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爹面上似有尴尬,忙不迭地补充道:“她比起夫人来却还是差得远了!”
狐娘咬牙切齿地一把揪起狐爹的小胡子,气道:“晚了!适才你不是盯着人家姑娘家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什么她比我差得远,在你心里头怕是我比他差的远罢!”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拿起丝绢拭了拭眼角,委屈道,“想我当初好歹也是狐族中的美人,跟了你这许多年,如今嫌我老了是不是?想去找小姑娘了是不是?”
狐爹见狐娘抹起了眼泪,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连声道:“夫人莫气!夫人莫气!夫人,咱们去后头,我我我……你听我解释。”
狐娘瞧了眼呆滞的狐九瑟,又瞪了眼狐爹,哽咽道:“怎的,还怕在女儿面前丢了做爹的威严?!”
狐爹连忙点头,一边口中道着夫人教训的是,一边将不情不愿的狐娘连抱带扯地拉去了后头。
狐九瑟眼见着二人扭着出了大厅,默了默,自语道:“看着这访客定不是面面了。”
回到自个儿院中,便瞧见自己闺房门外趴了好几只八卦的小狐狸,一个个的从缝隙朝里头张望着,身后油光水滑的大尾巴还一甩一甩颇为开心。有眼尖的见着她回来了,急忙通知了另几个,这才一哄而散了。
狐九瑟心中更加纳闷,加快了脚步推开房门一看,那站在房中央的身影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由惊了一惊。
“朝华公主?”
女子身着一袭鹅黄铯长裙,袖口以金线密密缝制,发髻间斜插一尾凤翎,待她转身之时金线与凤翎皆是金光一闪。
“你回来了。”朝华微扬下颚,目带傲色地将她一望。
狐九瑟深吸口气,入得房间将房门关牢,淡淡一笑,道:“任我如何猜想,亦想不到今日的访客竟是你朝华公主。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朝华公主傲然一笑,面上笃定孤傲的神色足以使天下粉黛失色,“不为何。前几日我宫中拘魂铃蓦然大响,之后又发出一阵夺目白光,紧接着便裂成了数片。我估摸着,许是漓九回来了。”
狐九瑟双手紧攥裙角,目光挪至窗外,道:“不知漓九又是何人?她回来了公主应去寻她才是,来这青丘做何?”
“你莫要再装了,我知你便是漓九转世,如今已想起了一切,我说得可对?”
狐九瑟猛地抬眼望向她,却只捕捉到她唇边一闪而过的诡谲笑意,皱了皱眉,否认道:“我听不懂公主究竟在说些什么。”
朝华公主捋了捋长发,笑道:“我今日来是为报答漓九前世救命之恩,欲将无端的下落告知与她,既然你说你不是漓九,那我便告辞了。”
话音才落,便要举步出房。
狐九瑟下意识地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沉默半晌,道:“无端如今身在何处?”
朝华公主咯咯一笑,猛地抽回自己衣袖,转回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讥嘲道:“你还记得他?你如今有了少觅,又有了那花不迟,你心中还有地方能摆得下他么?你如今不是快活得很,做什么还要去寻他?”
狐九瑟环臂冷冷将她望着,一字一句道:“我早已清楚告诉少觅漓九已死,我狐九瑟万万不会再倾心与他,若你仍有何不满,不如直接去向他说,在我面前过过嘴瘾又有何用?我只想知道无端如今过得好不好,若你不想告知,我可以自己去寻他。只要他还活在这六界中,我狐九瑟定有法子能寻到他!”
