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茵亦是红头胀脸,填空似的替她把下面半句补充完整,“我……我……不……知道!”
舒妍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既失落又困惑,“你也不知道?你不是他表妹吗?难道……他连你也瞒着?”
成茵总算把肺部的这场□给镇压了下去,擦着涕泪道:“这是他的隐私,他没必要告诉我,我们也不是什么正宗的表兄妹……”
“嗯?”舒妍更加奇怪。
“我是说……”成茵缓慢地转动了下眼珠,“我的意思是,我们属于远房亲戚,不是走得特别近的那种。”
“哦——”
舒妍这才露出释疑的表情,紧接着,她精致的五官又微微团皱在了一处,成茵盯着她那张描摹得无懈可击的脸,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如此认真地观察她,假设自己是男人,大约也会为她这副忧愁的表情动容吧。
原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舒妍的心果真寄存在杨帆那里。
爱上杨帆那样一本正经的男人注定要吃苦头,她是过来人,个中滋味已经遍尝。一念及此,成茵微微耸了耸肩,有点作壁上观地端起杯子来笃然呷起了咖啡。
舒妍抬头看看成茵,后者脸上的淡然让她有点气馁,不过她很高兴成茵没有流露出八卦气十足或者大惊小怪的神色来,她的平静反而激发出舒妍进一步的倾诉欲。
“你一定猜到……我很喜欢安迪了吧?”
成茵盯着她,脸上堆起敷衍的笑容。
“两年前,我大学毕业不久,很偶然地遇到安迪,不久就加入英锐做了他的秘书。那时候找工作不容易,招聘单位张口闭口就问你有多少年工作经验。不过安迪对我说,他不介意招应届毕业生,相对于有工作经验的人来说,我们的身上还没沾染太多坏习惯,只要肯好好做,他愿意花时间培养。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他产生好感的。”
舒妍说着,低头对着咖啡杯笑了一下。
成茵觉得舒妍的笑容里含着某种隐秘且充实的东西,这让她感觉到了丝丝妒嫉,尽管现在其实已无必要——她对杨帆的感情,由始至终都是在虚幻中进行的,这跟舒妍的日久生情完全不同。
“安迪他,知道你对他的呃……”成茵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眼下这种情形,好在舒妍明白她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我们之间,只谈工作上的话题,他很注重个人隐私,我也不敢表现得太……”
“咳,”成茵嗓子不舒服似的连清了几下,“你也不用着急,有些事嘛,那个,总是水到渠成的,说不定有一天你们……”
说到这里,成茵觉得自己口气太过干瘪,而且,以她之前的经历和之后的心境,还坐这儿冠冕堂皇地安慰别人,傻不傻呀!
“也许你不知道,”舒妍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我怀疑他……可能有女朋友了,当然,可能还不算正式的女朋友,但他一定是喜欢上了什么人。”
“哦,是吗?”这回连成茵也吃惊起来,她想象不出杨帆会对什么样的女孩动心——除了眼前美丽的舒妍。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不吐不快,更何况成茵也不是外人,舒妍索性把杨帆找自己征询意见想给女性朋友挑选礼物的事都说了出来。
“如果是一般朋友,他不会这么郑重其事,而且我问他要不要帮忙时,他说他自己会搞定,我以前从没见他这么紧张过。”舒妍忧心忡忡地补充。
“你是说……”成茵的思维却像转进了一个岔口,忽明忽暗,“他给女性……朋友挑选礼物?”
“嗯!”
“你知道他最后选的是什么吗?”问这话时,成茵忽然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天晓得她在紧张什么。
“是一条酒红色的水晶手链。我在他车上见过,很漂亮。”
那天她搭他的车,找cd时翻到的,当时问他怎么没送出去,他回答说时间还没到。
成茵怔怔地,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哑然失笑,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生日礼物的由来,可笑她刚才还激动得几乎连心脏都停止跳动。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以后她对他不会再有一丁点儿心猿意马,这一刻,在怅然若失之余,成茵也同时收获了难得的解脱之感。
“两个人能不能走在一起,是要看彼此的缘分的,强求不得。”她学着唐晔的口吻开导舒妍。
“是啊!”舒妍怅怅地一笑,“可有时候,总会有那么点儿不甘心,我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呀!”
