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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说给我听的,总之人人都说,我想g市会有好多人知道这件事。”

    大哥刚说:“我看你们的话不见得对,现在快十二点了,怎么这里还是冷冷清清的呢?”

    众人向半山腰望去,果然如大哥刚所说的那样,冷冷清清,只得十来个人。那些人或站或坐,闲闲荡荡,在草庐周围消磨时间。热闹的唯有草庐边的那棵紫荆树,开着一树紫红色的花,既灿烂又夺目。

    方旭明老婆说:“今天又不是礼拜天,人人都要上班,而且现在又是吃饭时间,当然不会多人。等一会儿你看,保证屁股多过头了。”

    李炳全老婆说:“那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吃完午饭后必定多人,我们已经看完手相走人啰。”

    大哥刚淡淡一笑说:“我看只怕未必会多人。”

    一行人边说边走,来到那草庐旁边。大哥刚人头熟,随时随地都和人打招呼,招呼了一圈回到林伟强身边,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了。大哥刚正想说什么,却见人群骚动起来,向草庐围过去。他和林伟强也跟过去,原来那草庐的壁上开了个半尺见方的小窗,自草庐内挑出一幅幛子,幛子上泼墨淋漓地书着九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勿喧哗顺序伸手入窗林伟强在心中赞叹一声,佩服这无嗔和尚做事的机巧与缜密。看手相只看手而不看其他,隔窗观手下判断,便更加给人以公正严明,料事如神的印象。若不是对自己的才学有足够的信心,又如何做得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若不是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又如何能令人仰望,搏得如铁似钢的口碑?

    他不禁想起两个多月前,自己偶遇无嗔和尚的那段过往,那真是奇人奇事一桩。今天重上白莲寺,似乎又见到无嗔和尚那无拘无束的笑容,又听到那无牵无挂的谈吐。林伟强想,如果今天能见上无嗔和尚一面,必是快事一桩。不过照那幅幛子所写去猜测,见面是不可能的了。

    林伟强转念又一想:即使不能相见,又有什么要紧,缘份不到便不能相见,强求不来的。况且见即是不见,不见即是见,无所谓见,也无所谓不见,就是随缘来去好了。

    排在前面的人一个个将手伸入草庐的小窗内,片刻之后就会得到一张纸,退到一边去看,看了以后或者欢天喜地,或者丧气垂头,或者面无表情地离去。后面的人一个一个排过去,并不用维持秩序,彼此相安无事。排过十个人之后,轮到朱小蝉了,她得到的一张纸写的是:三十六着走为上,不过江河不离乡。

    白鸽避火再回头,仍见窗前明月光。

    朱小蝉肚子里墨水有限,看了似懂非懂的。想问问大哥刚,李炳全老婆也拿了一张纸过来,两个人就交换来看。朱小蝉看了李炳全老婆的那张,写的是:不是不到,不到不是,到了非到,是了非是。

    这一张更如天书,看得一头雾水懵诧诧。李炳全老婆却极开心地说:“喂,我明白你这张说的什么!你听我解释吧,三十六着走为上,就是叫你趁早搬家;不过江河不离乡,就是不要搬得太远,不要离开兰花街,兰花街是你的乡;白鸽避火再回头,就是说你撞了火神,要避开,要好像白鸽那样打个转就回头,就是说不要避太久,避一避就可以了;仍见窗前明月光,是说你照着前面所说的去做,就会夜晚平安。你看你多好运气,得一张这么好的签纸!”

    朱小蝉听了李炳全老婆的这番话,欢喜得不得了,一身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她说:“我就没你这么聪明,你这张纸我看得比云还要晕,不知道说些什么冬瓜豆腐。”

    李炳全老婆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我也解释不出自己这一张。不是不到,不到不是,到了非到,是了非是。翘口翘舌,究竟说些什么?”

    她们正说着,方旭明老婆也拿一张纸过来了,那纸上写的是:落花流水,有意成落花,偏遇无情水。

    为人作嫁,十年苦为人,嫁作邻家妻。

    李炳全老婆说:“哇噻,大吉利市!你的这张签纸,兆头不好!”