朝华公主面色青白交加,目光狠厉,良久,方才冷笑道:“我说了要报答你,自然会带你去!不过,你需先蒙上双眼。”
狐九瑟再不多问,配合地将双眼闭起。只觉一块触感冰凉的丝绸蒙住了自己的双目,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一丝亮光也不可见。片刻后朝华公主拉住她的衣袖,口中默念法诀,听得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却不知她要将她带去何处。
半晌,朝华公主终于拉着她落地,微一扬手,她眼上的丝绸便自动掉落。
狐九瑟诧异地望了眼四周,野草丛密,高树参天,前方道路蜿蜒向上,像是在一座高山之中。她并未开口,只跟着朝华公主穿行于灌木之间,绕过几条弯曲小道,拨开一片半腰之高的野草丛,赫然瞧见一方洞岤出现在眼前。
朝华公主指尖一弹解开洞外所设结界,狐九瑟慌忙跑进洞去。
外头一片光亮,洞中却是一派黑暗,只靠着四周的几盏烛火照明。洞中央环绕着如夜明珠般取?c的光,而一人正安静地悬躺在半空中,如同玩累了酣眠睡去的孩童,任这柔光环绕了周身。
狐九瑟欲走近看得清楚些,才迈了两步却被一道屏障弹回。纵然如此,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男子妖娆却平静的容颜。
“他这是怎么了?!”她担忧地回头问道。
朝华公主缓缓道:“他当初为救你用尽了一身妖力,亦失了魂魄。如今这只不过是他的一副躯壳,不会呼吸,不会睁眼,我只能保他肉体不腐,无法让他再醒过来。”
狐九瑟茫茫然看着那颀长的身形,心中不可抑止地悲痛。她微微垂首,捂住脸,将眼中酸涩的湿意逼了回去。复又抬眼望着朝华公主,神色坚定道:“你告诉我,有何法子可以救醒他!”
“如今,只有天帝手中的结魄灯方能救他。”
狐九瑟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凉了半截。那结魄灯是天帝以半生修为所创的神器,除能养魂结魄的用处外,更是关乎神界存亡的宝贝。想当初西王母曾欲向天帝借结魄灯一用,天帝便未应允。如今她一小小狐仙去借,更是毫无可能。
朝华公主见她面容郁结,又道:“那结魄灯如今被天帝藏在琼海之中,你若想救他,便只能将结魄灯盗来。我言尽于此,之后的事便要看你如何做了。”
狐九瑟眯眼打量了打量她,疑惑道:“你这回怎如此好心?”
朝华公主眸中如白驹过隙闪过一道亮光,旋即一笑,道:“前世你于我有恩,我不想亏欠与你,仅此而已。”
说罢,又将丝绸蒙上她的双眼,将她带至离青丘不远处,将丝绸解下,冷冷望着她道:“无端前世如何待你,你比我更清楚,还望你莫要教他失望才好。”
话音毕,斜睨了她一眼便扬长而去。
狐九瑟心中自有计较,经过那颠倒老妖假扮无端之事,她早有了防备。如今朝华公主虽借以这事示好与她,她却觉得颇有些蹊跷。不如去寻小花狐狸商量一番,再作决议也不迟。无端她自是要救,但万不能像上回那样又受了骗。
这般思忖着,她回转身子欲回青丘,却冷不丁瞧见凤君正于不远处若有所思地望着朝华公主离去的方向。见她回身瞧见了他,也不躲藏,至她面前轻声问道:“九……瑟瑟,你为何会与朝华在一起?”
狐九瑟咳了咳,垂目道:“唔,只是凑巧碰见。”
凤君低叹一声,又是微微一笑,眸色稍有些脆弱,低声道:“瑟瑟,你便这般讨厌我,不想瞧见我么?”
“没有没有!少觅你莫要多想,我……”狐九瑟连连摆手解释,却有些词穷。
“无妨,你不用解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凤君微扯起嘴角,勉强一笑,“只要你觉得幸福,我万事都妥。”
狐九瑟略有些动容,“少觅你不必如此,你该晓得我与漓九,其实并非同一人。”
“我知道的。”凤君宽和一笑,伸手拈去她发梢的树叶。其实他心中早已明了,不管是前世的漓九,抑或是今生的狐九瑟,皆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业障。躲不过,逃不开,丢不去,忘不了。
“你回去罢,我也要离开了。”凤君白皙的指尖在她发丝间恋恋不舍,却终得收回。视线炙热地将她望着,却再也收不回。临末,口中仍小心叮嘱了一句:“瑟瑟,你记住千万莫要与朝华走得太近。”
一句话使得狐九瑟停住了脚步,惊讶道:“为何?”
