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乱自己的头发,拉下领带,拿出手机联系经理,回绝了这次邀请,并再三道歉,经理也是能体谅在这个节日里的男人的,所以声声说没关系。
荣鸑看着他的表现,心中大石落地,反而起了促狭之心,捡起个礼物跑去他身边问:“哎-我说,你今天就没收到过这个?”
“什么?”谢欣瞥了一眼,然后嘴角一咧,笑说:“你还真厉害,收到那么多。”
“你别笑我,你难道一个都没有?”
“……”谢欣被他问的脸红,又不能光着面子真说没有,只能低声嘟囔道:“关你屁事!”便大步上楼换衣。
晚上,因为谢欣本来没时间下厨,现在虽然有空了,却又无意做饭,所以决定叫外卖。荣鸑借机多叫了几盘餐点,想要烘托下节日气氛。于是一桌子的菜,让他们边吃边聊,荣鸑吃到最后开始手闲,拿过礼物慢慢拆。
“你收了人家的礼怎么不去约会?”谢欣在旁见他一副美滋滋的模样,不明白地问。
“谁说收了就一定要去约会?”荣鸑轻巧作答:“这么个小东西就把自己给卖了?我好歹也是个帅哥,总要挑挑呗~挑满意了才能下苦力。”
“……”
“哎我说,你也长大那么多年了,就没收到过一盒?”他摇了摇手中的食物,示意对方吃。
谢欣摇头表示不要,接着他的话头说:“以前在国内的高中有人送过,不过都让我退回去了。”
“嗨——你可真没人情味。吃一下怎么了?交个女朋友玩玩也是种生活乐趣啊~”荣鸑自知现在毫无危机感,所以放开腔乱扯。
谢欣则不屑地看他,回应说:“太麻烦,我不喜欢。”
荣鸑点点头,认为对方思想老土,不求上进,然后又扭头看他,试试探探的问:“那……要是今天有人送你一盒,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
见谢欣毫不考虑的脱口而出,荣鸑一时无话回应,半张着嘴有些尴尬的看他。谢欣回出一声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着眉头缓缓扭动脖子,也看向了他。
“……荣鸑……?”他有所指的询问出声,却见对方抬手挠了挠额头,不太自然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因为荣鸑打死也不肯招认把巧克力放哪了,谢欣自己回房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书架上发现了礼物。
他哭笑不得的将盒子抽出,外面并没有包装礼纸,所以他很容易就打开了木质盒装。漂亮的,做工精致又精巧的颗颗巧克力陈列在其中,他不用猜就知道这礼盒价值不菲——荣鸑出手阔绰,从来都是大手笔……
他盖上盒盖,将头扭向一边叹气,考虑着该不该去退还?
就像荣鸑所说的,他自知以往的作为太不通人情,现在的节日并没有太大的拘束,只是大家互通好感的媒介,把事情想得过于严肃,只会令所有人难堪,更何况荣鸑的心意早就很明确的表露过,他收与不收……其实……
“啧”他垂下头,发出为难的声响,觉得还是不能收,正因为知道对方的心思,他才更不能收,收了成什么了?!
他撸了把脸,拿起盒子走出房门。
荣鸑心情忐忑,闲闲地将收到的礼物拆开又堆拢,最后找了个篮子装盛,做完所有事后他还是觉得有点紧张,于是拆开巧克力边嚼边放松心情,吃到一半,他看见谢欣拿着盒子走到楼梯口,他立马抱起一篮子礼物,像挡箭牌似的站立应对。
谢欣看见他后,脚步突然缓慢下来,刚才一肚子的说辞也不知道该如何脱口,尴尴尬尬地走到楼梯中央,他停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
荣鸑提心等待半天,见他没反应,便吞下口中的甜酱,对他咧嘴傻傻一笑,再举起手中那拆开的巧克力晃了晃,同样傻笑着说:“吃,一起吃~”
谢欣见他这副态度,自己的心气也灭了,他低头咬着嘴唇,良久后转身走上楼,没走几步又自觉不太礼貌,所以停下来转身对向荣鸑,他低头不看他,只敲了敲盒子,轻声说出两字:“谢谢。”
荣鸑含笑看他讪讪回房,心里嘴里皆是说不出的美味,他笑眯眯摇晃着脑袋,开始收拾起餐桌上的包装垃圾。
36、动心
36、动心
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所以情人节的这天晚上,他们两人都没有睡觉的念头,荣鸑将笔记本电脑挪至客厅,咬着巧克力上网聊天。
“啊!月子哥你在吃巧克力!”聊天开着视频,里面传来绍绍的声音,“你收到多少啊?”她坏笑着询问。
荣鸑没回答,拉过一篮子拍了拍,表情很自傲。
“哇——那么多!洋姑娘果然热情奔放!”
