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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引了,抬起头盯着那高高的、雕刻着精细花纹,并悬挂着巨大水晶吊灯的穹顶,叹息道:“哇,这里简直太棒了!我曾在欧洲留学,见识过一些有名的庄园。说实话,能与罗公馆相比的,只有少数几座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庄园……不过,这里看起来很阴森,更像是一座古堡!”

    罗洛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陈医生呢?”他谨慎地问道。

    “我就是陈医生。”男子收回目光,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说陈文波医生。”他满含敌意地盯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多岁,面容英俊,并且脑后还绑了个马尾辫的轻浮男子。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他的儿子,我父亲去年就已经过世了,罗先生。”他不以为然地看着罗洛,“我的名字叫陈林枫,枫树林的林,枫树林的枫。请让一下好吗?我要看看病人的状况。”

    话虽客气,但他却一把抓住罗洛的肩膀将他推开,粗鲁的力道让罗洛不由得轻叫了一声。

    他奇怪地看了罗洛一眼,“抱歉,罗先生,弄痛你了?”

    “……你先去看看佳佳的情况吧。”罗洛不悦地说道,并立刻放下自己揉着肩膀的手。

    “哦,那当然,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他走近床边,然后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将他的手提袋打开,取出听诊器,开始察看佳佳的病况。

    罗洛走到一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然后一只手又无意识地揉着那刚才被弄疼的肩膀。

    “还在疼吗?”

    直到说这句话的人站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都在发呆,而自己的手仍然揉搓着肩膀。

    “佳佳的情况怎么样?”他放下手,不安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烧已经退了,等一下我再开些药给她就没事了。”年轻的陈医生说道,“对了,你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

    “是吗?”

    说完,他冷不防地碰了罗洛的肩膀一下,罗洛当时几乎就叫出声来。

    “你听起来不像是没事,罗先生。”陈林枫收回了手,并且严肃地说,“要不要我给你看看,说不定比你想象中的严重。”

    “……我以为你应该是内科医生,陈医生!”罗洛的语气充满了戒备。

    “呵呵,我在欧洲留学时旁听过几节外科学,处理一些淤伤之类的倒还过得去。”他轻松地说着,然后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小罐东西,将它放到罗洛手上。“这是创伤药,我想它会对你有用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通知我,我随时恭候,罗先生。”他很有礼貌地说道。

    “我会的,陈医生。”

    当天他便发现自己的肩膀确实存在淤伤,于是他便涂了些那位陈医生给他的创伤药。但是他涂了药之后反而觉得搔痒难耐,并且患处还开始出现红肿的迹象,这令他连穿脱衣服时都感到极端的不适。

    “是过敏反应,这很正常。”陈林枫查看着那处红肿的外伤,简单扼要地下了这么一个轻松的结论。

    “我觉得是你的药有问题。”罗洛不悦地说着。

    “药本身没问题,我给别人用过都没事的,就你这样而已。”然后他接着又加了一句,“我还从没见过皮肤像你这样娇贵的男人。”

    罗洛十分不悦,想反唇相讥,但他并不想打扰一个正在专心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人,于是闭了嘴。

    “好了。”包扎结束后他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可以了,等到该换药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伤什么时候会好?”罗洛无助地望着正打算走出房门的陈林枫。

    “很快,过几天就可以痊愈了。”他给了罗洛一个肯定的微笑,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得舒缓些时,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罗公馆就像古堡一样阴森,这样的环境对你和你妹妹很不利。我曾经看过几本弗洛伊德有关心理学方面的著作,人长时间生活在阴郁、压力的环境中,很容易造成心理扭曲。”他一边走一边说。

    罗洛脸色骤变,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怪异而又恐惧的感觉,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陈林枫出了大宅,坐进自己的车内,驶出庭院。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罗洛脸色的异常。

    他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天对他来说很幸运,因为他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会再次走进这幢大宅。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尽快忘掉这里——只要短期内不再来的话,他就能很快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但偏偏他今天不得不来。