    方旭明老婆急了,说:“怎么不好?”

    李炳全老婆说:“落花流水和为人作嫁都是不好的话。我们平时说人打败仗,就说落花流水,输到一塌糊涂。为人作嫁,就是说辛辛苦苦地忙,忙到头来什么都是空,都是为人家而忙,自己什么都没有。你说衰不衰?”

    方旭明老婆当场黑嘴黑脸,满脸乌云地说:“采!我们的生意天天都那么好,又怎么会落花流水!开大排档做早餐卖,当然是为人作嫁,不辛苦不忙又怎么赚得到钱!看手相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由你自己吧。”

    嘴里虽然这样说,却将纸条折得整整齐齐,小心地掖入内衣袋里,显然是打算带回去给老公看。李炳全老婆自然看得清楚,心里明白,嘴巴却顺意说下去:“我照着字面胡乱猜罢了,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其实这个东西呀,好听就相信它,不好听就别相信它!”

    方旭明老婆说:“那你们的又怎样说?”

    李炳全老婆道:“她的好极了,说得头头是道,一五一十教她怎样行事。我的就看不明白。”

    三个女人回过头来到草庐的窗边,见林伟强刚刚看完手相,拿出一张纸来。大哥刚伸手进窗,手腕一翻,却从窗内拖出一只手来。只见他哈哈一笑,高声说:“各位,你们来看看这只手,有什么特别?”

    众人围过来,都不明白大哥刚搞什么鬼。无嗔和尚在草庐内为人看手相,大哥刚却将无嗔和尚的手拖出来看,这不是反客为主,存心捣乱吗?大哥刚是个有名的大王,但捣乱也分时间看地点,有分寸有头脑,不会乱来,怎么今天这般不识趣?

    人群的秩序大乱,好像倒泻一箩螃蟹。一个眼尖的叫道:“无嗔和尚的手好嫩!”

    这一叫叫破了奥妙,几十双眼睛都研究起那只被大哥刚拖着的手来。大哥刚是个非常讲究保养的人,平时用的化妆品护肤品种类繁多,白天专用那什么什么莲,晚上专用那什么什么baby润肤露,还有什么什么保湿霜,什么什么润唇膏,五花八门,因此皮肤柔润光滑,洁净鲜亮。那无嗔和尚的手呢,居然和大哥刚的手有得比拚,虽然说不上并驾齐驱,平分秋色,但也相差无几。如果不考虑无嗔和尚的年纪,只看这只手的话,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会认定这是一只二十多岁的手。以无嗔和尚的年纪来论,能有这样的手,不能不是一件奇特的事。这究竟是无嗔和尚道行高,还是他保养得好呢?

    众人正自惊疑,林伟强又做出更令人惊异的举动来。只见他飞起一脚,踢开了草庐的门,跟着冲进去。只听得他朗声喝道:“原来是你,你都够大胆啰!”

    大哥刚一发力,将捉住的那只手出力一拖,却听咔嚓嚓一阵响,草庐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紧接着从大洞中滚出一个人来。这个人的手腕被大哥刚箍住,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带着一头一身的草,带着一脸的狼狈相,羞愧地跌在众人面前。

    他当然不是无嗔和尚。

    ***大哥刚好开心。

    他并不是因为识破了假无嗔和尚而开心,对于识破假无嗔和尚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有足够的信心,他知道自己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他开心是因为林伟强悟性高,反应迅速,身手敏捷。他一从小窗处拖出假无嗔和尚的手,林伟强就马上想到这不是无嗔和尚的手,就立刻飞脚踢开草庐的门。而林伟强一踢开草庐的门,大哥刚就判断出草庐的结构是不甚牢固的,一用力就将假无嗔和尚拖了出来,将草庐撞出个大洞。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好像事先约好的一样,而事实上又偏偏没有约定过,所以大哥刚觉得好开心。

    心有灵犀一点通,本就是极难达到的境界。

    正如罗拔和张伯伦那样。

    难怪大哥刚这么开心,他一心要找个好拍档,能够在他移民之后接上手,找来找去,唯有林伟强合格。

    问题是林伟强肯不肯。

    ***众人看见滚出来的不是无嗔和尚,都呆了一呆,接住就哗然起来。看了一轮手相,原来是个冒牌货,摆了个大乌龙。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冒充无嗔和尚?

    而真正的无嗔和尚,又去了哪里?

