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双手把平头往后捋了捋，又清了清嗓子，准备猛告坂田一状，拔通了司令部的电话，对方接电话的却不是横山勇，而是北山副官。北山道：“山野君，司令官刚刚电话指挥了一场攻尖战，靠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如果不是重大军情，就不宜惊挠了！”
山野沮丧地挂上电话。
三人正无计可施，房中却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皇军军官服美丽绝伦的女人，高辐射的美女气场让三个年轻男人同时电晕窒息。
王倩让李虎在外戒备，独自从堂屋后窗进来轻轻从木楼上落入佐藤房中。王倩向一时僵硬的佐藤莞尔一笑，轻声道：“有急事相商，冒眛打挠。相烦山野君和伊仁君到门口望风？”
与敌酋私会于防区可不是玩的，一旦走漏风声要掉脑袋，山野和伊仁不敢大意，一前一后守到前后两扇门口，不让任何士兵靠近。三个年轻军官都在激动中，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山野和伊仁两个又十分羡慕佐藤竟然可以和中国女神面对面细声商量事情。
事情很快商量妥当，王倩依旧由来路无声地消失了。佐藤对赶过来的山野和伊仁吩咐：“山野君留守防区，我和伊仁君赶紧去救人！”山野知道必是与王倩一道去行动，却没自己的份，失落地挥手：“你们赶紧去吧！”
佐藤和伊仁两辆摩托车打亮车灯开出防区，刺破夜的庞大的黑暗驶往大河坝方向。车出防区不远，王倩和李虎都穿着日军军服，出现在路边，李虎上了佐藤的车，在兜箱里回头向伊仁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李虎日前为救王伟能用白布塞伊仁的嘴巴致颌骨脱臼。王倩坐进伊仁车的兜箱，馨兰在侧，伊仁激动难已，握车柄的手有些发抖。王倩对伊仁道：“伊仁君，让我来开车！”遂交换了位置。
佐藤驾前车，王倩驾后车，往前呼啸而行，过一号二号哨卡时，王倩熄了车灯，因为有佐藤在前，哨兵哪敢阻挡，王倩加大油门，在哨兵的视觉中把自己拉成一排抽象的速度一冲而过。车到大河坝，不是继续驶向天主堂方向，而是驶入一条通往西郊的叉路，一条机关小马路，两旁全是松树林。
原来横良住在远离城南的西郊，租住一户本地人的二楼出租房，规规矩矩地付房租。横良租住的二楼还住着一个隔墙的邻居，是一位神秘的单身女租客，自称先锋女。女人的年纪大都显示在眼角处的皱纹，可先锋女终日戴着墨镜，让人看不出年龄，只是身材十二分的惹火，在日占区的中国女人都会有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把胸前打平，扮成让雄猴看见都会摇头的丑相，可是这个先锋女终日穿着时髦，甩胸曳臀招摇过市。
每当先锋女从外面回来，高跟鞋咚咚咚敲击着楼梯道一路上来，横良都会情不自禁站到门口，鞠躬问候：“您好，请多关照！”先锋女总是不出声，只是用墨镜下方有限的脸部向横良莞尔一笑，然后一翘臀进入房中，房门“哐”的一声关上，把横良心中一片绯色的浪漫击得支离破碎。
住在一楼的房东老黑牙也迷上先锋女，常常告诉堂客（按：妻子）说上楼找横良先生聊天，老黑牙是房东，横良知道他的醉翁之意却也不好拒绝。房东自然知道房屋的一些特殊秘密。今天，老黑牙堂客回娘家去了，老黑牙兴奋地上楼来，先锋女门上挂锁未归，老黑牙进入横良房中神秘地问横良：“横良先生，你想不想偷看先锋女的身体？”
