想开口询问,正在拿包包的女人没注意到他,被突然映入眼底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艾若然瞠着一双美目,有些责怪地对眼前的男人说:“你吓到我了!”
靳崇宇的工作坊位于郊区,入了夜后四周一片宁静,一路上街灯少得可怜,黑灯瞎火的已经够吓人,现在又突然闪出个男人,把她在主播台上训练出的胆大、淡定、从容都给吓飞了。
但仅一瞬,她便抓回该有的反应,镇定打量眼前的男人,双眼跟着为之一亮。
听说根据统计,女人最喜欢的男性身材类型是“狗公腰、六块肌、圆翘臀”,还要有宽阔的肩臂以及足够的身高!
眼前这个男人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他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肩宽腰窄,方正的脸庞上嵌着浓眉,鼻梁挺直,一双眼锐利如星,十足十的阳刚模样,是会让任何女人捧颊尖叫、血液疯狂沸腾的类型。
不知女人在短短一瞬间便将他从头打量到脚,靳崇宇的目光却是定在女人轻压胸口的动作上头。
她莹白的手背与搽着艳橘色指甲油的纤纤十指就落在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的位置,胸前第二颗钮扣松开,不但露出纤细的锁骨,还隐隐可见波涛汹涌的事业线……虽然诱人但也不合宜。
靳崇宇移开目光,绷着嗓说:“抱歉,工作坊已经休息了。还有,扣好你衬衫的钮子……这样太暴露了。”
这突如其来的提醒让艾若然微愣,目光下意识地垂落在自己的领口上头。
下了主播台后她来不及换衣服,索性解了颗钮子让自己舒服一点,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男人的反应未免也太保守了吧?
她收起不小心发了一秒的花痴,淡声回道:“是你多想了,谢谢你的提醒。”
靳崇宇心里一顿,微微挑眉,难道她不觉得这样太暴露了吗?
女人用清亮的嗓音续道:“我叫艾若然,我已经先打过电话通知,会在今天来拜访,你家助理没说吗?”
“是吗?”靳崇宇皱眉深思,在脑中搜寻,这几天替他安排所有行程的助理有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
工作坊甫上轨道,自从他在某一次演讲上公开修复完成的清朝格格画像后,工作坊的邀约便没停过,大家开始对修复这门学问感兴趣,加上台湾并没有专职的修复师,他成了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
除了修复案的工作,也有媒体表明想要采访、邀请他上节目;而在恩师的建议下,修复学院的筹设也即将展开。
他的行程满档,却唯独对她的到访没有半点印象。
“与我约时间的助理小姐叫伊雅。”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电子记事本,发现在今天的日期栏上的确标注了艾小姐来访的提醒。
靳崇宇略感抱歉地致意。“不好意思,是我一时疏忽。艾小姐请进来谈吧!”
艾若然颔首,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工作坊。
第2章(1)
靳崇宇进门后,转身走到接待厅旁的茶水区,为她倒了一杯水。“抱歉,这个时间只有白开水。”
她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目光定在接待厅墙上那幅祖先的画像之上,情绪激动不已。
虽说之前已经从采访数据中看过翻拍的画像,但亲眼见到,她心头仍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微妙感。
曾祖母曾说,艾家的姑娘模样都和祖先极为神似,到了她却只余七分神韵,但此时近看祖先的画像,她却有种在看自己画像的错觉,尤其油彩色泽表现出的肌理轮廓,就像一个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对着她温柔微笑……感觉十分真实啊!
靳崇宇开口问:“艾小姐今天到访有什么事吗?”
