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妹,自古红颜多薄命,你的人生历程,何其短暂啊!”
周靖喃喃地自语着,顿了一顿,又道,“桃妹,安息吧,我会为你报仇,血洗‘桃花宫’!”
复仇之火,在他胸内燃烧,恨毒之气,在他血管里奔流,仇与恨替代了莫名的哀伤,于是,他缓缓站起身形。
周靖度了度地形,准备着手掩埋春桃。
一个声音道:“我来帮你!”
周靖悚然而震,回顾之下,这发活的赫然是“恨世魔姬”。
“前辈,是您!”
“想不到她竟然死了,不过她能死在你的怀里,也值得安慰的了!”
“这笔帐‘桃花宫’要加倍付出的!”
“现在应该先使她人土为安,我来帮你……”
“怎敢劳动前辈!”
“这没有什么!”
片刻之后,林中堆起了一座新坟,几束山花,点缀着令人伤感的黄土。
荒坟埋芳骨,妾命薄如花!
周靖面对这一堆新土,泪水再次颗颗滚落,嘶声道:“桃妹,我誓要为你加倍索还这笔帐,安息吧!”
“恨世魔姬”慨然一叹道:“世事无常,有如苍狗白云,真是令人莫测!”
周靖一拭泪痕,向“恨世魔姬”一拱手道:“晚辈就此别过!”
“恨世魔姬”丑脸一无表情,但声音中却充满关切之情,道:“你要上哪儿去?”
“风火谷?”
“做什么?”
“向‘桃花姥姥’讨债!”
“周靖,凭你目前功力,自问能出人‘风火谷’吗?立身武林,如果一切但凭血气之勇,结果必悔恨终生,你既有为红颜知己报仇之心,何必急在一时?”
周靖悲声道:“此仇不报,我片刻难安!”
“可是你目前父仇未报,身世不明,岂可轻易涉险,难道你又能心安?”
周靖顿时哑口无言,的确,他肩头的担子太沉重了,他应该谨慎行事,沉默了片刻之后,转口道:“前辈因何在此现?”
“找你!”
周靖一愕道:“找晚辈,为什么?”
“不止我一人,还有别人也在找你,自你被擒入‘一统会’总坛之后,几个关心你的人都不会离开三十里范围,目的在探查你生死下落!”
周靖苦笑一声道:“晚辈能值得这多人垂爱?”
“你如何脱险的?”
周靖把经过大约略一说,反问道:“人头大会结束了?”
“结束了,草草终场,不少人在最后悄悄溜走,拒绝加盟!”
“前辈所携赴会的革囊,内中……”
“哦,那是‘黑风怪’和他手下‘四尸人’的人头,以作他乱造流言之罚,如果不是这老怪无中生有,说‘黑箱’被我所得,哪会生出这多风波!”
“是的,杀得好!”
“我有句活跟你说?”
“请讲!”
“以后不要叫我前辈,如你愿意,称我一声姐姐就好了!”
周靖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惶惑地望着“恨世魔姬”道:“这……为什么?”
“恨世魔姬”是成名多年的一代女魔,名震江湖,算来己是中年以上的人,竟然说出要周靖以姐弟王称,的确令人不解。
“因为……因为……你愿意称我姐姐吗?”
她没有说出为什么,又追问了一句。
周靖困惑地一摇头道:“前辈的辈份年龄,高出晚辈甚多,如此称呼……”
突地--
一个冷而脆的声音传来道:“恨世魔姬,你确实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他可以做你儿子而有余!”
“恨世魔姬”目中骤现杀光,厉声道:“谁?给我滚出来!”
喝声方落,一前一后两条人影出身树后,正是“鬼女”石兰花和“冥宫”护卫长吕子英。
周靖一见“鬼女”石兰花现身,恨火倏炽。
“恨世魔姬”飘身欺前数步,就指“鬼女”道:“鬼丫头,你方才说什么?”
“鬼女石兰花”满不在乎地道:“我说你不要脸,怎么样?”