横良想不到这个正在遭受战火摧残的国家还有如此龌龊的国民，他低头看了看老黑牙：五短身体象个落地冬瓜，五十岁年纪的黑皮脸上就已经开出许多老年花斑，一嘴烟熏的黑牙。就这样一个物种还要色心巴拉地来对付一个妙龄女子！
横良想知道老黑牙在这房屋里究竟安装了什么龌龊勾当，本想说“我想偷看”，但又觉得即使只在嘴上这样说也是对伟大女性的无耻亵渎，仍然斯文地答道：“这位美丽的邻居，一直戴着墨镜，如果能看上一眼她完整的面部，我会十分荣幸！”
老黑牙咧嘴而笑笑出一嘴的熏黑，伸长整条胳膊才攀住横良高高的肩膀，说：“横良先生，你虽然表达得很斯文，但殊途同归，你我是同道中人，以后互相帮助！”说着招呼横良来到里屋卧室，打开有些昏黄的电灯，卧房的左墙是与邻房的公墙，那墙上嵌装了一个凹入式配有梳妆镜并用来放肥皂牙膏牙刷的木制龛台，那面竖式椭圆镜子又是嵌入在一条弧形的牙横里。老黑牙抓住镜子两边，轻轻摇动数下，将镜子从牙槽取出，镜子后面原是用一块合缝的木板与邻房相隔，木板上有一个仿若虫蛀的拇指大小的小孔，小孔后面是一团沉沉的黑暗，显然已经连通到了邻房。
老黑牙做完这一切，兴奋地搓着手，告诉横良：“只要先锋女一回来，一亮灯，你知道，从这个孔里正好看见什么？正好看见她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甚至站在床上扭来扭去！”老黑牙一边说，又一边做出模仿的动作来，在想象中预热着快乐。
横良问：“看来，你以前就从这个孔里偷窥过你的女房客，对不对？”
“偷窥过狗屁！”老黑牙一拳击在墙上发出“邦”的一声震响，骂完这一句，干枯的一双绿豆眼里竟然渗出两汪混沌的泪水，委屈无限地望着横良。
横良在迷糊中吃惊，问：“老黑，你怎么回事，是屡次偷窥失败，给你的心灵留下太多的创伤，是吗？”
“唉！”老黑牙长叹一声，挥袖拭去泪水，说，“你真是我的知音！屡次偷窥失败，你这话真是说到要害啊！我费尽心计设计了这个天衣无缝的机关，你说我这样呕心沥血辛勤付出，总该有回报是不是？”
横良在吃惊中迷糊，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黑牙泪水又自涌出，说：“你是我的知音，我也不怕丢丑啦！我有个厉害的堂客，在你和先锋女没来之前，这邻房也住过别的女客，我每一次提心吊胆来这准备进行偷窥，我堂客都会及时出现，让我一次次精心的计划胎死腹中。今天，我堂客回娘家去了，当然，以她的多疑，完全有可能突然回来，但我豁出去了，今夜无论如何要成功地偷窥一次，所以请横良先生帮助我？”
横良问：“我怎么帮你？”
老黑牙道：“等一会先锋女回来，我在里屋进行偷窥，你就帮我守在前门口，万一我堂客来，你便将她喝退，你是日本人，瞪她一眼，她都会两腿发抖！”
这时，楼道传来高跟鞋的咚咚声，铁准是先锋女上楼来了。老黑牙也不管横良愿不愿意，硬将他推向前门口，一溜烟进了里屋，心头掀起玫瑰红的巨浪，丫口喘息，准备迎接灰暗人生中绚烂时刻的到来。
横良站在前门口向半露酥胸叮终而来的先锋女照例鞠躬：“您好，请多关照！”
先锋女照例莞尔一笑，却没有象往常一样立即进房“哐”的一声关门，而是将钥匙插入锁孔就止了。她注意到横良表情十分古怪，迎了过问：“横良先生，你有什么话对我说话吗？”
先锋女的声音很柔很媚，又一身惹火的宝贝晃悠于眼前，横良极力压住心猿，说：“小姐，衡阳现在是日占区，你这样打扮非常危险！”说完这句话，横良轻松了许多。