    因为,当他第一次看到那双清澈的灰褐色双眸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而且完得彻底。

    第三章

    她独自在长长的走廊上拍着皮球。

    她亲爱的哥哥不在家里,所以她只能无聊地在家里玩,等待着哥哥回来。

    她喜欢哥哥,与哥哥相处的时候,是她短暂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幢大房子的确如那个陈医生所说,充满了阴森之感,而且异常冰冷,所以她并不喜欢这里,更不愿意独自一人在空旷的走廊里玩耍。要不是温柔的哥哥住在这里,她死都不愿意留下来,留在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很多时候,她会在半夜惊醒,被噩梦惊醒。她很想逃出这里,回到原来那个简陋,但还算温暖的家。可是当她看到身旁熟睡的哥哥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深爱着自己的哥哥,正如哥哥也深爱着她一样。

    可是,哥哥有时也很神秘。

    哥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有的时候整个下午他都会坐在壁炉前的躺椅上,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幢古老的大房子,成了它的一部分。

    有时候,哥哥会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她确信哥哥没有离开这幢房子,因为她没有看到哥哥出去,他这样消失,不止一次,而是好多次。更奇怪的是,在她疑惑和感到害怕的时候,哥哥会忽然从某个阴暗的地方冒出来,吓她一跳。可她每次问哥哥躲到哪里去了,哥哥从不回答,而且脸色也会变得很阴沉。

    唯独这个时候,她觉得哥哥是个可怕的人。

    而且,哥哥还为她制订了许多古怪的规矩,比如……

    突然,她一时手滑,皮球掉出了她那双小手,弹离到远处,然后撞到一扇没有关好的门上。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而球则滚到了一旁的墙边。

    她跑过去将球拾起来,然后看着那个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她从不曾进过这个房间,因为这幢宅子十分巨大,她没看过的房间多着呢。她走近房门,看见里头似乎有人,她走了进去,看到里面有个穿着白色连身洋装的少女正背对着她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而她乌黑的卷发像波涛一样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

    她从来没有看过眼前这个似乎在熟睡的少女,她为什么会在她家?她是哥哥认识的人吗?种种疑问浮现在她小小的脑袋里,于是她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臂,“你是谁?”

    少女没有反应。

    她再次试图将少女叫醒,但是少女仍然睡得很沉,于是她大力地摇着少女的肩膀,直到少女被她摇得翻过身来。

    她愣住了,脸上充满了惊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她丢下手中的皮球,飞也似的逃出了那个房间。而当她跑到走廊的转角处时,她撞上了某样东西。确切地说是撞上了一个人。

    她抬起头来,哥哥温柔的笑脸此时正看着她。

    “怎么了,佳佳?”

    “那、那个……”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在那个房间里,有个姐姐,很可怕……”她稚嫩的小手指向走廊尽头,那个半开着门的房间。

    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扇门。

    “佳佳,我跟你说过不准跑到这边来玩的,对不对?”

    “咦?”

    “可是你不听话……你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呢?佳佳!”罗洛仍然面无表情,可声音异常冷酷。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佳佳是坏孩子……哥哥不要佳佳了。”

    “不……不要!哥哥!不要这样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听话的小孩,要好好惩罚。”

    这样说着,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独自蹲坐在阁楼的一角,躲在阴影之中。

    他刚刚洗过澡,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湿淋淋的头发滴着水,从他的颈间流到衣领敞开的胸前。

    墙上仍然挂着莉莉的画像,而一旁的画架上,则摆放着莎莎,以及佳佳的画像。

    他在黑暗里无助地看着她们在画中的笑容,然后转而望着墙上的莉莉。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拾分痛苦,声音也充满了苦涩。“我还以为……这一次真的找到了……”他喃喃地说着,语气却像要哭出来一般。

    佳佳背叛了他,她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乖巧、顺从的女孩。佳佳背叛了他的爱,因为她终究没能成为像莉莉那般完美。她与莉莉相差太远!