她歪着嘴,笑得很是无奈,这带点孩子气的神情蓦然间触动了成茵,她觉得,撇开以前的成见,其实舒妍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容貌出众,脾气又好,做事细心认真,待人热情礼貌,也难怪唐晔会觉得她好。
成茵的潜意识里并未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她对杨帆放下了所有期待,她才能真正客观宽容地看待舒妍。
此时的舒妍,在某种程度上,和过去的自己宛如同病相怜,成茵也由此对她奇迹般地产生了一丝亲切感,她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舒妍。
“如果有别的什么人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舒妍抬了抬眼皮,愁容依旧,“如果和安迪一样好我就接受。”
“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人啊!”成茵叹道,“再说,安迪究竟有什么好?说实话,我真没太看出来。”
舒妍立刻为杨帆辩护,“我和他共事两年,他的好我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人聪明智商高这个就不用多说了,除此之外,他还对上司忠恳诚信,对下属温和耐心,对客户更是没话讲,反正只要答应的事,肯定言出必诺。他在我们公司的威望比总经理还高呢!”
成茵反驳,“也许他在生活中就不一样了呢!有些人是习惯戴着面具过日子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舒妍嗔怪地瞥她一眼,“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这么说他呀!”
“我就打个比方,有些人,不是特指他。”
舒妍认真想了想,摇头否定,“不,他不会。这两年,他虽然一直单身,不过从来不跟着别人出去胡来。有一次我还听到公司一个老总跟他开玩笑,问他为什么不乘着单身好好出去玩玩,将来结了婚,有老婆管着就不自由了。”
成茵忍不住接口问:“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没那种想法,还说对待感情认真一点总是不错的,将来他总会遇到对的那个人,不想到时候再后悔之前的荒唐。”
成茵听得出神。
舒妍望着她,“这样一个男人如果还算不上好男人的话,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有这个资格了。芬妮,我觉得被他爱上一定会很幸福,因为他会一生一世都对你好。”
“那也未必。”成茵低声嘟哝,差点就要把杨帆交过好几个女朋友的事和盘托出,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答应唐晔说过就忘的。
此时的舒妍,眼里正流淌着不切实际的憧憬,成茵冷眼旁观,止不住挑了挑眉。
看来这姑娘病得也不轻,三哥的希望……渺茫啊渺茫。
10-1
紫色牛津箱终于出现在传送带上,成茵挤过去将它小心提了下来,返身匆匆朝机场出口走去。
这趟差出得她身心俱疲,头一回遇上那么难搞的客户,不过幸好一切都结束了,只是她来不及体会胜利的滋味,满身的倦意让她感觉即便是在走路,也有随时睡着的可能。
时近黄昏,但她得先回趟公司,把客户转交的一个昂贵仪器保存妥善了才能回家,一想到家里有可口的饭菜和舒适的软床在等自己,成茵禁不住越走越快。
在她前面不远,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子与她一样步履匆匆,高大有型的身材像堵墙似的始终挡在她前方,令她微有压迫感,步伐加快,她决心超越他。
谁知她刚调整速度,面前的地上就如变戏法一般,突然冒出来个黑色的票夹,从四周行人的远近判断,这只票夹应该是从那位“挡路”的男子身上掉落的,他浑然未觉地往前走,很快就和成茵拉开距离。
成茵俯身拾起票夹,翻开一看,里面一色儿的卡片,五颜六色两大排,这人是十足的卡片控。
她兴冲冲追了上去,“先生,你有东西掉啦!”
连叫几遍,那人才谨慎地回过头来,“你叫我吗?”
成茵赶紧把票夹递给他,“这是你的吧?”
他警觉的神情这才有了转变,眸中闪过释然,“哦,是,谢谢你!”
