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纯右手被他亲着,又听他定了期限,自是娇羞。此时,月儿已自半圆,天上的繁星也隐约淡去。在这个时分,最是容易让人动情。秦航双手已搭在了若纯肩头,他低下头,缓缓地向着若纯的樱唇吻去。
若纯轻声娇呼,羞不可当,却是没有回避,任他厚唇贴上了自己。
二人沉醉在这深深地长吻中,浑不自觉。
而天上的月儿,最后的半圆也已不见,原来不知何时,它悄悄地躲到云层当中去了。
寂静的山头,只剩下一对**,融化在这夜色之中。
翌日。
秦航约了邓孝明郭承昂等人到镇上玩耍。哥几个虽然在一个船队,可真正在船上见面的机会却没几次。此刻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趁机相聚。经过这两年航海经历,各人都成长了很多。
邓孝明抱怨秦航在帅船近水楼台,得到了几位使者大人的厚爱,这马屁功夫肯定是越练越熟。而秦航则羡慕邓孝明在战船上独领**,每次有战斗,都能第一时间参加。还有的羡慕郭承昂在粮船上已吃成了一个胖子,前方吃紧的时候,他还能在后方紧吃。郭承昂则反击道,你们怎么不说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呢?自然是指那吃偷吃挨板子的事。
邓孝明笑道:“你小子也是胆大包天,大人们吃的点心,你也敢先动嘴,活该被打。”众人一路嬉笑扯闹,来到了私塾馆。
邓孝明道:“自从回来之后,还没见过柳先生呢。兄弟们,咱们去私塾馆看看,那好歹是咱们接受先人文化之地。”
郭承昂笑道:“在私塾馆的时候就数你小子最不老实了,还接受先人文化,你小子文化没学到二两,。逃课的借口倒是找了一大堆。”众人一阵哄笑。
秦航道:“柳先生好歹教了我们几年,一起去看看他吧,顺便看看学弟们有没有我们当年的风采。”众人齐声称是,便一起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听到内堂传来一阵熟悉的‘咿呀’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秦航一听,登时没昏过去。寻思道“怎么又是这篇雎鸠?就不能换一篇?每次背诵诗经的时候总是要背这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看来这诗经荼毒了不少莘莘学子啊!”
想归想,秦航还是顺着大门向堂内望去,想看看众位学弟们每日背这种无聊的诗经到底是何状态。果然,众学子摇头晃脑,早就云里雾里了。看他们背诵的殊无半点感情的样子,就知道要他们理解领悟这诗经中深厚内涵,可能性怕是不大了。秦航忍不住叹道“在此等迂腐教育之下,要让学子们成才岂非天方夜谭?我们的天朝这是怎么了,号称数千年之文化底蕴,怎么就教育成这样子了呢?”
堂上柳先生依旧闭目凝听,他的面容在两年前还很清晰,可是现在却有一丝老态了。
秦航看着这个教自己认字学书的先生,此刻却在一天天变老,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自己当日弃文从海,皆仰仗先生的开放之举。在他印象中,先生一直占有很大的分量。虽然他没教自己几年,可却让他在有限的时间里懂得了许多无限的事情。启蒙恩师,当之无愧!
他一直站在堂外,不忍去打扰,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秦航蔑视迂腐的教育,但却尊重先生的职责!
他们几个伙伴,一直在外等着,直到休课时候,众学子们都放下了书,准备歇息,他们才走进内堂。有几个同村的学子已认出了他们,顿时欢呼声起。
自从他们几个少年私自休学出走海外后,他们的事迹便被后来者广泛传说。年轻的学弟们更是把他们当成了典范,若不是家法,礼法束缚着,早就有好多个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了。此时一见他们现身学堂,自是大喜,纷纷围了过去。
有得已自大喊“师兄回来了!”
“师兄音容不减当年,仍是这般的潇洒!”
喊声惊动了柳先生,他睁眼一看,众多学子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前。
秦航走到前桌,叫了声:“先生别来安好?”
