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店一天天变得不一样,就好像看见越越长大时的欣慰。】
江逸终于在滕玲打来第十一个电话的时候定下见面时间。
“你可真忙啊!”滕玲讪笑着对江逸说道。
“对不起,正好家里也有事情,实在忙不过来。”江逸这倒是实话实说。傅敏在消炎后,立刻做了胆囊切除手术,现在还在医院休养,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发生,三天后才能出院。
“什么事儿?能和我说说吗?”滕玲好奇地问。
“我妈最近动了个小手术。”江逸也不隐瞒,回答道。
“是嘛!”滕玲惊讶地叫,脑中浮现出当初傅敏给钱打发她离开时的样子,从内心来说没有多少关心的感受。“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也该去看看。”
“谢了,看就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儿。”江逸拒绝道。母亲一定不会乐于见到滕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影响到母亲养病。
就这个问题,滕玲没做过多的纠缠,反正心下有自己的打算。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工程尾款的事儿,贵公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付清尾款?”江逸开门见山地问道。
“财务还没给你们打帐过去吗?”滕玲佯装不知地反问。
“没有,每次都说排计划,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我们。”江逸问答。
“那我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滕玲摊手回答,“付款申请我早就报上去了,内部流转也流转完了,应该到财务了呀?怎么还在排计划呢?要不,我替你问问?”
“好啊!多谢!”江逸说道。
滕玲嘴上说问问,可手上并没有实际动作,又胡拉闲扯了一会儿,江逸见没有结果,只好作罢告辞。
江逸一走,滕玲马上有了动作。她告诉手下今天有事儿外出,但并未告知具体什么事情。滕玲开车来到医院,在边上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又到花店定了一束花。心里百般个不情愿和江逸那个妈打交道,可要再次拿下江逸,傅敏那关必须要过。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没底气的女孩子,相信自己可以应付现在的情况,滕玲思忖。
到住院部打听到傅敏的病房,滕玲坐着电梯上去。傅敏住的是单人病房,前几天刚刚动了胆囊切除手术,术后恢复良好,过几天便能出院回家。
病房门关着,从观察窗看进去,一个短发女人背着门板。滕玲轻轻叩响房门,那个女人回过头来,居然是她!滕玲心跳乱了节拍。瞿紫芳,真是可以说是她这辈子的克星,走到哪儿都能看到。
瞿紫芳看见观察窗外显露的脸,她来这里做什么?她又是从何而知傅敏住院的消息?出于礼貌,瞿紫芳还是走上前来打开病房的门。“请进,你怎么来了?”她小声问道。
“逸告诉我说阿姨病了,我理当来看看。倒是你,都离婚了,是不是有些太热心了?”滕玲笑着,靠近瞿紫芳的耳边低声回答。
“紫芳,是谁来了?”傅敏奇怪地问道。身高高过许多的瞿紫芳将滕玲遮挡得严严实实,傅敏只听见蚊嘤般的说话,却看不见人。
滕玲跨一步站了出去,缓缓走到傅敏眼前,“阿姨,是我。您好,多年不见了。”脸上虽笑着,目光是冷的,冷冰冰的。
“是你!”傅敏惊异地看着来人,她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用钱拆散她和儿子,方法是不太光彩,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坚持不收,当年自己的计划也不会成功。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再未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充分证明当年自己的眼光。不过,凡事都有报应,儿子无疾而终的恋情,到了今天终究还是做个了结。
