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解衣覆帝身,护帝入禁中,复又带兵迎击,全歼乱党。
本朝以来,未有如此大案。帝雷霆震怒。
叛党及其党羽,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皆腰斩于市,朝中无人敢劝。
我靠在崇政殿内,雕着双龙吐珠的御椅上,放下折子,喝了半口茶,将茶碗盖上,朝一旁黑着脸的岳飞笑道:“爱卿不是说有事找朕么?怎么来了这大半日,水都不喝一口?朕见你似乎很不高兴?”
岳飞脸上的黑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扭头就走。
我连忙起身,想要拦住他,起的急了些,牵动伤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脚步一滞,回过头来。
我笑咪咪的看着他,却见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转过头去,又要抬脚。
我又咳了两声,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怎么,这招不管用了?
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爱卿,你要去哪里?别走得那么快,朕……咳咳……”
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不悦道:“陛下,别装了!哪里有人伤口在肩上,却好像伤到了肺部一样,咳个不停的?”
被他识破,坦然一笑,随意坐下,弹了弹袍子,又整了整袖子,笑道:“你这人,怎么话不说完就走了?等会你想起来再来找朕,朕恐怕就不在这里了!”
他终于开口,可是说出的话,却把我气个半死。
“陛下的好手段!那些精壮男子也就算了,陛下就连襁褓中的女婴,年近八十的老太婆都不放过,一并腰斩于市,真是……真是臣小看了陛下!”
我扬了扬眉,怎么还是为了这个事情?当日就是他上书给这些人求情,我没理他,纠缠了这大半个月了,也该忘记了吧?
胡乱笑了笑,拾过一本书,翻开一页,道:“已经是夏四月,金人都回长白山避暑去了,反正前线战事不紧,不如把你的军队,掉过来戍卫京城吧!”
岳飞哼了一声,这次连话也没回答,扭头就走。
玉楼包子[vip]
我跟着他一同往外走,在他耳边笑道:“爱卿你长年征战沙场的,难道不知道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么?今天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明日,可就成了朕的大敌了,爱卿也不希望,朕再被刺上这么一回吧!怎么,难道爱卿你捉住了敌军,也是这么手软的么?”
他猛然回过头来,正色道:“臣从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更不杀妇女婴儿!”
罢了罢了,同他说不通,已经走出殿外,就只当休息散步好了,顺便转移话题。
对他笑道:“朕知道,岳大元帅你治军,仁字排第一,杀字排第二。好了,别生气了,朕以后注意就是!对了,朕记得上次你回来,正碰上朕在守孝其间,可惜了扫雪煮酒赏梅了,今儿个天气不错,不冷不热,且平了内乱,不如与朕一道,去大相国寺的后院,赏花喝酒可好?大相国寺新来的一位道悦法师,不仅佛法精深,而且烧得一手好斋菜,前些日子朕去那里,他还问你起来着,说是仰慕已久,盼望见上一面呢!”
岳飞别过脸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我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嗯,你既然不喜欢同和尚打交道,不如教朕两套拳法吧?朕总觉得自己功夫太烂,难以自保!”
岳飞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只恨声说道:“臣会的,都已经教过陛下了!陛下一味的只贪新鲜,不知练习,有长进才怪!”
我怎么又说道这个上面来了?赶快继续转移话题,转到他面前,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指着不远处的满池春水,对他笑道:“你看那边,景色不错,不如……”
他脸上满是怒意,盯着我,冷笑一声,道:“不如去泛舟湖上,看碧波千里对不对?”
我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笑道:“对!对!爱卿你说的太对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我在后疾步追上,朝他抱怨:“爱卿,你看看你那张脸!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这些天,连个笑都没给朕露过!”
他再次止住脚步,给我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随即脸上又恢复了寒冰色,道:“陛下英明睿智,难道不知是为甚?”
我扬了扬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拍手,道:“反正范琼的九族已经全都死光了!你再生气,人死也不能复生!”
他却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有些喷火,看样子是在强自压抑着怒气。
直到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自从陛下平定范琼,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朝中大臣,人人畏惧陛下的手段,不敢再错乱丝毫,既然已经无事,臣请陛下恩准臣回河北措置边防事宜!”