    “佳佳,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还有莎莎……”他的嘴角抽搐着。

    不知他从哪里摘来了那么多栀子花,他把那些花撕碎抛撒在画像周围,浓郁的花香立刻充满了斗室。他尽情地呼吸着、抛撒着,像在完成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他的表情十分庄严,近乎于神圣。

    良久,他停止了动作。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里再次蹲下去,哭泣着,任窗外的冷风灌进他的浴袍下,让他单薄的身躯更加冰冷。

    几天后,在一场歌剧的公演中,陈林枫在观众席上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人。那人一如往常地戴着金丝边眼镜,身旁站着一个乌黑头发的小淑女。

    歌剧结束后,他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好啊,罗先生。”

    罗洛迟疑了一下,才冷淡地说道:“哦,你好,陈医生,好久不见。”

    这人如他所料,是个典型的目中无人的家伙。陈林枫注意到罗洛身旁牵着的小女孩。

    “来,拉拉,跟陈医生说声好。”罗洛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小女孩乖巧地上前,“您好,陈医生。”

    “这位小姐是……”他有些困惑地看向对方。

    “她是舍妹拉拉。”罗洛说。

    “咦……这么说来,那位佳佳小姐没有来吗?”然后他注意到罗洛的脸色起了变化,很微小,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只有他才看得出来。

    “佳佳是谁?”一旁的拉拉发出了疑问。

    “……抱歉,我想我们得告辞了,陈医生。”罗洛紧握着那只牵着拉拉的手。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希望下次咱们还有机会见面,一起好好聊聊。”陈林枫露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

    虽然陈林枫知道他只是在虚与委蛇,不过能听到他能这样讲还是有点高兴。

    然后他看到罗洛几乎逃一般的带着拉拉离开了歌剧院。

    如果要给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结论,他可能会说这叫做“命运”,当然,他知道罗洛绝不会这么想,他搞不好会觉得这叫做“倒霉”,或是“诅咒”什么的。

    歌剧公演那天后的第三日,他就接到罗洛生病的消息,而理所当然他这个当医生的得去探视他的病况。

    “只是有一点感冒而已,吃点药过些天就会痊愈的。”在看过罗洛的病情后,他对一旁的老管家说道。而拉拉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罗洛,“要赶快好起来啊,哥哥,拉拉不想失去你。”

    “我会好的,拉拉。”他欣慰地摸了摸拉拉的头。“好了,别靠我靠得太近,你会被传染的。”

    拉拉极不情愿地被一旁的老管家领了出去,陈林枫则尾随在后。但当他正要踏出房门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罗洛。

    他走近床边,此时罗洛因为吃过药而显得昏昏沉沉,但是陈林枫知道他还没有睡着。

    “只不过是一点小感冒而已,你也可以虚弱成这个样子?”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但那并非嘲笑。“你真的是个很娇贵的男人,罗先生。”

    罗洛没有回答。

    陈林枫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进去,但他知道那个人醒着。他弯下身子,伸手将罗洛披散在额上的发丝轻轻地往一旁拨去,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当他正要离开时,刚好看见拉拉在大厅里弹钢琴。

    他走了过去,“拉拉……我可以叫你拉拉吧?”

    女孩点点头。

    “你知道佳佳人在哪里吗?我没看到她,她去哪儿了?”

    女孩眨着那双灰褐色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佳佳是谁?”

    他愣了一下,“我以为她应该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她也是你哥哥的妹妹吧?”

    “我只有哥哥一个人,我不认识什么佳佳。”拉拉诚实地说着,“哥哥说过,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

    他彻底愣住了,他想起那天罗洛焦急地看着生病的佳佳,口中还不断念着她名字的模样。但是现在佳佳去哪儿了?那天在歌剧公演后,罗洛绝口不提佳佳的事,佳佳到底怎么了?

    忽然,他感到身上冒出一股寒意,胸中没来由地浮起一丝不安。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我最喜欢哥哥了,”当陈林枫正沉浸在茫然中时,拉拉突然开口,并停下弹奏,“因为他把我带来当他的妹妹。”

    “带来?”