凤君抿唇一笑,眸色黯淡,“你心中以为,我定是向着朝华的是不是?瑟瑟,你与九儿一样,并未真正明白。自然,这其中我也有错,我未能向你们说清。其实朝华于我,不过是朋友而已,远不及你与九儿在我心中的位置。当初朝华为救我被颠倒老妖所伤,我照顾与她也在情理之中,却不想被九儿误会我与她旧情复燃,这才……”
狐九瑟默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凤君又是一笑,柔和道:“罢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起。瑟瑟你记住,我一直都会在你身后保护你,哪怕……”话语一顿,他琉璃般的眸子越发的通透了,唇边镌着一丝清茶笑意,道:“你回罢……”
狐九瑟呐呐地点了点头,俯身下了云间。再回首之时,却只见得一袭冰绡白衫在云中翻飞,而凤君清雅的面容却是逐渐朦胧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彩虹杯结束鸟,不关俺啥事儿,╮(╯▽╰)╭明天有日食,大家看不?反正俺是起不来的…………
第 44 章
正午的日头最为热烈奔放,然而再是销魂亦比不过这一室的春色旖旎。
紫檀木贵妃榻上此时斜躺着二人,身子紧密地贴在一道,不留一丝缝隙,让人瞧着便误以为窗外的烈日仅仅是个摆设。榻旁小几上搁了个玲珑剔透的圆球,中心浓雾缭绕,四周却是散发出一阵阵冷气,不知又是何种宝贝。
狐九瑟侧耳细听身后男子的呼吸绵延细长,便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哪想这一动却坏了事,闻得他鼻间低低“嗯~”了一声,竟悠悠然转醒过来。
“瑟瑟你要做什么?”花不迟眉眼惺忪,一手搭在狐九瑟腹部,一手自她腰间穿过,两手接着便紧紧扣住。
狐九瑟讪笑道:“唔,不迟你不觉得这凉榻有点小么,挨得这么近怪热的。”
花不迟一手撑着榻面目光沉沉地将她俯视着,蓦地唇角一挑,笑道:“说起来,倒是有些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随手往旁边一扔,又将内衫松了松直至露出一大片的胸膛,复又躺下。
“瑟瑟,你像我这样便不会热了。”他轻笑,语气略有些诱哄的意味。
狐九瑟面上腾得一红,将他伸过来的那只蠢蠢欲动的爪子捉牢,支吾道:“唔,不必了不必了,我……我觉得其实也不怎么热。”
花不迟噗嗤一笑,扳过她的脸深深将她望着,眸中的深情几欲满溢,“瑟瑟你当真是可爱的很,怕什么,下月初八便是我们的大好日子了。如今你我名分已定,你倒是不敢对我胡来了,嗯?~”
掌心在她娇艳的面颊上轻轻摩挲,忍不住又是一笑。
狐九瑟哼唧道:“谁说我不敢了,我不过是想保着你的清誉罢了,我可是在为你着想!”
花不迟硬生生憋住笑意,翻身将她困在双臂之间,鼻尖轻触着她挺翘的鼻,呢喃道:“见鬼的清誉!”挑眉一笑,在她面上落下一个吻,不怀好意道,“你我之间不早已坦诚相见了么,哪里还有什么清誉?”
狐九瑟又羞又窘,红霞拂面。两手攥成了小拳头死死抵着欲靠近的花不迟,垂死挣扎道:“你你你……你不知羞耻!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那日……那日是我一时不察被你诱惑了去,才不是……才不是……”
“哦——?”花不迟拉长了声音,心中有稍稍恼怒,却又觉得她这副抵死不从的模样莫名地可爱。旋即笑得一脸猥琐,凑近了道:“好罢,上回就算是我诱惑的你。那这一次,你如何才能心甘情愿地与我……做‘那事’?”
