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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族人。恐怕,那一族人当初也是因此才不太愿意来往频繁的。其实,王朝初建,天下局势渐渐安定时,那一族人便退出了这些纷争。但为防万一,太祖皇帝将他们的隐居之地,那座隐在山中的漠北孤城,画成了地图,留了下来。而在明面上,也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此地方圆百里之内,王朝军队绝不踏入。太祖皇帝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他一生鏖战,打下这万里江山,哪里容得这小小异族如此高傲,竟是想画地为城。所以,虽然不至于为此对他们下手,但那所谓的承诺,又怎么可能真的告知旁人,甚至于全军公开。难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这江山,不是靠金戈铁马、沙场鏖战得来的,而是得益于暗杀之类的行径吗?怎么可能!”锦衣又是嘲讽地一笑。

    “那地图,太祖皇帝留给了先帝?”潋绡轻声问了句。

    “是。”锦衣亦是轻应了声,带了一些无奈。

    潋绡几乎已经可以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了:“然后,那一场异族作乱中,那一族人被当作了所谓的余孽被镜元帅带兵围剿。镜元帅根本不认识他们,而那些人,隐世已久,少了一些人情世故,若再自恃胜高,再加上因为当初太祖皇帝的承诺,他们见到王朝军队时已经生了怒意,只要在当时镜元帅带的兵里安插个人,从中挑拨一下,或者先下手攻击,便能轻易挑起双方的对战。”

    锦衣也跟着说道:“那是一场两败俱伤,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战斗。等到战凤公主赶到时,一切已经晚了。对她来说,两边都是亲人。所以,于她的打击是最大的。可是,即使已经猜到设计这一切的人是谁,她也不能报仇。那个人,是她最敬佩的哥哥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不论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报仇。更何况,她根本承受不起代价,报仇的结果,是赔上整个镜家,甚至有可能连累这些年跟随他们夫妻征战沙场的那些兄弟。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心灰意冷之下,追随镜元帅而去。”潋绡轻叹着言道。而后又禁不住想到了如今的镜家,微一皱眉。

    当年镜元帅与战凤公主亡故后,先帝会让他们的独子接下元帅之位,是因为他还没有威胁,但到今天,镜家多年来虽然收敛锋芒,可这赫赫战功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镜家虽算不得权势滔天,但在军中的威信,只怕,是连皇帝都无法比拟的。

    而这,是最危险的。

    更何况,按照那天在皇极殿内,原丞相的话中可以听出,当年漠北一役的真相,并不是那么的隐秘,镜家是有人知道的。

    当年的慕睿或许会有所愧疚的,如今的慕睿却是必定会防着镜家了,特别是他在坚持要立锦衣为太子的情况下

    听到这所谓的真相,潋绡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

    在这种集权制度下,皇帝的地位必须是绝对性的,他希望自己的臣子皆为能人,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拥有超过皇帝的威信,所有可能威胁到统治的因素,必定会被毫不犹豫地剔除。

    譬如说如今的镜家……

    锦衣笔下依旧不停,神色淡漠,言道:“当年镜夫人……”他稍稍一顿,许是为这称呼犹豫了下,“待父皇视如己出。可是,镜家人似乎都太过聪明了。”语气里带着叹息的味道,却不知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既然父皇能看出来,母后又怎会不明白。镜夫人……他们夫妇怕也是知道的吧。其实先帝虽然心胸不够开阔,却并不是愚笨之人,他是非常了解的,那样的人,即使有心报仇,也会一切以国为重。当时边关乱事不断,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因为那也是镜元帅与战凤公主誓死捍卫的一切。”

    “当初先帝答应父皇随他们去边关,怕也是一种试探吧。那么多年相安无事下来,先帝倒也渐渐放心了,可原丞相却是一直防着镜家的。当年母后进宫,反对最激烈的便是原丞相了,他本是太子太傅,在立后一事上,怕是父皇与其对抗最直接的一次吧。”

    “镜夫人已经去世多年,父皇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太子,‘江山为重’四个字,早已经刻进骨血。姐姐,镜家与我们何干,担心那些做什么!”锦衣这最后的一句,让潋绡一下愣住了。

    “我……”张了张口,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没了镜家,那锦衣真的是没有丁点退路了,只能往那御极之位走去,丝毫退不得。有镜家倚仗,他或许他可以掌握一些自己的命运。

    “这些年来,镜家不是一向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吗?”锦衣忽然冷冷地一笑,“还指望他们能为了我卷进这纷争里来吗?他们避都来不及呢?”