    大家都望住大哥刚,等着他作解答。大哥刚捏住假无嗔和尚的手,笑咪咪地说:“糖不甩,你也知道我大哥刚的手段。我问一句,你就老老实实答一句,否则你这只手要痛上个把礼拜!”

    那唤作糖不甩的假无嗔和尚手腕吃痛,龇牙咧嘴地点点头。人群中有认得的人叫道:“原来是唐慧心!”

    大哥刚说:“我从头问起,你为什么三番五次跟踪林伟强?”

    糖不甩说:“我想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大哥刚说:“他做些什么又关你什么事?”

    糖不甩说:“他如果做坏事,我就报告警方。”

    大哥刚说:“不止这么简单吧。如果林伟强做坏事,你不会先报警,你会先要挟他,看可不可以从中分一杯羹,看分得合不合你的心意。分得合你心意的话,你就会放他一马,分得不合你心意,或者他不肯分给你,你就会报警,做个好市民。是吗?”

    “不是不是!”糖不甩的头摇得像泼浪鼓一样:“自从上次你教训过我以后,我就不敢再做啦。我有半句假话,出门就被雷公劈死!”

    大哥刚说:“这种老套的咒语,早就没人相信了,你看高楼大厦全部都装有避雷针,雷公怎么劈得死你?你不如说出门被车撞死,还实在些。反正现在经常都会发生车祸。”

    糖不甩说:“我有半句假话,出门被车撞死!”

    大哥刚说:“我还是不相信你,你说的时候眼睛眨呀眨的,分明是说假话。”

    他的手一用力,糖不甩就杀猪一样叫起来:“哎呀,痛死我啦!我说真话,我是想分一杯羹才报警,我以后再也不敢啦,大哥刚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啦!”

    众人哄笑起来,这糖不甩不打不招,的确是十足十的无赖一名。

    大哥刚说:“你为什么要散布谣言,说无嗔和尚今天要给人看手相?”

    糖不甩说:“我见林伟强一直不动声色,怕他迟迟不行动,就想促一促他快些。刚好无嗔和尚出了门,这间草庐没人,我就四处说给人听无嗔和尚要看手相。等到林伟强来,我就给他一张纸,叫他快点动手。”

    大哥刚说:“你凭什么认为林伟强会做坏事?”

    糖不甩斜了一眼林伟强说:“劳改释放犯出来又会有什么门路?现在连大学生都难找工作,他会好找吗?就算他自己真的想改,人家也会看死他。他找了好几份工,都被人炒鱿鱼,所以我猜他一定会重操旧业。他没工作,又要吃饭,就得混偏门。”

    大哥刚说:“看你人头猪脑的居然又说得满有道理,不过你的道理只是有限公司。人家炒他,大哥刚可以请他。我已经请了他做我的公关,一个月数千大洋,年尾双粮,过节有花红,他又何必去重操旧业?”

    糖不甩无言以对。

    人群里发出一阵啧啧声。不知是议论大哥刚的阔绰,还是议论林伟强的奇遇,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大哥刚说:“你怎么拿到无嗔和尚的签纸的?”

    糖不甩说:“本来就放在草庐里的,谁伸手进来我就随便塞一张给他,只有给林伟强的那张是我请写字先生写的。”

    大哥刚这才放了糖不甩的手,从林伟强手中接过那张纸,展开来看。上面写的是:想做就去做,至紧要是快,要想发大财,一于快去做。

    大哥刚忍不住笑起来:“哈哈,你真是蠢材,写出这样狗屁不通的东西来,又怎么能不穿帮露馅。无嗔和尚的签纸张张都有文采的!”