    突然听到小女孩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自白,他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那……你本来在哪里……我是说,你在来这里之前?”他追问着。

    “我本来住在一个有很多很多小朋友的地方,还有修女阿姨跟牧师叔叔……阿姨跟叔叔就是我们的爸爸妈妈。”

    “等,等一下,拉拉,”陈林枫必须承认他完全听不懂,他需要让拉拉说出让他能够理解的语言。“为什么修女阿姨跟牧师叔叔会是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因为大家都没有爸爸妈妈啊,所以阿姨跟叔叔就当我们的爸爸妈妈了。有的时候,一些小朋友会被新的爸爸妈妈带走,到新的家里去……虽然我现在还是没有爸爸妈妈,可是没关系,我有哥哥就好了。”

    陈林枫突然明白了,这个小女孩来自教会开设的孤儿院,而罗洛领养了她,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照顾。那么,佳佳是领养来的,还是确实是罗洛的亲生妹妹呢?

    他看着拉拉乌黑的卷发,他记起佳佳也有一头这样的头发,而那双灰褐色的双眸更是与佳佳相似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是因为拉拉与佳佳如此相像,所以罗洛才会收养她的吗?还是说,佳佳跟拉拉其实都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匆匆离开罗公馆,并暗自祈祷他心中的那股不安不要成为事实。可是他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那就是事实。

    第四章

    罗洛摸了摸自己的前额,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睡了多久,只记得他吃过那个人拿给他的药后,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此时分外的清醒,觉得自己似乎好多了,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打算起床。

    他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在他入睡前,轻轻拨了一下他前额的头发。

    他宁愿那是一场梦,一场噩梦,但是如果梦到这种情景那反而会让他更难以接受,但那如果是真实的,那他为什么没有当场就拨开对方的手呢?

    这似乎是一个谜!

    罗洛记得自己当时似乎完全没有抗拒,也不想抗拒。除了他当时真的很困之外,他也有点感谢上帝,在他生病的时候,有个人能帮他把披在前额上的发丝拨开,因为那些散乱的发丝的确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个……看起来有些轻浮的男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他在想什么?

    他痛苦地翻过身去,强迫自己继续入睡。

    当他下楼的时候,拉拉正在弹钢琴,而当她看到他走过来时,便立刻跳下椅子,扑进他的怀里。

    “你可真是个黏人的孩子,拉拉。”罗洛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轻抚着拉拉的头发。

    “教我弹钢琴吧,哥哥。”她拉着罗洛的衣角,指着身后那台巨大的钢琴,“教我弹上次那首曲子,好不好?”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牵起拉拉的手,走到钢琴前坐下,然后开始弹奏起来。

    看着哥哥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愉快地跳舞,拉拉灰褐色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泽。她突然从身后抱住罗洛,并把头靠在他的背上。

    钢琴声戛然而止。

    “拉拉,你这样子哥哥不能弹啊。”他笑着说。

    “我以后,要当哥哥的新娘子。”

    罗洛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失声道:“你说什么?”

    “哥哥不是说过,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吗?所以我要当哥哥的新娘子,哥哥是这么想的吧,对不对?”

    “不是的,拉拉。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像一对兄妹一样,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啊。”他握住拉拉环抱着他的手,“拉拉不能当哥哥的新娘子,因为拉拉是哥哥的妹妹啊。”

    拉拉一把放开罗洛,生气地跑开,哭喊着:“不行!我一定要当哥哥的新娘子,因为我怕哥哥会被别人抢走!”

    “什么……被谁?”罗洛觉得有些荒诞,又有些好笑,“拉拉不要担心,哥哥哪里都不会去啊……你说的那人是谁?”