    “只怕,由不得他们了。”潋绡轻叹了句。

    “那又如何!即便保住了镜家,当真能成为我的助力吗?”

    潋绡一时间无话可说。

    锦衣,终究是太过倔强的性子,将来,怕是难免会吃亏啊

    一室安静,默默无语。

    各自执笔,只听得微不可闻的写字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沉,终于都放下笔时,才忽然地打开静默。

    “居然错过了晚膳啊。”锦衣轻笑着感慨了句。

    他这么一说,潋绡才觉得是有些饿了。想到之前萝铃在屋外转悠了好一会,估计是想来询问用膳之事吧。不过,那丫头向来懂得察言观色,许是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异样吧,所以才一直没有出声。

    “萝铃。”

    @奇@轻唤了声,屋外便立刻有人应道:“在。”

    @书@透过窗户,潋绡看了看天,真的很晚了。

    @网@“传膳吧。”

    “是。”

    潋绡又转头对锦衣说道:“吃过了再回吧。”

    “恩。”锦衣只是浅浅一笑,“一会还得把姐姐写的那些看一遍呢,不然,父皇要问起来,答得乱七八糟可就麻烦了。”

    潋绡只是笑了笑。

    因为心里挂着事,草草地吃过饭后,便打发锦衣回他的紫净苑了。

    他倒也十分难得地没有反驳什么

    潋绡独自坐在书房内,只是静静地坐着,却不知为何,思绪纷乱。

    想到今日在琼月庄所见,恍惚间一些念头闪过,隐隐有些担忧,锦衣当真如看起来那般若无其事吗?

    眉头一皱,忽然地焦躁起来。

    轻叹了声,终究还是起身出了屋子,离开苏芳苑,朝紫净苑走去。

    其实,潋绡很少来紫净苑的。因为平时锦衣一有空便会往她那跑,其他时候,也基本是不在的,她自然不会过来了。

    遇到茹嬷嬷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想到潋绡会突然过来,稍稍愣了下,随即没等潋绡问什么,便说道:“公主是来找殿下的吗?殿下已经睡下了。”

    潋绡这才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潋绡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不看看锦衣,怕是今晚睡不着了。

    说完,她朝茹嬷嬷一挥手,示意她退下,便朝锦衣的寝室走去。

    轻轻推开门,正如茹嬷嬷所说,锦衣该是睡了。

    借着些许的月光,朝榻前走去。

    可是,走到近前时,却察觉到稍稍的异样。

    锦衣背朝外躺着,隐约地,似乎轻轻颤着。

    这让潋绡禁不住心一惊,手抚上棉被时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

    “锦儿。”轻唤了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该是确实睡着了。那是在做噩梦吗?

    这时,锦衣突然翻了个身,让潋绡差点以为他已经醒了。

    可看到紧闭的双眼时,才知道他仍未清醒。

    但是,此时也清楚看到了那如纸苍白的脸色,额际些微的冷汗,蜷着身不住地轻颤着。突然涌上心头的刺痛感,让潋绡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猜测着,是否是因为今天被关黑牢的关系,致使睡得如此不安稳,亦或者,是否有可能他向来如此少有安眠,所以才常常在夜里跑来找她。

    “锦儿,锦儿!”唤了好几声,才见他轻轻睁开了眼,目光却是有些迷离,似乎并未完全清醒。

    他这个样子,怎能叫潋绡不心疼啊。

    窝进被子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抚道:“姐姐在这里,别怕,睡吧。”

    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但倒是听话地闭上了眼,渐渐呼吸平稳,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轻颤了。

    潋绡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压不下去。

    若不是生在宫廷,以锦衣的天资,习得上乘武艺,逍遥江湖,那是何等的风华灼灼啊。

    是啊,他本就不需要接受这一切的。

    潋绡不知道是否该怒斥一句命运何其不公,让这个孩子埋没在宫廷之中

    一夜无眠。

    等到渐渐有些睡意时,该是晨光已近了。

    因为,隐约间察觉到锦衣已经醒来了,该是到他起来练武的时间了。然后,听到他有些惊讶地唤了声:“姐姐!”

