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挑眉，带着点惊悚又带着点震诧，万分不确定地问：“顾希让你来找我的？”
陆城却没答，仍在那定定地看着简宁。
简宁犹豫了，不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思索着该如何应答时，简宁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循着动作看过去，只见安晴愣愣盯着陆城，眸光熠熠。
“头儿，这位是？”声音中都带着惊喜。
“鉴证科高级调查员，陆城。”
得到回答的安晴立马松了简宁的袖子，嗒嗒几步到了陆城跟前，伸出手去：“我是头儿底下的安晴，很高兴认识你。”
陆城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安晴，点头道：“你好。”随即又看向简宁，问：“还不走？”
简宁回神，只得收拾了下跟着陆城出去。眼下情况，也只有跟过去问问了。在暮色里，她果真见到了顾希。
等到简宁和陆城坐下后，顾希才虚虚一笑：“不好意思呢，让陆城把你叫出来。”
“下次可以直接打给我的。”这样就不用被陆城给吓着了……
顾希歪头笑开：“其实是来的时候碰见他了，不然我今天大概也不会叫你们过来的。”
“身子怎么样？”简宁问道。
“还不就是那样，倒是心里闷得慌。好了，我今天也就是想见见你们，想吃什么随便叫，我先上去躺一会儿。”顾希说完便扶着座椅起身，随后被一名妇人扶着离开。
简宁有些莫名，转头去问陆城：“就是这事么？”
陆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简宁瞅了一眼发现是个方程式，随即疑惑地看过去。
“这是白双死时手里攥着的。我比对了下撕口，并不是从课题研究那两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而是另一个记录本。那上面也是记录着方程式和实验现象，但是和课题没什么相关。”
简宁奇问：“你是说白双她接私活？”
陆城摇头：“更像是自己的课外小兴趣。而且这个方程式学化学的并不陌生，里面还有个小故事。曾经有个化学家，同时也是制药方面的专家。他的妻子生病了，而当时市面上并没有十分有效的药剂可以治疗，他便针对病症想出了数种方案，一个个实验过去，试图能合成出有效的，这就是其中的一个。”
第39章 化学家的遗憾
“前面的都失败了，随着妻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化学家也变得有些烦躁。这个方程式的奇特在于最开始生成的产物在初始的反应系统，也就是反应物远远多于产物的时候并不稳定，会立即分解为其他中间产物。所以实验现象短短几瞬就消失了，当时化学家并没有注意到，他以为这个也失败了，便转而继续余下的实验。可是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实验方案都试过了，没有一个成功。他的妻子很快就病逝，而他因为沮丧和悲伤，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跟着过去了。这之后他的助手开始整理实验室，发现了被搁在试验台角落的样品。经过漫长而复杂的中间反应，最后的产物竟然是最开始的那一种，且转化率很高。助手提纯之后实验了一下，确认这个产品能很好地治疗化学家妻子的那种病。为了找出化学家失败的原因，助手重新开始做这个实验，一遍两遍……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助手才将里面所有的中间反应和副反应弄清楚。助手将最后的成品用化学家夫妻的名字命名，并将当初化学家做出的那些初品带到了他们的墓前，权当了却化学家生前的遗憾。”
简宁听完，良久之后试着问：“白双的课外小兴趣就是研究这个？”
“不。”陆城再次摇头，“前面的内容我都看过，和这个方程式并不直接相关。我只是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在生命最后的几分钟里还惦记着这个，也不会无缘无故拿一个无关的方程式来做结尾。”
“生命最后？”
陆城抿了一口端上来的咖啡，随后回答：“没错，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末尾有稀落的血迹，应该是在她发现自己辐射中毒之后的事。不过我想你应该对那些晕开的字迹更感兴趣。”