“恨世魔姬”气得浑身一震,厉声道:“你找死!”
“未必!”
“冥宫”护卫长吕子英面色微微一变,斜跨一大步,面对“恨世魔姬”,显然他准备代“鬼女”石兰花出手。
周靖一弹身,挡在“恨世魔姬”身前,寒声道:“石兰花,我们之间的帐就在此地了结吧!”
“帐,什么帐?”
“你不必装样,你应当明白!”
“周靖,人头会上我为你不惜为‘冥宫’树敌……”
“这点在下非常感激,但不能混为一谈!”
“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以慰义兄甘江之灵!”
“鬼女”石兰花突地仰天一阵狂笑,道:“周靖,你把话说明白一点!”
周靖恨恨地道:“你伙同j夫洪一民,毒杀亲夫……”
“鬼女”石兰花厉声斥道:“你放屁!”
“你骂谁?”
“骂你!”
“哼,石兰花,你即使不承认我仍要杀你!”
“冥宫”护卫长吕子英暴喝一声道:“小子,你是在找死?”
周靖重重一哼道:“你算什么东西?”
吕子英横眉竖目,面透杀机,一扬掌……
“鬼女石兰花”一伸皓腕,道:“吕护卫长,你退下,这事由我自己了结!”
“是!”
吕子英悻悻地收回蒲扇大的手掌,退开两步。
“鬼女”石兰花接着向周靖道:“周靖,你根据什么说我害死甘江?”
“甘江亲口向我说的,难道我会诬你不成?”
“鬼女石兰花”眼神一黯,泪水莹莹欲滴,凄厉地道:“是他说的?”
“不错!”
“他要你杀我?”
“除了你还有‘盖世太保’洪一民,但洪一民已死你手,现在只有你一人了!”
“甘江亲口告诉你,我和洪一民共谋害他?”
“一点不错!”
“他要你代他报仇?”
“我己经说得很明白了!”
“鬼女”石兰花眼中流露极端痛苦的神色,抬头向天,缓缓合上双目,泪珠再度滚落,栗声道:“周靖,你下手杀我好了!”
情景使周靖大是愕然,他想起“鬼女”石兰花带“盖世太保”洪一民的人头赴会,这其中就有蹊跷,但,她又不否认害死甘江
吕子英大声道:“小姐,你不能这样……”
“他死之后,人生对于我已失去了意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你己尽了本份,替他报了仇?”
“吕护卫长,请代我收尸,与他合葬一处,在生之时,我样样顺从他,现在,最后一次,我顺从他的遗言!”
“小姐,你错了,这不是顺从,你这种做法是疯狂的,你将使他死不瞑自!”
两人的对话,听得周靖满头玄雾,心念疾转道,难道这是一场误会?是甘江误会了她?
抑或其中……
吕子英焦灼万状地接着说道:“小姐,若是甘江死而有知,他的灵魂已相当痛苦,因为他竟这样地误会了你,若死而无知,你岂不是既疯狂又愚蠢?”
“鬼女”石兰花口中发出一阵凌厉至极的长笑,笑声中,身形电弹而起,飘泻而去,笑声渐渐不闻,最后完全消失。
周靖怔在当场,罔知所措。
吕子英怒气勃勃地道:“周靖,小姐若有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周靖冷冷地道:“待查明真相之后,如果甘江遗言不假,我一样要杀她!”
吕子英突地叹了一口气道:“周靖,当然事情不能全怪你,甘江之死,小姐痛不欲生!”
周靖心中一动,道:“愿闻其详?”
“甘江与敝宫小姐从相识到结婚,先后不到一年,令人不解的是甘江对出身来厉,讳莫如深,但这并不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小两口仍如胶如漆……”
“是的!”
周靖猛地省悟,怪不得在“风火谷”交手之时,自己胸衣被“妙手书生”抓碎,露出“血心’,满场皆惊,而“鬼女”石兰花并无特殊反应,照此看来,她确实不知甘江身世,而且也不知“血心”是甘江之物。
但,甘江何以要隐秘身世呢?