    潋绡没睁眼,只是模糊地应了声。

    之后又听得锦衣轻声地一句:“姐姐睡吧,还早呢。”

    其实,潋绡意识已经渐渐清醒,只是有了些睡意,便懒得睁眼了,更懒得说话了。

    一些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传来,那是锦衣唤了侍女进来为他更衣。

    许久之后,屋内没了旁人的声音,那该是锦衣准备出去了。

    但是,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然后便听到锦衣一声低语:“锦儿该如何才能知道姐姐心中所思所想呢?”略有些暗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郁色。

    在潋绡听来,却是乍然一惊。

    锦衣心里藏着的苦已经够多了,潋绡不希望连自己都成为其中沉沉的一笔。

    霍然睁眼,目光清亮,哪里有半分意识模糊的痕迹。

    显然这是锦衣没料到的,呆了下,突然退了步。

    一时间,两人竟是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突来的沉默。

    许久之后,倒是锦衣先放松了神色,轻轻地笑了,眉眼柔和:“姐姐,我们不要瞒着对方任何事,好不好?”

    这话让潋绡禁不住目光一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却听得锦衣接着说道:“分明是一样的岁数,可似乎从我有记忆开始,姐姐就比我懂得多,好象看得比谁都清楚明白。所以,一直以来,锦儿总是想赶上姐姐,想让自己快点长大。”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道,“姐姐,我会知道漠北一役的真相,是因为早在一年前,父皇就将属于皇室的暗影交给我了。不过,目前我还未能完全控制那一切。但要查当年那些旧事也算不得什么难题。”

    潋绡没想到锦衣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姐姐想知道什么尽管可以问,锦儿是绝不会瞒着的。”他轻轻地垂下目光,“所以,不要像昨天那样,让锦儿完全不知道姐姐到底在想什么,锦儿真的会害怕的。”

    潋绡不知道昨天的自己在锦衣眼里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但她记得,那个温柔浅笑的自己背后,还有一个冷酷地看着那一切的自己。

    该告诉他吗?

    其实她已经知道琼月庄一事,而且要跟容则与温琅学武,还有她担心慕睿对镜家动手,担心温琅有所谋划,她害怕锦衣这一路上会遇到太多太多危险。

    告诉他,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踌躇之间,锦衣却是突然说道:“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出去了,姐姐先睡吧。”

    突来的转变,让潋绡稍稍一怔,但心里却是清楚,他在逃避,他在害怕。

    到底害怕什么?

    刚想出声唤住,却见锦衣自己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但并没有看着她,目光低垂着说道:“姐姐,其实,有一件事,锦儿一直瞒着姐姐。”

    潋绡眉头轻轻一皱。

    “我去……琥珀苑找过那个人,就在遇到到她的那天晚上,我回去过了。那个人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一些姐姐一直瞒着的事情。”

    锦衣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在潋绡听来却是一记惊雷。

    她怔怔地坐起身来,看着锦衣,神色千般变幻,思绪凌乱,从未有过的慌乱萦绕于心。

    第十六章 乍然寂冷

    潋绡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是怔怔地问了句:“你都知道了?”

    锦衣没有应声,也没有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想让自己浮躁的心绪冷静下来,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同时,也明白了锦衣这两天举止异常的原因。

    本以为得了温琅的承诺,她该是不会在锦衣面前泄露什么。却没想到,遇到温琅的那一夜,锦衣居然回去找过她了。分明答应了她不去接近那个人的,可是,他食言了。

    “那你……”潋绡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锦衣的沉默让她有些混乱,一时间理不清思路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锦衣只是轻轻地问了声。

    勉强压下烦躁的心情,潋绡才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开口:“即使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徒赠不甘而已。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是皇室血脉,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不希望锦衣因此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来,那样太危险了,所以想尽量劝慰些。

    可是,话音刚落下,锦衣却是霍然抬头,盯着她,目光诡异,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一瞬间,潋绡突然地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涌起,须臾之间,心思清明,那一闪而逝的念头,让她下意识一颤。

    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惊是怒、是悲是苦,只能怔怔地问了句:“你套我话?”