    “是陈医生!”她大喊,然后转身跑上楼去。

    他愣在原处,然后战栗地想起那只轻拂过他前额的手。

    “如果我走了,你也不会追上来对吧?因为你永远都要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你不会像个笨蛋一样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只为了要去抓住一个人,你不会的。”

    这是陈林枫上一任情人离开时,对他说的话。

    他也觉得,他那前任情人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他的确觉得不计代价地去恳求一个已经决定要离开的人回到自己身边,看起来实在太不干脆,也太没面子了。所以他一向秉持着好聚好散的原则,只是到最后情人总是嫌他太过于冷淡,然后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对方就走掉了。

    他不是没受到过伤害。事实上,每次跟对方分手后,他总会委靡一阵子,或借酒浇愁,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导致每个交往的对象最后都以同样的理由离他而去。

    但是前任情人点醒了他,虽然当时他们的关系也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但那番话确实狠狠给了他迎头一击。

    至此之后,他不愿意再去寻找任何一段恋情,因为他知道,他仍然像前任情人所说的那样,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面子问题。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继续保持一个人的生活好了,如果他始终无法在爱情跟面子之间做出抉择,那最后还是会重蹈覆辙,而他早已厌倦了这种噩梦般的轮回。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情感是不会被世俗所理解的,即便是在西方国家,像他这样的人也会被看成异类。

    但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让他很在意的人。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去追求这位他心仪的人,而是工作上有需要时才会见面,除此之外的时间他也没打算去找对方。他没有让那人知道他的心意,但也不打算隐藏。

    他只等着当那人察觉到时,脸上露出那副失措的表情。

    一想到这些,他的脸上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微笑。

    他独自漫步在城市的街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他的身心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放松。这样的放松对于他来说,可谓少之又少,所以他很享受这短暂而又来之不易的时刻。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

    忽然,在街对面的一家画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罗洛,他不会认错的。他站在店门前,似乎在跟店家的老板叮嘱些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陈林枫没有追上去打招呼,而是直接走进了那家画廊。

    一踏进店门,一幅肖像画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幅油画画的是一个年约十岁,有着一头乌黑卷发以及灰褐色的双眸,展露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他愣住了,并非因为那精湛的画技,也并非那女孩美丽的容颜,而是图中的女孩与他知道的某人实在相像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

    他走上前观察着那幅画,然后在画的一角看到一行小字:“罗莉莉,绘于十岁”。

    莉莉?

    她又是谁?他想起佳佳与拉拉,顿时明白了——她们其实都是这个女孩的替代品,因为她们都跟画中这个叫罗莉莉的女孩长得颇为神似。

    于是他上前询问老板。

    从老板的口中,他得知这幅油画的主人想为它装个新画框,但他更想知道的是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还有这画画于何时。他很幸运,因为老板刚好认识这幅画的作者,而且那位艺术家就住在离这条街不远的地方。他想以委托这位画家作画为由,顺利地得到了这位画家的地址,以及他的名字。

    那是幢很古旧的小洋房,因为它有着尖尖的、暗蓝色的屋顶,所以很好辨认。

    “陆……学……敏……”他手中拿着写有画家地址的纸片,喃喃地念着对方的名字,很快便来到了那幢小洋房跟前。

    “52号……就是这里了。”

    他站在大门前,按下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开门。

    “是陆先生吧?”

    老人点点头,“你就是老李……画廊的老板说的要找我的那个人吧?”

    “是的,我叫陈林枫,枫树林的林,枫树林的枫。”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露出了一种不可解的笑意,“呵!你叫陈林枫是吧!进来吧,年轻人。”他高兴地招呼来人进入门内。

    这是一栋清幽的房子,庭前种了几株紫藤,园内整理得十分干净。与西洋式的外表十分不符的是,屋子里都是中式的装潢,边边角角镶嵌着木料,上头镂刻着典雅的花纹,厅堂的一角摆放着一面巨大的屏风,并且墙壁上挂满了水墨画,和少数的几幅西洋油画,张张堪称经典。

    “你在老李的店里看过那幅画了吧?”老人替客人倒了杯茶。

    陈林枫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就是为了那幅画而来的。”他接过老人递给他的茶,“那幅画的作者,是您没错吧?”