为什么亲如夫妻也不肯吐露真清。
甘江既是被毒死,显然他连“血谷主人”传给自己的“玄龟神功”都未习练,否则怎会中毒而死,“玄龟神功”百毒不侵,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谜!
令人无从忖测的谜!
当下,又追问道:“甘江又是如何被害的呢?”
吕子英老脸掠过一抹杀气,恨声道:“天邪院少主‘盖世太保’洪一民与敝宫小姐是表兄妹,一次偶尔的机会,他用‘天邪院’独门药物,先使小姐迷醉,又以‘子午毒’令甘江在不觉之中服下,然后故意与小姐装成欢欣之状,令甘江深信他与小姐的j清,其实小姐在迷乱之中,根本不知己堕入阴谋之中……”
周靖大叫一声:“该杀!以后呢?”
“甘江中毒含恨出走,事后,小姐悟出毒谋,所以才杀洪一民以报夫仇!”
“那是在下莽撞了?”
“这不能怪你,你怎知其中内清!”
“可怜义兄甘江到死还不知致死之由!”
“小姐因此痛不欲生,曾两次企图自尽!”
“那为什么在下寻仇之时,小姐不辩白呢?”
“据老夫推断,第一,她不知道甘江至死不悟毒谋,误会了她,第二,她对人生已感乏味,心如枯木死灰,也不想分辨!”
“她这一走,不知……”
吕子英老脸一变,半言不发,弹身便朝“鬼女”石兰花消逝的方向电闪追去。
周靖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感地深深一叹。
蓦然--
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在这里了!”
周靖和“恨世魔姬”同感一震。
两条人影,如飘絮般泻落向前。
来的正是“逆旅怪客”和易秀云。
周靖向“逆旅怪客”施了一礼,目光却不转向易秀云,俊面之上有一种不自然的表情,像是惊异,又像是余愤未息。
易秀云入场之后,立即面向他处。
“逆旅怪客”一指那堆新土道:“她死了?”
周靖伤感地道:“死了!”
“逆旅怪客”透过面巾的目光,如两柄利刃,直射在“恨世魔姬”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才沉声道:“你也在这里?”
“恨世魔姬”冷冷地道:“阁下这话问得出奇,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纠缠周靖的目的何在?”
“恨世魔姬”怒声道:“阁下说话当心一点,这话不是你能问的!”
“如果我一定要过问呢?”
“你不配!”
“你是否真的是黄紫芳?”
这是“逆旅怪客”第二次向“恨世魔姬”追问。
“恨世魔姬”冷哼了一声道:“是又怎样?”
“你真的是?”
“世上只有一个‘恨世魔姬’,我为什么不是?”
“逆旅怪客”身躯一震,退了两个大步,激动地道:“黄紫芳,你意在何为?”
“我没有答复你的必要!”
“你爱上了他?”
“恨世魔姬”目光一扫周靖,冷冷地道:“不错,我爱他,怎么样?”
周靖闻言之下,大感震骇,这奇丑如鬼,年纪比自己大上至少一倍的女魔,竟然会承认爱上了他,确实是非夷所思的怪事。
易秀云也在这时,回过身来,怒视着“恨世魔姬”。
“逆旅怪客”却蹬蹬蹬退了数步,浑身簌簌而抖。
周靖忍不住回头道:“前辈……”
“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易秀云再也按捺不住,厉声一喝道:“恨世魔姬,你不要脸!”
“恨世魔姬”怒哼了一声道:“易秀云,你敢出口伤人?”
“伤了你又怎样?”
“易秀云,你不必以周靖的未婚妻自居,你已无权嫉妒!”
这句话,重重地刺伤了易秀云的芳心,登时粉面失色,在目中抖露出一片恐怖杀机,咬牙切齿地道:“黄紫芳,你身为武林前辈,竟然说出这等鲜廉寡耻的话……”
“男女爱悦,出乎至情,何谓鲜廉寡耻?”