    他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她居然就这样被他套出话来。

    为什么?

    因为她一直以来最最担心的就是锦衣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她见到温琅的那一刻起就害怕她会对锦衣说出那个秘密,因为……因为她相信锦衣,这两天他的异常,还有这摸棱两可的话,让她根本未及细想,就直觉地认为了锦衣已经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皇子。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锦衣似乎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是有些呆愣地看着她。

    他却不知道此刻潋绡心中是如何的惊痛。

    从互相有所隐瞒开始,然后,他竟然将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是不是有一天,若她成了他的障碍,也会被毫不留情地铲除?

    然后,怒意、悲色,却是一瞬间消失了,心突然地沉寂下来。

    “出去。”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疲惫。

    也许,她真的注定一世孤苦吧。

    禁不住想要自嘲一笑。

    此时锦衣却是一下回过神来,看着潋绡的神色,才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心一急,便脱口而出:“不是的……”可话一顿,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无语。

    潋绡却是没再看他,神色清冷,但异常的平静。

    这一刻,锦衣忽然地害怕起来,脸色转白,隐隐的恐慌袭上心头。

    “姐姐……”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出去!”潋绡只是一声厉喝,声音异常的冷漠。

    ‘咚’地一声,是锦衣突然地一跪,泪忽然地滑落,他是真的害怕了。

    “姐姐,锦儿知道错了。”

    潋绡却根本没看他,似乎是恍然大悟地轻笑了下,道:“我忘记了,这里本就是你的寝宫,该是我走才对。”说完便起身下了床。

    她昨晚本就是和衣而睡的,此时一起身,只是轻轻抚顺了下长发,便朝门口走去。

    锦衣赶紧站起来,往门口一挡。

    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潋绡只是漫不经心地一句:“让开。”语气里透不出丝毫情绪,转头的轻瞥一眼里,锦衣却是知道,那目光少了往日的温暖,冰冷彻骨。

    “姐姐,我只是问她为什么姐姐认识她,但我却没有丝毫印象,她告诉我说,姐姐定是瞒了我什么事。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姐姐到底瞒了我什么,我没想到……”

    闻言,潋绡却是轻嗤一笑,道:“原来,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抵不了旁人的一句话。你哪会有错,错的是我!我本就是将这天大的秘密瞒着你了,这是事实。”

    这一句,潋绡倒也不是气话,此时的她,竟是意外的冷静,但也是异常的漠然。

    因为,不将自己的情绪封闭起来,她真的不知道心到底会有多痛。可即便如此,此时依旧是一阵阵的寒意钻进心里,刺痛难挡。

    轻轻地推开他,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锦衣不敢再拦,只能一路跟着,随着她进了苏芳苑。

    一直到潋绡走进自己的房间,临关门时,才道了句:“我不想看见你。”

    锦衣只是低着头,没再为自己辩驳什么

    关上门口,潋绡朝门上轻轻一靠,过了会,才朝床边走去。

    真的好累。

    想让自己睡会,可躺了下来后,却是异常地清醒。

    她确实没有认为锦衣错了。

    只是,初到这个世界,将她从迷蒙中惊醒的,正是那一双清澈蓝眸,琉璃一般的透明色,蓝得似乎不染丝毫尘垢。

    她知道锦衣远比大多孩子心思复杂得多,可在她心里的锦衣,如她最初希望的一般,是个温暖的孩子。

    从来没有想过,锦衣会将那些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来,那一瞬的失望,让她的心一下冷寂下来。

    潋绡知道自己对锦衣真的没有丝毫防备的,所以她在害怕,害怕这将是另一场背叛的开始。

    渐渐地,感觉到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意识仍是清晰的。

    察觉到异样时,手轻轻抚上额头,才发现稍稍有些烫。

    潋绡并不想为难自己,更知道心情不好的话,若是生病了更难痊愈,所以,想唤萝铃去传太医来。

    可是,真的好累,似乎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久之后,才压抑住情绪,出声唤道:“萝铃!”

