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甚者莫过於害怕失去生命,然而往往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丢弃生命者,却不在少数。
有的人认为爱情甚於生命,有的人认为自由甚於生命,有的人认为追寻真理,追寻荣誉,是值得牺牲生命的。
他们虽在面临两者选择的时候,有过很大的犹疑,但是到了决定了自己选择的时候,他们定会慷慨悲壮的向着死亡走去。
因为他们已经抛下了在人世的一切挂虑,而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於放下这些挂虑,佛门所说的空空世界,也就是劝人不致执着於尘世的俗物,而放得下这些挂虑。
李剑铭望着自己的断剑,一股豪迈的气魄自他身上充满了每个毛孔,他想到了自己身为“清虚门”掌门,手中所持的是昔日师祖“苍松上人”独战西藏藏巴大师的古剑。
就那次的震动天地的大战,使得中原武林不致受到域外番僧侮辱,而自己这次遭受到一生唯一的大敌,怎能借着别人在背后的暗算,而胜得河套煞君?
“驭剑之术!我用驭剑之术!”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他昂首望天,长啸一声,但见他那举起的长剑,一道剑芒自剑身射出,吞吐不已,耀眼生辉。
他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将话传了出去:“二道爷!不要动,我自己和他拚斗。”
随着话声一出,他绕身行走两步,刹时但见光芒绕体,虹影密布,闪烁的光华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了。
“嗤嗤——”
剑芒腾空而起,一道光华划空而去,尖锐的啸鸣声中,迅疾有如流星电闪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狂吼一声,左掌往前一推,一股气劲有如迅雷似的“隆卤发出,往那射来的剑虹扑去。
他那中指上的一点红印刹时扩大及整根中指,火红的有如一根烧红的铁棒。
“噗——”
李剑铭的剑虹受到那沉重无比的“玄玉般禅掌”一击,而致微微一挫,然而光华灿亮,仍然挟着异啸朝河套煞君射去。
要知这种驭剑之术为剑学上的最最绝顶的功夫,练剑之人何止千百,而会上乘内家剑术又何在少数?然而要行到这种“驭剑飞空”之地步,那又是何等的困难!
剑道之上乘心法,即是能以神驭气,以气驭剑,懂得这种剑术的,则非修练数十年所不能的。
然而这种剑术也是剑为身外之物,身剑分开,施以招式来取胜。
但驭剑少循则纯为身剑合一,练到这个地步的人,自己全身每一段肌肉,都已经变成了一枝剑,也就是全身的精神,气血都与宝剑融而为一,至时,杀人於百步之内,而只见剑光一道。
此即古代空空子,精精儿,聂隐,红线等所擅之飞剑之术也!只因后人罕得见到此种驭剑飞空之术,故而日为神仙一流,而名为剑仙,至此以讹传讹,终至乱人耳目。
这种驭剑之术,上乘者剑光发出而无丝毫破空之声,李剑铭得“中原神君”所授者因功力不足,且系初级功夫,故异啸吓人,刺耳之极。
河套煞君眼见自己的“玄玉般禅掌”见只能阻止对方剑影顿了一顿,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阔袖飞扬,有如鬼影似的腾空而起,在空中他大喝一声,左手挥掌而出,右手五指一扬,五道黑负劲气自下而上的布满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那假装受伤的二道爷也是大喝一声,猛地长身跃起,随着他两只大袖的飞扬之下,一蓬青蒙蒙的气柱,柔和无比的遍布空中,朝河套煞君砸去。
他这挥出的“玄门罡气”,刚好撞上河套煞君护身的罡气上。
“澎——”地一声大响里,剑芒暴涨,啸声尖锐直冲九霄,快似电掣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一个硕大的身子在空中受到两面夹攻,竟然停在空中一下。
就在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中,他的左掌倏地暴涨数倍,有如巨灵之掌似的,探进那森森的剑气里。
他手指的中间,一溜腥红的劲道,逼了出去——“波波——”轻脆密接的响声中,数声闷哼下,三道人影分了开来。
“啊!”惊叫之声自四方响起,一个轻巧纤小的身影自车座之内闪了出来。
她叫道:“爹!你怎么啦!”