狐九瑟眼珠骨碌一转,笑眯眯道:“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
“好,你问。”花不迟面上的表情如同他的胸膛一般坦然,只是眸底深处却有了几丝疑惑与深思。
“若……若一个人……呃,不,是一个妖没了魂魄,可能将他的身体安然无恙地保存下来,直至魂魄归体,可能再次苏醒?”狐九瑟仔细观察着他面上的变化,问得小心翼翼。
花不迟却只是眉间稍一起伏,沉吟道:“每日以幽冥之火点燃一尾凤翎,长此以往,若寻回魂魄,倒也不是没有再次苏醒的可能。”
嗳,每日都需一尾凤翎?狐九瑟心下暗叹,那这几千来想必凤族出了不少光秃秃的鸟儿。若是雄鸟倒也罢了,试想若是一只雌鸟被拔光了毛,还未有能幻成丨人形的修为,整日里便是这么赤条条来去,这是一种怎样羞愤的心境呐!
花不迟长眉一拢,审查般望着她,问道:“瑟瑟,你问这个做什么?”
狐九瑟嘿嘿一笑,蓦地凑上前去衔住那两瓣柔软的唇,细细地舔舐了一圈,又重重吮了一下才放开,道:“我不过是好奇随便问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花不迟目光骤然一暗,手掌已不知何时伸入她的衣衫紧贴在她的腹部,极轻极缓却极是暧昧的反复画圈摩挲着。一双春水欲滴的桃花目似语还休地将她望着,鲜红的舌尖在薄唇上反复来回,似是即位留恋她的气息。
这般暧昧的场景,这般销魂的人物,即将是哪一出戏码自然不言而喻。
“不迟——咳!”狐九瑟开口轻唤,却发觉自己声音略哑,尴尬地低咳了一声,继续道:“我还有……嘶——”
话还未完,却觉一方炙热的手掌竟缓缓上移,一下边覆住了一边的酥胸,还颇为陶醉地捏揉一番,引得她连连吸气。
“等等,等等,我还有话问你。”她慌忙伸手按牢,深吸口气心中默念数遍冷静二字。
花不迟迷离着眼眸望着她,一条腿早已搁在了她的肚腹上,半个身子更是牢牢将她压住。见她兀自神色清醒,心中恼怒。一边手下更为过分地撩拨着她,一边却是含着坏笑道:“唔,我听着呢,你问罢。”
“你可知结魄灯……唔……”狐九瑟被他引得娇喘连连,不由自主地伸手环着他的脖子,目光盈盈微含湿意,面上略略有些委屈。
花不迟唇舌在她胸间流连,更是过分地啧啧吮吸着她翘立的嫣红,抽空答道:“那结魄灯是神界神物,自有神兽看守,你莫要打它的主意。”
“唔……我知道……可是不迟,现在……现在还是白天……”狐九瑟半阖双眼,面上有着如桃花般瑰丽的色彩。她的双手紧搂着在她身上起起伏伏的男子,脚趾微微蜷曲,身体内异样的快感仍是有些陌生。
“不怕……我早已设了结界……”花不迟喃喃回了一句,转而在她颈间落下一片湿热缠绵的亲吻。
二人的身躯早已紧紧纠缠在了一起,绸缎般的黑发垂落在塌下,却是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狐九瑟微微启唇似是还要再问些什么,却被花不迟一个热烈的吻堵了回去。脑中如同盛了一片绮丽的混沌,半睁的眸中倒映出花不迟清俊的面容,依稀还能望见他眸底承载起伏的爱意。
她微微一笑,阖上双眼专注地迎了上去。
……
醒来便已是夜里,狐爹与狐娘并未派人来,想必是对他二人这般关系已是默许。狐九瑟小心地在花不迟耳旁捻了个诀,将一只瞌睡虫驱入了他的耳朵,这才深深吐了口气,小心起身穿戴妥当。
她自首饰盒中摸出一块玉佩,稍有些心不在焉。
这玉佩乃是今晨之时朝华公主派人送来,她一眼便认出这是无端的贴身之物。想必朝华公主亦是猜想到她会心存疑虑,这才将无端的东西送来,好让她消除戒心。如今玉佩在手,那朝华公主所说十有八九属实,只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她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然随着玉佩而来的信中亦道明,若再拖延下去,无端便再无重生的可能。这封信犹如给了她当头一棒,耳鸣脑涨昏昏然。
心中暗自揣测,若朝华公主有心欺骗,那么她究竟为何想得到结魄灯?再若朝华公主并为欺骗,她却独自猜疑,致使无端无法重生,她又能如何自处?