    笑完笑罢,大哥刚说:“你的雕虫小技,又如何走得过我的手指罅。这次看你没有害人害物,先放你一马。下次如果再搞神搞鬼,你就没今天这般好彩啰!”

    说完照着糖不甩屁股一脚踢去:“getout!”

    糖不甩一道烟地窜下山去。

    子君作品猜中结局有奖之《鬼屋案中案》第9章:人鬼之?

    子君作品猜中结局有奖之《鬼屋案中案》第9章:人鬼之战

    李炳全老婆说:“大哥刚,你又怎么知道糖不甩会冒充无嗔和尚搞鬼?”

    大哥刚说:“说穿了其实好简单。林伟告诉我,有人时时跟踪他,我一看就是这个糖不甩。糖不甩这个人,黑屁股,臭底,专门瞄准别人混世界的时候打尖进来分赃。分得他满足就平安无事,分得不满足就去报警,又做好市民又赚黑钱,神又是他鬼又是他。所以没人叫他的真名字唐慧心,个个都叫他糖不甩,滚友一名。他跟踪林伟强,我猜他不过又是故伎重演罢了。到我听见大家都在传说无嗔和尚要给人看手相,我就思疑此中必有古怪,因为这样不合无嗔和尚为人处事的习惯。我派小弟到白莲寺一问,无嗔和尚云游到外省会晤同行了,就证明此事是有人在造假。我又向多人打听,却人多口杂打听不出根源,就决定今天上山来踢这个冒充无嗔和尚的人的招牌,一踢就踢出个糖不甩来。”

    方旭明老婆说:‘哈,既然是假的,那张签纸就没用了。说到我一塌糊涂,真的气杀我也!”

    朱小蝉说:“虽然是假的无嗔和尚,签纸却是真的,况且糖不甩是顺手抽出来的,或者冥冥中真的注定这张签纸就是说我的吧。我希望是真的,它写的正合我心意。”

    李炳全老婆说:“你们一个写着不吉利的话就不相信,一个写吉利的话就相信,我的也不知道吉利不吉利,反正我都相信。无嗔和尚不在,糖不甩冒充他,我们被糖不甩乱发签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将自己的签纸递给大哥刚,又说:“唯有林伟强先生不能相信,因为他的签纸是糖不甩自己弄出来的。”

    大哥刚说:“李师奶,你不要假斯文,什么林伟强先生,肉酸到死,你也不是那种人,叫林伟强就行啦。”

    一番话令到众人都笑起来。

    大哥刚说:“让我来看看,不是不到,不到不是,到了非到,是了非是。意思是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得不到,得到了也会重新失去。”

    李炳全老婆说:“这话极合我心意。我们家就是注定有小财发,没大财进。如果一味求大财,就到了非到,是了非是喔。”

    大哥刚又看了朱小蝉和方旭明老婆的签纸,评说了一番,一行五人便下山去。林伟强一边听他们议论,心中却在想着自己的事。他暗自忖道:如果说命中注定,那么无嗔和尚离开白莲寺,糖不甩冒充都是命中注定,糖不甩弄的签纸也同样是命中注定,那么“想做就去做,至紧要是快,要想发大财,一于快去做”也是命中注定给自己的。唯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一切,所以无嗔和尚不可能在短期内两次看同一个人的手相。照此推论下来,自己真的要及时去做那想做的事,才能得到成功。不过--不过无嗔和尚说过,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这恐怕不是儿戏之言。不过--不过既然无生命之虞,又怕什么血光之灾,过去的十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没吃过老虎肉,难道还没看见过老虎跑吗?

    林伟强又想起了那封信,那封只有一句话的匿名信:你若留在g市就必然没命!