先锋女仰头望着弥漫的黑暗，说：“横良先生，你每天都等在这门口问候我，其实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根本不是想从我这里图取什么，而一直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句话！”
横良心里吃惊，这个女子好强的洞察力！
第四十三章 杀手快些来
衡阳西郊在管理上是一个交叉地带，名义上这里属于佐藤防区管辖，又隶属于坂田防区，同时，这里邻近横山勇的临时司令部，三个方面的日本人在这一带活动，既一时商业繁荣又情形异常复杂。佐藤和伊仁两辆摩托车将王倩和李虎送过松树林，前方便是西郊的繁荣商业区，人潮涌动，佐藤和伊仁不便露面，只能将横良住所的方位详细告诉王倩，好在王倩是衡阳人，一听佐藤描绘即能明白是什么地方。佐藤说：“王长官，李大侠，横良先生的安全全仰仗二位了，但愿他还没有出事！”
李虎道：“佐兄弟尽管放心，现在才八点来钟，杀手断不会这么早取人性命，一切都来得及！就辛苦你们在这里等着接人吧！”
王李二人展动身形，迅速进入人潮中穿梭而行，不多时，便找到老黑牙家的二层小院。事有权宜，王倩顾不得私入民宅，遂与李虎翻墙而入，也不走楼梯，绕到屋后，飞纵而上，直上到横良住房的后窗处，正要开窗而入，猛见房中亮着灯，一个又黑又矮又胖的老汉正一丝不挂握着拳在房中走来走去生闷气，不时往墙壁上一个洞孔里看上几眼。
王倩记得佐藤交待得很清楚：二楼有左右两套住房，横良住右手房，横良个头很高，只比李虎矮少许，白净有须。看来房中这个光身老货并非横良。这时又听房中老货自言自语低声骂道：“人人都说你横良是日本人里面最好的好人，原来却是个伪君子，我让你替我看好门，让我在这里偷窥美女，你却自己进入美女房中，美女心甘情愿脱衣服请你欣赏，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为了不让我偷窥，竟然阻止美女脱衣服！我日你横良十八代祖宗！”
王倩这下听明白了：横良去了左手房什么女人房中，这个老货八成是佐藤描绘的房东老黑牙，凿壁借春不成，正在生干气。王倩吩咐李虎：“你去料理这个老货，我去隔壁会横良！”说罢如同壁虎般移向邻房窗户去了。
李虎一纵而入。光身的老黑牙见李虎一身小鬼子的军服，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抖，战粟着问道：“长官，你们也管扫黄打非这一茬吗？”
李虎只管笑，指了指老黑牙脱落一旁的绸缎衣服。老黑牙点头哈腰说：“多谢长官这种无声的教育，在家不穿衣服，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这就穿，我马上穿衣服！”
老黑牙一面手忙脚乱穿衣服，一面仍不停地向李虎解释：“长官，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这里也没有女人，纯粹自我娱乐罢了！”
老黑牙把裤子穿反了，又要脱下来重穿，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肥硕的女人进来，一把拎起老黑牙的耳朵骂道：“我一出门，你就来这里犯贱！”女人猛看见一身鬼子服的李虎，吓得腿脚发软，颤抖着说：“长官，你来这里找女人，可千万别看上我，我这身材连我们家这个老黑货都嫌弃，这隔壁就有……”
“你再放屁！”老黑牙猛起一声断喝，止住了女人的啰嗦，他虽然贪先锋女的身体，却不希望她小鬼子糟蹋。