“那你这个小姑娘有没有奔放啊?”他把篮子放回原位,顺口问她。
绍绍在视频里用手捂着笑脸,然后打出v式手语,轻声说:“我给了两个。”
“哈!用情不专啊——”荣鸑笑说她。
“讨厌啦,大家开心玩玩嘛~”
“嗯,好,你比你小欣哥通人情多了——”
“噢!小欣哥~”绍绍显然升起些许兴趣,扒着摄像头问:“小欣哥有没有收到啊?”没等荣鸑开口,她已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小欣哥在吃巧克力!”
谢欣手里拿着半颗,嘴里吃着半颗,闷声不响的下楼,却被逮了个正着。他没反应过来,耳边似乎响起绍绍的声音,抬头一看,荣鸑坐在沙发上扭身子看他,面前还放了台笔记本电脑。
“小欣哥~”绍绍通过摄像头向他招手,嘴里还朗声道:“姨,小欣哥收到巧克力了!!!”
他立马反应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嘴中一塞,以此销毁,然后急急来到沙发前,边叫“绍绍”边对向荣鸑,他咬牙切齿的低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荣鸑知道自己有点坏事,小小心心地缩去一旁答:“我在上网……”
“为毛不在房里聊!”谢欣愤愤然丢出一句,转而对向视频:“绍绍……绍绍,你别叫姨……”他安抚道。
绍绍是一派天真笑脸,热呵呵地冲他泛笑,说:“小欣哥你不老实——在外面沾花惹草——还不告诉我们。”
“不是……”他否认道。
“巧克力是证据!”她指认道。
“不是……巧克力是他给的。”谢欣急辩,没考虑地指向一边,然后立马心虚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绍绍在视频里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问:“月子哥送你巧克力?”
“呃……”他大张着嘴,脑内一片茫然的不知如何作答,反而是荣鸑看准时机,一派自然地凑过来说:“不是。”他环住谢欣的肩膀,像对好哥们似的解释道:“其实是你小欣哥今日空仓一天,我就把我收到的巧克力分给他吃。”
“矣——”绍绍发出很鄙夷的声响,婆心道:“小欣哥你可真嘴馋,这东西怎么能乱吃呢……”
“……”谢欣低头挠脸,一副认错表情,心里后悔得紧,嘴上嘟囔道:“是……不能乱吃……”然后他就跟绍绍打岔般聊些家常,视频里偶尔会听到姨的声音,绍绍则会不时的扭头对应她,然后再回头继续聊,过了会,绍绍压低声音跟谢欣说:“小欣哥,最近姨的心情不好……”
“怎么了?”谢欣和荣鸑两人都疑惑起来。
绍绍看了看旁处,继续压着声说:“朝哥哥好像经常在外面打架,姨先前被瞒着,现在知道了……她有点伤心……”
“……”荣鸑不知道“朝哥哥”是何许人也,只是见谢欣的表情凝重,又觉得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所以在旁边不吭声的听。
谢欣呆愣片刻,随后对着电脑说:“绍绍,你挺机灵的,你在那看着点,尽量……尽量别让姨太上心这些事……”他说的很尴尬,像是不该开口般。
“恩,我知道。有些事你也不好多阻止,我明白的,我看着呢~”说着她扭头看身后,问:“姨来了,你要不要跟她聊几句?”
就着她的话音,姨果然出现在视频里,还是一派温和,坐去绍绍身边随口问:“小欣终于肯视频了吗?”