柳先生揉了揉朦胧的双眼,道:“秦航,是你么?你回来了?”兀自不敢相信。
秦航道:“是我,我回来看您了。先生过得还好么?”柳先苍老的面庞露出一丝笑意,郑和船队回航他自是早已听到讯息。但是迎接那天他没有去,故而没有见到秦航他们几个。
此刻看到旧日学生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先生自是难掩兴奋之情。捶了一下秦航的胸膛,道:“你小子,越来越结实了啊。呵呵!”
邓孝明他们几个也走了过来,道:“先生您别只记得秦航啊。我也回来了,我会试的时候比他考的还好呢,先生您还记得我么?”
柳先生笑道:“你这个小滑头也回来了,好得很啊!先生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上次罚你抄写,你扔笔就跑了,从此就没见踪影,你说我记不记得你啊?”
邓孝明听得先生提起旧事,惭愧不已。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柳先生对着众学子摆了摆手,道:“今日你们下了功课,早些回家吧。我要跟这几个学生聊聊天。”众学子听闻可以早下功课,皆自欢喜,却不愿回去。他们也想听听秦航他们在西洋见过的奇闻趣事,是以皆不愿动身。
柳先生见状,喝道:“先生的话也不听了,你们先回去,日后有的是机会听故事!”众学子心中虽不想走,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师命,一个个不舍,悻悻的离去。
柳先生待众人走后,详细得问了秦航此行的所见所闻以及遇到的奇形异事。秦航大致说了,说到船队危急时刻只是一带而过,更多的讲的是异国他乡的风俗,以及教育,人文,贸易等方面。但先生锱铢必究,所有的方面都要问个明白。
秦航无奈,只得详细的说出。说道番外之国向往天朝盛世时,先生也自欣喜,毕竟与生俱来的民族自豪感无论何时都会存在。然后又问了些航海的手段,水平,潮汐的规律等等,秦航知无不言。
柳先生道:“仅仅两年时光,你们就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懵小孩变成了今日的海上专家,你们了不起啊!”众人皆称造化。
柳先生又接着道:“然则,这还只是你们的起点,并非终点。你们还有大好的时光,还有大好的年华,要懂得将这有限的年华洒在无限的事业上,方能成大器!”众人皆聆听先生教诲。
柳先生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少年,似乎已经想到了他们日后在遥远的汪洋上发光发亮的样子。只听得他又续道:“我很满意你们当日的选择,却不满足你们现今的成就!少年人光有志不够,还得为这个志向去奉献,去努力,去追求!目前你们这点细微成就不足以当作谈资,千万莫以此为傲。这是先生对你们的谆谆劝告,望你们能够记住!”
秦航点了点头,刚回来的这两日,他确实沾沾自喜,成了当地的英雄,成为众学弟的典范,这一切都让他飘飘然。然则今日听得先生一席话,当真浇醒了梦中人一般,霎那间让自己脑子得以清醒。
自己只是去了一趟西洋,便真的就高人一等么?不,决计不是!自己的价值尚未完全体现,自己追求的东西尚未完全完成,自己人生的意义还没找到。正如先生所说,这还只是起点,远非终点。终点何在?慢慢追求吧。先贤不是说过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先生能在关键时刻泼上冷水,足见对自己期望之殷。当下即道:“多蒙先生教诲。学生们记在心上了!胜不骄,败不馁,只有不断前进,才能体现价值!”
柳先生向秦航赞赏的目光,道:“儒子可教矣。大明有你们这等后生,甚幸之!”
秦航等人又和先生聊了会儿家常,直到黄昏时分,才自离去。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圣火且熄 引众生相妒(上)
苏州府。
郑和及其随从人员在苏州府歇了三天,这一日,朝廷终于传来使者,宣郑和等人朝圣,且务必要带上此行西洋立下大小功勋者。郑和接过皇命,立即吩咐王景弘召集各队表现出彩之人前来。这些人当中不乏军中翘楚,随行军医,水手,编史,翻译等。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每次出海回来,圣上都要着重嘉奖这些功劳将士,以资鼓励。郑和也不逗留,随即收拾行装,准备北上。
秦航这几日在家中共享天伦,好不快活。他也常去之前练功的思空崖,想拜会那位教自己本事的老前辈。可每次去,海潮依旧,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那位老前辈云游至何处了。他心中颇觉失望,与那老前辈相处之日虽不长久,但已有师徒之实。两年未见,他心中思念前辈之情不比思念**来得少。毕竟世外高人,不拘常理。他倒也不会太强求,只是多少会有遗憾。
这一日,他在思空崖上又自练了一会儿,体内精气十足,内息匀合,自觉最近功力又有进步,心下自是欢喜。回去后,见费信带着两名随从在自家门前相候。他大觉意外,忙迎了上去,喜道:“费管事,您怎么过来了?这穷乡僻壤的,你还真能找到这!”