宛如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越动它,只会纠缠地越紧。
扪心自问,她虽能对凤君释然,只因她可以因漓九不恨而不怨怼。然而之于无端,她却是做不到置之不理,实在是因为无端对漓九的好,与漓九对无端的辜负,连她这个后世都觉得汗颜惭愧。
想到此处,握着玉佩的手渐然收紧,狐九瑟最后看了眼仍在酣睡的花不迟,毅然出了房,捻诀唤云往琼海之处去了。
一路夜云密布,如同她暗沉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们问俺为毛h如此清水,俺只能说上头有令,和谐时期再次到来~欧耶~
第 45 章
琼海乃是一处人间仙境,日日如人间四月天,姹紫嫣红,花开不记年,久久不会衰败。琼海四周亦有仙障缭绕,凡人皆不得入。
狐九瑟怔立于琼海旁半晌,方才蹲下身子,拈了一根发丝幻作一条锦鲤放入水中。那锦鲤欢快地摇摇尾巴转眼便消失在海水深处,她默默在岸上等了许久,仍不见锦鲤返回,心中不禁有些淡淡的茫然无措。
微微蹙眉,伸出手去欲往海水之中试探一番。却有一道刺目的白光划过,回转神来自己的手已被人紧紧握住。
“瑟瑟,你这是在做什么?!”
狐九瑟瞧见花不迟薄唇紧抿,胸口起起伏伏似是有极大的怒气,不由瑟缩了一下,呐呐道:“不迟,你怎的这么快就醒了?”
花不迟将她的手臂一把甩开,睨着她冷冷道:“你以为一只小小的瞌睡虫就能对付我?我早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什么魂魄归体,什么结魄灯,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位仙友这么凶做什么,她也不过是好心想救朋友罢了。”
狐九瑟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半空中却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替她坦白了一切。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是朝华公主的身影渐渐落在地上。
花不迟紧皱着眉将狐九瑟往身后一拉,将她牢牢护住,“朋友?”
朝华公主莞尔一笑,道:“原来她并未告诉你么?她今日来此处,为的就是她前世的好友无端。”
狐九瑟亦拽了拽花不迟的袖口,怯怯道:“不迟,我……我要救他。”
花不迟僵硬了片刻,倏地回转身双手紧箍着她的肩,晦涩的情绪在他黑沉的眸底起起伏伏。他凝望了她许久,蓦地自口中溢出一声叹息,道:“瑟瑟,无端已经不在了,你究竟要何时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奇·“不可能的,无端是妖王,他有万年修为,他聪明过人,怎么会死?我不信……我不信的……”狐九瑟无助地抬头望着花不迟,恳切道,“不迟,你让我去取结魄灯,若有了结魄灯,无端便能再活过来了。好不好?好不好?”
·书·花不迟瞪大双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瑟瑟你疯了!私自盗取天界神器,你可知是什么罪?!你……你就不想一想你爹娘,不想一想我?!”
·网·“我是疯了,我早在老妖怪告诉我无端为救我而死的时候,我就疯了。”狐九瑟将脸埋入手心中,兀自低声喃喃,“不迟,你们都只知无端是一届妖王,群妖之首该是何等的风光。可是我认识的无端,却是无比的寂寞,无比的孤独,他没有爹娘,没有朋友……如今,我怎么忍心让他连命都没有了?……”
“瑟瑟……”花不迟怔怔地望着她,眸中复杂万分。
朝华公主在一旁冷笑道:“是啊,花不迟你不就是因为她这般记挂无端而吃醋了么,以一己之私害得旁人丢了一条命,你可真有能耐!”