“我不耐与你争辩,你敢再说一句你爱他,我就毙了你!”
“我爱他,怎么样?”
易秀云双掌倏扬……
“逆旅怪客”一横身道:“易姑娘暂勿出手!”
接着转头向“恨世魔姬”道:“黄紫芳,你必须离开他!”
“办不到!”
“办不到也要办到!”
“你无权命令我!”
“你非离开他不可,否则的话……”
“怎么样?”
“你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死!”
第七章黑箱奇书
“逆旅怪客”把那“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令人听来为之毛骨悚然。
的确,以“逆旅怪客”和易秀云的身手,随便一人,要置“恨世魔姬”于死地,并非是办不到的事。
易秀云在短短时日之内,居然练得了这高功力,实在出乎周靖意料之外,人生的适逢际遇,诚然不是常理所能推测的。
周靖对“恨世魔姬”所说的话,初时极感震惊,随后反倒释然,他不认为这是事实,因为无论如何,“恨世魔姬”决不会爱上自己,她如非说笑,必是另有用意,他对易秀云可说清断义绝,如果不是他练有“玄龟神功”,如果不是甄氏兄弟施救,他早已丧生“天雷法掌”
之下。
此刻,他对“恨世魔姬”寄予下意识的同后毕竟“恨世魔姬”曾数次对他有恩,当下接过话头道:“前辈未免迫人太甚?”
“逆旅怪客”一怔道:“什么,你……”
周靖淡淡地道:“没有什么,前辈未免太认真了!”
“认真,什么意思?”
“前辈认为会真的发生这种事吗?”
“可是她己经承认了!”
“恨世魔姬”一插口道:“不错,我承认了!”
易秀云脱口道:“周靖,你真的接受她的爱?”
周靖心有成见,睹气道:“不错,我爱她,怎么样?”
易秀云粉面铁青,娇躯如花枝般乱抖。
“逆旅怪客”暴喝声道:“周靖,你这话是真的?”
周靖默然不答。
“恨世魔姬”向周靖身侧接近了两步,娇声道:“小弟,回答他,说你爱姐姐!”
“逆旅怪客”声音有些儿发颤地道:“黄紫芳,你不能这样做!”
“恨世魔姬”硬起头皮道:“为什么不能?”
“你这种做法,天理难容!”
“爱一个人难道算是伤天害理!”
“以你来说,是这样!”
“你说个理由出来?”
“你的年纪可以做他的母亲有余,同时……”
“同时怎么样?”
“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怎么样?”
“如判断不差,他可能是……”
“是谁?”
周靖一听到他身世,不由精神大振,凝神而听,但“逆旅怪客”却没有说下去,反而“恨世魔姬”追问道:“他可能是谁?”
“不管是谁,你不能爱他!”
“办不到!”
“你不要逼我杀你?”
“尽管下手就是!”
周靖又不由狐疑起来,看“恨世魔姬”的态度,似乎是非常认真的样子,难道她真的爱上了自己?天呀,这不但可笑,而且可怕……
可是“逆旅怪客”又为什么逼迫她不许爱自己呢?
听口吻,“逆旅怪客”知道自己的身世。
“逆旅怪客”一掌劈向了“恨世魔姬”的天灵,这一击,不但奇奥绝伦,而且快逾电光石火,以“恨世魔姬”的功力,定然无法招架或闪躲。
周靖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
“逆旅怪客”的手掌在将触及对方天灵之际,又突然撤了回来,叹了口气道:“黄紫芳,我求你,可以吗?”
“阁下尽可下手杀了我,为什么要求我?”
“黄紫芳,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杀你?”
“人各有志,岂能相强,是你阁下在逼我!”
易秀云狠狠地瞪了周靖一眼,弹起娇躯,就要离开……
“逆旅怪客”以快得不能再快的动作,一下子截在头里道:“你不能走!”
易秀云愤然道:“我不愿看此丑剧!”
“你忘了我们此来的目的?”
易秀云既然地垂下了螓首。
“逆旅怪客”回头以沉痛的口吻道:“黄紫芳,我求你,请你离开!”