“是我,滕玲。阿姨还记得我吗?”滕玲从进了这间病房开始,脸上的笑容都未消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是寒冷的,面容呈现出相反的表情。她告诉自己,要勇敢起来,不要怕她,她已老去,现在躺在病床上,而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
傅敏看着滕玲眼中的挑衅,如果有可能真不希望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自己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她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仿佛十年前角色倒转。傅敏是何许人也,要是这样简简单单便露出怯色,岂不是白活了大半辈子。
“紫芳,把我摇起来。”傅敏语气和蔼地唤着前儿媳。
瞿紫芳上前,将病床摇起来,让傅敏半坐起来,还在她后腰上塞了个靠枕。傅敏坐直起来,用手指摞了摞有些散乱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紫芳,病房里空气不好,你出去透透气。”她又对瞿紫芳说道。
瞿紫芳明白傅敏是想单独和滕玲会面,她已经不是江家人了,无权干涉江逸的事儿。拿上外套,瞿紫芳乖乖听话走出病房。
等瞿紫芳走出病房,傅敏指着床边的凳子对滕玲说道,“坐,站着干嘛,坐着说话。”听上去很客气,很礼貌,比方才对待瞿紫芳多了份生疏。
滕玲款款坐了下来,两人开始平起平坐。
“滕玲,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这个名字?”傅敏微笑着说。就像是在告诉滕玲,是的,我记得你,不过也仅仅是个名字而已,而你的人不具备任何意义。
“是,我是叫这个名字,滕玲。阿姨的记性不错,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毕竟这么多年了。”滕玲冷笑着回答。
“该记得的我永远记得,该忘记的我会忘记。”傅敏说了句高深莫测的话。
“这点,江逸就不像您。他永远会记得一些事情,永远不会忘记一些人。”滕玲如法回应,对病床上的傅敏也无需客气,本来她就不是来好心来探病的。
“可他是我儿子,江逸是个孝顺儿子。虽然年轻的时候走了一截弯路,但后来又回到了正轨。我有绝对的自信,我儿子不会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是嘛?未必,被压制太久的人反弹起来是很可怕的,谁都拦不住。”
“滕玲,你知道自己输给紫芳什么地方吗?是,不错,他们离婚了。但在我和江逸爸爸的眼里,紫芳是最好的媳妇。”傅敏不想再与滕玲废话下去,直截了当地说。
“愿闻其详。”滕玲听见瞿紫芳这个名字,脸颊抽动了一下。凭什么,她要和瞿紫芳在一个天平的两端被人比较。
“你们两个即像又不像,相似的地方是你们两个都舍得抛下一些东西,不像的地方是你们两个选择抛下的东西不一样。紫芳选择抛下自己,而你选择抛下我儿子。”傅敏慢慢说道。
滕玲马上反驳,大声地喊道,“那是你们两个当初害我的,你用钱羞辱我,而她趁虚而入!”
“错了!那些钱你可以不接受。滕玲,你真的以为当时我那么有底气吗?那已经是我最后一道防线,你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胜利了。如果你能坚持和江逸走下去,过个三五年我能拿你怎么样!人心是肉长的,儿子是我的,做妈的不会看着儿子难受。这些,你想过吗?只能证明一点儿,你爱自己胜过爱我儿子!”傅敏的语速快了起来,如暴风骤雨砸向滕玲。
“哼!呵呵……”滕玲冷冷笑出声,“你看中瞿紫芳不就是因为她家的背景吗?江逸根本就不爱她!”