    “在,公主。”一应声,萝铃便推门进来。

    可潋绡却是突然怔住了。

    目光穿过开启的门扉,便看见院中跪着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爷也帮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来,落了他一身。

    轻轻别过头去,不让自己再看他。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若是多看几眼,会不会软下心来。可是现在,她是真的很累,不想见到他。

    而萝铃候在门边,等着潋绡出声。

    许久之后,潋绡才淡淡地说道:“让殿下回去吧,就说我不想看到他。”

    似乎是略有些不忍,但萝铃仍是应了声,随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可是,稍稍过了会,她却又推门近来,神色间略有些为难。

    看到依旧跪在那的身影时,不用她说什么,潋绡已经知道了。

    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潋绡起身走到门外,站在锦衣面前,却是没有说话。

    过了会,才轻轻拉他起来。

    这让锦衣一下抬起头来,可刚展开的笑容却是突然僵在了脸上。

    潋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生气的痕迹,只是透着一些疲惫。

    “回紫净苑吧。”她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看着潋绡,静默了会,锦衣才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姐姐好好休息,锦儿……锦儿离开就是了。”

    看着他情绪低落的样子,潋绡不是没有难过,可是整个人似乎委靡不振,根本连说话都不愿意了。

    只是如此看着他渐渐远去

    萝铃唤来了太医,给潋绡看过之后,只说有些发烧,并没什么大碍,开了药便离开了。

    不过,潋绡仍是嘱咐了别去惊动任何人。又让萝铃去皇后那边递个话,就说今日有些疲倦,想休息下,就不过去了。

    或许蓝鸢会有些疑惑。但潋绡会喜欢她,正是因为在这种时候,她不会追问什么。当她需要安静的时候,蓝鸢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这个时候,她谁也不想见。

    喝过药,便感觉倦意上涌,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地,似乎是睡了过去。等到清醒过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

    “公主醒了?”萝铃一直守在旁边,“奴婢去拿药过来。”

    等到萝铃端了药过来时,看到盘子里,药碗旁那一小碟子糖渍梅时,潋绡些微地怔了下。

    喝过药后,却只是看着那碟子,沉默片刻,才问道:“殿下回去了?”

    萝铃似乎是迟疑了下,才回道:“本来是回去了,不过,好象路上刚好遇上了徐太医,知道公主病了,便又回转了来。”顿了下,又接着说道,“不过没进来看过公主。只问了奴婢公主的病情,然后在暖凝阁坐了会,便又走了。午膳的时候又来过趟,但只是在门外站了会。刚才,殿下又过来了,现在正坐在暖凝阁呢,只问了声公主醒了没,就没别的话了。”

    潋绡只是轻轻应了声,又问道:“殿下……衣服换过了吗?”早上跪在雪地里,又落了一身的雪,若不换掉,只怕也要病着了。

    “奴婢想让人伺候殿下沐浴,可殿下没准,衣服也没肯换。”

    潋绡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会,才说道:“一会殿下要是问起,就说我喝过药,又睡了。”

    萝铃稍稍一怔,仍是应了声。

    “把这放下,你出去吧。”示意她将手里那碟子糖渍梅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是。”

    只有锦衣知道,潋绡其实很讨厌吃药,很怕苦。

    其实,潋绡并没有怪锦衣,也没有认为锦衣错了。只是,那沉甸甸的郁气积压在心头,十分的难受。

    此刻的心思,当真是纷乱繁杂。

    她知道自己太过苛求了。

    可即便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锦衣才是真实的锦衣,但感情上仍是无法接受一丝一毫的背叛。她也知道将之定义为“背叛”或许太过了,可心里的那个结始终是打不开。

    一再地告诉自己冷静地看待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的。可仍是怎么也无法将心底那股暗涌平静下来。

    只剩下烦躁……

    天色渐渐沉下去,但潋绡睡了一整天,此时根本就了无睡意。

    只是闭着眼,静静地躺着。

    忽然地听到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地推开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潋绡并没有睁开眼。

    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然后便听到锦衣的一声轻唤:“姐姐?”