“恨世魔姬”瞟了周靖一眼,冷冷地道:“离开可以,不过话说在头里,我离开他是暂时的,我会再找他,我爱是爱定了,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这一番话,不像是假,听得周靖鸡皮疙瘩遍起。
易秀云不屑至极地哼了一声。
“逆旅怪客”不耐地道:“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恨世魔姬”回顾周靖道:“弟弟,我们再见!”
周靖胜自结舌,不知所语,这是从何说起,这女魔竟然口口声声说爱他,看她那神情,似乎不是假的,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怪事。
“恨世魔姬”弹身飞逝。
“逆旅怪客”摇摇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想不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易秀云接口道:“真是马不知脸长,人不知己丑!”
“逆旅怪客”道:“她并不丑!”
‘什么,她不丑?”
“她套了面具,遮掩了她的本来面目,她年纪大是事实,若说丑却刚刚相反,她很美,但武林中知道她本来面目的极少!”
“那前辈何以知道?”
“这个……唉,不说也罢,我们谈正事!”
周靖闻言之下,好奇之心大燃,原来“恨世魔姬”是套了面具的,但不知她美到什么程度?有机会非要看看她的真面目不可。
想到美,他联想起“血谷”之中,自称做“鬼”的那女子,那女子的美,使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颤,可能,世间已难找到境与她相匹敌的美人,看来她不是甘江的姐姐,便是甘江的妹妹。
“逆旅怪客”望了周靖一眼,道:“周靖,跟我们走!”
“走,上那儿儿?”
“去等候一个人!”
“谁?”
“圣剑飞虹易斌!”
周靖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日夕都惦记着易斌的下落,“黑箱”之谜,身世之谜,都可从他得到答复,当下喜滋滋地道:“易叔叔,他在哪里?”
“我们去等他!”
“哪里去等?”
“枫林渡!”
“这到底……”
“时间不多了,届时你自然明白,现在我们立即动身,如果迟到一步,错过时辰,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疾驰出林,取道并向“枫林渡”。
第三天过午时分,三人到了“枫林渡”。
易秀云望着被自己焚毁家园的废墟,触景生情,不由黯然泪下。
“逆旅怪客”略一打量地势之后,向易秀云道:“这里有个‘栖凤坡’?”
易秀云朝不远处的山峦一指道:“就在那山峰的后面,在峰顶上,‘栖凤坡’便可一览无遗!”
“好,我们去!从隐蔽之处上山,以免打草惊蛇,情况又起变化!”
周靖可不知其中因由,茫然地跟着行动,但内心却无比地紧张。
三人从斜里藉林木掩蔽,欺近山边……
蓦然--
一声暴喝,倏告传来:“什么人,止步!”
随着这一声暴喝,树丛中涌现三个白衣人。
周靖一看对方装束,不自禁脱口道:“一统会手下!”
三个白衣人乍见来人,不由面色惨变,“逆旅怪客”、易秀云和周靖三人,极易辨认,他三人在“风火谷”内外的表现,己使“一统会”上下震惊。
“逆旅怪客”半言不发,身形电似一绕,三个白衣人连哼都不曾发出,便己横死当场。
这一手看得周靖怦然心震,“逆旅怪客”如何毁去这三个“一统会”的高手,他根本没有看出来,这种身手,确属骇人听闻。
“逆旅怪客”低声道:“周靖,把这三具尸体隐藏起来,要快!”
周靖照着做了。
“逆旅怪客”又道:“看样子‘一统会’己在‘栖凤坡’四周布下了警戒网,现在由我开路,你俩随后跟上,登上峰顶,对情况就可一目了然了!”
说着,身形疾进,划着之字形向峰顶飘去,时而,传来一两声低沉的惨哼,显然“逆旅怪客”己把十丈以内的桩卡,扫除净尽。
周靖与易秀云积恨难消、互相连望都不望一眼,默默地跟着登峰。
到达峰顶,三人隐身杂树与乱石之中。
迎面,是一个虬松点缀的山坡,山坡的中腰一个半亩大的平合,平台之上,人影幢幢,居中,一个木桩,木桩上缚了一个人。
易秀云一长身,道:“那被缚的正是家父!”