“你是说那时候她哭过？”简宁抬眸看去，此时陆城斜靠在沙发上，一手端着骨瓷杯，略显冷漠的容颜因咖啡的热气而变得模糊柔和，无端让人觉优雅矜贵。简宁微微晃神，待陆城手中的杯子重新回到茶几而发清脆声响才回过神来。
敛了心绪，简宁问：“她尸体附近或者试验台上有和这个记录本上相关的东西么？”
“我找过，但是因为试验台上的仪器倒了一些，里面的样品交叉感染，已经不好分辨了。”
“这方面我不了解，便是给我看估计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劳烦你了。有进一步的结果再通知吧，我先回去了。”简宁起身，塞了一口三明治便提包向外走去。
重新回到汪询所在的问讯室，简宁笑着坐下，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男子，道：“咱们也差不多大，也就不拘谨了。吃了么？要不要让人给你端被咖啡或者茶水？”
“白开水就好，谢谢。”斯文的男子带着椅子微微后滑，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简宁招手让外面的警员送了杯水进来，说：“其实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白双的事想必学校里都已经知道了，今天找你们来也是想了解一下她在学校里的情况。”
“这些不都是立案之后就该做的么？怎么会拖到今天？”汪询反问。
简宁弯唇，却也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应道：“我们这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人手不够用。所以前两天都去调查她父母那边的线索，你身为同学对白双的家境应该有所耳闻。若说有人想通过伤害白双来报复她父母，这一定不会让你吃惊。”
“这倒是没错。”汪询露出进来这间屋子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很浅，却是真心，“因为那两个人，白双从入学开始就有遭人排挤的现象。”
“你和她是大学同学？”
“我，冉闵，唐狄还有徐康从大学开始就是和白双同班，本科毕业后也选了同一个导师。”
简宁点头，边埋头记录边喃喃低语道：“那应该认识很久了啊。在你们看来，白双是个容易得罪人的么？”
“呵，那不是容易这个词可以形容的。”汪询勾唇一笑，不过简宁并未有从这个笑容中看见讥讽或是不屑，“她太较真了，强势的性格一般人还能接受，但是较真……只要她认为对的就完全听不进其他看法，所以除却最开始，后面就很少有人去和她争论了。因为完全是无用功，还会把自己气得要死。”
简宁停了笔，语调轻松地问：“这样的女生应该没人会喜欢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虽然我和她不存在这样的假设问题，但是我尊重她这种为自己而活的态度。至于课题上的，可以说除了上面导师的，白双的提问是我最大的挑战，所以这个问题我大概没有答案。”
简宁诧异，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汪询会是这样的态度，“近期你们有过小组会议么？”
“全组的没，只有费教授底下的几个小组。”
“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小组和白双他们组私下有过接触么？我的意思是就你们的实验进行讨论。”
汪询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在简宁流露困惑时开口：“没刻意安排过见面，但平时遇着了也不会避讳。如果白双和杭婉怡都在的话，我们就避免着些。不过白双习惯独来独往，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几次是两人都在的。”
“你的意思是杭婉怡和白双不对盘么？”
“当骄傲碰上骄傲，而其中一方无论是家境还是自身成绩都明显优秀时，另外一个想平和都做不到。白双大多数时候都懒得搭理别人，只有在涉及到实验课题才会半分不让。”
简宁用笔尖轻点在纸上，随后写下杭婉怡三字，问：“你的意思是杭婉怡有时会找白双的麻烦？”
汪询摇头。
简宁挑眉，随即却听汪询笑说：“因为大部分人都认为是白双找杭婉怡的麻烦。”
“有趣。”简宁眼神一亮，眉眼弯了弯，“听你这意思，似乎有点为白双抱不平？”