绍绍泛起笑脸,像是告密般凑近她的耳朵嚼舌根,说完两人都笑了,姨则对着摄像头说道:“小欣,你要加油~”
谢欣一时莫名,随即明白过来,红着脸嘟囔道:“姨你饶了我吧……”
你一句我一言的,谢欣霸占了荣鸑的电脑,聊到下半夜。荣鸑歪身子半躺在旁边,看谢欣对着姨支支吾吾的开腔,整个人变成了别别扭扭的大姑娘,他抓抓鼻子,竖耳在旁听着就是不肯走。
等到谢欣终于关了视频,恢复正常后,荣鸑趁机坐起身,搭上他肩膀,学样说:“小欣,你要加油~”
谢欣见他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没好气的瞪他,心里还想跟他算算账,可是瞪着瞪着他发现对方已是一脸正色,静静的在看他,于是他也收敛了表情,显出一脸茫然。
荣鸑搭着他的肩膀看他,看着他,随后一脸平静的对他说: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他没说出声,只是做了相应的口型……
屋子里一片寂静,他们俩保持姿势坐在沙发上,他看到谢欣脸上起了略微的变化,知道对方是看明白自己的口型了,然后他垂下眼帘,猛然探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随即立马抱起电脑逃上楼,嘴上声声道:“睡觉,睡觉。”
谢欣没动,没骂,没去睡觉。
他独自留在沙发上,表情呆滞,心却跳得很快,那四个字的唇形他看明白了,读懂了,读得他怦然心动……
之前的荣鸑吵着闹着在嘴上挂着喜欢,他则全然没往心里去,如今却被那四个无声的字震撼上心。
他深深的呼吸着,觉得这感觉很不好,非常的不对劲!他下意识的用手抵上额头,然后又不自觉地咬住食指,却突然记起刚才荣鸑还亲了他一口!于是他心跳得更厉害了,翻过手背就去擦嘴唇,擦着擦着他又停顿下来,无助地坐在沙发上,他心想:糟了,要冷静,要冷静啊——
他一捶沙发,起身回房,果然去冷静了。
回房后他冲了个冷水澡,冲的他瑟瑟发抖一身冷汗,裹着被子也没能让自己暖和起来。待到天亮,他没睡,发冷,一颗心还在乱跳……
37、心病
37、心病
荣鸑昨晚睡得晚,今天临近中午才哈气连天的起床,他裹着睡袍睡眼惺忪的出房门,在走廊上往下望,没看见谢欣,所以就探回身想回房,却在路过谢欣屋前时听到里面的咳嗽声,他一皱眉,走过去挨着门叫:“谢欣,还没起来?又感冒了?”
里面咳嗽不断,似乎无暇回话,所以他又紧接问:“真感冒了?我进来啦——”
他没得到允许就手快的开门,随后便看见谢欣裹着棉被正支起身,脖子脸都咳得通红……
“哎,你这是怎么了?”他跑过去扶住他,一碰他就感觉对方身上微颤,伴着冷寒感,他忙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谢欣摆摆手,示意他没事,终于得空憋出一句:“我被口水呛到了……”
“哈啊~”荣鸑哭笑不得的坐在床沿上嘲道:“你个倒霉孩子,唾沫都能把你呛成这样?”他展开手掌去擦谢欣额头上的汗,却被对方抬手阻止在中途。
谢欣无力地倒回床上,将眼脸都埋在枕头里,细声说:“我再睡会,昨晚一夜没睡着。”这话里的意思是让荣鸑可以出去了,不要打扰他。但荣鸑死皮赖脸的不领意,反而俯□,撑着床靠近他,问:“你一夜不睡在干嘛呐?想我啊——?”