    潋绡自然是没有应声了。

    本以为,见自己睡着了,锦衣会离开,可等了很久,依旧没有听到脚步声。

    然后,便感觉到被子动了下,是锦衣钻进了被窝里来。

    “姐姐,姐姐。”听到锦衣轻轻地唤声,真的很轻。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唤醒她,只是想这么唤几声而已。

    声音里透出几分郁色让潋绡禁不住有些微微的疼。

    然后是许久的静默。

    潋绡本就是侧身朝外躺着的,所以,此时是面朝着锦衣的。

    当她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异样的安静,睁开了眼时,见到的却是那双琉璃一般的蓝眸,水色清冷,溢着眼泪。

    心忽然地一阵刺痛。

    锦衣却是没料到她根本没睡,微一惊,似乎是想起身,却没顾及自己本就躺在床的边缘,差点就跌下去。幸亏是潋绡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了。

    潋绡没有说话,锦衣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躺着,脸轻轻往被子里一掩,想把眼泪都给擦掉。

    “平日里也没见你哭过,怎么到我面前,就这副模样。怎么,苦肉计?”话一出口,潋绡却是已经后悔了。

    她明知道的,锦衣向来倔强,自然不肯在人前落泪,也只有在她这里,才会袒露真实的情绪。

    “不是的!”否定的话脱口而出,可心一急,原本已经止住了眼泪却是又流了下来,一直用手抹着,却是怎么也抹不完了,又有些委屈地加了句,“不是的。”

    他这个样子,让潋绡根本硬不起心肠来。

    “好了,别哭了。”又拉住他的手,“也别擦了,去洗个脸。”

    似乎是一时间没明白潋绡的态度,锦衣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动。

    略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让潋绡心底泛起一阵阵的沉闷郁气,禁不住放柔了目光。可这心一软,又对他这样子心疼起来。

    “就算当真是苦肉计,我也是明知道了,仍要着了道的。”潋绡轻叹着说道。

    锦衣似乎想说什么,但潋绡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是。”苦笑了下,才接着说道,“可是,谁叫我见不得你哭呢,看着真让人难受。”

    这回锦衣倒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抿着唇,眼泪似乎又要流下来了。

    “还哭!”潋绡沉着脸轻斥了声。

    似乎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角,泪仍是滑了下来,却是笑着轻唤了声:“姐姐。”

    这让潋绡禁不住轻叹了声,无奈地说道:“好了,去洗个脸。”

    “恩。”轻应了声,锦衣才起身下了床。

    可走出几步,却是突然回过身来看了眼。有些距离,又背着光,潋绡看不清那脸上的神色,有些疑惑地投去一眼时,他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了

    唤萝铃端了热水来,洗过脸,又换了身衣服。

    然后,锦衣钻进了被窝里来。潋绡只得往里让了让。

    “姐姐。”锦衣轻唤了声。

    “恩?”

    “姐姐。”又一声。

    潋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怎么了?”

    “姐姐。”锦衣没回答,只是又唤了声。

    潋绡禁不住叹了口气,问道:“很在意?”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的,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锦儿真的不是……”话微顿,“那锦儿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下意识地又加了句,“真的。”

    话音刚落,锦衣有些急切地跟了句:“我信!”

    一时间,两人竟是无言以对。

    许久之后,锦衣才出声道:“锦儿永远是姐姐的锦儿。”

    “恩。”潋绡只是轻轻应了声。

    “其实,锦儿知道的,姐姐希望锦儿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好象锦儿在一步步远离姐姐的期望,一开始会有些害怕,但后来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至少,锦儿希望姐姐可以心随所愿,|qi|shu|wang|但是,现在,锦儿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姐姐,等着锦儿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时,一定会帮姐姐实现所有所有的愿望。可是,锦儿真的害怕姐姐会讨厌现在这样的锦儿。锦儿一直都知道的,姐姐有事情瞒着,只是一直以来刻意让自己忽视而已。所以,听那个人那么一说,心思有些乱,才会……”

    “姐姐不会讨厌锦儿的。记住了。”潋绡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锦儿记住了。”轻轻地应了声,稍稍有些哽咽,“所以,就算锦儿不是皇族血脉,也一定要得到皇位。只有那样,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若是有一天,真的登上了那御极之位,怕是有更多的束缚了。

    可是,如今的锦衣,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那么,至少,让他拥有一个可以心甘情愿踏上征途的理由吧。

    “好。”潋绡轻轻应了声。

    第十七章 寒月如暖

    “姐姐。”锦衣略有些迟疑地唤了声,才接着问道,“姐姐还生气吗?”