敢情这时河套煞君左手中指已被削断一小截,身上红色的锦袍也被宝剑划开一道长长的缝,里面有着血水渗透出来。
他那如玉的左掌,此刻又回复到适才一样大小,然而整个掌上都是一片红色,那是他指上流出的鲜血染得如此之故。
他的脸色铁青,颔下胡须被李剑铭的剑气削得乾乾净净,听到他女儿的声音,他别过头去缓缓道:“婷儿!我没什么!”
她惊魂稍定,侧过头去,便又向着李剑铭投下一个关注的眼色。
李剑铭这时的样子,真个吓人得很,因为他的嘴角挂了一条血痕,他的整个左边胸膛一片血红,随着左手的捂闷,自指缝里鲜血涌了出来。
他那披在头上的乱发,仍然散乱的盖住了脸,自发丝后,一双红红的眼睛望了出来。视线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情绪,那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的情绪。
而二道爷此时却仆倒在三丈之外,面如白纸似的紧闭着双眼,他那急骤喘动的胸部与那不时在抽搐着的面上肌肉,可以看出他受了内伤。
李剑铭所注意的是他眉心中的一条黑线,在缓缓的扩大中,他心中大惊,知道二道爷是中了邪门的气功,或者一种秘练的毒功所致。
但是此时他全身都已乏力,那股御空驭剑的真气,已受对方的奇重一击而致击散,乱窜於七经八脉之中,虽然自己在缓缓的运集,但却无力再战。
抚着左胸断去的三根肋骨,他惊驳地付道:“我以驭剑之术,加上赤霞神掌,仍然不能取胜河套煞君,而且加上了二道爷的‘玄门罡气’,也只是落得个两败俱伤………”他正忖思到这里,章巴楞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用藏话骂了几声,然后大声说道:“你们中原的人不要脸,你们两个打一个,你们用暗算………”他这话像一枝枝的利箭似的,深深的刺进了李剑铭心底,他忖道:“我一向厌恶用暗算狡计的,需这次却是靠着暗算而将他的‘红花指’绝门奇功破去,否则我所受的伤,当不止如此………”河套煞君此时左手一推,将他的女儿推开,他向前走了两步,狠狠地道:“落星追魂!
你拿命来吧!”
他举起右手,一步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在他面上,有着一股浓厚的杀气………这时四周的一些人都缓缓的围了过来,那一张张露着惊骇的脸孔,此刻都望着李剑铭在狞笑。
李剑铭胸中的气血仍在如涌的波动着,他可以感觉到肋骨折断之处好似火烧似的,那窜散在根经脉里的真气,虽然慢慢的又凝聚於丹田,然而此时因为正在用功的时候,所以绝不能动。
望着那些狞笑着的睑孔,他的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牙齿咬得紧紧的,他施出“两心神功”来,运用着另外一个心神控制着那聚集起的一丝真气,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剑上的光辉使得那些靠拢而来的身子齐都一窒,因为他们刚才是看到了神威凛凛的李剑铭施出了驭剑飞空之术,那是足使他们心摇胆落的。
就在这大家一窒的当儿,河套煞君大笑一声,扬起右掌,朝着李剑铭道:“我要取你的狗命!”然而那站在一旁的美艳少女,却跃了上来,她拉着河套煞君道:“爹!你放过他吧!
他……”
河套煞君反头喝道:“死丫头!替我滚开!”他大袖一挥,朝她推去。
她的身子直跌出数丈之外,方始站住,由於以往她从未遭受到如此的待遇,因而微微一楞之下,她掩起脸来,便痛哭失声,回过头朝马车奔去。
河套煞君喝出口后,心中便是一阵后悔,尤其听见了她的哭声后,他不由得站住身子,回头喊道:“婷儿!”
她一听到他的喊声,哭得更是凄楚,掀开帘子朝马车里钻去。
河套煞君一顿足,然后对李剑铭道:“小子!你拿命来吧!”
岂知他这喝声未完,远远即传来一声怪叫道:“那可不见得!”
场中各人齐都朝发声之处望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手持绿杖的老叫化,背着一个人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其中有男有女,其快无比的飞奔过来。
李剑铭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们来了!”
老叫化奔过来,望见了李剑铭的样子,他惊叫了声道:“老弟!怎么样?”
李剑铭苦笑了下道:“没什么!只肋骨断了几根——”他话还未说完,两个女人便飞跃过来,刘雪红焦急地问道:“铭哥,你——”她赶忙扶住他,将他披散的头发拂开。
徐婉菁急忙道:“我这儿有药,你服下再说!”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自里面倒出几颗丸药,塞进李剑铭嘴里。
这时一个中年道姑走过来问道:“他就是李剑铭?”