第40章 秋日清茶
汪询似乎对简宁的说辞感到惊讶：“这好像轮不到我来。”
“那是轮到谁？”简宁轻笑，黑色签字笔在手指间轮转，漫不经心。
汪询耸肩：“也许案子结了之后你可以给我答案。”
简宁停止转笔，定睛看着汪询，似在判断这些话的真伪。静默了差不多有一分钟，她才敛了所有不必要的神情问道：“请问你4月21日上午8点到10点在什么地方？”
汪询轻呼了一口气，说：“实验室。学院给本科设了个创新实验的活动，所以实验室里来了几个下面的学弟学妹。因为那几天我还在等试验结果，暂时没什么事，导师就把我安排过去给他们说说情况。”
“有情况我会再联系，还请你这些天不要出城。”简宁点头，说完便拿着笔记本走出问讯室，打算问完几个后再集中去查证。只是没想到她将走出几步，还没能去找安晴问其他人的位置，就看见周原站在眼前。
简宁微愣，随即问：“周队长，有什么事么？”
“我想薛桥不在，你这应该少人手帮忙。”
简宁笑开，却没有应承的意思：“这好意我就谢了，不过周队长你已经帮了不少了。剩下的我应该能应付。”
“能应付什么？”周原忽然拔高了音调，让周遭都陷入诡异的沉寂，“薛桥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是打算让安晴出外勤还是打算自己全部跑了？你以为这样会让上面的那些人认为特别调查组优秀到一人能当十人使？别天真了，他们只会思考调查组是否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简宁神色僵硬，在听见最后一句时脸色倏然发白。她竟然忘了这一点！
只要调查组里的任何一个组员出了问题，这个小组都有可能被解散。而那时，她恐怕也很难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过了这么久自由自在，全凭自己做主的日子，她竟是将这最重要的一点给彻底遗忘。
简宁以手抚着额头，良久过后她才舒缓了情绪牵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说：“是啊……多亏了周队长的提醒。既然最近重案组没什么紧要的案子，那我就不客气地找你们帮忙了。白双的组员还在重案组那，就麻烦你们先确定一下案发之时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将汪询的笔录搁在办公桌上，简宁转身进了另一间问讯室，而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坐着的是一名感觉明显不同于汪询的男子。如果说汪询是在一般优秀学生优秀男子所有的共性上多出几分滑，没错，就是滑，对于他不想说的，简宁不仅没有问出一点，反倒被他牵引了思路，那么眼前的男子就是雅，融入俊中的雅，让人想起秋日午后的一杯清茶，亦或是青葱背景下的上好玉珏。
简宁看了一会儿便不难猜出此人的身份了。
拉开座椅坐下，简宁扒拉开手中的文件夹，问：“几年前你和白双的感情可是她先提得分手？”
“是这样没错。”冉闵温声应道。
“有过不甘么？”
简宁问完抬头，见冉闵浅浅一笑：“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想不通为什么最初的时候她会答应。”
简宁微微诧异，随即见眼前这双的黑眸浮起丝丝迷蒙，顺带着让俊雅的容颜也带上了几分困惑，就像是烟雾氤氲，荡出一幅水墨山水，那份柔和很容易就扣住旁人的心弦。
简宁轻笑，心中却不由偏了话题地叨咕起来，怎么近来视力像是突然变差是的，就没见过几张稍微平凡一点的脸，先是陆城，再又是眼前的冉闵，险些都让她失了神……明明美色对她没这么大影响力来着。
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简宁转而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你又要化名和白双联系？这很难让人认为你没有别的心思。”
“别的心思？或许是不想她拒绝吧。如果发件人那里直接出现我的名字，我想她根本不会点开。我只是希望她能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里走得更远，而她的确做到了……”冉闵笑开，温润的眉眼随之一弯。
简宁压下下意识就要出口的嗤笑，与此同时她却很奇怪地想起了之前陆城给她说过的那个小故事。
或许，冉闵会知道白双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现在并不是提及的好机会。