    “正是我。”老人大笑,“你能见到那幅画可真是幸运啊!小子!那是我最得意的一幅作品,我再也画不出那样的画了,遗憾啊!”

    “可是我听李老板说,您至今还在为罗家作画不是吗?”

    “是啊!那蠢小子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堆无趣的小模特儿来,坚持要我为她们画肖像!那小子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艺术,他找的那些小丫头没有一个能比得过那最棒的杰作、最棒的模特儿!”

    “最棒的是指……‘莉莉’吗?”陈林枫问道。

    “小子,”老人啜了一口茶。“你曾经见过所谓的‘神性’吗?”

    陈林枫那双黑色的眼眸眨了一下,“神性?”

    “对,神性,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阿佛洛狄忒、犹太神话的拉斐尔……”见陈林枫仍然一脸的茫然,他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下去,“在那些古老的神话中,最崇高、最美好的存在都是无性,或是两性并有。你不明白的,在我初次看到莉莉的时候,我便深深地被她的神性给迷住了!只有她才能将那样纯然的神性完美地呈现出来!之后我再也不曾看过任何一个孩子能像她那般美丽……再也没有了!”

    年轻医生的心不知为何,忽然抽搐了一下。“这在我听来……那不像是神,倒像是能迷惑人的魔鬼。”

    “是的,你说得一点不错!”

    老人突然双眼一张,眼神中露出异样的光彩:“她能够同时拥有神性,但却又具有让所有人甘心为她而死的魔性!你难道没有看清楚那幅画——我最引以为傲的那幅画作中,我在她嘴边勾勒的蛇蝎微笑吗?她会像那样安静、乖巧地看着你,而当你发现她的魔性时,你已将自己的心双手为她奉上!”

    “你说什么?”

    老人没有理会他,而是激昂地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你还没有理解你会如何走入她的陷阱里!你、那小子,还有他那群小丫头也是!你最后将会发现我们全部都被她所耍弄,我们全都是在她手掌心跳舞的可怜人!”

    陈林枫现在终于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无药可救的艺术狂热者,并且他显然已经开始接近疯癫的边缘。

    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非常抱歉,陆先生,我还有事,得回去了。”

    当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对了,最后我想再请教您几个问题,那幅画,是多久以前画的?”

    老人笑了,“那是十三年前,从我的手中所诞生的作品。”

    “那么画里的人——莉莉,是罗先生的亲生妹妹,没错吧?”

    老人的笑戛然而止,眼神中流露出深深地恐惧:“不,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妹妹。他不曾有过妹妹,那只是他的幻想而已……那幢阴森的大宅内藏着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得所有住在那里面的人,也包括我和你,都喘不过气来……”

    “不是他的妹妹!那是他什么人?”

    老人露出狞笑,“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他太过于信赖他错乱的记忆了,他将她藏了起来,自己却不记得了。”

    陈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么,后会有期,陆先生。”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罗公馆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拉拉似乎对所有接近罗洛的人都存有敌意,尤其是将陈林枫当成假想敌这点,最令他感到啼笑皆非。她认为陈医生会夺走自己的哥哥,她真的害怕这一点。而不管他如何想说服她这种想法是非常可笑的,她不愿相信就是不愿相信。

    在罗洛为她举办的十一岁生日宴会那天,他也同样邀请了陈林枫,并且刻意领着她去跟陈林枫讲话,只因为他要停止她那小脑袋里过度离谱的幻想。

    “你好,陈医生,很高兴你能来,拉拉说她一直想跟你说几句话。”罗洛看了看身旁的拉拉,而她却不快的撅着嘴。

    “哦,真的吗?”陈林枫笑着,并且弯下身将他带来的礼物递到拉拉的眼前。“生日快乐,可爱的小淑女,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拉拉沉默不语。

    “拉拉,不可以没有礼貌,陈医生在问你呢。”

    “……我看到了。”

    “嗯?”陈林枫在听。

    “看到了什么,拉拉?”罗洛问。

    拉拉用一种稚气的含糊的音量说着:“哥哥生病的那个时候,我看到陈医生在摸哥哥的脸……我恨陈医生!”