    匿名信应该不是糖不甩写的。

    糖不甩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必要。

    ***肖杰和朱小蝉再次去找罗拔,向罗拔说了第二晚闹鬼的经过。罗拔对肖杰说:“肖老板,你说得好详细,好完整。我想麻烦你将第一晚闹鬼的经过再说一次给我听,我记性不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肖杰于是将第一晚闹鬼的经过又说了一次。

    罗拔说:“你一说我就全部回忆起来啦。说得十分好,和你昨天告诉我的几乎一字不差,内容完全一模一样。在那么危险的情形之下,你能够清楚地记住事情的经过,又说得头头是道,说明你好有头脑,口才也一流。”

    肖杰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得意来。

    可能因为大哥刚聪明过人,而聪明过人的大哥刚非常推崇罗拔,那么罗拔必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而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称赞另一个人,那么被称赞的人岂不是同样不同凡响吗?

    这个推理其实好简单。

    所以难怪肖杰要得意。

    于是罗拔叫来了张伯伦,张伯伦决定今晚去肖杰家捉鬼。罗拔最后这样说:“肖老板,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我不能去你家了。张伯伦会帮你的,将一切都处理好,你尽管放心。”

    肖杰点点头,脸上是充满信心的神情。

    他并没丝毫的造作,更加不是强颜欢笑,他确实感到充满了信心,准备战胜一切。

    罗拔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天黑之前,张伯伦到了肖杰家。

    他先将肖家检查一次,每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过,没一丝一毫的异样。接着他又到屋外,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遍,包括几排空屋,旁边的草地,海滩,都看过了。当他回到屋里时,肖杰和朱小蝉眼巴巴地迎上来,眼神分明带着问号。张伯伦说:“什么都没发现。”

    肖杰两公婆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掩饰不住担心和忧虑。张伯伦也感觉到这一点,不过他不想说什么,话说得再多再好也是多余,一千句一万句好听的话都比不上行动。如果今晚可以揭开闹鬼的秘密,那就比说什么都强。

    或者今晚不再有鬼来呢?

    张伯伦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肖杰说:“亚伦,你喜欢吃什么宵夜呀?”

    张伯伦说:“你们不必客气啦。”

    肖杰说:“不是客气,我们本来就有吃宵夜的习惯,每晚都要吃的。反正要吃,多做你一份,也是举手之劳。”

    张伯伦说:“好吧,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以方便为好。”

    肖杰请张伯伦随便坐坐,看电视,自己去冲凉。朱小蝉进进出出收拾一些家头细务,客厅里只剩下张伯伦和小荣,张伯伦说:“小荣,你读书成绩好不好呀?”

    小荣说;“有时好些,有时不是很好,看你怎么看啦。有些人得了八十分,回家告诉爸爸妈妈听,爸爸妈妈说满好满好,礼拜带你去吃西餐,吃自助餐。如果能得九十分,就上街买礼物,还有奖金。有些人得了九十五分,黑嘴黑脸不敢回家,一回去就挨骂,爸爸妈妈骂他,死仔,读书不卖力,这次又拿不到一百分!如果下次拿不到一百分,藤条鸡毛扫打得你屁股开花!”

    张伯伦听得甚为惊奇,小荣小小年纪居然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现时的孩子真的不能等闲视之。有其子必有其父,小荣聪明伶俐,肖杰也肯定是个醒目之人,只须看他的英姿时装店,便知道此人有头脑有魄力。

    小荣四处张一张,压低声音说:“亚伦叔叔,你怕不怕鬼的?”

    张伯伦说:“我不怕鬼的,我今晚来就是帮你爸爸捉鬼的。你为什么要小声说话?”

    小荣说:“我爸爸不准我说,我一说鬼,他就骂我:细蚊仔,多嘴多舌!”

    张伯伦说:“那我也小声问你,你怕不怕鬼的?”

    小荣说:“我不怕,我们老师说,世界上没有鬼的。我相信老师说的话。”

    张伯伦说:“你爸爸吗咪都说有鬼,你怎么不相信他们的话?”