“门当户对是一方面,我不否认这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她不像你,她可以为我儿子做一切,你能做到吗?所以我喜欢她。”傅敏说道。
滕玲站了起来,瞪着傅敏,“你们机关算尽又怎么样?他们不还是离婚了吗?爱情不是你爱就可以的,还要他同样爱你。再见,您好好休息。”
滕玲走出病房,站在电梯口看着不停跳动的数字,心情如数字那样一个个下落。拍拍外套的衣摆,好像是要拍掉病房里沾染上的病菌。
电梯门滑开,好在里面空空无一人,没人看见滕玲此时灰败的脸色。在电梯门即将滑上的那刻,她回首望向病房的走廊,对墙里面的傅敏暗暗下了战书。
电梯门还剩十厘米的距离就要合上,滕玲伸出一只手挡住,门又再次打开,她跨了进去。
显示器上,红色数字跳动,做着减法。
32
滕玲走出住院部大,大前有个花园,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花园中央,绕着大树是半圆弧的长廊,长廊的柱子和顶棚上缠绕着紫藤,此时正开放着今年第一批花朵。
长廊上坐着一些出来散步的病人和陪床家属,瞿紫芳也在其间,她看见从住院部大走下来的滕玲。两人四目相撞,火光四溅。瞿紫芳心想,是不是每个女孩在成长过程中总会遇上这么一个人,你和她虽然没有言语行为上的冲突,可就是水火不容。对于她来说,这个人就是滕玲。
滕玲缓缓走上前来,在瞿紫芳的面前坐下,远远望去像是两个促膝交谈的好友,只有两人内心深处明了,是多么不情愿见到对方。
“没想到你这么好心,我不知该怎么说。人家都是离了婚别再来找我,可你却恰恰相反。瞿紫芳,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人还真是城府极深。”滕玲笑着,对瞿紫芳说道。
“我只是想什么就做什么,没你说的那么深奥。”瞿紫芳冷声回答,她可没有滕玲的好心情。
“别装了!”滕玲眯起眼睛,像是要把对面的瞿紫芳看穿,“你这人太会装了,我真想撕开你这张虚伪的脸皮。当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江逸,怀了孩子结了婚,离婚了却不要孩子,你太有心机,这样就可以不断地纠缠他。是不是?对?你是这样想的?”
“我怎么想的有必要向你汇报吗?你是我什么人?再说的难听些,你是江逸什么人?”瞿紫芳讥笑着问。
“你在江逸和他妈面前是不是也这么说话?不会?所以说,你这人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真是同情江逸,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的?他一定感觉很累?”
“他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你可以问他本人。”
“我会问的,我们俩之间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滕玲故意露出娇媚的笑,对瞿紫芳说。
“我不会操心你们两人的事儿,他和谁在一起已经和我没关系了。”瞿紫芳也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江逸父母不会接受你的,永远不会。或许十年前你还有机会,可现在你一点儿胜算都不会有,因为你早就放弃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只要我能抓住江逸,他爸妈算什么?我又不是和他们过一辈子,没必要把他们放在心上。”
瞿紫芳笑着摇摇头,“滕玲,婚姻绝对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如果当年你可以再忍耐一段时间,不抛下江逸,和他一起坚持。或许你们要等到有个孩子才能得到他爸妈的认可,但结局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也许你们会很幸福。江逸妈妈找到你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拒绝她,可你没那么做。为什么呢?原因不用我说了,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出卖了他,出卖了你们俩的感情。”
滕玲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段历史是她最不愿意回顾的。年轻的时候不懂得什么才是最珍贵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
“我出卖了他?那你呢?你不也出卖了他吗?你出卖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因为你暗恋单恋他,所以你当然希望我消失。”滕玲恨恨地说道。
“是!从某种层面上说,我是出卖了他。可滕玲,你不要忘了,我给过你机会,记得吗?你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滕玲呵呵地笑,“我当然记得,可我把那个机会原路奉还给你了。瞿紫芳,说到底,你还真的悲哀。当年拣我不要的男人,现在我一回来你又失去了他。你说你自己算什么?”