这问话显然让谢欣有所心虚,他不回答,慢慢用手拉起被子,遮住了头脸……
荣鸑看他这样无视自己,也不纠缠,伸手拍拍被子对他说:“我去楼下弄点吃的,你想睡就睡吧,别起来了,看你咳得快背过气去了,我今天就好好伺候你~”
隔了几小时,荣鸑自觉谢欣应该缓过劲来,所以尽自己的力,弄了点吃的端上楼。开门一看,那人还躺在被窝里,于是他放下吃食,皱眉看他。
谢欣浅浅的睡着,经不起打扰便醒过来,荣鸑见他没力没气没精神,自行去洗手间拿来热毛巾帮他擦脸,口中一边说:“我觉着你那感冒是不是没好透啊?”他帮他擦完脸擦手,心里认为对方现在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
“嗯……”谢欣靠在床头上,垂眼嘟嘴,着实生自己的气!他想:好在有先前的病可以遮掩一下,不然……还真是……唉……
荣鸑不明所以,觉得他可能真要病第二轮,所以心里确实有点担心。他歪着脖子伸手捂上谢欣的额头,说:“没烧,还行。”又转身去拿矮柜上的热牛奶,递到谢欣嘴边说:“喝了它,出身汗就该好了。”
谢欣支起身,捧过杯子就一口气灌下,荣鸑坐在他身边,看他闷声不吭的在鼻下喝出一轮白胡子,觉得他今天的模样乖巧又可爱,于是忍不住伸手摸他后脑勺。谢欣被他摸了一下,提着心往旁边躲,借着去拿食物的姿势避开对方的手。
荣鸑煮了点通心粉,没加任何辅料,只放了盐和鸡精,通心粉煮的太烂粘牙,他呲牙咧嘴地吃下两口就停住了。荣鸑笑着夺过他手中的餐碗,说:“不好吃就别吃,我没你那手艺,填下肚子就行了。我去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谢欣摇摇头,缓缓钻下被窝,荣鸑见他今天不同寻常,借着帮他掖被角的势,俯身问他:“你今天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难不成见了你姨又泛心病了?”
谢欣半闭着眼睛不吭声,良久后猛的咳嗽一声,再咳一声……
谢欣这回真病了,病的有气无力,比上次的感冒严重多了,低烧断断续续地缠了他一个多星期,而在他生病的同时,天气也渐渐变差,狂风不停,伴随在其中的不是暴雨就是暴雪。
“你这病生的真是时候!”荣鸑从他嘴里取出体温表看,一边说:“学校停课了,店里也不送外卖了,我们两个等着饿晕吧——”他放下温度计,摇头觉得难办,这体温要高不高的,连退烧药都没法吃……
“我说……我再带你去趟医院吧。”他俯□压着被子里的谢欣,相劝道:“前两天看的那个太年轻,药都不给你开,说什么多休息多喝水——这不都是屁话吗?谁生了病还在外蹦跶?”
谢欣捂着嘴轻轻咳嗽,随后用力推挪他。
荣鸑知道他是怕把病传染给他,但他不动,反而安稳地枕在他被窝上,他发现谢欣病了就像个孩子,不声不响的很听他话,他也很喜欢这模样的他——凶的,可怜的,好的,病的,他都喜欢。
“今天要是再不退烧,我明天顶着冰雹也要拖你去医院。”他喃喃地趴在被子上说,然后他闭上眼,像是要睡着一样安然以对。
谢欣看着他的脑袋,心里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紧张别扭了,他承认,荣鸑确实对他很好……但只是承认而已,他没任何想法……他告诉自己,一定是生病的前兆才令他心跳加速,等病好了,他的一切就正常了。
他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安心,所以闭上眼准备睡一觉,然而他的手机铃声此刻不适宜的想起声来——
荣鸑赶忙支起身去拿,谢欣接过后按通。
“小欣哥……”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绍绍。”他借着荣鸑的帮助,靠坐在床头回应。
“小欣哥你能不能回来……”绍绍的声音带有着强忍般的哽咽,令他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握着手机直起身问:“怎么了?家里有事?”
“……”电话那头没有及时回话,这就让他更急了,叫道:“说啊——姨呢?”他直觉的想到姨。
“小欣哥……朝哥哥出事了……姨气的进了医院……”
“?!”
“姨本来不让我告诉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几句话听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让他猛咳出声。荣鸑在他身旁觉出事情不妥,抬手顺他后背,而他则勉强着抽空挡,答应绍绍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垂□子重重呼吸起来,待到感觉有些好转,他抬起身掀被子要下地,荣鸑见了一把按住他问:“怎么了?你告诉你,怎么了?”
“我要……我要去订机票回家……”他气喘地回答。
“现在这种时候哪里会有航班?你看这天气!”
谢欣摇头,挣扎着想脱离他,“姨进医院了,家里就只有绍绍,她不行……”
“她不行你就行?你自身都难保了!”荣鸑强拖住他,用被子裹紧他,嘴上劝道:“你别急,我帮你去问航班,你自己先好好养病。”见谢欣一副担心模样,他又问:“你姨什么病?怎么进院的?”