“逆旅怪客”一拉易秀云道:“稍安毋躁如果你蓦然现身,令尊的性命堪虞,现在让我听听他们将如何对付令尊!”
周靖也是激动非凡,但两山相隔至少也有五十丈,同时“一统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要有动静,万一彼发现之后,易斌在对方手上,不能不为他的安全着想。
“逆旅怪客”凝神谛听片刻后,口中低语道:“他们在逼问令尊‘黑箱奇书’藏埋之处……”
周靖惊奇地瞥了“逆旅怪客”一眼,心想,这神秘的人物必己练就,“天耳通”的奇功,否则怎能听到隔山人语。
“逆旅怪客”断续地念叨道:“令尊口发冷笑,不予置答!”
“那为首逼问口供的白发红面老者是‘一统会’总护法奚昆!”
“他威胁令尊,如不说出实后,将他凌迟处死!”
易秀云玉牙咬得格格作声,娇躯不安地扭动着,但她被“逆旅怪客”紧紧拉住,无法动弹。
周靖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口里低低地嚷了一声:“杀!”
“逆旅怪客”续道:“令尊破口大骂……”
“对方准备施以火焰之刑……”
易秀云猛力一挣,脱开了“逆旅怪客”的掌握,娇躯电射而起……
“逆旅怪客”向周靖一挥手,跟着弹起身形,捷逾鬼魅般地向对面山坡掠去,周靖也长身疾射。
三人身形甫现,警号立传,隐在暗处的桩卡,纷纷现身。
“逆旅怪客”身法似鬼魅,顾盼之间,己到了平台之上,易秀云身法也相当惊人,分秒之差,也跃登平合。
周靖两个起落,到了坡下,顿被数十白衣人围住,随即动上了手。
“血谷”绝学,岂同凡响,周靖仗着“玄龟神功”护体,寻常刀剑掌指难伤他,只攻不守,“二招夺命”、“三招碎尸”回环使用。
刹那之间……
惨嗥破空。
血肉横飞。
暴喝怒吼,声震四谷。
平台之上“逆旅怪客”身形一落,四条人影,飞朴而至。
冷笑声中,惨号倏起,四条人影飞泻而出,洒落一蓬血雨。
这时,易秀云一晃入场。
“逆旅怪客”照面之间,毁去四个高手,登时震蹑住了全场。
易秀云悲呼一声,就朝她父亲扑去……
“停身!”
如雷暴喝传处,易秀云不期然地疾刹身形。
这发声阻止的,是一个白发红面的白袍老者,他,正是“一统会”护法奚昆,一双手按在“圣剑飞虹易斌”的头顶,狞笑一声,道:“老夫须一吐劲,就可使他骨碎肉靡!”
易秀云目眦欲裂地厉斥道:“老匹夫,你敢!”
声音之凌厉肃杀,令人不寒而粟。
近百高手,立时把这小土坪围得水泄不通。
“逆旅怪客”冷哼了一声道:“奚昆,你敢动易斌一根毛,今天在场的将死无葬身之地!”
奚昆狂妄地一阵大笑道:“你就是那自称‘逆旅怪客’,见不得人的家伙?”
“不错!”
“你自恃有两手?”
“对你而言,可以这么说!”
“你碰上老夫,算是鬼簿登名,你死定了!”
“奚昆,凭你还不配说这样的话!”
“你想试试?”
“当然,十招之内,你能碰上本人一下衣角,本人立刻自决当场!”
“好,你可稍待,老夫必成全你。”
“一统会”总护法奚昆说完这话之后,把电炬似的目芒,转向了易秀云,沉声道:“你是易斌的女儿?”
易秀云咬牙道:“不错!”
“听说你师出‘玄玄老人’?”
“老匹夫,你不配问!”