“别客气!”成茵笑着对他挥挥手,乘机超过了他。
走出机场才发现今天下雨,虽然不大,却很麻烦,这座城市只要一下雨,出租车铁定不够用。
成茵在路边等了片刻,偶尔经过的车子都是载了客人的。衣服很快被打湿,她不能继续作无谓的等待,好在对面有个车站,可以先坐车到市区,然后再打车去公司。
但是车站的人也不少,而公交车又迟迟不出现,她左手拎包,右手拖着箱子,开始焦虑起来,这得什么点儿才能到家?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停在成茵面前,挂满雨珠的车身在街灯下闪出耀眼的光芒。后车座的窗玻璃很快落下,露出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庞,她略微怔忡之后立刻想起来,就是刚才碰见的那个卡片控。
“你要回市区吗?”他面庞严肃但神情友好。
“是啊!”成茵跺跺脚上的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拾金不昧特意停下来打声招呼。
“那上车吧,我也回市区。”
“啊?”成茵一愣,继而一喜,“那太好了!”
都没跟他怎么客气就爽爽快快上了车,他的车来得实在及时,做好事果真有好报。
“谢谢啊!这个鬼天气等出租很头疼,公交车又总是没个准点。”
“我该谢谢你才对!”他语气郑重得让成茵不好意思。
“啊,那个没什么的啦!里面又没有现金,我拿了也没用嘛!”成茵一不好意思就会无厘头。
他闻言笑起来,脸上的线条顿时柔和了不少,他年纪应该也不大,三十岁出点头的样子,长得挺周正,但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出冷冷的孤傲,让人没有亲近的欲望。
“我相信,即使里面有现金,你也不会拿。”
“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肯定捡到也不敢要。不过之前就难说了,因为没碰到过。”
他笑意更深,“你不知道,丢了那些卡我连酒店都住不了,简直寸步难行。”
“你是过来出差的?”成茵有点好奇。
“不完全是。”他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转而问她,“你要到哪里?”
“你走中阳路吗?如果走那条道,就在嘉德广场附近把我放下来好了。”
“嘉德?正好,我也是去那儿。”
这没什么稀奇,嘉德广场周围写字楼林立,里面的公司更是多到数不胜数。不过看他的架势,应该不算普通打工族,不是老板就是哪家公司的高管了。
雨水透过衣衫缓慢地侵袭成茵的肌肤,她很不舒服,取了两张纸巾出来擦拭,一边听他慢条斯理讲电话。
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想不偷听也难,不过成茵很快就失去兴趣,不是她缺乏八卦精神,而是因为他讲的粤语,语速又快,对她不啻于天书。
这通电话很长,不久她就明白应该是个会议,因为大多数时间他都是闭目养神地在听,偶尔才发表一下意见。
成茵饶有兴致地猜测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一路上也打发了不少无聊。
来到嘉德附近时,卡片控的电话会议还没结束,司机问成茵在哪儿下车,她指了指离ast不远的一个岔口。
车子停下,成茵向卡片控做了个要下车的手势,他也朝她挥挥手,展颜一笑,算作道别。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成茵发觉他的笑容竟然很迷人,下了车,她才有点遗憾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这样英俊沉稳又是精英的型男,绝对是谢湄的劫难。
接完电话,杨帆站在窗前沉思。
窗外正下着迷蒙的细雨,淅淅沥沥。雨滴飘在玻璃上,一路蜿蜒下去,凝集成模糊的一团,有点类似他此刻的心境,黏糊糊的。
一场暴风骤雨或将尾随而至。
高翔在电话里告诉他,总部转调过来的新人已经在路上,来者非善,到任后会采取怎样的措施不容乐观;英锐与ast合作的两个项目一个月前就报上去了,至今迟迟未决,只怕不是好兆头——以往只要去罗伯特那里走个过场,最多一周就可以开工了。