“闭嘴!”花不迟见她在一旁火上浇油,不由怒目而视,“你究竟对瑟瑟说了什么,她怎会以为无端还能活过来?!”
朝华公主美眸一闪,笑道:“你怎就认定无端活不过来呢?”
花不迟眼尾一挑,眯着眼将朝华公主细细打量了一番,黑眸如两潭幽冷的深潭,直教人不寒而栗。
“不迟,如今无端的身体便在她手中,只要我将结魄灯取回,便能替无端凝魂结魄,届时他就可以再次苏醒了。”狐九瑟拽着花不迟的衣袖,漆黑澄亮的眼中混着一丝担忧,一丝惧怕,与一丝淡淡的欣喜。
花不迟默默将她望着,伸出手掌贴着她的面颊,低声道:“瑟瑟,并非是我吃醋不肯让你救……无端。只是你能肯定她手中无端的身体是真的么?若是真的,她又为何要帮你?难道你忘了在水君府中那一回了么……”
狐九瑟垂眸,捏了捏袖中的玉佩,道:“我不知道,但她身上有无端的玉佩。无端曾说过这玉佩自小跟着他,从不离身。”
花不迟不语,眸光似悲似喜地望着她,蓦地将她的双手一拢,回身对朝华公主道:“我绝不会答应瑟瑟去做这般危险的事,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最好立刻停止!”
朝华公主启唇一笑,眉眼精致如画。她缓缓自发髻中抽出凤翎,忽然一道流光字凤翎顶部窜出,如闪电般往他二人方向窜来,闻得朝华公主声音幽幽道:“狐九瑟,我替你拦着花不迟,你即刻下去将结魄灯取来!”
花不迟指间幻出折扇迎面一挡,另一手握着的狐九瑟却借机逃脱。他只觉自己手中一空,连带着心中亦是一片惊恐。
狐九瑟立在水旁,望着花不迟盈盈一笑,道:“不迟你不必替我担心,我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
“瑟瑟!你回来!”花不迟被朝华公主纠缠地无法脱身,余光瞥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又惊又骇,恨不能上前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抱紧。
狐九瑟抬眼默默将他一望,转身闭眼捏指拈诀。本欲将水面一分为二,自中央劈开一条道路。却不想琼海仍是一片平静无澜,想来是法诀不起作用。
她犹豫了片刻,右脚缓缓探入水中站定,当下便觉一股阴冷至寒之气自脚底渗入,透进脾肺。她硬着头皮要将另一只脚跨入水中,却不妨被人紧拽肩膀往后重重一扯,|奇+_+书*_*网|带着她后退数步,她身形不稳之下跌入了那人的怀抱。
“瑟瑟!你这是不要命了是不是?!”耳边响起凤君清澈的嗓音,略有些气急败坏。
狐九瑟的右脚早已湿透,一阵阵刺骨的疼痛牵扯着她的胸腔,她勉强回头笑了笑,道:“少觅,你也是来劝我的么?”
凤君一言不发,眸中满是怒火。
那厢花不迟与朝华公主在凤君出现那刻便已停手,花不迟面上一派复杂,眸底沉沉浮浮几许,浑身的萧索落魄。而朝华公主则痴痴然盯着凤君,仿佛整个天地都已不在,眼中只有他一人。
花不迟缓缓上前,面上些许寂寥,他轻轻握住狐九瑟的掌心,低声道:“瑟瑟,我错了,我不该瞒你的……你不要再寻无端了,他已不会再回来。”
狐九瑟一惊,攥紧了他的手掌问道:“为什么?”
花不迟抬眸深深将她一望,幽幽道:“因为,我就是无端的转世。”
凤君眉间一蹙,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狐九瑟仿佛被他的话语所惊,张口结舌:“你你你……不迟你是无端的转世?那你可记得漓九?你可记得前世?”