    小荣说:“我爸爸和妈咪只懂得做衣服,不懂得道理,如果懂得道理他们就去做老师啦。我有时问字,我爸爸也不懂,我妈咪也不懂,他们连字都不懂几个,又怎么知道有没有鬼?”

    张伯伦说:“你晚上有没有见到鬼?”

    小荣说:“见不到,我就是好想见一见鬼是什么样的,开眼界嘛。”

    张伯伦说:“为什么你爸爸妈妈都见到鬼,你就见不到呢?”

    小荣眨眨眼说:“我时运高嘛。”

    张伯伦对着这小滑头,一时间想不出怎样才能沟通。对付大人,张伯伦不须费心;对付孩子,他缺乏妙招。在这方面,他逊于罗拔。

    罗拔是个孩子王。

    小荣四处张一张,又说:“亚伦叔叔,刚才那句话是我妈咪说的,我不明白什么叫做时运,老师又没教过。其实我好想见一见鬼,如果见得到,我就可以说给同学听,哇,那多威风呵。可惜没看见。”

    张伯伦说:“你爸爸和你妈咪都见到,你也应该见到的。”

    小荣说:“我睡了觉。我叫自己不要睡觉,要打醒精神,看清楚鬼是什么样的,谁知道一下子就睡着了,什么都看不见。”

    张伯伦说:“两个晚上你都见不到吗?”

    小荣说:“见不到。”

    张伯伦说:“你平时几点钟睡觉?”

    小荣说:“十点钟。一到十点钟我妈咪就叫我睡觉,有时睡不着也不准起来玩。我告诉你,我在床上偷偷唱歌,我妈咪不知道。你不要告诉我妈咪呵。”

    张伯伦说:“我当然不说,守秘密嘛。”

    小荣说:“我不怕鬼,我妈咪好怕鬼,我爸爸是在中间,有些怕有些不怕,不过比不上我妈咪怕。”

    张伯伦想,童言无忌,童眼真诚,有些大人搞不清楚的问题,孩子反而能一语中的。如果小荣能够看见鬼,或者会说得出一些与肖杰两公婆不同的情况来。肖杰两公婆在惊慌的时候,可能会看走眼的。

    不过男人比女人大胆,确是一条普遍真理。肖杰和朱小蝉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张伯伦说:“我和你一样,听老师的话,不相信鬼,更加不怕鬼。”

    小荣说:“亚伦叔叔,我今晚不睡觉,看你怎么样捉鬼。”

    张伯伦说:“不睡觉是不行的,如果今晚没鬼来。你一晚都不睡觉吗?”

    小荣说:“那就没法子啦。我好希望你捉到鬼,给我看一看。如果你送一只鬼给我,我用条绳子绑住,带回学校给同学看,保证酷毙了!”

    张伯伦说:“昨晚闹鬼时不过十点多钟,你睡着了觉吗?”

    小荣说:“所以我就不是时运高啦,如果时运高我就会看见鬼。平时我都睡不着觉,一有鬼我就睡着了。”

    小荣人虽然小,却蛊惑得不得了。他一听见有些声音,就对张伯伦说;“不要说鬼啦,我爸爸出来了。”

    肖杰冲完凉出来,陪张伯伦说了一阵子闲话,就听见朱小蝉说:“吃宵夜啦!”

    ***依然是朦朦胧胧的夜。

    依然是微微的风。

    一个黑影出现了。

    黑影今晚的装扮好特别,从上到下都裹在一大块似衫非衫,似披风非披风的东西里面,灰蒙蒙一片,极难辨认。黑影好像从黑暗中突然现身一样,蓦地出现在肖家的屋边。只见黑影不声不响地围住肖家转了一圈,一闪就闪入了肖家隔壁的空屋,动作又快又轻盈,十足十一只巨型的夜枭。