李虎看出老黑牙竟是一个血性汉子，这才开口道：“大哥，大嫂，实不相瞒，我们是重庆国民政府的人，今夜要借你们的宝地办一点事情，你们赶紧下楼去，关门关灯睡觉，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声，等到明天早上，这幢宅子除了横良先生不再在这里，一切如故！”
女人一听，张大嘴，问：“你们是锄j团的吗？不会是来取横良先生的命吧？他可是个大好人，规规矩矩向我交房租钱，而且付的是民国币！”
李虎道：“你们放心，要害横良先生的另有其人，我们是来保护他的。你们赶紧下楼！”
老黑牙夫妇不敢再多问，速速下楼去了。
再说王倩移至先锋女后窗，果真见横良正在和一个时髦女郎促膝谈心。女郎说：“先生，你告诫我，说这里是日占区，说我这样打扮非常危险，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我早已不把自己当女人了，我现在连一头母猪母狗都不如啊！我越是作贱自己，反而越能得到解脱！”
横良问：“你究竟受了什么伤害，能告诉我吗？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女郎摇头道：“我的仇家来头太大了，远远不是你可以帮的！先生，你就别再追问了，你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我相信你也需要女人，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让你在这里得到异国他乡的浪漫？”
女郎本就半露的酥胸更加敞开，红唇似火，狐媚的双眼紧盯着慌张的横良，横良心如鹿跳，哈口喘气道：“小姐，请你不要让我做乘人之危的小人！”
女郎却不依，身上衣衫尽落，直叫横良看得满眼金星，大叫一声：“老子担いでいられなかった！（老子扛不住了）”
“担いでも担ぐ！（扛不住也得扛）”用这句标准日语回答横良的是王倩，王倩一手扶住锃光瓦亮皇军军官服上的佩章，一手拾起女郎脱落在地的衣服命令女郎：“穿上！”
一丝不挂的女郎呤哼：“我不怕你一个马蚤货鬼子婆，偏就不穿，我要和先生洞房花烛夜，你要留在这里做电灯泡吗？”
女郎不怕，横良却有些怕了，他注意到房门一直拴着未动，这美女长官是怎么进来的？
事情紧急，王倩不敢耽误，将女郎双手反后强行替她穿上衣服再捆住双手，又扯一条毛巾塞进女郎嘴巴，女郎安静了。王倩坐下，从身上取出一个证件向横良照了一下，横良非常吃惊。王倩遂将坂田已将横良提前作为一个死人并构陷李旺财的经过一一告诉横良，最后说：“今夜，坂田一定会派人来杀你！”
横良一身情铯的欲望刹时被要夺命的危险淋灭，被封了嘴巴的先锋女也冷静下来，双目露出对横良的关切。王倩拔出先锋女嘴里的毛巾，又解了绑手的细绳，告诉二人：“你们两个就呆在这间屋内，熄掉灯，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这里的房东在公墙上设了一个偷窥女人的小孔，横良先生可以从那个孔里观看你的房间内将要发生的一切，只是也要切记，不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出声，并牢牢记住，我们的人绝对不会出事！”
王倩说完又猫住横良的脸细看了几眼，然后走向窗台正准备出去，猛见台桌上摆放着一张做成精品的水晶黑白照片，照片上一溜站着四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当中一个赫然便是李虎，一个好俊好俊的李虎，王倩心中刺痛，知道照片中四人必是虎豹豺狼四兄弟。