花不迟黄连一笑,转眼淡入风里,“我记得,我自一开始,便未曾忘却过前世的记忆,一开始,我便知道你是漓九的转世。”
狐九瑟不再开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花不迟。良久,她蓦地伸手将凤君往后一推,踉跄着便唤来云朵踏云而去。
凤君眼见着狐九瑟的身影渐然淹没在云彩之中,回首望了眼花不迟,淡淡道:“你终于肯承认你就是无端了。”
微微敛眸,又低声道:“好好去向瑟瑟解释,她对你有情,定不会狠心不原谅你。”
花不迟只怔怔地站着,仿若未闻。
凤君叹了口气,转眸望向朝华公主,冷冷道:“朝华,你与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我?”朝华公主似是不敢置信,望了望四周,又伸出食指怯怯地指了指自己,“少觅你是在唤我?”
凤君微微颔首,反剪着双手悠悠飞上半空。朝华公主似是得了恩赐,顿时欣喜若狂,慌忙疾步跟上。
转眼间,便只余花不迟一人独自立于琼海旁,海天一色,身影寥寂。
……
是夜,万窟洞中。
狐九瑟在自己房内坐立不安,脑中万分混乱。怎么自小一起长大的花不迟,成了妖王无端?怎么下午还甜甜蜜蜜的情人,竟成了她前世的挚友?乱了,全都乱了。她要如何面对花不迟,将他看做无端,还是仍旧将他当成花不迟?是将他当成好友,还是将他当成恋人?
她脑中如有蚊蝇嗡嗡之声噪杂,惹得她的思绪成了一锅浆糊。
余光望见窗外已明月高挂,不禁忧心花不迟此刻是否回了府中,与朝华公主打斗可有受伤?蓦地又有些愤愤,他若是回来了为何不来寻自己,向自己解释?
脑中正这般想着,却忽然听得房门被轻轻叩响,花不迟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瑟瑟,你可睡了?我有话要与你讲。”
狐九瑟思绪一乱,竟慌忙吹灭了蜡烛,结结巴巴道:“呃……我睡下了。你……你有何事明日再来对我说罢!”
门外顿时一片寂静,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
狐九瑟屏气凝神,有些手足无措。
片刻之后,花不迟终于开口回应,语气却是有些落寞,“好,那我明日再来寻你。瑟瑟,你千万莫要胡思乱想。”
狐九瑟松了口气,应道:“我晓得了,你回罢。”
门外又是良久没有动静,沉寂许久之后,却传来花不迟一声嗤笑,且低低道:“瑟瑟你且记住,我已不是无端,你也不是漓九,我们自不是什么挚友。如今你狐九瑟,是我花不迟的女人,是我的未来娘子。”
房内一片漆黑,狐九瑟伸手摸了摸面颊,竟是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大白大白~俺是小白~o(╯□╰)o你们!都是俺滴女人~╭(╯3╰)╮
第 46 章
天边的月亮似是将将才打了个盹,便被朝阳一把扯了下去。但闻鸟鸣清脆,花草清香,转眼便又是一日。
狐九瑟梳洗完毕甫一出房门,便瞧见花不迟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院中。发带随微风轻轻飞舞,与湿润墨黑的发丝混于一道,他微仰着面庞望向远处,只是不知此刻他眼中到底是何种情绪。
她微微一愣,唤道:“不迟,你这么早就来了?”
花不迟转回身,一双黑沉的眼幽幽将她一望,妖冶的眉眼在碎金的阳光下替面庞平添一分精致。他上前两步,伸手抚上她的面颊,一笑:“瑟瑟你这就不知了,如今我对你可是一刻不见便如隔三秋,我怕我不早些来,便要变成个老头子了。”
狐九瑟面上一热,嗔道:“胡说八道!”想了想,又问道,“瞧你发上的露水都还未干,可是天一亮就来了?怎么不让丫头来换我?”
花不迟侧目望向天边旭日,若有所思道:“你向来是睡不够的,我只怕叫醒了你,反要被你责怪一通。”
“哼,我何时骂你了?”狐九瑟勉强回击一句,大抵是自己觉着也没什么说服力,遂转移话题又问道:“可吃了早饭?”