艾若然拉回目光,看着他,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来是想拿回我家祖先的画像。”
那一日她将翻拍的画像拿给长辈们确认后才知道,艾家曾主动找靳家询问过画像。
靳家人为此还特地找过,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没见过那幅画,如果不是靳崇宇修复了那幅画,让它重见光明,所有的人都认定画早已遗失或根本就不存在。
如今寻回画作的曙光再现,两人的年纪又相当,沟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说不定真的能让画像物归原主。
她希望自己能不负长辈的看重,达成使命。
靳崇宇乍见她时,光线不明,并没有看清女人的长相,此时,亮晃晃的灯光下瞧清楚她的模样后,再想到墙上那幅画,他的心猛然一震。
格格画像是由他亲手修复完成的,他很清楚她脸上的每一寸轮廓线条,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有种格格彷佛藉由他的笔重生,走入现实的错觉……
那种感觉让他的心怦动,那一双只会对修复画作燃起的热情、专注目光,此时全都落在一个女人身上。
见他恍恍盯着自己,艾若然轻拧起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由一刹那的恍惚里回到现实,靳崇宇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抱歉,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艾若然按捺下过分急切的心情,定了定心思才说:“我说,我想拿回我家祖先的画像。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族谱给你看,证明我没骗你。”
她看过采访数据后才知道,想要画像的不仅仅只有艾家。
靳慕白在当代是小有名气的宫廷画师,备受皇帝重用,如今流出一幅鲜为人知、具有历史价值的古画,岂不让私人收藏家为之疯狂?
而这当然不包括那些想将画拿到手变卖牟利的不肖之徒,否则靳崇宇不会在画作被公开、闹出那么多新闻之后,还加强了工作坊里外的保全。
如今她既然提出要回画作的打算,也应该让他清楚明白,她与那些想骗画牟利的人不同。
靳崇宇定定凝视着女人五官精致的脸庞,语气极为坚定地道:“这幅画是靳家祖先传承下来的遗产,就算你真的是格格的后代,我也不能让你拿走。”
画像被公开后,有许多人捧着钱上门想要买下那幅画,当中不乏自称是清朝格格后代的人,她并不是第一个。
不过不管是否真是格格的后代,他都没将画像归还的打算。
虽然祖先与对方没能开花结果,却珍而重之地将画像留下,世代传承,这便是靳家的宝物、遗产,又有何归还的理由?
闻言,艾若然的神情微微一凛。
显然,她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祖先格格的画像出自靳画师之手,就算画的是祖先格格,他们似乎也没权利把画要回来……
想将画取回,却寻不着一个坚定的立场,该怎么办呢?
难不成他说了不给就真的不要了吗?
不,为了祖先的遗愿,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艾若然整了整心绪,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画像出自靳家祖先之手,但画里的人是我家祖先,所以画像的所有权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靳家可以独占的。”
靳崇宇没料想到,他原本只是把祖先的旧画修复,也顺便向人们传达,透过修复、医治,可以还原画作失去的光采,谁知会引来一堆狗屁倒灶的事。
他摊手,露出无奈的神情。“这幅画在我家传承至今,是我靳家的遗产,也许艾家人曾上门询问过,但我长年在国外,根本不知道此事,而诚如你所说,如果不是我找了出来将它修复完成,你见到原本的状况,根本不会想要回去。况且你不要忘了,画这幅画的人是我家先祖。”
两家先人的牵扯随着世代交替,让画作的所有权陷入理不清的窘境。
真要论计起来,双方都可以说各自拥有画作的权利。
想到高龄卧榻、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曾祖母知道找到画作后,便一直记挂着,艾若然不死心地道:“不管它之前的状况如何,只要可以窥出一丝祖先的模样,遵从祖训,我还是坚持让画作物归原主。”
她坚持不放弃,与他杠上了!
靳崇宇迎向她的目光,见她一双杏眸闪耀着明亮的光采,竟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意识到自己竟然凝视着那双眼差点出了神,靳崇宇清了清喉咙,坚定开口。
“如果艾小姐今天是为了这幅画像而来,请你死了这条心。请回吧。”
艾若然咬了咬唇,不甘心就这么铩羽而归,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无情地打断她的思绪。
“然然,你怎么还没回家呀?”
手机另一端传来母亲忧心的关切,艾若然软声响应。“妈咪,我还在忙,十二点前会回到家。”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艾家同辈子孙里唯一的女孩,更是任教职的父母捧在掌心呵宠的掌上明珠。
父母一直不赞成她的主播工作,就算过了两年,对她还是没办法放心,常以关心为名,盯梢查勤,丝毫不懈怠。
虽然有时觉得烦,但从事相关工作,看遍人世百态,她懂得感恩惜福,对父母的叨念也甘之如饴。
也因此她在艾家十分得疼,与各宗亲长辈的关系都十分良好。
“但我刚刚打电话去电视台,他们说你早就离开了呀!”