    潋绡稍稍怔了下,这次的事,要她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锦衣是怕她留下心结吧。

    至于说生气,倒是真的没有。

    “不生气,只是有些难过。”潋绡没打算隐瞒。

    但她也知道,锦衣听了这话必是会心情低落的。

    果然,他突然地沉默下来,神色暗沉沉的。

    潋绡刚想再说什么,锦衣却是一下抱着她,带着些许暗哑的声音,央求道:“姐姐,忘记掉,好不好?以后锦儿绝不再犯这样的错了。”

    潋绡轻叹了下,才说道:“锦儿认为能够忘掉吗?”拥着她的锦衣手似乎紧了紧,“可是,锦儿,姐姐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锦儿不懂。”

    潋绡突然地笑了下,才道:“姐姐只是突然间发现,即使有一天你背叛了姐姐,姐姐会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不会恨你,不会讨厌你。”

    “锦儿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哪怕要锦儿死了,锦儿也绝不会背叛姐姐的。”锦衣的声音铁石铮铮,那样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姐姐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一直放任自己去相信你,所以今天这事,才会这么难过。”

    “锦儿再也不会了。”锦衣一再地承诺着。

    “姐姐信的。”或许是从初见那一双蓝眸起,她就笃定了一切,毫无理由地笃定了。

    “不过,锦儿,有些话你要记住。”想要锦衣刚才说死了也不愿背叛她,“愿意用死亡去换取什么,只能表示你还不够重视那样东西。若是真正对你而言重逾生命的,那就一定要努力地活下来,用尽所有力量去保护好,若是失去了,也一定一定要让自己更强大,然后再夺回来,绝不放手。这样,你才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放开拥着潋绡的手,锦衣看着她,似乎对这一席话有些惊讶,但目光却是清亮透彻,定定地应了声:“恩,锦儿记住了。”

    潋绡笑了笑。

    锦衣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稍稍有些犹豫。

    “怎么了?”

    潋绡这一问,他才看着她,目光坚定,说道:“姐姐,锦儿不想放弃学武!”

    潋绡稍稍一愣,但随即舒展开了笑颜,眉眼之间尽是喜悦之色,她是真的高兴的。

    “好,我去跟容则……”话没完,却是被锦衣打断了。

    “不要!姐姐,其实,一些基础的东西,我早已经学完了。不一定非得要人来教的。现在,就算给我一本剑谱,我一样能自己学起来。”

    “那样不会累吗?”

    “姐姐不相信锦儿的聪明才智吗?”眉一挑,神色飞扬。

    一声轻嗤,笑了下,潋绡才道:“武学一道,不比其他,万一误入歧途,后果难测。总要有个人从旁指点才好。”

    见锦衣依旧绷着脸,不肯应声,潋绡才无奈地说道:“那就跟琥珀苑那个人学吧。”

    锦衣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拦着了。她叫温琅,这你也已经知道了吧?”潋绡笑了下,又说道:“其实,就在昨天,姐姐已经答应了容则和温琅,跟他们学武了。”

    “姐姐也要学?!”这回锦衣更加惊讶了,随后立刻接着道:“那我也一起!”

    “好啊!”

    见潋绡浅笑盈盈地一应声,锦衣微一怔,一下反应过来,埋怨了句:“姐姐设计我!”

    “可是你不会生气,不会难过,对不对?”

    “恩。”锦衣略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所以,早上的事,姐姐会难过,错并不在锦儿一人。若是姐姐瞒着锦儿的只是件小事,就不会那样了。所以,姐姐也是有错的。更何况,锦儿本就什么也不知道的。你只是被温琅利用了,她大概是想试探下我。”锦衣怕她落下心结,她反倒是怕锦衣落下心结。

    轻轻浅浅地笑了下,锦衣点了点头。

    但随即突然地一句:“难怪姐姐不让我接近她了。那我们还要跟她学武啊?”

    “只是学武而已,该防的防着就是了。”

    简单点说,就是利用而已。这道理,锦衣岂会不懂。

    “还有,琼月庄的事,昨天我刚知道了。”既然不打算隐瞒,那这事,自然是得告诉他的。

    但这话,却令锦衣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姐姐……”

    “容则带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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