王倩拔身出到窗外，指了指电灯和窗，一晃不见了。
先锋女见王倩一个稍若还年轻过自己的女子竟有如此本事，一时弃下颓废之心，雀跃而起，拉着横良来到公墙上那个细孔处。原来细孔连到先锋女所住左手房这一边也是一个放肥皂牙膏的凹处，房东老黑牙狡猾得很，在左手房这一边，就将梳妆镜贴在了旁边的墙上，让那个仿若虫蛀的细孔无遮无挡，一旦有年轻丰满的女客来他家租房，他就会把这间左手房安棑给女客，好让他从右手房偷窥。
横良牢记了王倩的话，十分谨慎，先让先锋女站到小孔处，他去关紧窗户从里面上了栓，熄了灯才摸到小孔这里来，一男一女两个脑袋碰在一起往右手房那边细瞧，只见：
王倩快手若飞，正在对一个高大男人进行化妆，一番描涂粘贴变换发型之后，那个男人活脱脱变成了另一个横良，只是身形要比横良魁梧。王倩从化妆箱内取出一件肥大的绸缎袍子对那男人笑道：“李大哥，你比横良先生强健，得穿上睡袍！”李大哥倒是爽快，并不忌讳美女近在眼前，脱下身上的鬼子服扔到一边，露出一身峥嵘突兀的强悍肌腱，双臂一合力有千钧，他穿上袍子把自己放倒在床，只一会便起了如雷的鼾声。王倩打亮床头的台灯，又从房中横良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翻开某一页放到台灯下，俨然一副看书至疲入睡的样子。
王倩做完这一切，看了一眼台桌上的闹钟，又掏出怀表看了，走近公墙小孔细声道：“千万别弄出声音！”然后消失了。整幢宅院，除了李虎如雷的鼾声和闹钟的“的答”声之外，全都死一般地寂静。
住楼下的老黑牙夫妇今夜又哪里敢睡，都瞪着双眼，在黑暗中相望用眼神鼓励对方：千万别出声！
可是对于生活中没有出家人禅定入静功夫的普通人，没事都要找出事来唠叨，你叫他们憋住一张嘴几个小时不出声，那是何等煎熬；尤其是老黑牙堂客，长期和贼心不死的老黑牙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今夜抓了老黑牙的偷窥现场，本来可以痛快淋漓把他大骂一顿，这个女人认为，对老黑牙这种贼心多多却又贼胆小小的男人，就得时时敲响警钟，让他永远看见雷池而不能逾越。女人在心中诅咒：杀千刀的杀手，你要来就快来，让我们的政府彻底收拾了你！老娘再不痛骂老黑牙，要憋出毛病来啦！
第四十四章 狐狸精附体
也就九点来钟。老黑牙堂客在床上躺着，想着李虎交待她和老黑牙，说今夜有杀手要来，让他们关门关灯睡觉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越想越憋不住，终于贴在老黑牙耳边说：“老黑，这楼上政府的长官只说今夜有杀手要来，却没有说什么时间来，要是等到后半夜才来，我们俩这样受罪，没等杀手来杀死我们，我们都会自己把自己吓死，倒不如我们壮一回胆子，现在悄悄地溜出去，到外面躲上一夜，杀手只管杀人，又搬不走我们的屋子？”
老黑牙不仅出租房屋，也在西郊经营着一间烟酒铺，也算是阅历广泛，一听女人的话，立马意识到杀手杀人本来就是在后半夜夜深人静时，赞同道：“我们这就走！”
夫妇二人摸黑结束穿戴出门，八月的衡阳，仍是酷热，女人只穿着一件连衣红碎花裙子，虽然粗壮，但因为女人个头较高，显得曲线流畅，尤其只看背后时还有一股美人气势。老黑牙心中不踏实，叫：“堂客，你回头去换一件土布衣穿上！”女人大脸阔嘴一晃：“我这模样，连你都嫌，不碍事，赶紧走！”遂拽上老黑牙冲到院门口，急急开了锁，启开门，一身锃亮鬼子军服的王倩出现在门口。