我一愣,怎么他已经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吗?为什么我却觉得,似乎不过一天一夜的光景?心中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似乎,朝中确实安静了不少,那么……也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低下头,拿脚尖踢着地上的落花,过了一会,抬起头来,对他笑道:“爱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他看了我一眼,一咬牙,道:“即刻启程!”
咦,即刻启程?他这些天,都住在宫中,我几乎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可从未听他说过要立即出发的话。
心中雪亮,装作赞赏的样子,对他点头笑道:“恩,爱卿时时刻刻将国事放在心头,朕就放心了,不过,朕听钦天监的胡大人说,今晚会有暴雨,甚至还有可能下雨雹,半夜弄得浑身湿透,你是无所谓,你手下那些人,恐怕也怪难受的,朕看还是等明天晴了再走吧!”
看他又在皱眉沉思,我朝他的肩头拍去,打断他的思路,笑道:“别想了,朕昨日去上御苑的时候,遇到的胡大人,你那个时候正同陈策说话来着。真是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朕说什么信什么。怎么这些天,好像朕说十句话,必然有九句是在骗你一般!”
岳飞眉毛一扬,朝我反问道:“难道不是么?陛下前些日子说要练习骑射,让臣作陪,结果是湖上泛舟;说要体察民情,微服出巡,让臣随身保护,结果是去酒肆妓馆,观赏歌舞;更有上次,半夜三更说什么研究军情,结果,结果……”
哎,我叹了口气,结果管我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行军地图里,居然会掉出来一张春宫图,弄得尴尬无比,为了缓和气氛,只有镇定的,就那张春宫图上的高难度姿势,同岳帅仅进行了学术上的探讨而已,是他自己面红耳赤不知想到了什么,被我捉住取笑了两句,恼羞成怒怪到我的身上,我何其无辜!!
最终不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军事战争类题材了么?
咳了两声,想要胡乱遮掩过去,却没想到岳飞继续说道:“还有陛下,您能不能换一招?自从上次落水,就开始咳个不停,都快一个月了,刺得又不深,身上的伤,恐怕是早就好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那就改成百试不爽的笑容好了。
对着岳飞送去一个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微笑,结果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自顾自的走着,我跟上去,追上他,对他笑道:“朕这次可没骗你,大相国寺后院的芙蓉,开得正盛!”
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我,想要发怒,最后换成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叹道:“陛下明明知道,臣说的不是这个!”
我装作恍然大悟,拍手道:“啊,你是说胡大人啊~!其实有时候,他说话还是比较准的!上次他都说过不会下雨了,你同朕一道出去,还非要带个伞,最后大街上人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你,能怪得了朕么?”
提到这个事情,岳飞果然恼羞成怒起来,是啊,想象一下,天气晴朗万分,街上百姓各个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只有他黑着个脸,手里拿着两柄伞,还要面对众人投来的讶异的目光……从此,引以为耻,再也不说他自己上知天文的话了!
恩,再一次转移话题成功,看着他又别过脸去,我故意提高声音,对跟着过来的高公公说道:“老高,你去同那个李若水和秦桧他们说一声,就说岳元帅今日有事,就不去大相国寺了,让他们稍微等朕一会,朕马上就来!”
岳飞不为所动,一跺脚,头也没回的就走掉了。
大相国寺位于汴京城内城的东南面,虽然名字有个大字,可其实却并不怎么大,但环境优雅,古刹燃香。自从李光提出,说和尚道士不事生产之后,便对出家的度牒管得很严,至少去年一年,没有批过一个。
在开封被围其间,寺里的僧人亦有死伤,虽然香火旺盛,可和尚却没几个。
过了天王殿,大雄宝殿,来到罗汉殿,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千手千眼佛的雕像,可今日再次前来,还是被震撼了,佛像微微含笑,浑身镀金,俯瞰众生,明辩万千。
进了香,拜了佛,正好也遇到赵明诚同他的夫人也在寺内,于是乎,原本计划的和岳飞两人单独赏花听佛,变成了朝廷官员聚会……
佛家圣地,不宜喧哗,更不宜动荤。
道悦法师陪着说了一会话之后,见岳飞不在,面上微微有失望之色,我只得许诺他,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带上岳飞。
等到道悦法师走了以后,我同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饮了两杯素酒,吃了些斋菜,看着天色不早,想起还有折子没批完,便就此散了。
自己带着高公公和两名侍卫一同回宫。
因为是同李若水和秦桧一条路,便三个人一齐走着,转过一个十字路口,李若水家到了,便只剩下我和秦桧两人。
再走上两步,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扑鼻,中午的一顿素餐,到了现在,早已经饥肠辘辘,朝香味飘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汴京城鼎鼎大名的玉楼包子,我有些疑惑,回头问高公公:“朕记得玉楼包子在南边的,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
还未等高公公答话,秦桧便抢先说道:“这里是他们新开的分店,昨日才开张,臣尝过,味道还不错!”