费信直接捶了他胸口一拳,口中颇为埋怨,道:“你小子让我好找啊!”
秦航不好意思的笑了两笑,道:“进屋坐吧。外面热!来,这边请。”说罢当先领路向屋中走去。秦老爹一大早就到集市上去了,是以家中空无一人。
费信见秦航家中简陋,和寻常百姓家倒没有什么不同,心中对秦航更是多增一丝赞赏。便道:“你出身寒微,今日却有如此造化,当真是祖上积德了!”
秦航倒了杯茶水,递与费信。笑道:“我有何造化?这还不是多多依仗了您的提携,来,喝杯茶水。”
费信接过了茶水,轻酌了一口,又道:“朝廷来了命令,使者大人不日就要带上你们进京。你们几个此次在船队表现抢眼,风头正盛,皇上一向注重海事,此次进京受皇上隆恩嘉奖那是早晚的事了。这还不是造化么?”
秦航闻言大惊,神情中露出无限欢喜,道:“公公真的要带我们进京?那真是隆恩浩荡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到过京城呢。”
费信放好茶杯,笑道:“这还有假?我过来就是通知你此事,若非如此,你真当以为我跑这里来看你啊?今日晌午过后,就得出发,千万不要误了时辰。你那几个伙伴我也派人去通知了,待会你们直接到镇上和大队会合,千万不可出差错,明白么?”
秦航笑颜不止,同时也知道费信确实钟爱自己,本来此等小事,他随便派个人告知一下即可,却偏偏自己亲自跑来,嘴上逞强说不是来看自己,其实内心他比自己还高兴。这份厚爱,让秦航感动不已。
他单腿一跪,双手抱拳,对着费信正色道:“秦航有今日全仗管事厚爱,此恩莫不敢忘!他日若有差遣,秦航甘效犬马!”言语间真诚无比。
费信见状,急忙双手托住,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跪天地,可以跪人君,可以跪师道,可以跪父母,其余的没有什么值得你去跪,懂么?”
他双手慢慢扶起了秦航,对于这个心腹爱将,他自然是宠爱有加。在船上不到一年时间,就提他做了底舱小管事,平日里有任务也是第一时间给予机会,在这两年中双方建立起来的情谊已远远超出平常的上下部属关系。否则他何苦四寻八访的打听这偏僻小镇?
秦航听从费信言语,便从地上站起身来。
费信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有如慈父照料孩子般,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做准备吧,我还要回去复命呢。待会儿再见吧!”
秦航‘嗯’了一声,便送费信出门。
秦航准备好一些衣物外,又去和若纯琴姨道别。若纯见他刚回来没几天,又要出门,自是不舍。可她也知道此次秦航进京是去讨封赏的,倒没有什么危险,是以虽觉难舍,却不是太担心。只是一味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别进了城就被繁华世界所蒙蔽。
秦航一一答应,并保证进京朝完圣后便即回来,决不耽搁。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便自分别。待来到镇上,邓孝明几个早就到了,还有司马尚游,也接到告知从丁村赶过来。哥俩好几日没见,自是十分想念,又各自寒暄了几句。
过得一刻左后,费信带着数十个随从走了过来,清点了人数,又交待了几句路上注意事项,便带着众人到驿站去选马。此次他们从陆路进京,先到苏州府和王景弘回合,郑和此时已率着大队人马直接沿海路北上。故而陆上这队就由王景弘率领,陆路自然要求人人均要学会骑马。对于这些整日在船上摸爬打滚的人来说,骑马还真是个问题,南人善船,北人善骑。这些人大多数是江南人,骑马却是真不习惯。好在还有些时日可以训练,他们从沙镇到苏州府,直接走水路,而后从苏州府到淮安府,同样要过长江走水路,直到淮安府后,才无河道。
趁着这段时间,众人每日都在练习骑术,到得长江边后,众人总算是摸到了窍门,能自由的在马上打滚了。
此时王景弘已经和他们会合,这百八十号人就由王景弘率领,为避免太过于抛头露面,王景弘令全部人员都换成商旅服饰,众人摇身一变,又从官家大队变成了做买卖的商旅。
众人包了一艘大船,船老大见该商旅大队人多,油水颇丰,就多报了十几两银子。此时大明海运发达,长江沿岸贸易不断,每日里都有人在长江之上做运输买卖,是以水涨船高,过江收的价钱也就高了。王景弘虽然明白船家在敲竹杠,可己方刚刚掩饰官家身份,不便借势压人,便多付了银子。
船老大笑嘻嘻地收过银子,便拔锚挂帆。众人将行囊马匹运至船上,而后陆续登船。船老大起舵开船,载着众人向对岸驶去。
江面船只往来频繁,时不时传来一阵趟子声。
“哟,过江的老板去发财哦,发得财来再过江哦。我把船只预备好哦,发得财来走四方哦!”