老黑牙夫妇吓得腿脚发软，王倩的身份不允许吓唬老百姓，但现在不吓唬一下都不行，说道：“大哥大嫂要出去避祸，我不能阻拦，但你们得向我保证，不能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泄漏半个字出去，否则我让王伟能收拾你们两个！”
老黑牙长舒了一口气，他明白了这个穿鬼子服的美女也是中国人，而且看得出是一个大官，跟楼上那个政府来人是一路的，兼之女人天生的亲和力，老黑牙一时胆壮，笑着说：“请政府长官放心，我们夫妇都是爱国的好国民，这点起码的爱国知识还是懂的！”说到这，又凑近王倩说：“我楼上的两位房客还请政府保护周全！”老黑牙惦记着先锋女可千万别出事！
王倩点头挥手：“要走就快走！”
老黑牙堂客又一把拎起老黑牙耳朵：“你还敢惦记楼上那个狐狸精。女人一路咒骂着老黑牙而行，出行不远，便到了西郊街市，他们家的烟酒店也就在街市上，只是晚上不营业。女人建议先在街市上逛一逛，再一道去她娘家过夜。
黑鼠本是懒散之人，仗着一身本事率性而为，当王倩等人已赶赴西郊积极实施保护计划的时候，黑鼠还在鸡尾巷坂田防区自己房内抱着一个小巧女人取乐，这个女人名叫英子，是坂田留在身边的压轴绝品，专门用来笼络对己有用之人，今日送来犒劳黑鼠。英子不可谓不美，但黑鼠偏就不喜欢，玩不到一会就厌烦，让英子唱个小曲来听，英子怯怯地说自己过去是良人，一直就不会唱艺馆的那些曲儿！黑鼠一巴掌煽过去不算，还踹出一脚。英子强忍剧痛，不敢叫唤。
你道坂田心急着要给佐藤难堪，横良还好端端地活着，他就以杀害横良的罪名逮捕了佐藤的中国朋友李旺财，他心中也一直为此事发虚，再则他之所以拿横良开刀，也并非自作主张，而是横良一贯的反战言论令日本右翼难堪震怒，尤其是横良多次公开点名大骂土肥原贤二：“土肥原是促动对华战争的第一教唆犯，把日本推入难以自拔的战争深渊，是日本最大的罪人！”右翼势力达成共识：灭掉横良！土肥原密令爱徒坂田执行。
坂田进来催促黑鼠尽快动身，见黑鼠将英子踢翻在地，问：“这贱人惹黑鼠君生气啦？”黑鼠道：“长官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种小个子的女人着实不合我的胃口，也别太难为她，让她去吧！”
坂田向嘴角淌血颤抖在地的英子一挥手：“你回去休息吧！回头我去看你！”英子如蒙大赦，低头抱腹而去，黑鼠刚才的一脚正踹在那腹部，里面肠胃震荡，仍然翻江倒海地疼痛。英子咬牙不发出半声呻吟，因为你叫出一声便会招致更多更猛的毒打。
专门押管英子的两名士兵给英子戴上头套，照着两把手电光，把她带回隐蔽住所，鸡尾巷的一头连着浩荡湘江，出巷口往下走一排长长的石级，又过一条临时的悬空木桥，进入一条乌蓬船内，这里便是英子苦难的居所。到了这里，英子方才可以无声地哭泣，让泪水落入滔滔江水。日日夜夜，在不歇的拍岸浪滔声中，支撑英子坚强活下去的理由是：她心中有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她一定要活着等到他到来！
坂田对黑鼠道：“你是不是还在惦记李旺财家那个高个女人，等我们弄死了李旺财，既教训了佐藤，又可以让这个女人变成寡妇，你有的是施展机会。眼下，还是拜托你赶紧动身，立即去做掉横良，否则我寝食难安！”