花不迟摇了摇头。
狐九瑟抿唇一笑,伸手拽了他的手腕笑眯眯道:“那你与我一起去吃饭罢,爹爹与娘亲见了你定很开心。”
花不迟稍有些愕然,望着她迟疑道:“瑟瑟,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狐九瑟垂垂眸,低声道:“怎么不想?我很想问你,无端明明是妖王,怎会坠入轮回之道?为了不让我魂飞魄散,你就进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还想问你,你如今……可还想着漓九?可还喜欢她?”
“瑟瑟……”花不迟翻转手腕拢了她的手,道:“从前的事,我并不想再多说。我只想告诉你,无端已随漓九而去,如今我喜欢的是哪个,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更何况,你自己不也与少觅说过,漓九喜欢的是他,而你狐九瑟喜欢的却是我么?”
狐九瑟本听得十分认真,却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眸惊讶地望着他,问道:“嗳,你怎会知道我与少觅说过的话?”
花不迟满足一笑,牢牢握紧了她的手,含糊道:“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对于这种明显是胡诌的话语,她却也好心情地不曾追究,大度道:“罢了,你日后且将这听墙角的坏习惯改一改,这回我便不生你的气了。”
花不迟嘴角笑意愈深,停了脚步冲狐九瑟抱拳一揖,“多谢瑟瑟恩典。”
狐九瑟抿嘴笑着摆了摆手,“爱卿退下罢!”
话音一落,便率先冲入饭厅,自己拣了个位子坐下,猴急地伸手舀了碗粥,嘴里直念叨:“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
狐娘与狐爹早膳用了一半,便被她吓了一跳,狐娘直抚着胸口道:“你这死丫头,这般咋咋呼呼作甚,大清早的吓死人了。”
狐九瑟闻言自粥碗中抬起脸来,无辜道:“娘亲,你本就不是人,自然不会被我吓到。”
狐娘见状不由又伸手拽了她的耳朵,口中直骂骂咧咧。
狐爹无奈地放下筷子,朝花不迟颔首一笑,道:“不迟这么早便来了?定是还未用过早膳罢?快来坐下一道吃一些,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花不迟却之不恭,冲狐爹狐娘行了个礼便在狐九瑟身旁坐下。
狐九瑟忙勤快地替他舀了碗粥,道:“快吃快吃,再不吃便要被娘这个大胃婆给吃完了。”
狐娘顿时哭笑不得,转而喜滋滋地盯着花不迟,欣慰道:“不迟,你自小便讨人喜欢,我总想着若你能给我做女婿便好了。虽说你已是我的干儿子,但总归要娶亲的不是?我从前便想着,若你能娶了瑟瑟,便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花不迟微微一笑,瞥了眼狐九瑟,正瞧见她半埋入碗中的脸有些发红。
狐娘浑然不觉女儿的羞涩,顾自继续道:“瑟瑟这死丫头做事从来不顺我的心,这一回,总归是找了个让我觉着顺心的女婿。”
狐九瑟两颊绯红,将碗往桌上一放,撒娇道:“娘亲!”
狐爹不由噗哧一笑,拈着胡子道:“哟,瑟瑟害羞了。夫人你就别说了,瞧见没,小两口脸都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狐娘瞅了瞅,笑道:“有什么好羞的。”
狐九瑟面上一阵阵发烫,恨不得将脸埋入地缝中才好。眼角余光瞥见花不迟仍是一脸悠然自得,不由愤愤地在桌下往他脚上狠狠碾了碾。
花不迟面上笑意一僵,若有似无地将她一望,开口道:“干娘快别打趣我们了。”
“行了行了,看你们小两口这脸皮薄的。”狐娘喜滋滋地又将二人望了望,侧脸对狐爹道,“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我们还是赶紧走罢,省得在这儿碍别人眼。”
狐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说来也是,不如我们出去走一走,夫人觉得如何?”
狐娘莞尔一笑,起身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