不过杨帆并未过份担忧,经历得多了便会发现,工作就像驾着一艘船航行在海上,风平浪静固然可喜,疾风骤雨同样不可避免,有时非但不是灾难,或许还是潜在的机会,无论好与不好,既然来了,泰然接受便是。
唯一没想到的,或许就是当初加盟英锐时,他对即将合作的伙伴给予了过高的估计。
很多时候,阻挠工作顺利开展的往往不是来自客户的刁难,而是公司内部那些观念上不可调和的矛盾,日积月累,最终积重难返。
现在那几个高层应该还不至于立刻对自己发难,但照此情形下去,大概也不会拖太久,尤其是,一旦他和ast的合作彻底断绝,他不难想像他们会对自己持怎样的态度。
他手上原来的活儿大都已经了结,新项目批不下来,小单子又无需他亲自操作,陡然多出不少空闲时间来。除了每天跟下属们开开会,给点指导意见外,到点儿就下班,他的日子也过得朝九晚五起来。
“要会工作,也要会享受生活。”他想起唐晔的口头禅,觉得不无道理,虽然那家伙明显是生活远远重于工作的人。
他拎起包走出房间,经过齐总办公室时,听到舒妍的笑声自里面传出,脚步略顿,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频率,轻快走了过去。
舒妍是个聪慧务实的女孩,为人处事更是八面玲珑,所以,她虽然一进公司就跟着自己,不过那几个老总都很喜欢她,有无伤大雅的饭局,也时常叫她一起去。杨帆有时候猜测,她知道的□或许比自己都多,但她很少在他面前多嘴。
他没有怪她的意思,人在江湖,谁都有点身不由己的无奈,更何况他也从未有过要谁对自己表忠的念头,各人的选择,得由各人自己决定,只要在最终的结果来临时不后悔便成。
冒着细雨钻入车内,他正要启动车子,眼角扫过仪表盘上的紫色小盒,手便像着魔似的伸了过去。
打开盒盖,里面躺着的正是那条紫色水晶手链。
买它的时候单纯是因为好看,他不太擅长挑选礼物,想着也许将来会用得着,不过很快发现,他其实从未有过要把它送给别人的念头——除了成茵。
这样一条纤细陀红的链子,戴在她手上再合适不过,他的记忆里,她有着像莲藕一样白皙饱满的手臂。
他忽然感到身上起了一阵燥热,迅速把盒子盖上,收好,又狠狠掐了下自己的眉心。
最近好似撞了鬼一般,有事没事就会想起她来,甚至有天晚上,她还蹿进他的梦里来捣乱,一会儿对自己咯咯地笑,伸伸舌尖,像充满诱惑的蛇信子;一会儿忽然又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抽搭搭很是委屈,脸上是那种又羞又急的表情,叫他起了怜惜之意,很想把她揽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醒来时他对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不明白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欠了她的?
10-2
车子在雨里慢慢行驶,雨刮器频繁地在眼前晃动,单调无聊,杨帆抬手摁响广播。
下班高峰,交通台的“随车行”节目正聊到精彩处,他回家早的时候经常收听这档节目,主持人是两名男士,风格有些小俏皮,讲的又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充满生活趣味。
说完通货膨胀的最新进展后,主持人话锋一转,再次把关注焦点转到了本市的各种鸡毛蒜皮上。
“今天傍晚四时二十六分,家住xx小区的居民周老伯家中发生高压锅爆炸事件,周老伯家厨房的油烟机被飞溅起来的锅盖砸塌,所幸没有人员受伤,具体情况请听记者的现场报道……”
电波里很快传来现场记者与当事人周老伯之间的问答,无非是那几句简短新闻的延展和补充。
那位周老伯讲话中气十足,口吻亢奋,好似遇到大喜事似的,“我女儿今天刚出差回来,一进家门看到这个情况,也是吓得要命,以为我和她妈妈怎么了呢!后来我告诉她没事没事……”
绘声绘色地描述完毕,周老伯还不过瘾,忽然对身旁的谁低声道:“茵茵,你来说两句呢!”
“茵茵”这个称呼令杨帆刹时愣了一下,未及细思,成茵那熟悉的嗓音带着扭捏和不满通过电波传了出来,“我觉得发生这种事就应该立刻联系高压锅的生产厂商,如果确实是他们的产品质量有问题,就应该立刻停止销售,不要再拿出来害人!幸亏这次爸爸妈妈都没事,万一砸出什么好歹来,赔多少钱也是没用的!”