好,开了分店,就意味着多交一份税!
我心中畅快,手一挥,走,朕也去买两个尝尝!
人还挺多,排队上,本来准备让高公公去排队,却不想包子楼的掌柜远远的瞅见秦桧了,连忙跑过来招呼,听说秦桧要吃包子,特意将我们请上二楼的雅座,上了两笼上等的玉楼包子,我实在是饿坏了,抢先夹了一个,送到嘴里,恩,非常不错!是用的猪后腿肉,皮薄馅多,灌汤流油,肥而不腻。吃完了下来,想起这么好吃的东西,要给岳飞带点回去,便让他们,特特的弄了个小蒸笼来,包子蒸的八分熟,然后下面加上炭火,继续蒸,估摸着提到宫里,正好新鲜出炉。
我喜滋滋的提着包子,又走了一段路,到了秦桧的府邸门口,秦桧却忽然止住脚步,看着我手中提的那小蒸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岳宣抚喜欢吃包子吗?”
不知他想些什么,我随口答道:“是啊,不过这个人有个怪癖,只吃刚出笼的。稍稍冷一点,便不喜欢了。”
秦桧眼中寒光闪了一下,随即笑道:“陛下对岳飞,还真是皇恩浩荡,连此等小事,都这般细心!”
我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才道:“岳飞乃国之功臣,朕自当抚慰!”
秦桧亦笑了,不过我看他那样子,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只盼岳宣抚明白陛下的苦心,日后切莫有负陛下才好!”
听说书引起的风波[vip]
听到他这句话,我猛然愣住了。我当然知道,岳飞不会有负皇帝。只是,有负我这番心思,那是一定了的。
哂笑一声,有负就有负吧,我无所谓,反正只要能够看到他,和他说说话,我就已经觉得幸福,觉得满足了。难道还能奢望干什么吗?尽管我很想,可心中却知,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只要他能一辈子在我身边,一辈子活的好好的,让我能够在想见他的时候,看到他,我也就不做多求了!
或者,我至少应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或许,他哪根神经偶尔打错了桥,会考虑一下?
低着头,细细的思索,他这些天来,对我的态度,虽然会发怒,会生气,可终究,也是对我比较亲近的罢。
将他说过的话,说话时的神态,动作,细细回味,猜测,揣摩。
慢慢走着,浑然不觉到了哪里,却猛地听见秦桧在旁说道:“陛下,臣的府邸到了,臣请先告辞了!”
我抬起眼,果然看见一座门楼,上面写着大大的秦府两个字,点了点头,看着秦桧转入门内,过了一会,猛然察觉我手上提着点了炭火的小笼包子恐怕要错过火候了,便醒悟过来,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快些回宫,将这包子赶点送到他口中才是正事。
只是一千个没想到,一万个没想到,往日钦天监的胡阿莫,预报天气基本等于胡说八道,十次里面有一次能够说准就不错了,简直比我说话还不靠谱,今天竟然说的这么准,还没到宫城呢,就看见天哗啦一下子黑下来,毫无预兆的,急雨夹着冰雹,铺天抢地的砸下来。
白天出来时高公公带的那把伞才撑开,就被风吹的断了龙骨架。街上的行人都纷纷进了屋。我只有带着高公公躲进了一家日夜不休,风雨无阻,就在一旁三步路远的妓馆,心中暗暗兴庆自己英明神武,没有同意李光取缔赌场,妓馆的提议。不然现在恐怕只能站在这间药铺下看着冰雹发愁了!