“……”被他这么一问,谢欣脸上泛出迷茫,他什么都不知道……
“嗨-你看你,都没问清楚就瞎着急。”荣鸑帮他盖好被子,说:“你睡你的,别急,待会冷静了再打电话回去问清楚,绍绍年纪小不懂事,你也随她一样吗?”
“……”
荣鸑见谢欣安稳下来,便出屋去询问航班事宜,查询的结果果然是停航,天气太差,不适宜飞行。他又问了几家公司,都是类似的回答,到底什么时候能飞也没定论,一切都看天而定……于是他转而询问天气预报,知道后天天气才会好转,他挂了电话回到谢欣房间,见对方靠着床头也在打电话,神情倒是还算平静,他走过去坐在床沿边拉上他手,谢欣抬眼看他一下,然后继续和电话中的人聊,待到挂断后,荣鸑抬手拭去对方脸上的冷汗,平静地问:“没事吧?”
谢欣垂着脑袋,脑内过滤掉一些事情,直接说姨:“是心脏方面的病,平时看着没什么,她也不太着急动怒,这回进了医院却说要开刀。”
荣鸑点点头,抱过他安抚道:“没事的,心脏方面就怕在一时,她现在住进医院,有医生护士观察着,暂时不会有大碍,后天……后天天气就好了,你趁这两天养养。”
谢欣在他怀中闭了眼睛,感觉全身火烧火燎的没法形容——
这天晚上,他的病全发出来了。
高烧升至38度以上,荣鸑看准了给他吃了片退烧药,又用被子裹紧他,顺带把自己的一床被子也拿来,他脱了鞋上床抱着他睡。
他见谢欣愣愣的靠着他,却不闭眼睡觉,就轻声劝道:“你再不睡,病可好不了。”他用手掌蒙住他的眼,又说:“你生着病,后天天好了也没法正常过安检,就算回去了也是添乱……好好睡吧,药已经吃了,明天一定好。”他感觉到对方的睫毛在他手上划了一下,然后他的心底则泛出一句他不太愿意听见的话:这个人就要回去了——
38、再见
38、再见
一夜下来,在药物的作用下,谢欣出了一身汗,荣鸑帮着他快速的擦干净身体,又换上洁净的衣服,然后他下楼熬了点白粥垫饥。谢欣大概也是缓过些劲来,眼神中恢复不少神采,试试探探的想要下床,却被荣鸑按了回去。
“你急什么?”他摸上他额头说:“烧一退就瞎忙活,再惹出什么病我看你还能不能回去!”他拉过被子盖上他,“你给我再睡会,我帮你去订机票,护照本在哪?”
谢欣指了指书桌的抽屉,荣鸑起身翻找,不多时转过身说:“你睡啊!不到晚上不准下地。”
谢欣气息还弱,对他悠悠地说:“尽量订早点的时间……”
“……”荣鸑一撇嘴,走出屋子。
到了第二天清晨,谢欣已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行李不多,就一些证件和重要物品,外加一盒荣鸑给他的巧克力……剩下的衣物书本,甚至电脑他都不要了。荣鸑昨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摇头说不一定,看情况,如果一个月后他还没回来,那就请荣鸑帮他处理掉这些东西,荣鸑一愣,垂下眼说等他半年,半年后再不来,他会自行处理。
清晨的机场人流繁多,前两天积下的客流在今天全数聚拢过来,荣鸑找了个位子让谢欣坐下,自己则跑去一边,他想找个地方抽支烟,可是逛了一圈也没看到吸烟区,所以他只能强压□内的烦躁,又走回休息处。他遥遥地站在一边看谢欣,谢欣今天穿着他给他的大衣,坐在椅子上正拿手机拨电话,一场病让他瘦了一点,脸色也熬得苍白……他回想昨晚他俩的对话,觉得自己的心里苦涩异常,他曾经想尽方法让他留在他身边,可到最终却是自己替他订了机票,帮他打点行李,又亲自送他来机场,眼睁睁看着他走,并且心知归期不定……
他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因为知道挽留不住,他也没表现出让他尽快回来的意图,因为……他没资格……他早就告诉过他:喜欢他,自认为好话说尽好事做绝,可谢欣并没有怎样,没有怎样就算了,到最终只是轻描淡写的用一个月来阻断他们之间的任何事物——如果他再说的长一点,哪怕有点犹豫……或许他此刻并不会那么难过……
荣鸑垂下头,听着广播里传来登机的讯息,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那里垂头而立,渐渐地就隐没在流动的人群中。
谢欣方才正和绍绍通话,耳边传来登机的催促声,便急急挂了电话并关机,他抬头找寻荣鸑,却只看到晃动的人群,于是他有点着急,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再寻找一番,末了在一边的扶栏处望到了对方的身影,他不敢失神,深怕又找不见他,所以抬着头俯身把手机塞进随行的包里,拎起便走向他,却没发现手机已然掉出包外,留在了椅子上。