杨帆听着成茵那铿锵有力的谴责声,嘴角止不住扬起笑意。
电台里此刻又换了记者的声音,“我们已经找到生产厂家的联系方式,下面请导播帮忙把厂商的电话接进来……”
等报道结束,杨帆把车停在路边,踌躇片刻,终是想做些什么,于是拨通了成茵的手机。
很快,耳边传来成茵心不在焉的应答声,她似乎很忙乱。
“我刚才听广播,听说你们家有东西炸了。”
“啊?啊!对啊!”成茵的声音透着烦恼,“连你也知道啦?我爸真是的,出了事不报案,不找厂商,去报什么电台服务车,在家里又是采访又是干啥的……”
周老爹听到女儿打电话还在抱怨自己,立刻不高兴地扬起嗓子为自己辩解,“当然是找电台帮忙最便利了,现在好些厂家都怕被曝光,如果是电台打过去的,他们立刻就给你解决了……”
成茵扭过头去数落父亲,语速飞快,父女俩像绕口令一般你来我往,听得杨帆在这一头呵呵轻笑,这是他见识过的最有意思的一对父女。
很快,成茵结束了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过头来继续和杨帆说话,“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情况怎么样,不严重吧?”
成茵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狼狈不堪的厨房内部道:“厨房里很乱,我爸习惯用高压锅煮饭,现在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米粒;还有油烟机掉下来,把厨具给砸坏了,今天晚饭都没得吃,我爸妈在收拾呢!不跟你说了,我得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你出差刚回来挺累的,就别跑来跑去了。”杨帆脱口便道,“不如这样,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然后给你送过去,我开车,很方便的。”
说完了,自己也有点愣神,怎么刚才那一连串的话如此自然就从他的嘴巴里流出来了,连在大脑里过一下都没来得及。
成茵足足愣了五六秒都没反应过来,杨帆要帮忙给她们家买吃的?
“成茵,你,咳,你在听吗?”
成茵猛地醒转过来,赶忙推辞,“不要啦,这不太合适,你也很忙的,我们小区外面就有外卖,我跑过去很快的。”
她这么一推辞,不知怎么的,杨帆忽然就卯上劲了。
“最近我都不忙,今晚也没什么事。你说吧,想吃什么,我记一下。”
两人在电话里推来让去客气了一番,最后成茵却不过他的热忱,想想恭敬不如从命,反正也不是自己逼他干的,他乐意,你有什么办法。
“那就,圣希源的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各一斤吧。”成茵说着,咽了口唾沫,还不忘补充一句,“哦,我爸妈特别爱吃。”
“没问题。”杨帆记录下地址,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往立新路的圣希源开去。
杨帆来之前,成茵已经简短地向父母作了汇报,没容他们多盘问,就跑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周妈妈满腹狐疑,只能问老伴,“杨帆?哪个杨帆?”
“就是李卉的表弟吧。”还是老爹记性好。
“哦——哦。”周妈妈回过神来。
老爹又偷偷嘱咐她,“一会儿人来了,别乱说话!”
“我什么时候乱说过话了,你注意你那张嘴就好了。”周妈妈不高兴地反驳,顿一下,又稀奇又来劲,“这么说,他对咱们茵茵还没死心啊?”
来回奔波也不过花了四十多分钟,杨帆左手拎小笼包,右手拎米粥,出现在周家门口。
他和周家二老在一些亲戚宴会的场合打过照面,只是彼此都不熟悉,此番重逢,少不得互相要热情寒暄一番。
打过招呼后,他把一家人的晚餐搁到饭桌上,老高的堆作两堆。
成茵过来要给他钱,杨帆哪里肯收,半开玩笑地盯着她道:“以后有机会,你请回来就成了。”
周老爹乐呵呵地凑进来,“别以后了,小杨你也留下来一块儿吃吧,你买这么多,我们一顿哪里吃得完。”
周妈妈也附和道:“是啊,小杨,你晚饭也没吃呢吧,一起吃吧,大家都是亲戚嘛!”
杨帆笑笑,欣然应诺,留了下来。
帮着老爹去厨房拿碗具时,成茵偷偷与他低语,“爸,你们俩可真够精的哈!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说是请他留下来吃。”
“你要想另外请也行,我又没拦着你!”老爹居然跟她开起玩笑来了。
客厅里,洗过手的杨帆正和周妈妈热络地聊天。
“这么说,你爸爸妈妈很少回来喽,你一个人过日子也辛苦的哇!”