简宁弯唇，笑容里还是带了几分虚假的讽意：“别告诉我你没想过感动白双，好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
冉闵愣神，不过短短几瞬便摇头，他温声道：“这么多年了，我看着她越来越耀眼，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如果说最开始我还有这样的心思，现在也没了。她永远不会属于我。”
“她知道长久以来和自己联系的就是你么？”
“我想应该不知道，否则她不会再搭理我。”
“是么？”简宁眼帘一掀，笑道：“为什么我却认为她在半个月前知道了呢？你也说她越来越像个耀眼夺目的女王，那为何从没私下联系过你的她会在现在这种时候去找你？还是说她之前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配不上你，所以才在如今去找你？”
冉闵抿唇，眼中划过一抹刺痛。
“案发那天中午，白双找你说了些什么？总不会只是同学之间吃顿饭。”
冉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简宁没忽视里面的沉痛。如果说之前一闪而过的像是针尖刺入肌肤的刺痛，那么现在的明显像是偏头痛，那种一阵阵的抽着的钝痛，没那么尖锐却更加磨人，直让人想自己脑袋敲开。看着冉闵缓缓失了神采的容颜，简宁心中一软，忽然很想相信他只是单纯爱着白双，和这件案子完全无关。
可是她不能。
这时，冉闵低哑着声音说：“她说……我们永远不可能，让我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提过邮件的事？”
冉闵闭眼摇摇头，声音愈发苦涩：“不过我想你是对的，她知道了。”
“4月21日上午8点到10点你在什么地方？”
“费教授的独立实验室，帮忙准备实验。”
“有人能够证明么？”
冉闵摇头。
简宁拿笔的手停住，隔了差不多半分钟才说：“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第41章 失踪的白双
冉闵却没了应答……不，应该说半点反应。又等了一会儿，见冉闵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简宁便道：“冉先生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简宁拿着东西走出了房间，安晴和其他几名警员也不知不觉走来，可最终还是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这一双双眼睛中所包含的情绪，简宁都懂。冉闵他有动机，也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这个案子已经有三天了，还险些让一名警官出事……
简宁揉揉眼睛，余下的杭婉怡和季杰那她没亲自过去，而是让从重案组那过来协助办案的警员过去聊了几句，她则站在玻璃后面看着。可站了没几分钟，看着屋子里面尚未完全脱去学生气的女子，简宁便离开了。
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去，隐于重重高楼之后的日头一点点西沉，原本灿烈的日光也渐渐变得柔暖。
在正常的班点之前，两个实验小组成员的简单问讯笔录都已集中到了简宁的办公桌上。
最值得怀疑的自然是冉闵和杭婉怡。
简宁便从其他人的笔录开始翻，结果和她料想得差不多。那一天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所以行程上面也和过往差不多，很容易就能够查证。在简宁翻完没多久，安晴就过来通知除了冉闵，其他人的不在场证明都被核实。
这样一来，简宁忽然就不想去看杭婉怡的了。
如此，眼下的焦点就落在冉闵头上了。
简宁离开办公室，找到外面的安晴，问：“你能调出白双出事的实验室外面的摄像头情况么？”
“……我试试。”安晴说完便进了费尔曼医学院的主页，后面不知捣鼓了什么，又说：“没有正对着实验室大门的，只有离得最近的一处电梯外有一个摄像头，唔，那是斜对面的，可以么头儿？”
简宁点头，说：“找到21号的，从早上6点到第二天唐狄报警那一分钟。”
安晴狐疑地应了下来，没几分钟眼前的显示器上就有开始有了画面。等到白双的身影出现，简宁让安晴暂停，她凑近注意了下时间，发现是21号上午8点34时的事。但白双第二次出现时，却并非是她离开，而是她第二次从电梯走向实验室……那时已经是下午的14点21分，画面中的白双脸色发白，走路也不是很稳妥，走了几步便扶了墙。