他耳边听着讯息,快走两步来到荣鸑跟前,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已有点小喘,荣鸑见他不登机,反而转来自己身边,便冲他一笑,伸手拍打了他的臂膀说:“走吧——”
谢欣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垂下眼,对他一点头,嘴上道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
荣鸑长久的盯着他的背影,盯到没法再看见他,自己则扭脖子望向一边,左右摇了摇脑袋,他在心里替自己不值——
“连头也不回……”他泄气的说出这几个字。
之后他回到家,家就不是家了,在其中的一切都成了装饰冷清的摆设,而家则成了一个包裹孤单的盒子——
他在这个盒子里上上下下的生活了一个月,也等待了一个月,结果没有等来任何,于是他就有些怨气。他没有想到谢欣会连一通电话都不给他,他坐在沙发上,打开震耳的音量看电视,可是脑内却是一串接一串的怨气……
他有想过去外面找乐子散心,可是不行,他发现他的一切习惯都随着谢欣而改变——他变得早睡早起,需要按时去学校报到上课,要跟同学老师见面交流,他不再能忍受熬夜游玩,并且每餐都要准点进食,他惊讶的意识到,即使没有那个人,他的生活也都留着那人的一切……所以他痛苦了……
他苦于自己的回忆,在回忆中回忆,遍遍交替重叠,历历在目;也苦于自己在现实中所处的周遭,那里穿插留存着之前的一切,抹不掉逃不开……他在痛苦中对着痛苦的自己吟声安慰,让自己平静,让自己安静,也让自己忘怀,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事,也找了很多事做,只为了不让自己再痛苦下去……
半年后,谢欣没有出现。荣鸑有好几次都想上网通过绍绍来探听一些他的消息,可是绍绍却也像没了影般不再出现,他鼓足勇气拨打谢欣的手机,结果令他失望……于是他沉寂下来,认清了现状——世界那么大,他们再也没法相遇了……
他不再痛苦了,他开始反思。
他承认,谢欣留给他很多东西,并且给他的都是“好东西”。他不再是个到处乱花钱的阔少,不再是爱闹脾气的年轻人,他变得成熟多感,变得会自我求识,变得能体谅一些事……或人——他想这就是生命中的片段吧——有些人会出现在那段轨迹上的一点处,陪他走上一段路,给他留下些什么,然后就离开,他可能没有办法挽留,因为时间可以带来一切,也可以带走一切,所以他想他终有一天会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他只需要慢慢等待时间的游走而已……
一年后,他完成了学业。
在此期间,他有过两任交往并不长久的女朋友,都是对方提出分手的,认为他只是个会买些东西送女人,但本身毫无情趣的男人。他听了这个理由,笑了笑——没情趣就没情趣吧,他无所谓。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实习了一份工作,然而在一次和父母的通电中,却被问及将来的打算,是要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内发展?他抬起头想了片刻,决定先回国再说。
他开始清理东西,将车开去了二手车行,将杂物丢弃,将电脑中的东西一一存档。偶然,只是偶然,他翻到谢欣的两张照片,是第一次他借他衣服穿时拍的,站在夕阳下的屋前,脸上笑得很灿烂,他呆呆的看了一会,然后关掉图片走下楼,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无声的喝……
他到最终也没有把谢欣房内的东西处理掉,他想:放着吧,让这房子里真正的主人来决定这些东西的去留……总之,他下不去手。
到回国前的几天,他走去衣帽间,呆立片刻,手上不自觉地拿下所有衣物,打成大包准备送去二手衣店,东西拖至门口时,他又像回过神般将包裹拆开,抽出几件谢欣曾经穿过的衣物,单独放置,他想:还是留几件吧……
他把这几件衣服放去自己的行李箱中,转而收拾起抽屉里的重要证件。零零散散的很多文件纸张,他都一一查看阅读,最后,他停在一张纸上——他看着那张纸,很是失神,连呼吸都有了停顿,良久后他终于有所行动,拿起手机打了通越洋电话。
“喂,陈叔叔,我是荣鸑。”他这样叫着。
电话那头一边响起爽朗笑声,一边指责他现在才想起打电话给他这么个长辈,“听你爸妈说你现在很出息,也不问家里要钱了,学业也读完了,准备回国了?”