就在此刻--
“圣剑飞虹”易斌失神的双目,转向易秀云,面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搐,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憔悴的腮边,悲切地唤了一声:“云儿!”
这一声慈父的呼唤,像几于根针,同时扎在易秀云的心上。
“爸!”
易秀云悲呼一声,娇躯一挪……
“别动!”
“一统会”总护法奚昆按在“圣剑飞虹易斌”头顶上的手掌,作势晃了一晃,易秀云一窒。
坡下--
周靖把积蕴在心里的愤恨怨抑,一古脑儿发泄在对方身上,招无虚发,出手之间,必有人惨死,只这转眼工夫,地上积尸己达二十具以上。
但“一统会”所属,并非庸手,周靖本身真力损耗不说,身上所中掌指,难以计数,若非“玄龟神功”护体,怕早已成为肉酱。
暴喝声!
惨号声!
劲气激撞声!
交织成一首疯狂而恐怖的乐章。
坪上--
“逆旅怪客”冷哼一声道:“奚昆,有种的与本人光明正大拼上一拼?”
“老夫完成使命之后,不会让你失望!”
“逆旅怪客”空负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力,此刻对奚昆却莫奈其何,投鼠忌器,他出手再快,总不如对方轻轻一按的便利。
奚昆猖狂地一笑道:“易姑娘,令尊的性命在老夫手上,谅你会知道盲动的后果,如你能立誓加盟本会,老夫立即释放令尊……”
易秀云粉腮一连数变,厉声道:“办不到!”
“你无妨考虑一下?”
“没有这必要!”
“那你等着替令尊收尸吧!”
“老匹夫,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一统会’威震武林,杀个把人算得了什么!”
“老匹夫,只要你敢,‘一统会’将鸡犬不留!”
“哈哈哈哈,凭你?哈哈哈哈……”
“圣剑飞虹”易斌惨厉地叫道,“云儿,为父的功力尽失,生不如死,不必顾虑了!”
奚昆手掌微微一震,一股逆流从“天灵”大岤接人,窜向奇经八脉,易斌惨哼一声,额上汗珠滚滚而落,脸孔扭曲成了一个怪形,可见其痛苦之深。
易秀云父女连心,肝胆皆炸,切齿厉斥道:“奚昆,本姑娘要把你挫骨扬灰!”
奚昆老脸一变道:“丫头,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加盟本会,第二,替你父亲收尸!”
易秀云娇躯簌簌发抖,恨火烧得她几乎发狂。
奚昆转向“圣剑飞虹”道:“易斌,告诉那丫头,入盟本会,共襄会长为武林之君!”
“办不到!”
“你愿意死?”
“我易斌早就准备死了!”
“嘿嘿,你愿意死,老夫偏不让你死……”
“圣剑飞虹”易斌狂声道:“云儿,你若敢妥协事仇,为虎作怅,为父的死不瞑目!”
“爸!”
“你承认我是你父亲,现在你马上出手!”
易秀云粉腮再要,她岂能真的不顾父亲的生死,如果她出手的话,易斌势非惨死当场不可。
就在此刻--
周围波分浪裂,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狂奔进场,他,正是被围在坡下的周靖。
全场这时起了一阵马蚤动。
周靖望了一眼被缚在木桩上的“圣剑飞虹”易斌,激动万分地叫了一声:“易叔叔!”
易斌面上的肌肉又是一阵牵动,栗声道:“你是靖儿?”
“是的!”
“好,你俩在一起,我死可安心了,云儿!”
“爸!”
“你还等什么?”
“爸……”
周靖满面罩着恐怖杀机,眼珠布满血丝,两道杀芒,从奚昆身上转到其余的高手,又从高手身上转到奚昆,似乎他想杀光所有在场的“一统会”所属。
奚昆衡量目前情况,“逆旅怪客”与易秀云的身手,在场的除自己之外,无人能敌,同时要想从“圣剑飞虹”易斌口中逼出“黑箱奇书”埋藏之所,己属不可能之事。
心念几转之后,大声道:“各堂率属撤退!”