瞿紫芳站了起来,“你错了,滕玲。不是我失去他,而是我想通了。慢走,不送。”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住院大走回去。
瞿紫芳一路快速地走着,进入病房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的。
“紫芳,对不起,因为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你受委屈了。”傅敏满脸歉意地说道。
“敏姨,没有谁对不起谁。”瞿紫芳疲倦地坐下。不想在意滕玲的话,可还是在意了。她暗自下定决心,等傅敏的身体一恢复出院,无论傅敏怎么使脸色,她也不再参与江家的生活。她不要像滕玲那样,明明说了不再回来,却又反悔。
“紫芳,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江逸还有可能吗?”傅敏严肃地问。
瞿紫芳没用语言回答,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傅敏无比失落地说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真的就是到了这段感情的终结。
三天后,傅敏出院了。
瞿紫芳将傅敏的换洗衣服扔进洗衣机,她讨厌医院的味道,因为会让她想起冷冰冰的太平间,在那里她见到了空难后的父母。即使只是带儿子打预防针,回家后她都要将和儿子身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清洗暴晒。
趁着洗衣机工作的空隙,瞿紫芳熬了罐鸽子汤。稍后,将衣服晾到阳台上,她准备回家。
“鸽子汤再过半小时关火,我没加盐,喝的时间别忘调味。”瞿紫芳对江逸嘱咐道。
“你不留下吃中饭吗?”江逸问道。
“不了。”瞿紫芳摇头,“我想回家睡一觉,下午去店里。”
“江逸。”靠在沙发上的傅敏喊了一声,“让紫芳回家休息,替我送送。紫芳,这些天麻烦你了,谢谢。”说这些话的时候,傅敏没有回头看,心底在和前儿媳告别。再把瞿紫芳拉进江家,只会让她更痛苦,不来往才是对她最好的关爱。
江逸把瞿紫芳送到门口,“虽然你不喜欢我说谢谢,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天要是没有你,家里就乱套了。”
“不用谢,我走了。”瞿紫芳不会再与他计较这些问题,他想谢就谢好了,她要学会用平常心去对待他。
瞿紫芳回到自己的住所,照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然后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做了保养,在日光的沐浴下美美地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五点,这个时候去店里正好赶上用餐高峰。
瞿紫芳来到店里的时候,欣喜看见店内满员。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了起色,不禁喜上眉梢。男店员实在有些忙不过来,瞿紫芳换了双软底鞋,充当起临时服务生,忙的是不亦乐乎。
店门上的铃声又响了,瞿紫芳赶紧走到门口,微微鞠躬喊道,“欢迎光临!”
等她一抬头,发现来客是白立珊,那个发誓再也不见的女孩子。
“白小姐……”
“紫芳姐,你好!有座吗?”白立珊露出少许的尴尬之色,小声地问。
“有的,有的,请跟我来。”瞿紫芳连忙把白立珊迎进店内,带着她来到相对安静的一张桌子。“这是菜单,看好了叫我。”瞿紫芳放下一本菜单在白立珊面前,给彼此留下一个适应的空间。她不明白,白立珊这次又是为何而来。
白立珊点了一个清淡的套餐,一个人静悄悄地用完,放下手中的餐具向瞿紫芳招手。
“还有什么需要吗?”瞿紫芳上前询问。
“给我一壶绿茶,然后可以给我一点儿时间吗?我有事儿和你说。”白立珊没看菜单,直接要了壶绿茶。
瞿紫芳拿来绿茶,还有两套茶杯,为白立珊和自己斟上清香的茶水。
白立珊抿了一小口,说道,“好香!”
“紫芳姐,我今天来是要向你道歉的。”紧接着,白立珊说,瞿紫芳瞬时愣怔。“那天我不该冲你发火,回家以后我好好想了想,其实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太一厢情愿。”
“白小姐……”瞿紫芳想说些什么,被白立珊抬手打断。
“叫我立珊好了,白小姐白小姐叫的好生疏。”白立珊露出笑容来,只是笑中带着之前几次见面都没有的哀愁,瞿紫芳感到无比的愧疚,她不敢鼓励这个女孩重蹈自己的覆辙,那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儿啊!
“立珊,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是为了甩掉蚊子才鼓励你去表白。我的无心却做了坏事儿,真对不起!”瞿紫芳非常郑重地向白立珊道歉。
“算了,也不能都怨你,我自己也有责任。紫芳姐,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辞职了。”白立珊说道。
“什么!你辞职了!”瞿紫芳惊诧地说。
“是的。”白立珊点头,“我辞职了,我没法和他一起工作,哪怕换部门都不行,看到他我就受不了。”说着说着,白立珊艰涩地笑。
“我明白。”
“我准备回家好好复习,参加明年的公务员考试。本来我不想按照父母的计划生活,现在想想,他们选定的路也不错。有个好工作,找个同样是公务员的老公,安安稳稳的。女人一辈子不就涂个安稳吗?这话是我妈说的,有些道理。是不是?”