    就在黑影闪入肖家隔壁的空屋后,第二只黑影也出现了。第二只黑影与第一只黑影保持着一段距离,若即若离的,不紧不慢的。看起来第二只黑影是跟踪第一只黑影的,小心翼翼地把握时机,掌握分寸,既盯住第一只黑影又不暴露自己。而第一只黑影却似乎并未发现第二只黑影的跟踪,在空屋内呆了一阵子又露出头来,四周围张一张,潇洒地走出来,这第一个黑影三两步弹到肖家的窗边,在窗玻璃上不知道搞了些什么东西,跟住又三两步弹到另一处窗边,又在窗玻璃上搞了些谁都看不清的东西,全部窗玻璃上都依样划葫芦地搞了一圈后,黑影突然诡异地站立着,缓慢地旋转起来。旋转一圈,身体就膨胀一些;再旋转一圈,身体再膨胀一些;旋转得三五圈,身体就膨胀了一倍。此刻的黑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怪物,头尾都没有什么变化,中段却向两边横伸出来,撑起如一只厚厚的纸鸢。这只纸鸢却不向空中飞翔,而是好像一只跛脚鸭,摇摇摆摆地荡来荡去。黑影荡向墙边,向墙上一靠,又飘飘然地荡出来;再荡向墙边,向墙上一靠,又飘飘然地荡出来。荡呀荡呀,绝无声音,只有影子在飘忽。

    黑影真的是鬼吗?

    第二只黑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第一只黑影靠过的墙上,都会留下一小块青绿色的光。这一小块青绿色的光除了幽幽地发亮外,还会微微地颤动。是什么?是魔鬼留下的印记吗?第一只黑影靠过的地方颇多,留下的青绿色光也颇多,东两点,西三点,欲飞不飞,欲闪不闪。远远望过去,恍如朦胧星河中的数颗暗星,半摇半不摇,半醒半不醒。

    第一只黑影轻飘飘。

    第二只黑影飘柔柔。

    第一只黑影和第二只黑影似乎都没有发现,不远处正有第三只黑影伏在暗处,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们的举动。

    第三只黑影也不知道,第四只黑影正伏在屋顶上,一览无余地监视着第一只黑影,第二只黑影以及第三只黑影。

    这几只黑影究竟在干什么?

    ***吃完宵夜,收拾好一切,四个人在客厅坐下。肖杰望着墙上的石英钟,发了一阵呆。朱小蝉幽幽地说:“前晚和昨晚都是这个时候,突然熄了灯。。。。。。”

    话音未落,电灯全部熄灭了。

    朱小蝉低低地叫了一声:“啊,又来了。”

    蓦地,屋外响起了一种凄厉而阴鸷的声音!

    肖杰小声说:“亚伦,我们指望你来对付鬼,全靠你啦。”

    张伯伦也小声地说:“你们不要作声,坐在这里不要乱动,一切由我来应付。”

    怪声又响了一次,一种刮锅一般的长音!

    肖家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抱作一团,黑暗中似乎听得见心跳。

    沙啦啦!屋顶骤然响起一片声音!

    张伯伦端坐不动,仔细聆听着从天而降的声音。

    嘀哩嘟噜!嘀哩嘟噜!屋顶又骤然响起一串声音!

    张伯伦仍然端坐不动,仔细聆听着这种古灵精怪的声音。

    沙啦啦!一片声音。

    嘀哩嘟噜!嘀哩嘟噜!一串声音。

    沙啦啦!一片声音。

    嘀哩嘟噜!嘀哩嘟噜!一串声音。

    声音循环往复,中间还夹杂着刮锅一般的叫声,又阴森又恐怖,又肉酸又核突。

    张伯伦说:“这只鬼虽然都满凶,不过招数也实在有限。你们不用怕,如果它撞进来,我就捉住他。”

    肖杰说:“你不要小看它,它好犀利的,随时想进来就撞进来,三十六着,小心为上着。”

    张伯伦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了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

    肖杰很紧张:“怎么办?”

    张伯伦说:“让它敲敲好了,看它还玩得出什么花样来。”

    敲门声在继续:笃笃笃。。。。。。笃笃笃。。。。。。

    张伯伦想了想,小声说:“我开门出去看一看,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动。”

    肖杰一把拉住张伯伦的手:“你不要出去,你出去了,我们怎么办?”