皇帝逛妓院,虽然有徽宗赵佶同志的先例,可以说是子承父业,可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尽量低调的,同高公公,另外一个侍卫,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边,叫了两个姿色中等的妓女作陪。
本来根本不想让人作陪,只是妓院之中,三个男人(当然,其中一个不是),坐在一桌,也忒打眼了。
两名妓女,名字也普通,一个叫做翠红,一个叫做绿玉。
我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面前的酒,眼睛却直盯着那笼宝贝包子,盼望另外的那个回宫取斗笠,鹤氅的侍卫快些回来,如果够快,还能够在第一时间,将这笼包子送到岳飞口中。
正自顾自的想自己的心事,忽然听见乐声止住,抬起头,原来这妓馆中央,有两位女先生,摆好了架势,准备说书。
我微微皱眉,问我身边的绿玉:“怎么,你们现在这里,不兴歌舞,兴说书了?”
绿玉朝我送了一大筐菠菜后,又顺被将手搭在我肩上,被我挡开,这才开口道:“几位官人不常来吧?这是城里最新兴的玩意,人人都爱听这个呢!”
我点点头,的确,一边听歌剧,一面嫖妓,比之前的只嫖妓,还是有意义很多!
且听听她们说的什么故事,是柳毅传,还是莺莺转。
只听得那两位女先生,一个手中的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另一个左手中的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两声,一齐唱到: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我没有听过说书,心想这该不会一直这么唱下去吧?要是这么着,还不如先前的歌舞呢!
却见左首的那位身穿灰衣的女先生敲了两下木板,开口说道:“今日说的段子,却与前两日不同,昨日说道我大宋风度翩翩,潇洒不凡,白衣羽扇的刘大帅与豪放不羁的韩将军。今日,讲的就是另外一位,年纪轻轻,智勇双全,打得金兵魂飞魄散,横扫洞庭,仁义爱民的岳飞岳元帅!”
不会吧……
这妓馆可是寻欢作乐的场所,什么时候搞起爱国主义教育来了?
我看向一旁的绿玉,忍不住问道:“怎么现在,很流行这种题材吗?”
绿玉一面毫不松懈的继续朝我兜售她的秋天的菠菜,一面点头对我解释:“是啊,大家都爱听,昨日这两位女先生说,韩将军的夫人,出身青楼,却巾帼不让须眉,同韩将军齐上战场,为他擂鼓。大伙都羡慕的很呢!”
另外一个妓女翠红插嘴道:“韩将军哪里比得上刘大帅?上次刘大帅来咱们这里,可是出手阔绰,人又和气……”
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刘光世那厮,看来人缘果然很好,逛过的窑子都对他念念不忘。
还有提到韩世忠的时候,一群人眼睛发亮。
只是这窑子里面,不讲些香艳的段子,老讲男人做什么?
讲他们两个就算了,怎么又扯到了岳飞身上?
我有些不能想象,日后岳飞路过此处,被一群莺莺燕燕的招呼:岳哥哥,来奴家这里玩玩,奴家想你很久了……
浑身一个激灵,看来我回宫之后,一定要整顿,整顿文化教育事业!
而且!老讲这些男人,可是很影响妓女接客的心情和质量的!
比如我身边的绿玉,她已经开始津津有味的听故事去了,看吧,我可是正经的嫖客,那岳飞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哼了一声,她听?那我也跟着听吧……
却听那两位女先生一唱一搭,配合的天衣无缝,这个说,你道当今陛下,为何单单任命年纪轻轻的岳飞为帅?
那个问,为何呀?我猜,定然是看他青春貌美?
这个说,我朝陛下,虽然年轻,可也是个大大的明君,怎会同那无道昏君一般?那日,天神托梦,说道我大宋复兴,必定要依赖大鹏转世,陛下一觉醒来,正好看见睡梦中的岳帅化作一只大鹏鸟,故此上了心,特意到军中,细细的查看,又出了三道难题,岳帅不费吹灰之力,办的妥妥当当,陛下这才下定决心,力排众议,任命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元帅!