白双在镜头的最后一刻，是她抬手擦去了刚流出的鼻血。显然这时候她已经中了毒，并且也见过冉闵了。
“找出这个楼层所有的摄像头，看能否找到其他角度，最好是确认下她离开实验室的时间。”
安晴应了一声，便匆忙忙地去找其他摄像头的情况。
简宁盯着屏幕一眨不眨，而她的身后也有其他警员围了过来。想必其他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了她的想法，21号上午的8点到10点这个时间段并非是确定无疑，就是陆城，给她的回答也只是这个时间段是合理的推测……所以严格说来，她办公室里的那一堆不在场证明根本就是废纸。
不能精细确定时间，能确定场所也是好的。
然而他们的运气并没有这么好，安晴找遍了那一层所有的摄像头，甚至连整座实验大楼的几个进出口都翻了，仍是没找到能和8点34分那个时间点搭得上的离开时间。
“不过头儿，实验大楼有个出口的摄像头坏了，好像是在白双出事前的三天被小偷用激光灯破坏的……保安报上去了，但是因为学校的审批要4天的时间，所以直到白双出事那里的摄像头都还只是个装饰。”
简宁咋舌，道：“那还真是巧。小偷偷了什么？”
“铂和……钋。不会这么巧吧？白双她到底得罪谁了，要这么精心策划地来杀她？”
简宁没有回答安晴的问题，而是说：“回头找一下冉闵和白双吃午饭的那间餐厅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知道白双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接触到的钋。还有，唐狄说那天他过去准备实验的时候白双并不在，你调一下时间，然后看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找到白双的踪迹。”
简宁说完便离开了。而半个小时后，她带着打包回来的咖啡和餐点重新进了冉闵所在的那间问讯室。
“差不多也是饭点了，你先吃点。”
冉闵微愣，待反应过来后点头道谢，然后才默默将简宁带来的餐点用完。
简宁似乎有意观察，这才觉得冉闵的饮食习惯不错，至少不会挑食，而旁边的咖啡他却半点没用。大概是注意到简宁打量的目光，冉闵抬头看来，说：“家庭习惯，茶喝比较多得多。”
简宁醒悟，想起冉闵的家庭背景，和白双的确是有不少差距，不由说：“你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就有不少生活习惯不同？”
冉闵愣了一下便点点头。
“为什么当初没放弃？你可知道现在你是最大的嫌疑人，就因为你这些年对她的举措？”见冉闵没什么表情变化，简宁又说：“不打算辩解？”
“如果洛城的司法都不值得我信任，那我辩解与否也没什么区别。至于线索，我只是习惯远远地看着她。她很强势，但并非什么都不愿意妥协，或者说她不是什么都要坚持，而能让她不管不顾坚持自己做法的就只有……她的事业。”
简宁听了又想起那个方程式，在衣兜里掏了掏，很幸运她之前并没将那半截纸条落在暮色。将纸条搁到冉闵面前，随后简宁便见他微讶地挑了挑眉。
“故事你应该不陌生。”
冉闵失笑，点头应道：“这是我本科的第一堂专业课。还记得讲台上的讲师说完之后，旁边各色的神情。大多数女生都为化学家而遗憾，也为他的深情而感动，一些敏感的甚至暗暗落泪，只有她，眉间蹙起丝丝不耐烦，似乎是觉得讲师说这个小故事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是她的笔迹。”简宁抬眼，看冉闵一副了然却又怅然若失的神色，便接着说：“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自己出事前写这个？或者，是怎样的遗憾让原本看不上这个故事的白双含泪写下它？”
敲门声乍然响起。
第42章 回到你身边
简宁起身走到门外，随后听安晴说：“从餐馆的监控录像来看，那时候的白双应该是已经中了毒的。但奇怪的是，白双好像对那次见面很重视，在进去之前还特意拿镜子确认了一下妆容。也是因为白双化了妆，我的判断只是基于一些细节，头儿你要是想自己判断我可以把录像调出来的。”
“不用了。”简宁摇头，“你继续找白双之后的行踪。”
回到问讯室，冉闵似乎还沉浸在简宁之前的问题上，神色有些茫然有些悲戚。
重新在冉闵对面坐下，简宁一改之前的风格，有些尖锐地说：“接到这个案子时，我也曾好奇如果知道生命不足24小时并且无法挽救，自己会去做什么。后来想了想，觉得想必是会去找害我到了那般地步的人，你呢？”