黑鼠还真象李虎预料的那样，他尽管充当坂田的帮凶一路杀人放火来到衡阳，却仍然遵守着起码的江湖规矩，说道：“我与横良素无冤仇，取他性命必须过今夜子时，再则，长官你杀横良也是不能见光的事情，这么多人想他死，偏偏让您出手，我选择子夜后动手也是替您着想啊！我还听说横良的父亲是参加过日俄战争的老军人，和横山司令官都是老战友哩！”
坂田点点头：“我些情况我也知道，横良的父亲叫麻圆健雄，是横山军团的一名大佐，这老家伙倚老卖老，攻打长沙时，他和他手下的一支小分队失踪了，至今渺无音讯，多半是已经效忠天皇陛下了。我受上级密令暗杀横良，没有选择的余地，明知是冤大头也得做，还请你早动身，先在横良住处盯住也好，切莫再横生枝节。”
黑鼠这才准备动身，他穿上隐形天蚕衣，在炎炎日光中会现出一点点影子，而今已经入夜，即使近在咫尺，你也看他不见。黑鼠在坂田的殷殷期望中出了鸡尾巷一路奔行赶往西郊，到了西效，眼见一片花花世界繁华似锦，他心中有自己的看法：认为坂田既然已经以李旺财杀害横良的罪名逮捕了李旺财，凭佐藤的那一点聪明万万不会想到横良仍然活着，再则横良又不是谁的亲人，谁又会去在意他是生是死！所以并不急于去横良住处。
黑鼠现在是个隐形人，更是没有了顾忌，专门在人流中寻找高个美女，可是繁华归繁华，当他真用心来寻找高个美女时，才发现这人流中别说高个美女，就连稍许年轻的女人都没有，无论黑鼠怎么找，还就找不到一个。他正在失望时，劈眼看见人群中有一个高大的美女背影，穿着连衣的红碎花裙子，只是有些粗壮，但他自认今夜倒霉，无论如何也要抱一个高个美女补偿一下，就这一个了！
隐形的黑鼠还有什么顾忌，他出手掀翻几个拦路者，跃起一个熊抱把将那美女拦腰箍得贴紧。美女尖叫着仆地，挣扎着翻过身来。
黑鼠猛见美女竟是一个阔嘴宽脸的半老妇人，心头窜起怒火，又见一个黑矮老男人奋力来救妇人，黑鼠纵起踢出一脚，那男人倒地不起。黑鼠再纵起，点踏众人之头飞扑而去。
人群大乱，那半老妇正是老黑牙堂客，她大叫有狐狸精上身，先是嚎哭，接着越想越怕，精神错乱，开始胡言乱语，说狐狸精附在身上猛掐奶子。
人群议论纷纷，多人证实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倒，越说越诡异，有人建议才从痛苦中挣扎着站起的老黑牙：“狐狸精是冲着你堂客来的，赶紧回家去请法师作法，耽误了会送命的！”
可是自己的家不能回，赶紧叫了黄包车，老黑牙抱住一路胡言乱语的女人，往女人的娘家飞奔而去。
第四十五章 咬一口豹子胆
黑鼠从寻找高个美女失败的懊恼中平静下来，掏出怀表来看，时针已指向十一点，子时已到，现在就杀横良，有些早，却已不犯江湖规矩。他日前奉坂田所托早已来探明过横良的住处，轻车熟路，一溜烟便到了老黑牙家的宅院，他是夜猫子，猫眼搜索一圈，飕一声上了院墙，也不用再下地，身形飘起，斜斜上了二楼阳台。
再说那横良在先锋女房中，在黑暗中从公墙细孔窥视自己房中，先见王倩把李虎化妆成另一个惟妙惟肖的横良，然后那假横良倒是好气度，倒头便入了睡，鼾声雷动，只等那名叫黑鼠的杀手前来依计行事。横良先前从王倩口中已经得知这一次是日本右翼好战势力一致决定要杀掉他这个多嘴的国际名人，坂田只是奉命派黑鼠前来下手，想不到中国抗战力量会如此不遗余力甘冒奇险来帮助自己脱困。
先锋女也时时挤开横良让自己窥望邻房，横良始初认为先锋女只是好奇心重，或者是要借故和自己亲近，黑暗是宇宙间最广大的包容，男女之间的那点距离很容易在黑暗中化为乌有，横良搂住了先锋女，先锋女本就惹火身材，又穿着三伏天凉薄的轻衫，胸前的双丘软绵绵地似触非触在横良的手臂上，这种刺激若是放在黑鼠之类的采花贼，只是小菜一碟，偏偏横良是纯正男子，这种刺激有若整个宇宙触了电，他的心中骇浪翻滚，手臂颤抖难已，先锋女的一只手绕后攀住横良高高的肩膀，这应该是女人邀请的信号，横良猛咬一口豹子胆，就要将手臂上移，移向那个令男人即使丢魂失魄也要慨然往之的温柔之乡，先锋女的另一只手按住了横良的企图不轨，然后将横良的手捉住，往下移开了两公分。