咦,我给岳飞出过三道难题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编这段书的真是神人也!只是漏洞颇多,什么叫做我一觉醒来,正看到睡梦中的岳飞化作一只大鹏鸟,这军事题材改玄幻,太烂了点。
不行,这明天得让赵明诚把这里改一改,不太符合逻辑,恩,应该改为,皇帝一见岳飞,惊为天人,觉得堪当大用,所以才任命。
只是,恐怕按照我这思路编段子,也没什么人爱听……
继续听那两位女先生说。
又说道当日陛下任命大元帅,军中多有不服,那位韩将军,便带了十万兵马,摆好八卦阵,同岳元帅演练,结果被岳元帅的三百轻骑,大破八卦阵,韩将军心服口服,甘愿让出大元帅的位置。
我听得囧住了……
直想跳出来说,真是的情况,不是这样啊,不是这样……
不过看到周围的不论是妓女还是嫖客,都听得津津有味,也就算了,其实我听着,也觉得很过瘾。
不过,倒是听到了我没听到过的故事。
那两位女先生又说得一段,岳帅边关抗金,同那金兵大帅金兀术,交战数十次,未分胜负,两人便约定,三日后再战。
三日之后,岳元帅单刀赴会,金兀术带着数千精兵,将元帅团团围住,原本以为能够活捉大元帅,岂料大元帅早有防备,趁着金兀术离营,派了两千骑兵前去袭营,自己以一人之力,独战金兀术数千金兵,将金国四台子兀术,身负数箭,与那金国四太子大战八百回合,三天三夜,将那金兀术杀得狼狈而退,金兀术损兵折将,没了粮草,不敢再犯。
恩,这个说法倒是挺新鲜的,不过,记得我上次只看到岳飞胸前的刀伤,并没有看到什么浑身的箭伤……
那两个女先生,说上一段,又唱上一段,下面纷纷叫好,说着说着,又开始八卦起岳飞的私人生活了。
当今陛下得知岳元帅大胜归来,赏赐了数百名美女,数万箱珠宝,岳帅统统退回,说道,国家未定,不敢居功。
我,我气结……
我疯了吗?数百名美女……我去哪里找这么多家世清白,没有出嫁的美女,过得去我的眼的,也就那么五六个而已?还有,数万箱珠宝,要是我真有数万箱珠宝,给的人可不是岳飞而是户部了,省的成天看见户部那群人一张苦瓜脸和一双财迷眼。
不过话说回来,户部尚书自从梅执礼下去了以后,一直空缺,赵鼎也考察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让他升官了。
却冷不丁听见人在下面发问,恩,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哥,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偷溜出来玩的,两位女先生可见过岳元帅?他长得什么样子?
我,我多么想跳出来说,岳飞长得歪鼻子,斜眼睛,一点都不好看,别瞎打主意了。可是想到要低调,要低调,只有吞了一口酒,继续听说书。
那两位女先生却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位公子,岳元帅长什么样子咱们没瞧见过,只不过,他在平定叛乱的时候,有个女贼,占据山头,四面皆是悬崖峭壁,当地的官兵,清剿了多次,也未成功。
恰巧遇见岳元帅带兵路过,当地的知州,就请岳元帅帮忙。
岳元帅当日就到了山下,第二日清晨,岳元帅登上山腰查看地形。那女贼知道来了官兵,根本不怕,更加嚣张,仗着自己在山顶,四面峭壁,官军无路攀爬,提着刀朝下面大喊:想要破我寨,除非是飞过来!
岳元帅正在山腰,听见这话,便仰头朝山顶看去,高声笑道:飞即我也!我今既到,汝何不速降?
那女贼闻言,大吃一惊,朝下看去,只看了一眼,便二话不说,下山来降,归入岳元帅部下,朝廷费钱费粮,多日不平的山贼,岳元帅只说了一句话,就平了。
这位公子,依你看,这岳元帅,长得如何?
别人都听得哈哈大笑,一个说那女贼春心荡漾,一个说岳飞神勇威猛,我听得一肚子火!
怎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故事!