众人习惯了海上行船,这时在江上航行倒也是别有一番风趣。大家伙看到江上热闹,皆道天朝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待行至江中心,忽见上游快速驶来两艘大船,后面还跟着七八艘小船。来船顺流顺风,速度极快,片刻之间便以驶至江心。司马尚游忽见来船上挂满黑色九星旗帜,心中登时一怔。
那船老大本来还兴高采烈,此时一见来船上挂着的旗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口中结结巴巴道:“九,九九曲九曲旗,九曲旗来了!这下糟糟糟了!”言色间惶恐至极,似乎怕极了那些旗帜。
王景弘放眼一看,那两艘大船已有一艘围住了前方的一艘商船,其余的一艘带着四艘小船向本船围来。众人心下大奇,各自寻思道“瞧这阵势,莫不会碰上劫船的?可光天化日之下谁还敢明目张胆在长江上打劫?”
王景弘叫过船老大,问道:“这些人是何来路?”那船老大兀自惊恐不已,颤道:“这是长江九曲坞的旗号啊,肯定是九曲坞的人,否则谁有这么大阵势在长江上收钱?”言下之中似乎对口中的九曲坞十分害怕。
众人一听,果真是来打劫的。这还了得!纷纷拿出藏在行囊中的家伙,团团护住了王景弘。那船老大见众人都是藏凶在身,更是惊怕,初时他还以为只是一般商旅,这时见他们各自操起了家伙,心下叫苦不迭,暗忖适才不该多收他们银两。只是现在大难当头,谁也没空去理会他。
王景弘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他走到船头,想看看敌情。见对方船只已经靠住本船,两船‘轰’的一声响,轻微相撞。众人轻晃一下,便即立定。对方船上迅速跃出数人,跳上船来。
当先一人三十来岁年纪,满脸络腮,浓眉大耳。双目炯炯,身形高大。他看了一眼众人服饰,瞬间认出了船老大,喝道:“不用我教你规矩吧。”那船老大匆匆点了点头,已吓得面无人色,却仍是顺从的走了过去,让舵工停住了船。
原来水道上规矩,劫钱不劫船。只要你乖乖给钱,什么事没有。劫匪还会依照规矩给船上的舵工水手几份赏钱,倘若你乱喊乱动,立马便杀。船老大混迹江河已久,自然懂得当中规矩,是以老老实实停船不动。
那络腮汉子望了望众人拿出的刀兵,冷哼道:“怎么,你们还想反抗?哼,不认识大爷船上的旗号么?”这一声冷喝,吓坏了船老大。
他忙跑过来,对着王景弘道:“这些都是九曲坞的好汉们,可惹不起的啊!老兄,你还是叫弟兄们收了家伙吧,否则血溅当场,白白丢了性命啊!”