“是,过两天的飞机,回家后我去看您。”
“哈哈,你是该来看我,好好谢谢我。你刚出国那会儿,一个劲问你爸妈要钱,把他们气得就想飞去揍你一顿,都是我给你求的情!”
“……是……”荣鸑不太好意思地在电话中寒暄几句,然后便直奔主题,“陈叔叔,我求您件事儿。”
“嗯?说。”
“您在局子里的人脉还在吗?”
“在啊——怎么了?”
“那您帮我查个人吧——我给您他的护照信息。”
“怎么?结梁子了?”
“不是。”他笑道:“是个朋友,想回国叙叙旧,我想知道他住哪儿。不过他是南方人,您有办法不?”
“……南方的?这有点距离,可能废点时间。”
“那没事,您帮我记着这事儿吧,我回来请您吃大餐。”
“哟,这是什么朋友啊?你那么上心。”
荣鸑笑着忽悠着客套多时,末了挂了电话,整个人仰倒向床上,他抬起手看着手中的纸,心中出现一丝明朗——这是一张谢欣刚住进来时给他的护照复印件,他曾经威胁扬言,如果对方欠他钱,就算逃回国也能把他找出来,现在……他想现在……他并不欠他钱。
他欠他情!
39、再会
39、再会
深秋的某个旁晚,谢欣坐在街角处的咖啡店里,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往来的行人——他在等绍绍,而绍绍明显迟到了。
回国一年多的时间,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每天的生活也很简单。他的姨,之前在医院里待了两个月就回到家中静养,因为绍绍在这期间要考大学,所以他安心留在家里,一边照顾姨,一边去念夜大。过了半年,姨的身体无大碍后,他便找了份银行的工作,每天公司、学校、家里,三点一线的生活。
在银行里,他能力强,英文好,又有留学的背景,虽然学业没完成,但因为有个让人同情的原因,所以上司很看好他,周围的女同事也因为他模样好,又打扮的的干净利落而对他青睐,总是有事没事的拉他去参加联谊,他是个温和脾气的人,所以别人邀请了,他也就去了。
倒是有几个姑娘大胆,主动追求他,可是交谈下来都纷纷觉得他人太闷,不爱说话逗趣哄人开心……有两个耐心好的,跟他约过几次会,可一旦知道他原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后,就没了下文。
他对这样的事态并不在意,倒是绍绍气的拍桌子骂人,还让他不要急,大不了自己长大后要了他!
他笑着摇摇头,认为自己没急,在他心中,一直有块地方等着他去清理,可是他一直都不敢去碰触。他有害怕,有惶恐,当在不经意间记起当时的那些事和那个人时,他总是会突然停顿下来,然后默声的,不动声色的安慰自己,慢慢在脑内剔除去当时的回忆,他对自己说:不要急,还有时间,再等等吧——
于是,等着等着,就等到了现在。
他想:不管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那人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应该已经忘记了过往,也应该淡忘了自己——因为那人是个开朗活泛的人,爱玩爱闹,所以不要紧……忘了就忘了吧,这就是过往,过去了就不该再捡起,不用去翻腾,就让时间冲淡一切,即使偶尔会想起,也只不过是在想念中追忆,在追忆中逝去,在逝去中沉寂——还能怎么办呢?
他就这样,将那人放在了心中的深处,不触碰,不丢弃。
天空飘下零星小雨,他看到街上的人都打起了伞,自觉绍绍今天晚的离谱,便拿起手机拨她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传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