    张伯伦说:“没事的,我要出去看个究竟,看清楚才可以捉到鬼。我出去时,你锁好门,不要开门,除非听到我叫你开门。屋内我早就检查过,应该没问题的。你壮起胆来,不要自己吓自己,没事的。”

    肖杰这才放开张伯伦的手:“那你快点回来,不要拖太久。”

    张伯伦和肖杰轻手轻脚地摸到门边,慢慢地开了木门。真怪,此时又听不见怪声了。张伯伦拉开铁门,铁门发出嚓嚓的低声,在暗夜中显出涩味。张伯伦一出去,肖杰就立刻关好铁门及木门,一声不响地静候在屋内。

    张伯伦一出门,就疾速地向四周扫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静悄悄的夜。“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打了一个转,他就立刻纠正自己不够精确的想法,看不见的只是动物,而不是静物。四周虽然看不见有动物,但静物已经有了变化。张伯伦记得很清楚,两边空屋的墙壁上原来是空白一片的,天黑之前他早已看得仔仔细细,现在却多了一些东西,多了一些东两点,西三点,朦朦胧胧的青绿色。张伯伦盯着这些青绿色光亮,脑袋在飞快地打着转,用自己的经验来判断这些青绿色的光亮究竟为何物。突然,屋顶又响起了那种怪声:嘀哩嘟噜!嘀哩嘟噜!

    张伯伦以静待动,以逸待劳,将身体紧贴在墙边,一动不动。他想,凡事都要先观察,再思考,然后行动,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成功。如果没成功的把握,不如不出手。

    任你花样百出,我自胸有成竹,且看你还玩得出什么新花招来。

    原先在屋外跳来跳去搞风搞雨的黑影却似乎可以洞穿张伯伦的心事,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嘀哩嘟噜声音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空对空,静对静,无边无际,无影无踪。

    张伯伦耐心地等了一阵子,见仍然无声无息,就向着那些青绿色光亮慢慢摸过去。他走近一点青绿色的光亮,看了一看,暗暗一笑,手一伸,就扯下了那些青绿色的光亮,顺手塞进了衣袋。

    他不禁有点得意,却听见脑后传来微微的破风之声,心头一凛,听声辨位,身体向旁边一错,就见一件物事夺地从肩膀边飞过去。身形方自错开,心中叫得一声好彩,又听见微微的破风之声再度从脑后传来,听声辨位,身体又向旁边一错,又是一件物事从肩膀边夺地飞过去。这一次张伯伦亦守亦攻,趁着身体向旁边一错,就势一弯腰,从地下抄起一块石头,往物事飞来之处掷过去。他一掷出石头,就势一个打滚,人已到了几步开外,又避开了第三次从脑后飞过来的物事。他随影移形,向后略一张,听见自己掷出的石头已落了地,显然未曾打中任何东西,便无声地喝一声采,暗暗称赞那袭击者好快的身手。如果论起身手,张伯伦绝非寻常之辈,功夫应在千百人当中数一数二。更兼他生性乖巧,耳聪目明,纵然不是出手如电,也称得上惊鸿一瞥。他刚才掷出的那一块石头,没三两下功夫的人完全避不开,有三两下功夫的人也好难避得开,唯有跳跃腾那功夫已练至七八分火候的人,方有可能轻松自如地避开。因此,张伯伦无声地喝一声采,就是称赞那袭击者好快的身手。

    这样的身手,这般俊的功夫,是何方神圣?

    难道是鬼?

    张伯伦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张伯伦仔细辨认着石头落地之处,估计着袭击者避开石头之后会去向何处。石头落地之处有三条去路,第一条可以进屋,虽然快捷但不妥当,容易被人堵着门来个屋中打狗,除非空屋还另有后门。另一条是与空屋门口方向相反的沙滩,虽然有些草丛可以藏匿,但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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