哼!看起来岳飞平日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跟他说个话,也必然是要满脸堆笑,还要处处小心才能保证他不甩袖而去。
原来,他居然拿着我给的钱,我给的粮,我给的军队,出去调戏妇女!
还什么想要破我寨,除是飞来!
他居然还回答,飞即我也!
我操他大爷!
一拍桌子,完全忘记了我要低调的想法,站起身,朝那两个女先生喝道:胡说八道!岳飞军中,岂有女子?
那两位女先生处乱不惊,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翻,然后说道:“这位小哥,你看着脸生的很,怕是刚来京城,不知道罢!你去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们刚刚讲的故事?”
我黑着脸,哼了一声,不情愿的坐下,心中越想越不爽,连后来的那两个女先生讲的什么岳飞平定钟相,军纪严明,于民秋毫无犯,而且还招募当地农民,给予耕牛,分与口粮,在当地屯田等等,都没了先前的兴致。
一旁的绿玉倒也会察言观色,又开始朝我兜售,我颇为满意的看着绿玉那双如白玉般的手捧着着翡翠梨花酒,多喝了两杯,心中舒畅了些。那两个女先生还在唾沫横飞,什么岳飞单掌击毙叛党啊,等等等等……
忽略掉其中穿插的一些绯闻,故事还是挺不错,正听得有些意思,旁边却忽然多出一个人来,朝那人看去,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有人还说自己平日从来不到这些地方来,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他却皱着眉头,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和怀里的绿玉说笑。
不过看样子,旁边的人,明显的是越来越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我才高兴!
将那笼包子推到他面前,解开蒸笼,香气四溢,火候刚刚好。
早有龟公摆了一副碗筷过来,我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在这里碰上你,也算是巧了,还说等会给你送去,既然你来了,就趁热吃……”
特意加重了这里两个字。
他将那蒸笼砰的一声盖上,看着我,明显压着怒气:“陛……赵公子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有时间来这里逛?”
我扬了扬眉,颇为不悦:“你来得,我怎么就来不得?这里的酒好,人也美,故事更是精彩,不如坐下一起听听?”
岳飞哼了一声,坐在我旁边,压低声音道:“天色不早了,还不回去?等会恐怕门就关上了!”
咦?我堂堂皇帝,关了门难道就叫不开么?
才不去理他,对一旁的绿玉笑道:“你听听他说的,真是可笑,来这里,还回去做什么?”
绿玉的熏香手帕毫不客气的甩到了岳飞身上,又顺便在他身上拧了一把,靠着我的肩笑道:“这位公子,装什么正经,到我们温香楼来的客人,有谁害怕回去晚的?”
岳飞的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铁青,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问道:“赵公子是准备在这里过夜么?”
我看见他神色不善,心中有些发虚,我可没打算在这里过夜,不过是近来躲躲冰雹而已,可还未等我回答,绿玉便嗲声嗲气的说道:“那是自然了~!这位赵公子长的如此俊俏,奴家可舍不得他走~!”
冰雹与陛下[vip]
“奴家可舍不得他走~!”
岳飞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我问他,没问你!”
他那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我都觉得有些心惊,一旁的绿玉更不用说了,在我怀里吓得直发抖,而旁边,已经有些人,朝我这边看过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岂能服输?就算是传出去皇帝嫖妓,那也比皇帝在妓馆中被自己的臣子痛斥拖走要好的多。
威武不能屈!我绝不会屈服于岳飞的滛威之下!
笑了笑,斜眼看着岳飞,道:“美人在怀,我怎能如此不解风情呢?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扰了我的好兴致!”
岳飞的拳头,在桌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豁然而起,哼了一声,道:“既如此,那不打扰赵公子的雅兴,告辞了!”
他一走,坐到一旁的高公公马上转到我这一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也开始劝道:“公子,回……咱回去吧……”
我眼睛一瞪,都什么人,我才是正儿八经给他发薪水的皇帝,他怕岳飞做什么?
“回去做什么?我还没乐够呢!”
高公公带着另外的那个侍卫,又惊魂未定的回到他们自己的桌子,一旁的绿玉拍着胸口,在我耳边说道:“吓死我了!刚刚那人是谁?这么凶?”