“是。”听到这些,瞿紫芳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没听母亲的话,现在想听也找不到人了,伤感倍增。“俗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父母看的比我们多得多,说的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你自己愿意就好,说不定哪天我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呢。”
“谢谢!那再见了。真的有段时间不能见面,我要准备考试。”白立珊站起来,对着瞿紫芳伸出一只手来。
瞿紫芳握住白立珊的手,“祝你考试顺利,有了好消息一定要来告诉我,我请你吃饭。”
“好!一定!”
瞿紫芳和白立珊一起来的sweet的门口,白立珊拒绝她再往外送,坚持一个人走了。
夜幕下,白立珊的背影渐渐模糊。瞿紫芳惋惜地想,谭卓文就这样错过了一个好女孩,他们两个真的就没希望了吗?摇头叹气地转身回到店里。
33
瞿紫芳回到店里,帅哥店员上来对她说,“老大,你的手机响半天了,不知谁这么执着。”
瞿紫芳到总台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查看了一下,都是江逸打来的。他有什么重要的急事找自己,居然打了这么多的电话,瞿紫芳奇怪地暗忖。
电话拨回去马上被接通,江逸吁了一声,“你终于接电话了。”
“出什么事了?”瞿紫芳紧张地问,莫非傅敏病情有变。
“没出什么事儿,只是越越放学回来没看到你,打你电话又不接,小家伙急得在家跟我们闹呢!”江逸头痛地扶额,说道。
“哦!”瞿紫芳恍然明白过来。傅敏住院以来,她每天晚上去做晚餐,儿子越越已经习惯一家其乐融融坐下来吃饭。在他习惯一种状态后,大人们又突然发生改变,做为孩子的他自然不能接受和适应。“他现在在做什么?我能和他说话吗?”瞿紫芳问道。
“当然可以,我叫他。”江逸回答。
瞿紫芳听见江逸叫儿子的声音,不出一小会儿,江子越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畔。“妈妈,妈妈,你上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
瞿紫芳不由得鼻酸,大人们的错误不该让孩子承担,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这种伤害降到最低。“越越,听妈妈说。”她尽量放缓语速和语调。
“妈妈和爸爸已经分开了。这些天妈妈过去是因为奶奶病了,没人照顾爷爷爸爸还有你,所以妈妈临时去帮忙。现在奶奶出院了,妈妈就不会再过去了。明白了吗?”
“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和爸爸分开?我不同意!你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不同意!”江子越一下哭了起来,这是父母离婚后他第一次彻彻底底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昨天晚上妈妈不是还和他们坐在一起吃晚饭,为什么今天就不可以了?他不明白!
“宝宝,对不起!”瞿紫芳听了也落下泪来,“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她捂住嘴,不让儿子听见自己的呜咽。
“妈妈,妈妈,来,回来!”江子越在那头哭。
瞿紫芳擦掉眼角的泪珠,擤擤鼻子,对儿子说道,“越越,把手机给爸爸,妈妈要和爸爸说话。”
江子越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交给江逸,用期望的眼神望着他,希望爸爸可以让妈妈回来。
“江逸,他还在边上吗?”瞿紫芳问道。
“嗯。”江逸应了一声。
“我知道他突然不能适应,是我太欠考虑,你好好哄哄他,谢谢了。”瞿紫芳说道。
“别这么说,我也有责任。”江逸对走出房间的父母使使眼色。
傅敏和江祖昌马上体察过来,傅敏走到江子越跟前,揽着孙子的肩头低头哄着。不知傅敏对江子越说了什么,江子越瞥了眼江逸,磨磨蹭蹭跟着傅敏进了爷爷奶奶的卧室。
“好了,妈把他哄走了。”江逸松了口气地说道。
“最近我不过去了,你好好看着他,注意他思想上的变化,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事太多影响到他。”瞿紫芳说道。
“好,我尽量。”江逸回答。
“辛苦你了,再见。”瞿紫芳小声地说。
挂上电话的那刻,刚刚擦去的眼泪又再次喷涌。瞿紫芳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拼命往脸颊上泼。
【三月十六日,晴
今天打开这本笔记本,发现上次的日期居然是上个月,恰好整整一个月。这么长时间我都在忙些什么?