刘雪红点点头道:“妈!他就是,但是他受了内伤,断掉几根肋骨……”说着,她的眼睛便红了起来,珠泪盈眶,几欲滴出……李剑铭诧异地望着这中年道姑,他嗫嗫道:“前辈………”“我是余恨大师,慧琴的师父……”“余恨大师?”李剑铭惊诧道:“慧琴怎么了?”
余恨大师苦笑了笑,她说道:“等你伤好了后我才告诉你,现在………”李剑铭一听她的语气,彷佛感到什么不妙似的,他问道:“什么?慧琴她……”他抓住余恨大师的道袍,激动的说道。
他话未说完,便已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因而讪讪的放下手道:“二道爷!他受了伤………”余恨大师啊了一声,回头看到了倒卧地上的二道爷,她叫道:“师兄——”一面她朝二道爷卧倒之处跃去。
这时河套煞君伸手一拦,喝道:“别过去!”
然而老叫化却呵呵笑道:“河套煞君!你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他将肩上扛着的人抱了起来,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双目紧闭的昏迷在老叫化的怀中,在他喉间,有着一个大如小碗的蓝色蝎子爬在他的胸口!蝎子尾上的毒螯靠着他的喉部,只要再伸一分,便已触到他的喉上皮肤。
河套煞君一看,也不由得汗毛直竖,他蠕动一下嘴唇叫道:“龙儿!”
马车之中,女人惊叫声尖锐的划过空气,一个紫色的影子自马车中奔了出来,她靠在河套煞君的身边,瞪大长睛惊恐地望着那只爬在她哥哥身上的蓝色蝎子,她喃喃道:“爹爹!
哥哥,他………”
河套煞君望了望自己的手上那已经乾了的血迹,他抚摸着她那柔软的头发,以一种沙哑的声音问老叫化道:“你要干什么?”
老叫化道:“你派你的宝贝儿子来暗算我们,岂知他倒被我们擒住,那些小喽喽此刻都己下了地狱去见阎王,你可没想到吧!”他望了望身侧的刘怀冰与公孙飞鸿,得意的说着。
徐婉菁跃了过来,她说道:“河套煞君,李剑铭可是你打伤的?”
河套煞君一听面前这小女孩,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气得脸上变色道:“|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我宰了你……”徐婉菁轻笑一声道:“你敢?你不要你儿子了?”
那被称为婷儿的美艳少女姗姗地走前一步道:“你是谁?落星追魂是你的谁?”
徐婉菁从囊中掏出一条金色的小蛇,笑道:“我是‘五毒门’掌门人!你是谁?”对着对方的美艳,她微带妒忌的问。
那叫婷兄的少女未及回答,便听见草巴楞怪叫一声,飞扑而出,伸出手便往那只蓝色蝎子抓去。
站在老叫化身侧的刘怀冰和公孙飞鸿叱叫一声,双双出掌往章巴楞身上击去,欲待阻止他前进。
章巴楞红袍微展,大袖左右一分,倏忽之间,攻出数招,将两边击来的招式挡住,他脚下一踢,朝老叫化小腹“横骨岤”踢去。
老叫化没想到这红衣藏僧如此了得,他怪叫一声,身子朝后一仰,腾出手来,竹杖挥出一招“打断狗腿”。
岂知他绿杖一出,便已见章巴楞变招,左手五指朝自己脸上“眉冲”、“晴明”、“迎香”三岤点来。
章巴楞左手出招攻敌,右手五指箕张,朝那只蓝色大蝎子抓去。
他的左手一招,逼得老叫化无可反抗,只得向后闪躲,而那只右手跟着即将抓到那只蝎子。
陡地——
徐婉菁叫道:“蓝花!刺他!”