“……回去弥补之前的缺憾。”
“那你觉得白双会是哪一种选择？”简宁盯着面目温润的冉闵，忽而一笑，“你默默守护了她这么久，难道就当真半点也没想过回报？不过就算你想也是无用，白双她不仅半点没回应，还在发现你的身份后就彻底断去了之前的联系，如何不恨？”
随着简宁一字一字地说完，冉闵面上的温润谦和终于有了丝丝裂缝。可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冉闵也几乎是在瞬间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简宁抓着桌上的文件夹便砸过去，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然而等散乱的文件落了地，简宁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竟是陆城，而他的额角上也多了一条血色痕迹。
简宁哑然，想要道歉陆城却已经走进，看了冉闵一眼，然后对她说：“他不是凶手。”
“你怎么知道？”
陆城没回答，将手中的笔记本搁到了桌上，摊开到中间某页，然后将还在桌上的纸条沿着撕痕对上去，再翻到前面几页。
简宁等陆城开口解释，或者说出他的发现，但不想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冉闵。简宁跟着看过去，注意到冉闵的神色再次有了变化。
冉闵伸手，在轻微的颤抖中翻过一页。
没有人开口，这里忽然就变得安静。而不知是陆城的出现，还是这间问讯室的怪异，让门口出现了不少的警员，连周原都来了。
简宁和陆城一样只看着冉闵。几分钟过去，冉闵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右下角的撕痕和褶皱还在，冉闵却抬手遮住了双眼。可沉寂之中，那啪嗒啪嗒坠落的声音便变得突出，水痕瞬间就模糊了字迹。
陆城忽然出声，低沉的声音此时平添了几分蛊惑：“在整个分子链和体系中，它是那么明显，以致于让旁边的小分子一下就注意到了。小分子试着靠近，可这时候的它虽然强，却不怎么稳定。生成的产物只存在了短短几瞬就发生了变化，就像‘重排反应’一样。反应失败了，因为没能得到预想的产物，它也稍稍有了变化。但是小分子并没有放弃，一点点和其他的官能团发生反应。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成的新的小分子改变了系统环境，整个分子链的结构也因反应而改变了不少。它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可这时不论是因为空间位阻，还是因为部分电荷中心，又或是其他因素，它都比最开始更突出了。
它也注意到了小分子。这后面就有了两个方案，直接和小分子反应，结果还是不行，并且再没了继续的可能；又或者它先和一个活泼氢发生分子内脱氢，然后再和小分子成环，这样竟然很稳定。白双实验过后选择了后面一种。”
陆城说完了，可在场的不只是简宁，其他人同样是神色迷惘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有冉闵，压抑的低泣像是再也遮掩不住。
“如果没有发生这事，她会回到你身边，以一个改变过的她。然而到底是遗憾。”
冉闵挪开右手，有些狼狈地抹去眼泪，却是笑着说：“真是个傻姑娘，我什么时候介意过这些了。”
那笑容，很温馨很甜蜜，可在仍是不断滑落的泪水映衬下，只是显得更加压抑，让身边的人都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虽然不懂那些化学原理，简宁却很神奇的明白过来了。陆城口中的那个“它”就像是白双，“小分子”则是冉闵的翻版。白双她在自己最重视的领域里找到了他们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很美好，可她却在找到结局之时发现自己只剩24小时的生命，所以才有了最后的方程式，才有了那无法弥补的遗憾。
简宁和陆城退了出去，门口的那些警员也随之后退。临关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冉闵止了低泣，但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他一遍遍抚着桌上的笔记本，像是珍视已久的心头宝。