“遵令谕!”
轰应声中,人影一阵浮动……
奚昆解下了易斌,一手扣住他的胳膊,另一手仍按在天灵,目光一扫三人道:“如要保全易斌性命,你三个最好别盲动!”
“圣剑飞虹”易斌嘶声狂叫一声道:“秀云,忤逆不孝的丫头……”
易秀云芳心如割,厉叫一声,弹身扑向了奚昆,这一补之势,快逾电闪。
奚昆一晃身,带着易斌,横挪一丈。
“放手!”
“逆旅怪客”已在奚昆闪身的电光石火之间,欺到了他的其后,出拳扣上对方“命门”
大大。
易秀云一补落空,娇躯回转,奚昆己被“逆旅怪客”制住。
“逆旅怪客”再度冷喝一声道:“放手!”
变生突兀,“一统会”的高手,又纷纷回身围住现场。
总护法奚昆老脸之上掠过一抹阴残之色,冷冷地道“你敢与老夫作一个公平的决斗?”
“你先放手!”
奚昆松开了手,把易斌的身形轻轻向前一推。
“逆旅怪客”也同时撤掌。
奚昆斜飘八尺,就转身之势,弹出一缕指凤。
“逆旅怪客”见状立知不妙,大喝一声:“奚昆你敢!”
一道排山掌力,推出去。
惨哼声中,“圣剑飞虹”易斌的身形向前一仆……
易秀云惊叫一声,闪电抱住她父亲仆下的身形。
奚昆己退开丈外,“逆旅怪客”一掌落空。
周靖不由亡魂大冒,他真料不到奚昆会来这一手,急趋易秀云身前,惶然唤道:“易叔叔!”只见易斌口角溢血,一颗脑袋嗒然下垂。
“易叔叔死了!”
他脑中念头一闪,蓦地回手撤下霸王鞭,交在左手,扑人人群,左鞭右掌,展开了疯狂的攻杀。
杀机云涌而起,顿时弥漫杀场。
奚昆如银须发飞扬,出手手攻向了“逆旅怪客”。
“逆旅怪客”目射恐怖杀光,大吼一声,迎着奚昆施出一招“金刚伏魔”。
奚昆不敢接架,暴然弹退八尺。
“逆旅怪客”闪身易秀云身前,栗声道:“令尊怎么了?”
易秀云抱住她父亲,木然如痴。
“逆旅怪客”一把接过手来,道:“让我试予施救!”
易秀云如恶梦初醒,泪水如泉涌出,凄厉至极地狂呼道:“爹爹。看女儿叫他们流尽血!”
同一时间--
奚昆扑向了“逆旅怪客”。
“逆旅怪客”单掌狂圈,迫得奚昆身形一窒,弹身便朝坡顶飘去……
易秀云也在这时,扑到了奚昆身前。
“老狗,纳命来!”
“天雷法掌”挟以毕生动力,猛劈而出,一声炸耳的雷声响处,奚昆被震得踉跄倒退七八步之外。
一场武林罕见的惨烈拼斗,展了开来。
“天雷法掌”上古奇学,威力之强,骇人听闻,但奚昆身为“一统会”护法,身手也高得骇人。
双方这一交上了手,大有风云变色之势。
易秀云志切父仇,出手如疯如狂,十招之后,己迫得奚昆毫无还手之力……
那边--
周靖展开亡命的攻杀,只杀得天惨地愁,鬼泣神号。
“一统会”的高手,前仆后继,盏茶工夫之后,周靖真力逐渐减退,“玄龟神功”也相对的削弱,而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攻击益烈,周靖渐感力不从心……
“逆旅怪客”早己挟着易斌,消失在坡顶的林丛之中。
易秀云恨不能一掌把对方劈成肉酱,攻招越见凌厉,三十招之后,奚昆险象环生,被迫得节节后退。
五柄长剑,挟丝丝刃风,向易秀云侧后三方电闪袭到。
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