那只蝎子斗然尾部螫刺翘了起来,那支张开的螯夹朝荤巴楞压下的掌心刺去。
章巴楞手腕一顿,突地攻抓为扫,劲风一发之下,小指弹了出去,正好敲在那只蝎子的肚子上。
“噗”地一声,那只蝎子跌翻出去,掉在地上。
他的左手往下一压,右手便待抓住那昏迷不醒的汉子。
一声轻笑,金光一溜激射而来,朝他手上缠去。
章巴楞的确不愧红教高手,他的左手就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朝外面奇妙的一弯,闪开了扑来的金色小蛇,右手仍然原式不变地抓将出去。
岂知那条金蛇一扑落空,竟然在空中扭曲了一下柔软的身子,倒弹而起,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便往他右手脉门咬去。
章巴楞大吃一惊,右手自下而上,斜斜拍出一道掌风,往小金蛇撞去,身子却猛地退后五尺。
他刚一立定,便已见蓝光一顿,自地上弹起往自己腿上跃来。
还没容得他思考一下,那只大蝎子已经扑上了他的袍上。
他大喝一声,浑身衣袍顿时如遇风吹,高高的鼓了起来,将那只蝎子弹得又落在地上。
就这么一刹那时间,河套煞君身形一移,已经欺近过来,他右手一挥,五道黑色气劲射向老叫化,而左手却往自己儿子身上抓去。
他的身子奇快无比,老叫化只觉眼前一花,红影便充满眼眶之内,他心知不妙,整个身子朝后一翻,“金鲤倒穿波”,整个人穿出五尺之外。
然而没等他抬起头来,他已见到一只满是毛的手掌离自己胸部“期门岤”不足数寸。
心中一惊,冷汗顿时冒出,幸好两声喝叱,公孙飞鸿自左边攻出两剑,而刘怀冰则腾身跃起,朝河套煞君头上攻出了一招。
河套煞君两面受敌,逼得他只能回掌自保。
他身子一错之下,已将公孙飞鸿攻来的两剑闪过,但见他反掌一孥,正好将那枝长剑的剑尖揑祝一抖之下,公孙飞鸿被对方从剑尖上传来的层层汹涌无比的内力撞得倒飞而出,“叭”地一声跌倒地上。
而他那右手斜挥而出,仅仅两招便将刘怀冰打得飞出老远,他狂妄地笑了下,伸手便待夺过自己的儿子。
岂知徐婉菁娇喝道:“你少神气,看看你的儿子——”敢情这时那条金色的小蛇已绕在那中年汉子的颈上,红红的舌信子探在距他脸上不及两寸之处。
由於投鼠忌器,他果然犹疑了一下,退开两丈之外,他说道:“你倒底要怎样?”
徐婉菁弯腰抓起在上的蓝色大蝎子,轻声道:“蓝花!可怜你了!不痛!”
她还抚摸了几下那只蝎子,然后狡猾的笑了笑道:“我要你马上就回到河套去,不准再到中原来!”
河套煞君闻言气道:“你………”
然而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对方蛇嘴之下,他不由得话音一顿,没有话好说了。
这时,李剑铭缓缓的走了过来,他说道:“今日之战,在下因学艺不精而致落败,这点我是没话好说的,不过大丈夫只要一日不死,必将报此伤体之仇,现在虽然我们用了一点诡计,然而……”他的眼瞄了一下那被金蛇缠颈的人,改换口气道:“在下欲与前辈约下三月之期,至时在下将赴河套拜领今日此一招之赐,并且在下将至前藏赴章巴楞大师之约,取回此剑尖,不知……”章巴楞大叫道:“好!我在前藏等着你!”
河套煞君想了下点头道:“三月之后,我们在河套见面吧!至时我将在‘天蜈宫’里备下菜看等你光临。”
李剑铭对徐婉菁道:“你把他放开……”徐婉菁一瞪眼道:“为什么?这是我抓到的,怎么要你命令我?”
李剑铭愕道:“你……”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好!好!我听你的,放放放………”她正在朝李剑铭说话之际,却听到一声轻啐:“呸!不要脸在男人面前撒娇………”她娥眉倒竖,朝那边望去,发觉那正是身穿紫色衣衫,美艳无比的少女所说的,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喂!你是谁?”
那紫衣少女说道:“我是王婷婷,我骂你不要脸………”他说道:“不要跟她计较,将那人放了吧!”
徐婉菁楞楞的望了下他,默默地道:“她漂亮,你喜欢她是吧?”
李剑铭没想到当着这么许多人,她也会说出这话来,他尴尬地道:“呸!你别胡说好吧!”
徐婉菁一见他这样,她眼眶一红,别过头去道:“小金!回来!”
那条金蛇一听话,刹时身子一松,自地上弹起,朝徐婉菁身上扑来。
老叫化拍开那人岤道,朝河套煞君一扔道:“你的宝贝儿子还你!”