sweet已经在装修,我每天要跑建材市场选材料,还要订购各种厨房设备,家具,餐具,很多事情。到了越越放学的时间我还要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去接他放学回家,辅导他的作业,做晚饭。
他依然忙碌,好像从来没发现我的变化。我黑了,瘦了,他看出来了吗?我即期待又害怕,万一他问起来,该如何回答?隐瞒下去还是如实相告?只是,这些统统是我一个人的臆想。他还是他,过着和过去每一天没变化的生活。不回家会提前打电话通知,回家吃完饭便去书房,直到关灯睡觉。
我有时真想问他一句,“你真的没发现我和家里有什么变化吗?”
过去,他都是打家里的电话便能找到我,可最近多是用手机联系,他是否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家里也不再如过去那么整洁明亮,因为我实在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打扫整理。忙不过来的时候甚至想请个钟点工,可又不喜欢陌生人进入我的地盘,所以作罢。
可他从没问过,是没察觉还是不想过问,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不打算问了。因我做了人生中第二个重大决定。】
【三月二十日,晴
天气好极了,春意盎然,不怕冷的年轻女孩提前穿上轻薄妩媚的春装。
今天,在还充满油漆味的店里,我要面试店员。店名叫sweet,服务生自然也要长得漂亮。受众是女性白领,我把服务生招聘重点放在性别上。食色者性也,年轻的告子用这句话与孟子进行有关人性本质的辩论,几千年来还未盖棺定论。我倒是认同这句话的,不然各式各样的美男不会那么走红。面对枯燥工作一天的女白领最需要什么?不仅仅是味觉上的享受,视觉上也要能够冲击她们。就像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是日韩剧的狂热追随者。
我先定下两个服务生,要是生意好了,打算再招一到二个。
手上的钱我还另有打算,不能都砸在店里。
心底那个念头渐渐成型,越来越强烈,哪怕他回家的时候问一句“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也许都会打消念头,与他继续这段平行线式的婚姻生活。没有,他从没问过。那我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做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
只是,其他问题都好处理,唯独让我犯难的是越越,我的儿子。带他走还是留下?
越越是江家的宝贝,从一出生就是公婆眼中的焦点。带走他势必会对公婆造成不小的打击,恐怕他也不会同意。留下?我又有万般的不舍,这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为了他我没上过一天班,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失去他我可以独自生活下去吗?我不敢想象。】
【三月二十二日,阴
今天的心情如同天气,阴沉沉的。
晚饭,他没回来吃,只有我和越越。我习惯了,越越也习惯了。犹豫再三,我试探着问越越,要是爸妈分开你愿意和谁在一起。越越看了我一眼,好像并不吃惊,但没有回答我。我又问了一次,越越反问我说“是真的吗?真的要和爸爸分开吗?”我回答不下去了。佯装着笑笑说,逗他玩的。
“要是真的,我和你在一起,妈妈。”越越这样对我说道。“是真的吗?妈妈。”他又问。
“吃饭,还有作业没做完,吃完赶紧去做作业。”我转移了话题。
越越是敏感的,孩子也都是敏感的,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明白。】
【三月二十三日
今天一天都头晕晕的,昨晚没有睡好,不是因为他的晚归,而是越越的回答让我夜不能眠。怎么办?我反复问自己。要不干脆别想那么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呗。到了这个年纪,有不少夫妻和我们一样?即使年轻时再相爱,随着时间的流逝,家庭琐事的纠结,再美的爱情也会变得淡而无味。
有报道说,每年中高考之后是中年夫妻离婚的高峰,在那之前,他们都为了孩子在忍耐在假装。我是不是也该等到那个时候,等越越小学毕业,等他上了中学,等他再大点儿。我反反复复地想,思来想去地在床上翻滚,没有人能给我答案,连老天也不行。】
瞿紫芳的笔记就截止到三月二十三日,往后她再没将心中的想法写下来。
之后的事情,江逸都知道了,因他也是当事人之一。瞿紫芳提出了离婚,没要房子,没要票子,留下了江子越。除了她用父母留下的钱开的小店sweet,江逸从心里也认同那该是她的钱。瞿紫芳想的周到,分的干净。
一个女人要是想通透了,真是可以冷静决绝到极致。江逸这辈子遇到的两个女人都是如此,滕玲和瞿紫芳,哪个不是!