“我在外面办点事,等会儿就回家……”
她边说边感觉到有人靠近,没料想这男人竟然趁着她讲电话、无法反抗之际,轻推她的肩将她送出接待厅。
艾若然转头,瞠着美眸瞪他,靳崇宇只是轻敲着手表让她看看时间,做出时间已晚的动作,彻底将她推出门外。
艾若然不敢置信地用手遮住电话,压低声音,有些蛮横地说:“这件事还没了结!”
“我们刚刚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不送!”他凝视着娇俏美女翻脸如翻书的反应,毫不留情地将她请出门。
时间真的很晚了,而且他还有事要忙,不想将时间耗在与她争辩之上。
艾若然就这么被“送”出门,眼睁睁看着铁门在她面前关上,廊外的保全系统灯亮了起来,跟着接待厅的灯暗下,陷入一片幽暗。
“然然?怎么不说话了?你还在吗?”
艾若然回过神,赶紧回道:“妈咪,没事,我要回去了,半个小时后会到家。”
安抚好母亲,挂上电话,她有些沮丧地瞪着大门发呆了好一会儿,重新整了整仪容后才踩着优雅的脚步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靳崇宇正打算回三楼洗个澡、简单吃个东西再回修复室。
移动脚步的同时,他犹豫了一下,脚步跟着一滞。
这么把人“送”出门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他是不是应该搭理她一下?
这想法才闪过,他立即不假思索地挥开。
这女人的态度十分坚定,若两人再交锋,他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与她争辩谁该合理拥有格格画像的问题。
思绪理清,他重新挪动上楼的脚步,脑中转着修复室那幅等着被医治的古画。
除了古画结构与肌理笔触的重建,委托者也希望修复老旧画框,他得好好思考,明儿个一早怎么分配工作。
这一刻,靳崇宇已经将那个与格格长得十分神似、带着几分娇气的女子抛诸脑后。
第2章(2)
午夜十一点,工作坊因为师傅、学徒、助手们纷纷离开,再度陷入一片静谧当中。
修复室里,靳崇宇正坐在欲修复的画作一角,将因为老旧而剥落之处重新填上浆料,并藉此观察破损处周边的状况,以求填补处在重新全色后,能与原画作做完美的结合。
工作到一个段落,他站起身,这才发现,太过专心投入的结果,让他肩胛紧绷酸痛。
他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运动,看了看时间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忙到没吃晚餐的他顿时感到饥阳辘辘。
他强迫自己离开修复室,正打算到厨房煮一碗面时,访客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靳崇宇不解地按下对讲机。“您好——”
“我是艾若然,麻烦开门让我进去。”
来人声线娇脆,字正腔圆,落入耳底很熟悉,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谁?”
艾若然忙了一天,一听到男人一副不认识她的口吻,便用分外甜美的声音帮助他恢复记忆。“艾若然。上个星期找过你,与你讨论过,请你归还我家格格祖先画像的事。”
经过她的提醒,被压在脑中的记忆唤起,迅速浮现女人娇俏美丽的模样。
“哦,是你,有什么事吗?我记得我们已经谈完了不是吗?”
听他恍然大悟的语气,艾若然心里有些挫败。
这些年,她的人气与日俱增,她还没见过有人一次把她忘得这么彻底的。
这是为了激怒她,让她打消拿回画像的念头吗?
不,她不会因此放弃。
艾若然拿出高eq,心平气和、不愠不火地说:“那是你单方面这样认为,我并不觉得我们已经谈完了,所以请开门让我进去。”
女人理所当然的口吻让他蹙起眉。
他忙了一天,又累又饿,不懂这个女人怎么专挑这种时间出现来打扰他?
她的态度十分坚定,绝对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打发走的,但他还是开口了。“工作室休息了,要谈明日请早。”
这男人居然要她明日再来?
她就是没空才不得不在这个时间出现,就算明天再来,她还是只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呀!
她拧眉思索,这男人看起来内敛保守,说不定吃软不吃硬……于是她决定放软语调一试。
“可是……我已经来了耶!你这里乌漆抹黑又凉飕飕的,让我站在外头这么久,说不定会害我感冒……哈啾!”
那一声喷嚏是假的,但微凉的空气让她感到有点冷是真的,尤其为了赶来这里,她急得连套装都来不及换下,短裙下的两条美腿晾在冷风里,好不可怜哪!
靳崇宇已经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她,但听到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暗指她的处境是他造成的,果真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怜弱之心。
“那你就快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