河套煞君接过自己的儿子,“啪啪”便给他两下耳光,还骂道:“混蛋,没出息的,你替我把脸都丢尽了。”
他朝李剑铭一拱手道:“三月之后再见——”他看了在场的这些人,道:“希望你们都能够来。”
说完他喝了声走,便朝马车里跃去。
章巴楞一拱手也回到马车里去,而王婷婷却深深的望了李剑铭一眼,然后掉头朝马车走去。
就在她回身的当儿,一道白影朝李剑铭射来,他还听到她说道:“这药给老道士吃下,其余你服下………”接过那个投来的小瓶子,他看到里面一颗颗紫色的药丸,抬起头来,已见到车声辚辚,马声啸啸里,八辆马车飞也似的驰走。
那黑色的睫毛隐匿在紫色的幕帘后,他的心里彷佛若有所失,然而他又猛然一懔,回过神来。
他说道:“这给二道爷服下几颗,我们回客栈去吧!”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我不稀罕这药,我有药………”李剑铭没有作声,便倒出两颗丸药放在二道爷嘴里,而后他说道:“我倒要谢谢你的药,因为我的肋骨竟然好了,这真是灵得如神似的。”
徐婉菁一听到他的夸奖,皱了皱小鼻子,得意地笑了。
李剑铭扬首远眺,只见那最后一个马车顶上的金边,在阳光下闪烁了几丝光辉后,便消失在一排树林后。
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但是他话刚说完,便觉浑身力气尽失,眼前金星乱冒,“叭哒”一声便昏倒地上。
※※※
是经过杭州城外大战的五天后,一行约十骑自城内飞驰出来。
到了城外,远望那渐融的冰雪,他们在大道边站定了。
这时晨曦刚刚探望大地,关注地看着地上冒起的一点点新绿和柳枝头上刚透出的淡黄铯嫩叶。
晨风带着轻轻的絮语,自那盖满白雪的山头而来,她惊诧地喊道:“春来了!春来了!”
於是,枝头上有着小鸟在欢呼,晨光温和的罩着大地,春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
李剑铭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地道:“江南的春来得好早!眼看又是莺飞草长的春日了,可惜我没有机会到西湖去游春,无从领略西湖的美景。”
他仰首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巅,漫声吟道:“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他摇头叹道:“不知要到何年我才能来到西湖……”说到这里,他觉得一只柔滑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右手,刘雪红轻声道:“等到你找到慧琴姐后,你到洛宁来找我,我们一块再到西湖来玩玩,那时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的。”
李剑铭左手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背,说道:“这未来之事,我也不愿早就说出来,不过我若找到慧琴姐,一定会到你爹那儿去见你,只是不知那点苍掌门谢宏志现在会跑到那里去,我现在就要到云南去,看看他有没有把慧琴姐带到点苍,唉——”他话声末完,余恨大师歉疚地道:“唉!我也不知道谢宏志那小子虽是一派掌门,也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怪我老婆子瞎了眼,会把慧琴交给他,唉!慧琴她也是,怎会这样就跟他走呢?……”刘亿红接上道:“好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想谢宏志他不会做出过份的事,李贤侄你找到他不要因此把他杀了,倒底他是救过慧琴的!彼疽豢谄溃骸鞍Γ∧昙颓嗟娜耍税槭鞘裁词露甲龅贸龅模檎舛髡娓盟溃扛鋈伺龅剿秃孟裣棺用笏频模咀约旱睦碇侨タ悸恰薄袄贤纷樱∧慊苟嗦匏帐裁矗氲蹦昴慊共皇钦庋俊庇嗪薮笫Π琢怂谎邸?
刘亿红呵呵一笑道:“怡红!你这余恨大师现在可没恨了吧!二道爷也答应你还俗,二道爷你说是吧!”