其实,我心中,更是心虚的不得了,不过在女人面前,可不能显露出来,朝绿玉笑了笑,勾起她的下巴,满不在乎的说道:“是我家的宾客,立过两次功,仗着我平日宠他,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用怕他,等明日我好好教训他,今晚你就陪大爷乐乐~!”
绿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上了娇媚的笑容,劝我喝酒,那两个说书的女先生,还在继续讲不知是真是假的岳飞故事。
喝了两杯酒,估摸着也差不多该走了,正想要起身,却不料岳飞竟然去而复返,径直到我面前,又重新坐下,也没说话,只是板着一张脸,活像我欠了他月俸没发一般。
看他这个样子,我只得干笑了两声,对他笑道:“其实,嗯……这里的书说的也不错……”
绿玉也在旁小心翼翼的帮腔:“这位官人,你家公子说的没错,他刚刚听得一个劲发笑呢~!”
哎,又不知道触到了他的什么痛处,竟然脸色都变黑了,豁然起身,二话不说,拖着我就往外走。
这下可是脸面全无!
我想要挣扎两下,从他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根本挣脱不得,更是被他捉住手腕上的|岤道,浑身酸软,脚下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他去了。
我心有不甘,在他旁边低声嘀咕:“那两个女先生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好歹等完了再……”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听得他话中含着怒气,连声音都有些大:“这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故事,听它做甚?”
完了,又有些人朝我这边看来,我的脑袋开始有点大,明日恐怕左右谏言就要生事。
还未等我说话,刚才那位女扮男装的岳飞崇拜者就朝我们这边看来,显然,她已经听到了岳飞的话,看样子,要为自己的偶像讨回公道了!
果然,她拦在岳飞面前,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行了礼,道:“这位兄台,你凭什么说,那两位女先生讲的不堪入耳?”
天啊,不要朝我这边围过来了……
还有,老鸨,你该干嘛干嘛,别一副要找岳飞麻烦的架势……
岳飞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的那位崇拜者,只拖着我往外走。
那位女粉丝也当真锲而不舍,抢上一步,又拦在岳飞面前,面色不悦,朝岳飞质问道: “这位兄台难道认为,我大宋堂堂岳元帅的英雄事迹,不堪入耳么?”
原本以为岳飞听到此话,能转怒为喜,可他竟全然没有朝我期望的路子上走,只朝拦在面前的那个女粉丝冷冷的说了两个字:“让开!”
那女粉丝估计心理和我差不多,有人说偶像的坏话,那是拼死也要打压,只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昂首挺胸,毫不畏惧。
我在心中暗赞她的勇气,比我有胆子!
在岳飞背后对她送去一个我支持你的眼神,那位女粉丝亦对我送来一个惺惺相惜的笑容。
粉丝之间的心灵沟通再一次被岳飞生生打断,只听见他冷笑了一声,脚步微移,随即一股大力从扯住我的手臂传来,斜下横出,我很没形象,很没尊严的被拖着绕过了解救我的岳粉,拖出了妓馆,一直拖到远处没人的街上。岳飞才停下脚步
高公公和剩下的那名侍卫站在远处,心怀叵测的朝我这边瞄,估计是想弄清楚,这天下到底谁比较大,以后好找对奉承的对象!
我可是堂堂大宋天子,要是今天这种形象,落到太监,侍卫眼中,以后还混不混了?
哼了一声,对紧紧捉住我手腕的岳飞冷笑道:“放开朕!”
捉住我的手抖了一下,竟然还不肯松开。
靠!看来他是越来越会犯上了,我今天借机,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要不以后还了得?满朝文武要是知道我这个皇帝,居然会被岳飞揪走,我岂不威信全无?估计今后政令都多难畅行!
对岳飞喝道:“反了你了!跪下!”
故意将声音提高了点,让远处的高公公也听见。
岳飞手上紧了紧,我的手腕自然又是一阵生疼,不过最终算他识相,放开了我,跪在我面前。
我不满的哼了一声,揉着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怒道:“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在朕面前拍桌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他倒是全然不惧,头是磕了,样子也是做了,可说出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含糊:“臣请陛下回宫歇息!”
他这是请吗?他这分明就是强迫!