王景弘丝毫不理会船老大的哀求,他注视着那络腮汉子,正色道:“你们想干嘛?打劫么?”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有趣!我们九曲坞干得就是打家劫舍替天行道的活儿,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若识相,交出钱财,我们不伤人,若是不时相,钱照要,人还得死!”说罢眼神死死盯住王景弘,似乎要凭这几句话就将对方震慑住。
王景弘冷笑一声,道:“呵呵,朗朗乾坤之下,你一个小小贼匪头目,竟然如此猖狂!想要钱财,我这里有的是。但想要拿,得凭本事!”说道‘得凭本事’之时,王景弘已自加重了语气,这一番话语下来,倒让那络腮汉子震了一下。
那汉子重新打量了众人,见王景弘身边的随从虽都做商旅打扮,但个个生龙活虎,精气十足,显然是刻意装扮的。他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这点眼光自然还有。只是自己在长江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看到九曲旗敢不给银子的。
他缓缓走向王景弘,道:“凭本事是么?好,好的很,好大的口气啊!”
说罢突然身形一转,一脚踢向身后喽啰的拿刀之手,那喽啰手上一松,刀已飞出。那络腮汉子看也不看,又反身一脚踢向刀把,那刀直飞上去,扎进了桅杆之上。那桅杆之上系着帆绳,那刀竟然在他一踢之力下深深的穿透过桅杆,割断了帆绳。帆绳一断,船头主帆缓缓降落。
众人见他只不过平平无奇的两脚,却有如此力道和准头,皆觉震惊!身后的众喽啰齐声喝彩,响彻江面。
那络腮汉子此时身形一定,他收了收脚,对着王景弘,傲然道:“凭这两脚本事,能不能取银子啊?”王景弘见此人确实脚下硬朗,心下也不由得震动。暗忖道“想不到草莽之中还有人有此等身手,这个号称九曲坞的帮会看来日后要多多留心。”
那络腮汉子见他不说话,似乎已被自己的身手所惊,顿时更加狂傲,道:“兄弟们,搬箱子吧。”
秦航早已忍耐不住,只是没听到副使命令,一直没有动手,这时见贼人都欺到这当头,哪里还顾其他,正要踏前一步挑战此人,司马尚游拉住了他,道:“秦兄,这个让在下来会会吧。”
秦航不好阻了他兴致,便点了点头,道:“你小心点。”
司马尚游向王景弘讨令,王景弘正在想若实在没办法便一起混战,说什么也不受贼人之辱。
此时见司马尚游神色间胸有成竹,便已领会,对着那汉子道:“且慢!就凭这身手也想要银子,那江湖上阿猫阿狗都能成富翁了。我这里也有个随从,练过几日功夫,就让他献献丑,以开大家眼界。”
那络腮汉子正指使众人前去船舱搬东西,此时一听对方言语,似是浑没将自己放在眼中,不由大怒,但自忖自己在江南一带还算排得上号,除了本寨中几位当家的,和江南的几位耆宿,实是找不出对手。
他笑了笑,道:“我倒要瞧瞧,你们有什么本事能让我今日不取这银子。”
司马尚游越众而出,道:“九曲坞大当家的威名在下也曾听过,听说是位豪杰,想不到手下的帮众竟然这般脓包,干这种强盗的勾当,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络腮汉子听他赞颂本寨大当家,心下稍觉欢喜,待听到后来如此贬低自己,登时大怒,心道“待会儿我让你好过!”
司马尚游见那汉子适才踢刀断帆,一张帆布此刻已蜷成一团铺在甲板上,心下已有计较。他走到帆前,右脚顺势一踢,那帆布直跃而起,他双手迅速拿住,然后纵身向上一跃,已踩上了桅杆。他绕着桅杆向上急跃,纵跃之时,顺手将帆布重新系上,踢帆,上杆,系绳,一气呵成。整个动作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此时司马尚游已跃至桅杆顶端,那杆长有数丈,他此刻立在数丈之高的桅杆顶头,一个失足,摔将下来,不死也得重伤。王景弘众人看得心惊动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滑落。却见他重新挂好风帆后,又施展轻功,缓缓滑降下来。下落之时,身形飘飘,如飞鹰擒兔,潇洒至极。待得站在船头立定,众人才记起喝彩。
司马尚游走到那络腮汉子身前,微笑道:“凭这两手本事,能让你今日不取银子么?”