杨帆低头笑笑,“我一个人的日子总好说,妈妈身体不太好,这两年在澳洲调养得还不错。”
“那就找个女朋友早点结婚嘛!”妈妈像个媒婆似的大喇喇地开口,“小杨你年纪也不小啦!要不要阿姨帮你留意下,有合适的……”
“咳,咳!”父女俩不约而同咳嗽起来。
“妈!小笼包要不要再热热?你不是说烫的吃着才过瘾吗?”
周妈妈这才悻悻地住了嘴,注意力转到吃食上。
老爹热情招呼杨帆坐首位,他怎么也不肯,一番谦让之后,坐在了成茵对面。
四个人,分别占据了餐桌的四个面,老爹又做了几道凉拌菜,和蘸醋碟子等一起,把桌面上填得也算丰实。
成茵咬了一口小笼包,又甜又香的汁水很快充盈口腔,她享受地叹了口气,“还是圣希源的小笼包最正宗,等哪天我去买了食材也来做做试试。”
“你呀,整个一眼高手低,成天光知道做白日梦,看看人家小杨,年纪轻轻已经做到总监……”
“我才入行多久啊!杨帆哥都做好几年了……”成茵立刻又红头胀脸地和妈妈咬上了。
周老爹摇摇头,拿筷子朝笑着看好戏的杨帆挥了挥,“小杨你吃啊!她们就这样,我都习惯了,就当她们唱歌,嗯,唱歌。”
一顿晚饭吃得挺热闹。餐毕,成茵收拾碗筷,妈妈乘机进厨房盘问她,神色鬼祟,像拙劣的间谍。
“茵茵,小杨真的在追你?”
“没有的事!”
“没事他干嘛为你跑前跑后的?”
“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周妈妈一副什么也别想瞒过我的神气,“这都快成秃子头上的虱子了,你还跟我否认!”
成茵没好气道:“既然这样,你刚才干嘛还说给人介绍呀?”
周妈妈笑起来,“我那是试试他。”
成茵朝天翻了个白眼。
妈妈脸上的神色陡然凝重起来,纵观成茵前面几次相亲,她对女儿的终身大事不敢再盲目乐观。
“茵茵,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今天我看这个杨帆,人确实也不错,你……”
“哎呀妈——”成茵跺脚,“您能不能别跟我添乱呀!”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妈妈见女儿急了,赶紧见好就收,往厨房门外撤去,“你好好洗碗啊!”
客厅里,周老爹已经在收拾干净的餐桌上把他那幅宝贝花鸟图铺展了出来,正拉着杨帆一起鉴赏。
“你看,从这个枝条和鸟爪的笔法,基本可以断定就是许大师的真迹。”老爹还在为鉴别这幅画的真伪做着不懈的努力。
杨帆凑近老爹用放大镜圈列起来的细节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叔叔说得没错,不过最好还是能请专家再确认一下。”
老爹神情多了几分忐忑,“我请好几个专家看过,有说真的,有说假的,没个准数。”
杨帆笑了,“我说的专家是有认证资质的那种。这样吧,我正好有个朋友,专门做古董收藏的,等什么时候我给你们约个时间,您把这幅画给他过过目,这事差不多就能清楚了。”
“那敢情好,他在什么地方?”
“上海。”
“啊?那,那我还得跑趟上海了?”
周妈妈满不在乎地出主意,“你要觉得麻烦,就把画交给小杨,等他什么时候去上海一并给人看了不就行了。不过,我觉得十有□又是假的。”
周老爹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杨帆道:“这幅画很可能是真迹,叔叔刚才的鉴别方式很有道理,我以前在古董行见过这位大师的作品,的确有这么一说。”
老爹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把画卷卷起来,郑重托付给杨帆,“小杨,那就有劳你了。”
“这个,”杨帆倒不是怕麻烦,半开玩笑地问:“您不怕如果是真的,我给掉包了?”