横良在孟浪非礼的严厉自责中猛然察觉先锋女捉他的手指是湿的，又就着小孔的一点光看见女锋女竟是满脸泪水。
先锋女正通过小孔无限深情地定定地看着邻房床上的假横良真李虎，她的心在呐喊：大哥啊大哥，你我近在咫尺，妹妹却没有脸面与你相认……
这时，王倩无声地出现在二人背后低声说：“杀手就要来了，千万别出声！”
第四十六章 旷世知音
王倩、先锋女和横良屏住气息，王倩又将先锋女轻轻拽离小孔，余下横良一人从小孔中窥视邻房，不一会功夫，横良看见：电光下一把利刃从门栓处伸出来，那门栓是竹筷粗细的圆柱铁，那利刃往下一拖，门栓断了。门轻轻启开，接下的情形令横良毛骨悚然：不见杀手，只见一把锋利雪亮的尖刀在空气中移动进来，那尖刀自行对准床上的假横良却停住了。
床上的假横良鼾声雷动，这让隐形中的黑鼠很是纳闷，低声自语道：“日前我来这里察看过，横良先生好象睡得很安静，这会怎么这么气旺呢？”黑鼠心头泛起疑惑，正要揭开被子来看，假横良止住了鼾声一个侧身转向床里，发出一声梦呓：“土肥原，你是日本的罪人，千古罪人……”
接着，又鼾声依旧。
空气响起一把细细的尖音：“横良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反对战争，土肥原先生热爱战争，就如同我喜欢杀人和高个美女一样，都是个人不同爱好而已，你在梦中都还要用自己的标准评判别人，你这是自己找死，神仙也救不了你！我受人所托前来杀你，我看你除了嘴臭之外也确实是个好人加大傻瓜，你的隔壁住着一个大好的美女，也不会去勾引勾引，我今日就让你在睡梦中了却今生，但愿你下辈子做一个遇上美女决不放过的聪明人！”
话音落，刀锋起，扳过假横良，往那胸口猛力搠入，再旋转拔出，一彪血冲起，一彪血落下，这回鼾声真的止了。
黑鼠又伸手探了探假横良的鼻息，气息诸断。
黑鼠说：“横良先生，你要索冤就去索土肥原那头老公猪！”说着伸手合上假横良不眠的双目，说：“隔壁房中美女个头不够高，日前我还看不上眼，今日倒霉透顶，就让她给老子冲冲霉气，再见了，横良先生！”
黑鼠斯斯文文，替仍在流血的假横良盖上被子，就要去往隔壁先锋女房中采花寻欢。
横良已经知道王倩和李虎为了帮助自己避免日本右翼的追杀，设计一个假横良被杀死的现场，但当他看见一把尖刀真真切切搠入床上李虎的胸口时，还是吓得毛竖胆寒，幸有王倩在侧用力扶住他，才不致惊叫出声。
王倩没有预想得到的一个变数是：黑鼠竟然自言自语说出，要在干完杀人工作之后再来先锋女房中行乐。王倩临事不乱，心中冷笑：黑鼠啊黑鼠，为了救横良，今日不能杀你，但今夜不取下你一根肋骨，我就不是王倩！
好一个王倩，在黑暗中把先锋女和横良悄悄引到前屋，又让横良出前屋门站在过道里等候李虎，然后回到后屋卧室，迅速脱下身上军装塞入床底，换上先锋女的性感衣服，又用描彩笔快速将自己的容貌作了修改，将后面的窗户打开，懒慵慵躺倒在床，算死了黑鼠不会走前门，必从后窗进来。
黑鼠听力极佳，约略听到隔壁房内的窸窣之声，心叫不好：隔壁美女可能听见我的自言自语，要逃跑？黑鼠猛回头，扎眼看见公墙上放肥皂牙膏的木龛上有一个细孔，他一个箭步欺近木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