那汉子见司马尚游如此胆识,又有如此轻功,心下已自大震。凭心而论,让自己施展轻功跃到那数丈高的桅杆上头,还要在上面悠闲的系好风帆,他自忖难以做到。而且最为奇怪的是,他纵跃下来的身法,很是熟悉,像极了一个人。至于像谁,一下子又说不上来。他看了看对方阵势,对方人数众多,而且瞧这样子当中尚有好手,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到好。他本是江湖中人,遇事极为果断,见状不利,自然不会再逗留。
他冷笑两声,道:“呵呵,果然好本事!凭这两手本事,我今日再想取你们的银子,倒是有点自取其辱了。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也好让何振明白今日是折在何方豪杰手下?”
他见对方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而且最后施展轻功好像有意显示给自己看,是以言语间已客气了很多。
司马尚游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豪杰二字,愧不敢当。原来尊驾叫何振,何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吧!”
何振抱拳一揖,道:“叨扰各位了,兄弟们,撤!”说罢纵身跃回自船,余下众喽啰也各自跟了过去。
众人见司马尚游大展神威,镇住来敌,皆是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王景弘见司马尚游平日里真人不露相,一出手却是如此矫健潇洒,也自欢喜。这当中最懂司马尚游的人当属秦航无疑了,他见好友此次终于大大的露了一回脸,真心替他高兴,不住地夸他。
而船老大见强人已去,登时长舒了一口气,但见众人也不是相易与之辈,便不敢再来玩笑,又重令舵工掌舵开船,直将众人送到对岸,这才心里踏实。
经此一劫后,他再也没在长江跑船,而后太平在家得享天年,此是后话,自不用提。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圣火且熄 引众生相妒(下)
众人过得淮安府后,已弃船乘马。秦航等人皆是第一次乘马出行,颇觉新鲜,不免奔腾了数次。后来费信说了他几句,便微微收敛。如此行了两三日后,已到山东地界。
众人一路策马向前,王景弘有令抢在日落之前赶到泰安,泰安府在齐鲁境内是座大城,众人若想找个落脚地歇息,自是非到大镇不可。出得东平,行至半山官道,忽见道上村民越来越多,沿着这条官道,络绎不绝。民众皆手持香火,不住拜天。
王景弘一众越看越奇,不明白这些山民百姓不好好在家却跑到山路上拜天,这倒是闻所未闻。眼见前方人众越来越多,香火也是越来越盛。王景弘身负皇命,不愿多生枝节,是以并不停留,催着众人快速赶路。
又行了数里后,发现路旁已聚集了数百人众,王景弘还道是山贼强人,吩咐众人看好行礼,见机行事。
忽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头缠红巾,身披红袍,对着周围数百人,大声朗道:“乡亲们,圣教法王火云神即将驾临泰安,开坛说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大家伙都是虔诚的圣教香客,万不可错过此次良机,我们一定要追随法王左右,聆听法训,共向光明!”
众人神色大喜,尽皆跪拜。
那红袍人又道:“大家伙跟着我念圣教法旨。焚我雄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其乐!惟我转轮,救世良多。共举圣法,一世解脱!共举圣法,一世解脱!”他每念一句,身前的数百人众也跟着念一句,威势之盛,震撼数里。
王景弘本想迅速离去,少生事端。可那红袍人所说所念,皆为大逆不道之言语。什么共举圣法,奔向光明,纯属邪门歪道。他一生忠于朝廷,岂容这等邪魔外道在此传教?
他勒住了缰绳,对着那红袍人怒道:“何方邪魔,在此蛊惑人心?乡亲们,不要听信此人所言,这等邪魔歪道,不必理会他们。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那红袍人见有人坏事,当即道:“你是何方j细?敢来刺探圣教圣法?乡亲们,这些人想要阻止我们拜见法王,想要熄灭我们的圣火,大家伙答不答应?”
那些村民百姓登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王景弘一行人。目光中似乎要喷射出烈火一样,叫道:“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人群中更有人大叫:“哪里来的尖细,快滚,快滚!再不滚,就请烈焰使者把他们烧死!”
“对!请烈焰使者请出圣火,烧死他们!”
王景弘见众人非但执迷不悟,反而群起攻击。他大为大解,为何这么简单的迷信邪说都有人信?这些百姓难道就连这么最基本的辨识能力都没有么?