二道爷点头道:“师妹能够遇到亲人,我很高兴,本来我们三清教主并非主张灭绝人伦,当年师父在太原遇见你时,也只答应收你为记名弟子,只不过答应你带发修行而已,现在儿子、女儿都有了,你还带这劳什子道冠干什么?你没看到刘施主这么年青就已经比我的头发还要白,就凭着这点,你已该脱下道袍了,现在我以大师兄的身份答应刘施主的请求………”他一向诙谐已极,这下却说得非常正经。
余恨大师一听,方待出言抗议,刘雪红叫道:“妈!你——”余恨大师望了自己如花的女儿一眼,再转头望望那一直在和徐婉菁说话的刘怀冰,不由得心里一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
二道爷笑道:“恭贺师妹,呵呵!我这就带公孙飞鸿上武当去,至於徐姑娘,她有你大少爷陪着到南海去,我想紫竹神尼是没话好说的。”
他侧首对刘怀冰道:“小子!你到了南海,见到紫竹神尼时,说我二道爷问她好!并且你要请她来中原为落星追魂之事,与中原各派调停一下,否则今年秋日在华山论剑,则各派围攻落星追魂,那时闹得血流成河,真个会造成武林大悲剧……”一直没开口的老叫化,这时说道:“我老叫化知道有个东西能令各大派不至妄起干戈。”
他顿了顿道:“那就是‘九龙金杖’!我这下回到总舵后,通令天下的叫化子注意这‘九龙金杖’,等到李老弟拿到‘九龙金杖’后,那时只要对各大门派说几句话也就行了。”
二道爷闻言肃然道:“啊!原来李大侠的祖师是昔年大败藏僧,会盟天下武林,被尊为‘中原之鼎’的‘苍松上人’老前辈,那么‘清虚门’未见於江湖近百年,现在复续於大侠身上……”李剑铭讪讪道:“现在敝门掌门人乃敝师伯‘中原神君’……”“啊!那么‘落星天魔’也是‘清虚门’弟子了?真想不到。”二道爷惊叹道。
老叫化道:“你们闲话少说秄吧!我们现在决定一下二个月后在那里会合,那时我们好一块儿上河套去,否则李老弟一人去不大安全。”
二道爷道:“两个月后,我们还是在四川成都见面的好,那时我们一并上‘天蜈宫’去赴约,此外或者到西藏去,也刚好趁在夏天,你们看怎么样?”
徐婉菁道:“我到南海会把姐姐邀来一起去。”
刘怀冰道:“我南海回来后,要到天山去把师父请下山。”
老叫化笑这:“我可不能把叫化子全给叫去河套,那时一人一泡尿,来个尿漫‘天娱宫’,可要臭死他们!”
刘雪红皱皱眉啐了一声道:“你总是狗嘴巴………”老叫化接上道:“红烧清炖都好吃——”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吧!两个月后,我们一并在成都城里会面……”俞怡红道:“李贤侄,实在对不起你,害得你又跑到云南去。”
李剑铭道:“那里!伯母你太客气了,这也是命运的播弄所致………”他想到自三年以前在金龙堡认识公孙慧琴以来,其间所经的挫折、磨难是那么的多,双方一直受着命运之神的捉弄,而至於劳燕分飞,数年来只短短的见过几次面。
但是他一直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情感,因为他们双方的情感可说是青梅竹马,那互相依怜的爱情起自於双方正患难中,故而这份纯真的感情也就愈为甘醇,愈为坚固。
酒肉之交原是不能受到时间的蚀磨啊!但在患难里产生的情感,却非任何力量所能摧毁的。
虽然一切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真实的爱却能超越时间的力量之外,因为男女之间的纯真感情,原是不能用时间或其他一切有形之物来衡量的。
有人说久别冲淡爱情的浓度,暂别则能增加爱情的浓度,对於这句话我是表示怀疑的,我是怀疑它的确实性究竟有几分。
虽然许多的例子摆在眼前,来证实这句话的真实,然而,也有许多例子可证实这句话的准确性。
当男女相隔一方的时候,双方的心情是互相牵挂着的,但是由於环境的影响,当然各人有各人不同的遭遇,而会遭受到不同的诱惑。
但是面对这种新奇的,不同於自己以往所经历的,有许多人就逐渐将以往的恋人的影子抛诸脑后,随着岁月的移动,也就完全忘怀了。因为人总是较为健忘的,而且人都有一种喜新厌旧的心理。
就这个原因促使他(她)们把以前产生的一段情感给冲淡了,好使脑中留下空白来容纳新的影子。
然而另一方面来说,有些人由於自己的观念固执,而极力用理智来控制自己,避免接受新的诱惑,或者是他所遇到的新的情人,还不及以往的,因而也会眷念以往的旧情人,而不致转移自己的感情。
本来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任何东西里都有矛盾产生,故而对任何一件事(包括爱情在内)都不可妄下断语,这点各位读者可从那些世界名人的语录里看出它的互相矛盾之处。
走笔至此,方始觉出钢笔太滑,一滑就滑出老远,都已经脱离本书的范围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且说李剑铭忖思了一下,暗暗叹了口气,私下道:“我只要找到她,今后一定不与她分开!”