“我信得过你!”周老爹一脸认真。
杨帆被他那带点孩子气的神情感动了,遂豪爽接过,“我下周可能会去趟上海,叔叔等我消息吧。”
离开周家时,老爹硬是把成茵给推了出去,“你,你去送送小杨,啊!去送送!”
等成茵和杨帆前脚出了门,周老爹转头就对周妈妈赞叹,“这个杨帆,不错!真不错!”
周妈妈嗤笑,“你等那画被鉴定出来是真的再这么说也不迟。”
“哎,我这可是真心话,跟那幅画无关!”一扭头,他对着客厅的吊灯喃喃自语,“我得给他找点机会。”
成茵送杨帆下楼,指指他手上那画,“你真打算帮我爸去鉴宝啊?”
“也是顺便,你爸爸好像挺看重这幅画的。”
成茵撇撇嘴,“我和我妈都不看好,我爸一辈子没走过财运。”
杨帆笑,“不是钱的问题,我觉得,只要这幅画是真的,不管它值多少钱你爸都会很高兴的。”
成茵对他刮目相看,“你对我爸真了解,简直就是他的知音!”
不知不觉就到了杨帆的车前,他把画小心收好,回身叮嘱成茵,“坐飞机很累吧,早点回去休息,女孩子少熬夜。”
成茵只觉得今晚的他跟平常不太一样,越发像个大哥,既体贴又温柔,遂朝他甜甜一笑,“今天真得谢谢你,杨帆哥!”
杨帆笑笑,钻进车内,转头见成茵就站在车窗外,便对她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拜拜!”成茵蹦跳着向后退去,给他让道。
她穿着庆生宴那天的小黄花裙,杨帆的目光不由自主向她胸前扫去,那枚可爱的胸针却赫然缺席。
天气炎热,等他把车从泊车位上退出来,成茵已经蹦达着往回跑了。
杨帆蓦地想起那条手链还在自己车上,本想追过去给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送礼物得有个由头,还是等以后找着合适的机会再送也不迟。
他缓慢移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着成茵快步朝小区门内跑。
有那么一刻,他很希望她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朝自己张望一眼,可惜,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视野里,她也没有停留哪怕一秒。
10-3
成茵做梦都没想到会再见卡片男,而且是在ast。
一大早,所有人集中到会议室等着和传说中的新同事照面,及至高翔领了人进来,成茵立刻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张略带矜持的面孔,这一眼却仿如定身术,很梦幻地将她定在了原位。
“林如辉,吉米林,f大管理学硕士,一毕业就进了ast,并很快加入公司的培训生计划,赴美实习过两年,曾受d的亲身指点,是edword的得意门生之一,回国后在ast南方办事处服务,迄今为止,已经为ast工作了八年,战绩显赫……”
高翔用不疾不徐的声调历数林如辉的功勋,后者的脸上则保持着一抹置身事外的淡漠,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刘宗伟凑近成茵,嗓音低如蚊吟,“这位首席果然来头不小哦!连edowrd都被他染指了。”
成茵从懵愣的状态中复苏过来,“edword是谁?”
“ast大学村顶级教授啊!”刘宗伟看她的眼眸里尽是无可救药。
“哦,哦。”成茵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位全公司都尊奉如神明的精神领袖。
林如辉的目光像包了一层保护膜,疏离而客套地在新同事们脸上飘过,只在看清成茵的刹那,眼神定了一定,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意。
成茵亦回以轻轻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世界同时又很小,所以总能在最冷不丁的时刻撞上最意想不到的人。
“吉米在战略规划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咨询经验,此次转调过来,意在扩大我们部门乃至全公司的业务范畴,相信在未来的合作中,吉米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惊喜,让我们对他的到来表示最诚挚的欢迎!”
高翔语声饱满地介绍完毕,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又逐一将手下战将引荐给林如辉。
轮到成茵时,林如辉面庞上的笑意骤然加重份量,并出乎意料地朝她伸出了手,“你好,芬妮!”
成茵有点无措地举手与他相握,“嗨……林先生!”
“请叫我吉米。”林如辉笑意盎然地纠正她。
他手上的力度和认真的笑容似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