他怒视着那个红袍人,心道“此人是罪魁祸首,不将之除去恐怕还会有更多的黎民受他蛊惑。”
心念一起,便道:“好你个邪魔外道,竟然在此煽风点火,蛊惑人心?我倒要看看你能请出什么狗屁圣火,给我拿下此人!”
他这话音一落,秦航和司马尚游登时从马上跃起,争先向红袍人攻去。
那红袍人见对方说打就打,也不惊慌,立地弹起,就势向二人出掌对攻。双方这一交战,众百姓顿时群起,将王景弘数十人围在路中。费信邓孝明等人赶紧拔出刀枪,团团护住了王景弘。村民百姓虽有数百人,但手中没有什么兵器,而王景弘一众人都是三下西洋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更是配备了短铳,弯刀等近身武器,是以邓孝明他们一亮家伙,这些个香客百姓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双方顿成僵局。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争斗的三人。秦航和司马尚游都是一般心思,擒贼先擒王,皆想立即擒下此人,以控制局势。但此刻跟他们交手的红袍人乃是法轮教中的烈焰使者,烈焰使者是法王火云邪神的第二个徒弟,向来和师兄火焰使者齐名,江湖上称之‘圣教双焰’。他们能享盛名,手下自是极硬。烈焰使者以一敌二,兀自进攻多遮拦少。
秦航见此人掌力雄浑,倒也没敢小瞧。只是一个劲儿的施展小巧腾拿手,利用轻身功夫的优势,和他游斗。他是这般想法,司马尚游又岂非看不出来?利用秦航的牵绊,司马尚游在旁时不时的攻出一腿,以此扰他。
那烈焰使者见二人只不过两个少年,竟能和自己久战不下,传出去哪里还有脸面?况且数百位香众就在一旁看着,这个脸可丢不起。心念一起,登时收势。
秦航司马二人见他忽然停手,皆觉惊奇,不知道他要出什么奇招。却也不肯放弃这进攻良机,二人齐身又自攻去。烈焰使者左手一扬,地上数百根红香顿时燃起,右手再虚空一抱,那数百根香火竟自跳起,围成了一个香球在他身前,秦航二人见势不对,立即手掌,退了开去。那香球不停旋转,在疾风劲力催驰之下,香上的火不知为何却越烧越旺。待得身前之火烧成了一个红圈,烈焰使者双手使力,向前一送,数百根香一齐向秦航司马尚游飞来。
二人见状,不由得大骇,心想此人邪功当真厉害古怪,但二人不及多想,纷纷避开。那香火在烈焰使者掌力操纵之下,好似长了眼睛般,二人躲哪,香火便攻到哪。二人顿时狼狈不已,脸上有好几次差点被火烧到,虽在间隙之间避了开去,却仍觉火辣辣生疼。
那些村民百姓见烈焰使者请出‘圣火’将对方打得狼狈不堪,登时大喜。有点甚至拍手称快,叫道“烈焰使者的圣火果然厉害!敌人遇到圣火,只要招架之功了!”
“你太高看他们了,他们哪有招架之功啊?只有躲避之功!”
“哈哈哈哈!还不快投降!”
王景弘见二人遇险不迭,急得如热锅上的蚁虫,可又没什么办法支援,只得在一旁干着急。邓孝明见秦航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火攻,也是暗自着急。
突然想到己方个个是水上蛟龙,以水攻火,定能见效,他立即解下几匹马上的水袋,打开塞子,对着秦航司马尚游道:“用水攻火,接着!”说罢大手一甩,向秦航扔去。
秦航正苦于无法反击,一听邓孝明言语,登时心领神会。他起身一跃,接过水袋,而后双手冲天,左脚踢飞水袋,那水袋里的水顿时洒了出来。秦航掌上暗使劲力,以掌力化水成冰,双手自上而下,控制水冰,对着烈焰使者攻过来的香火,四下一扬,一招‘潜龙散水’使将出来,那万千冰水顿时天女散花般向烈焰使者攻去。火势遇水,势头登时大减。
邓孝明见此招有效,连续又扔了好几袋水,司马尚游接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