这时老叫化嚷道:“好了—各位别再‘临别依依’了!反正两个月后就能重见,现在我们也该分手了。”
他对李剑铭道:“我跟你一道走!到中途我们再分开各走各的路。”
李剑铭点了下头,然后一拱手道:“各位,再见了!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互道再会,刘怀冰对徐婉菁道:“我们走吧!”
徐婉菁没有理他,迳自走到李剑铭身边道:“云南瘴气到处都是,我这儿配有解药,只要感到不好时,放在鼻下闻一下即可………”说着他拿出一个金色小葫芦来,交给李剑铭。
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我想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徐婉菁嘟起嘴道:“这又不是很重的东西,你带在身上也没关系呀!何况你若在云南遇到什么麻烦时,可以找我们五毒门的弟子,他们一看到这金葫芦就知道你是本门的长老………”李剑铭笑道:“这边也请我当长老,那边也请我当长老,其实我这长老连一寸长的胡子都没有一根,笑都要笑死人了!……”他看到徐婉菁眼眶竟然一红,於是改个语气道:“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谢谢你唷!这次若非你的照料,我所中‘红花指’的毒也除不去的。”
徐婉菁闻言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河套煞君的鬼女儿的药灵,你谢我干什么?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她。”
李剑铭闻言尴尬地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他讪讪道:“胡说!你别瞎多心好吧!”
徐婉菁喃喃道:“现在我又认为我妈说的话没有错,男人都是坏蛋!”
李剑铭苦笑了一下,知道不能再与她瞎扯下去,他一拱手道:“再会了!”
说着,一拉缰绳掉头就走,马蹄得得,缓缓而去。
他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刘雪红喊道:“铭哥—”他驻马回头,只见她策马奔来,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去,她蠕动了一下嘴唇,迸出了几个字:“铭哥,珍重!”
他默然点了点头,招呼了声老叫化朝西南而去。
老叫化也弄到一匹马骑着,一路上骈辔而行,也不时嘴里嘟嚷着。
李剑铭一直在马上想着心事,这时耳边尽在响着老叫化的闲话,不由得恼道:“什么事呀!老叫化哥哥?”
老叫化一滋牙道:“我刚才忘了买几斤花雕来,害得现在嘴里都淡出鸟来,肚子里酒虫乱爬,又加以骑在这匹马上擦得屁股都在发痛,简直浑身都不舒服……”他伸手抓了抓满头乱发,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脸色出来。
李剑铭道:“给你买了一匹马来,你倒认为不舒服,我看到了前面驿站或镇上,你乾脆拿马卖了,用这笔钱买酒喝算了!”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对呀!你这真叫‘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就这么办,反正我老叫化生来叫化命,只有赤足的份儿!”他这下听说有酒喝,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两腿一夹坐骑,泼辣辣的往前驰去。此时路上的冰冻统统融化了,冬日的气象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连那数日前瑟瑟的寒风,也都被和煦的阳光所赶走了。
李剑铭时道:“当坚持着过去了一连串的苦难日子后,幸福一定会悄悄而来,也许就在我们所最害怕哀伤的时候,幸福已经站在背后了。”
“就像这寒风凛凛,白雪飘飘的日子还在眼前,但是春天实在已经在泥土里萌芽了,悄悄地,春天使巳代替了冬天。”
“我想我和慧琴之间的一切磨难,此刻都将要过去,幸福马上就要来了,今后将是一连串美好的日子………”他的心情逐渐的好转,於是弹剑高歌:“白马饰金覊,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玻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援,勇剽若豹螭……”他的歌声清朗悠扬,有如金石之器敲击所发出似的,歌声直上九重天,回萦在白云群山之间,一股豪迈之气,充塞住整个空间。
老叫化大叫一声好,他颌首道:“老曹当年信了谗言,而使得这位‘才高八斗’的曹子健终身忧郁而死,但他的‘白马篇’在后世却也有老弟你将之唱得出神入化,唉!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怀才不遇,又有多少人是遭受到一句谗言而致使大志不得以偿,大志如鸿雁,却往往困於牢笼里,不能以强健的翅膀,翱翔於青天之上……”他引吭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