日子一天天的过,江子越好像又适应了与瞿紫芳分开,周末团聚的生活。瞿紫芳明白这些对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做到,可她的儿子做到了。
天气有些阴沉,午后的日光在云的遮拦下慵懒地跑进sweet的窗内,瞿紫芳坐在窗边的老位置,喝茶记账,算着算着发起呆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瞿紫芳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
“喂,你好,哪位?”瞿紫芳客气地问。
“你好,请问是瞿紫芳女士吗?”听上去对方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性,她问道。
“是,我是瞿紫芳。请问您是哪位?”瞿紫芳奇怪地又问,记忆中没有听过这个声音,难道打错电话?可对方又明确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婚姻介绍所的,大家都叫我王阿姨。”对方回答道。
“唉?婚姻介绍所?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好像没跟任何一家婚姻介绍所联系过。”瞿紫芳更加确定对方打错了。
“绝对没打错,有人在我们这里登记了你的情况,让我们给你物色一个男士。”对方的态度非常好,显得不急不躁。
“啊!”瞿紫芳惊诧地叫出声来,是谁这么恶作剧?
“你叫瞿紫芳,今年三十三岁,离异,有个儿子,不过儿子跟你前夫一起生活。你有房有车,还开了一家餐厅。这些信息都对?”对方慢慢地说着。
瞿紫芳听得目瞪口呆,对方怎么会有她的信息,而且还如此的全面准确。
到底是谁?!
34
“是谁……谁告诉你这些的?”瞿紫芳磕磕巴巴地问。她有些头晕,想不通周围的人中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具体资料登记是我们这里一个小姑娘负责的,对方告诉我们你的条件,然后提出对男方的要求。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人适合你。”王阿姨慢悠悠地回答。
“不是,我不想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我只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去的。麻烦您帮我问一下可以吗?”瞿紫芳问道。
“好,我让那个小姑娘来接电话,你稍等一下。”
“好的,我等,谢谢。”
瞿紫芳在等待的过程中,边啃着手指甲,边反复思索。
过了一会儿,对面响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喂,您好!”
“你好,我是瞿紫芳。我想知道是谁去你们那里登记我的情况的。”瞿紫芳放下手,烦躁地在桌上擦拭。
“喔!是问这个。我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年轻女孩爽快地说,“是一对老夫妻,说是要给自己女儿找个人,然后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
“老夫妻?”瞿紫芳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几年,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前公婆,傅敏和江祖昌。“女的姓傅,男的姓江吗?”瞿紫芳问道。
“女的姓傅不错,男的不知道,他没说。都是女的说话,男的偶尔插句嘴,一看就是听老婆话的。”年轻女孩说着还笑了起来。
那便没错了,一定是前公婆,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谢了。”瞿紫芳嗫嚅。
“我们这里筛选到合适你的对象,想约个时间见面,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女孩问道。
“不用了,我没时间。谢谢,再见!”瞿紫芳说完马上挂断手机,不给对方再说下去的时间。
谁知过了一分钟,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瞿紫芳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真的没时间。”不等对方说话,瞿紫芳直截了当地拒绝。
“姑娘。”说话的是之前的那个王阿姨,“我叫你姑娘别介意,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来的人我猜大概是你父母?没时间我想也只是你的借口。见个面花不了多少时间,既然你爸妈这么关心你,你总该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