我甩了甩袖子,冷笑一声,背过身去,心中恨意陡升,咬牙切齿:“朕爱在什么地方睡,爱睡谁,轮不到你来管吧?”
身后的人没了声音,雨也早就停了,街上静悄悄一片,只偶尔有屋檐下的水滴,落到石板地上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才听得后面的人说话,语气中,嚣张的气焰,似乎被我打压下去不少:“陛下夜宿妓馆,太过有失体统!若传了出去,恐怕有损陛下圣名!”
我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转过身,盯着他,他却低着头,夜色昏暗中,让我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有失体统?你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抓着朕像抓逃犯一样,难道就很成体统吗?”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只将目光落向我身后的一间闭了门的药铺,过了许久,才道:“臣鲁莽,请陛下恕罪……”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的火气稍稍降了些,却没想到他下面的话,让我更加恼火。
“只是为臣者,见主上有错,不敢不劝!”
我气得话都有些说的不顺畅,这左右谏言干的活,他岳飞什么时候也要横插上一脚?
恨声道:“你!你岳飞哪只眼睛看到,朕要留宿妓馆了?”
他抬起头来,双目炯然:“臣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仅看到,还听到陛下金口玉言了!”
我刚想要反驳,却没想到高公公竟然疾步朝我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给岳飞带的玉楼包子。
高公公满脸谄媚,对我点头哈腰:“陛下,不……不早了,起驾回宫罢!”
说完,却又对着岳飞,露出更加谄媚的笑容,更加狗腿的言语:“岳元帅,这……这是官家给您买的包子,他没……”
我夺过高公公手中的包子,劈头盖脸的扔到岳飞身上,那些包子散在地上,沾了雨水,咕噜噜的滚出老远,蒸笼中的炭火,亦落到水中,噗嗤一声灭了,冒出一阵青烟。
我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岳飞,你给朕听清楚!别以为朕宠你,就恃宠而骄,目无尊卑起来!朕既然可以把你捧上天,一样可以把你拖下地!今晚你就给朕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
说完,转头就走!
高公公带着侍卫一路小跑跟在我身后,我走出两步,尤不解恨,回过头来,恶狠狠的说道:“这是朕的口谕!朕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个脑袋,敢抗旨不尊!”
mb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都收女的在军营了,我不过就是进去避个雨,听个书,顺便喝两杯酒,难道就犯了弥天大错,能导致天下大乱不成?
踏着积水往前走,满肚子火,径直入了宫门,刚到崇政殿,却又遇见皇后派人过来请,我转头对来请的小太监喝道:“没看见朕还有许多折子要批么?回去告诉皇后,朕忙得很,没那瞎功夫去宠幸后宫!”
小太监浑身哆嗦的跑出去了,我换过被水浸湿的鞋子,坐在案前,翻开折子,开始批。
心情糟糕,异常糟糕,看什么都不顺眼,将都堂呈上来的熟状连批了几个不准,却听见一道闷雷炸过,雨夹着鸡蛋大的冰雹,又开始往下砸。
看见下冰雹,就意味着京畿附近田里的收成没了!
我在这里,都听得见瓦片被冰雹砸碎的声音,岳飞不会还跪在街上吧,那冰雹砸在他身上,可是有些痛在我心中。
只是让我去给他道歉,我可是有些拉不下来脸面!
烦得将笔扔在殿中,红色的朱砂汁溅了数滴在青色的石板地上。
高公公小心翼翼的捡起笔,对我吞吞吐吐的说道:“官家……天……天下雨雹,岳元帅还在街上跪着……恐怕……恐怕……”
我脸上一横,怒道:“恐怕什么?他活该!”
高公公浑身一个哆嗦,退开半步,不敢再说。
过了片刻,却听见殿外小黄门传话,说是张中丞求见。
他这大半夜的来做什么?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回头看了看殿中被我打砸一地的东西,想了想,道:“让他偏殿觐见!”
到了偏殿,张浚早已站在堂下,赭红色的官袍,映衬得他面若白玉,眉眼竟有几分妩媚。
我将心中的烦闷抛到一边,装出一副明君该有的势态,对他微笑道:“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