等到走远了些，简宁才问：“你怎么知道冉闵就是和白双有感情纠葛的那人？”
陆城面无表情，显然没有应答的打算。简宁随即看向安晴，果真见她心虚地向后退了退。
简宁无奈摇头，看了一眼身边仍是茫然不解的几人，便对陆城道：“将刚才的话用人类能听懂的语言再说一遍。不用太详细。”
陆城抿了抿唇，然后说：“简单点就是白双她这些年渐渐发现了冉闵的好，准备改掉自己的一些毛病和他复合，一辈子走下去。但是又得知自己辐射中毒，所以选择不将这一切告诉冉闵。”
安晴等人恍然大悟，简宁却是问道：“这些年？”
“没错，白双有记录日期的习惯，这个笔记本上的方程式和实验现象是从两年半之前开始。刚冉闵看的只是最后的综述，前面有详细记录，阐述了她和冉闵从认识开始之后的所有故事。”
安晴立马眉开眼笑，道：“好浪漫呀！”
只是这话一出口，她自己便跟着意识到不对，讪讪一笑，侧身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
安静几分钟过后，简宁道：“这些只是表明了白双对冉闵的感情，哪里能够证明冉闵他的清白？相反，冉闵他不知道白双的这些想法，以他这么多年的执念更有可能动手才是！”
第43章 失误
“陆城，没有实质证据，你凭什么说他冉闵就是清白的？！”简宁的一声质问让周围安静了下来。她看向陆城，后者轻轻皱了眉头。
“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甩出这一句，陆城头也不回地离开。
简宁环视四周仍是僵立不动的几人，轻轻问了句：“还没回神？”
一刹那，就像是定格的画面被打碎，每个人都迅速而有序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简宁转身，对安晴说：“把冉闵和白双近三个月的联系找出来，邮件也好，简讯也好，全部给我打印出来。整理好了之后给我。”
“额……好的，头儿。不过这是为什么？”
安晴的疑问停留在身后，简宁已重新回去问讯室。冉闵仍是牢牢盯着桌上的笔记本，那神情近乎膜拜。
合了门，简宁在冉闵身侧站定，食指轻压在他准备翻动的页脚。随之，冷漠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冉先生，作为此案的证物，我恐怕要将笔记本收回了。”
冉闵仓惶抬眼，眸中满是震惊：“……不能让我留着么？”
“冉先生说笑了。”简宁低笑，“可是忘了你还是本案的头号嫌疑人？看你这表情，大概也是没想到白双对你会是这么一种状况吧。冉先生好好再想想，看能否给自己找出一个可信的不在场证明，不然在我看来这案子倒也可结了。”
就压住页脚的动作，简宁缓缓将笔记挪到自己面前，不意外看见冉闵愈发悲痛的神情。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白双她的性格并不讨喜。但如果有性质严重的摩擦冲突，那只会是和她的课题有关。”
简宁盯着冉闵，唇角的弧度仍是没什么温度。搁在笔记本上的指尖微微靠近，平整的纸张便随之皱起。简宁瞥向冉闵，等到见他瞳仁几不可见地一缩，这才笑问：“冉先生的意思是由于课题上的竞争，白双她才被人残忍杀害？先不说和白双存在竞争的那些学生我们都排查过，就是没有，这会严重到精心策划一场谋杀么？”
“非体外循环心血管旁路手术……若是这个大课题有了突破，对整个医学界来说都是巨大的进步，里面的厉害关系自然远比表面看上去的严重。别说几个学生了，就是学院里的教授也有不少在关注着。”
简宁笑开，低头看向那已经皱起的笔记：“冉先生，你可知你现在又多了一个动机？”
敲门声响起。见冉闵似陷入沉思，简宁便走到外面从安晴手中接过了一沓打印稿。她瞥了一眼对面窗外，霓虹闪烁，写字楼里灯光明明灭灭。
“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薛桥什么情况了。”
安晴点头，简宁便折身回去。将一封封邮件的打印稿摊开在桌上，她说：“冉先生对这些想必是不陌生。看着可还想得起当时的感慨？你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甚至还匿名去帮助她，她却半点都不曾回应……人道情场失意，别的地方便会顺畅，对你呢，爱慕不得的人偏逢是你强劲的对手。这样双重苦闷，总该想法子去发泄，不然如何受得了？那时你想着反正也不会再等到她，得不到索性便毁了……你关注她许久，自然是知道她的习惯，更了解学校的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