    罗洛心头一凛。

    “陈医生喜欢哥哥对吧?陈医生是男人,却喜欢哥哥,你要把哥哥抢走对不对?”她惶恐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但对方却只是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我不会把拉拉的哥哥抢走的,放心吧。”

    他将礼物交给罗洛,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便走开了。

    罗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上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陈林枫并没有对拉拉的前一句话做出任何的否认。

    他检查着那幅已被重新装好框的画像,生怕在他没有见到它的这段时间遭到任何毁坏,直到他确定这幅画没有任何损坏时,这才松了口气。

    “哥哥!”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差点将画掉在地上。

    拉拉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那女孩是谁?”她指着那幅画问道。

    “呃,这个……”

    正当他还在想要怎么解释时,拉拉已走到他身边,盯着那幅画看。“哥哥,莉莉是谁?”她不解的抬起那双灰褐色的眼睛看着罗洛,而那逼问的眼神则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拉拉,乖,听哥哥说……”

    “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这个女孩是谁?”

    “拉拉……”

    他话音未落,拉拉便伸出手去抓那幅画,但是只划到画框的边缘。

    “你在做什么,拉拉!你会弄坏它的!”他大吼道。

    “我就是要把它弄坏!只要没有这个女孩,哥哥就会只看着我一个人了!我不要有别人来抢走哥哥!谁都不可以!”她尖叫着,然后不死心地试图要抢走罗洛手中的画。她紧紧抓住罗洛的袖子,顽固地乱抓乱挥,为的是要他松开拿着画的手。

    “够了!住手!”他大力一挥,将拉拉甩在地板上。

    一切都忽然静止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刚刚挥开拉拉的那只手——他的手此时正拿着那幅画,而画框坚硬的一角正滴落着鲜血。

    拉拉面朝下一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而她的头正渗出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纯白色的地毯。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放在一旁,上前察看拉拉的情况——她已然断气了。

    他看见老管家正站在门口。

    “老包!”

    他吓了一跳,然后恼怒起来,“你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干什么!快点把这恶心的东西处理掉!”

    “是,少爷……”老包顺从地说着,然后开始处理拉拉仍温热的尸体。

    “真是的……幸好这幅画没怎么样。”

    当老包将尸体包裹起来时,罗洛在一旁说道。老包抬起头,看见罗洛正拿着那幅肖像画,舒适地坐在椅子上欣赏。

    “要去哪里才能再找到像你一样完美的女孩呢……莉莉……”他对着画像喃喃说着。

    老包站起身,抱着拉拉的尸体走了出去。当门关上时,他又看了一眼门内的主人,而他还在细心的查看着他的宝贝画像,没有注意到,门外那声极轻的叹息。

    第五章

    罗洛正愉快地弹着钢琴,而一旁的蕾蕾和声唱着。

    她穿着一件滚着绿色荷叶边的洋装,乌黑的卷发编成辫子斜搭在肩膀上,她童稚的歌声就如同天使一般美妙。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

    蕾蕾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停下弹奏的哥哥,然后她注意到哥哥警惕的眼神正盯着门外。她顺着哥哥的目光往门外看去,一个有着黑色眼眸,一头黑色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口,而他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好,陈医生……怎么这么突然,也没提前通知一下就来了?”罗洛站起身,礼貌地问道。

    “我突然很想看看拉拉小姐,所以就来了。”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她上次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是吗?我是来表示友好的。”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只小包裹,并将它交给了罗洛。

    “这是什么?”

    “一条真丝发带,我想这颜色很适合她的发色。”他笑道,态度看起来有些轻浮。“很适合……乌黑光亮的卷发。”他刻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蕾蕾。

    罗洛注意到他的眼神,便走到蕾蕾面前,柔声说:“蕾蕾,乖,你先出去吧,哥哥跟这位先生有些话要谈。”

    她顺从地点点头,然后乖巧地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此时,房内只剩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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