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两三衡量,终不忍抹去紫陌脸上的期待。于是他点了点头,应声道:“不会。”
紫陌伸出手,朝少年眨眨眼。少年会意的伸出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欢乐谷里传来紫陌银铃般的笑声,醉了轻风,也晕了鸟虫。
只不过,少年隐瞒了一件事。他来之前曾与爷爷约定,五年内若学成,必出谷报家仇,亲手刃仇人。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关于未来那回事,又有谁能真正打保票呢?那些变数,永远都让人无法预料。
阮离终于还是离开了欢乐谷,即使紫陌有多不舍,却还是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以后还会再修改
(六)
欢乐谷里,不分四季,春暖花开。
此时,女子自桃花尽处,踏芬芳而来。人未至,而香已到。
一笑颤了花枝,再笑暗了花色。
彼时的紫陌,正在努力的浇灌着爷爷栽种的药草。有天籁之音从背后响起:“请问,天时老人在么?”
紫陌从地里抬首,愣了几秒,直到手中的东西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才有些慌乱的捡起。
女子见状,用衣袖掩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阮离不知何时来到了紫陌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子:“你找爷爷有什么事?”
女子看见阮离时,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笑道:“老头什么时候又弄了个孙子?”接着她走到紫陌眼前,蹲下身,“小丫头,怎么啦?不认得姐姐啦?真没良心,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我抱你的呢。”
紫陌听到她的话,一脸迷茫。
女子并不恼,只是用手弹了弹紫陌的额头。
“哎呦,没良心的小东西。”
阮离一直盯着女子瞧,好似要把她看穿。可是,他终究不过是个小孩。而女子毕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
自古以来,山外青山楼外楼。
谁比谁更上一层,显而易见。
女子见天时老人并不在谷里,不知道低声呢喃了句什么,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去。临走前,她走到阮离身旁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见到阮离的脸色染上的红潮,女子才满意的离去。
“小哥哥,她跟你说了什么啊?”紫陌一边仰头望着阮离,一边用手轻扯他的衣袖。
阮离微低头,脸色已经恢复如初。
“没什么。”他伸手揉了揉紫陌的头,继续问道,“陌陌,水浇灌完了吗?”
紫陌看了一下药草地,应道:“快了。”
“那我们一起快些把水浇灌完吧。不然误了最佳时辰,草药的药效就会减弱。”阮离说着已经动手干了起来。
“那小哥哥,我们快些吧。不然爷爷回来又要唠叨了。”紫陌秀眉蹙了又松,抬头看了看天,有低头看了看那片草药地,不禁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而彼时,娇媚女子行至桃花丛林时,身子缓缓坠地。那一瞬,林中的桃花儿落了满地。
月华初上,夜凉如水。
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呀,小哥哥——漂亮姐姐醒了。”紫陌‘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木盆,朝屋外跑去。
过了一会儿,但见她拉着阮离进里屋。
床榻上的女子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看着站在自己床榻旁的两个小孩。
“你们……”
“漂亮姐姐,你要好好休息哦。”紫陌一板一眼的替女子拉好被褥,“等明儿爷爷回来了,漂亮姐姐的病就会好的。”
“你先休息吧。”阮离仅仅只是睨了女子一眼,便牵着紫陌的手走了出去。
屋外,紫陌附在阮离的耳边轻声说道:“漂亮姐姐得的是旧疾了。不知道爷爷有没有用办法呐……”
阮离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应该相信爷爷的。我刚收到爷爷的消息说明天就能回谷了。”
“爷爷要回来了?爷爷要回来了……”紫陌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小孩的心理其实是相当矛盾的。
一方面希望爷爷晚点再回来,那样就不会有人天天在耳边唠叨;另一方面却又在心底暗暗期盼着爷爷早点回来,因为许多时候爷爷会告诉他们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爷爷不在的时候还是有些无聊的。而且漂亮姐姐的病还等着爷爷来诊治呢!
那……要回来就回来吧。
屋外的谈话一句都没有逃脱女子的耳朵。
旧疾么?她轻笑。
屋内的光晕散开来,洒落了满地铅华。
女子的思绪开始翻转。
那时的初生牛犊到如今的事事严谨,她终究还是变了。
曾笑当年少轻狂,而如今,又是怎样心情?
她为追随那个人的脚步,而步入江湖,到头来还是染了满身血腥,落了满身的心伤。而那个人呢?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满心疲惫却连他的身影都无法遥望。
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他转身,从此离开她的世界。
至此天涯海角,不再相见。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多少人为此闻风丧胆。
如若没有老头,她现在怕是还没能醒悟吧。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罢了。
只不过,一个人这么些年,多少伤心事,诉与谁人知?
她这一身的病痛,怕是无药可治了吧?这样也好,也好。
反正已经了无牵挂,再无可恋了。
只是,为什么心口还会隐隐作痛呢?
还是放不下么?
那个人?那些事?亦或是那些年华?
这一切怕是再也无从得知了。
女子的双眸轻轻阖上,嘴角缓缓勾起,在夜色里开出一朵徇烂多彩的花。
夜的气息越来越浓,女子已经睡去,紫陌与阮离守了她整整一夜。
然后迷雾散尽,曙光来临,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
(七)
在这个云淡风轻的早晨,天时老人踏云而归。
紫陌欣喜的迎了上去,阮离照例安静的站在一旁地。天时老人笑呵呵的揉紫陌的头,然后询问阮离,“谷中的客人此番情况怎么样?”
“不好。”阮离轻皱眉头。
天时老人听了他的话,仍旧不疾不徐的走着。表情平淡,看不出思绪。
待他们走到屋子时,女子仍然昏睡,没有丝毫醒的迹象。
天时老人摒退了紫陌与阮离二人,手袖一挥掩上了所有的门窗。
紫陌、阮离守候在门外,随时等候差遣。
四周除了安静,再无其他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屋里屋外,依旧毫无动静。
紫陌昨夜一宿未睡,此番等着等着竟靠着阮离睡了过去。而阮离的表现完全超乎一个十岁的孩子,|奇+_+书*_*网|即使一夜未眠却依旧强撑着身子守在屋外。
“忍耐力非常,必成大器。”
屋内的天时老人虽然在为女子医病,可对屋外的一切依旧了如指掌。以上的话就是他对阮离的评语。
四个时辰过后,屋门被打开。天时老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有些许倦容。
他嘱咐阮离带紫陌去休息,其他的事他自己来。阮离抱着紫陌进了另一间屋子,他自己却在安顿好紫陌后,又来到了天时老人眼前。
“爷爷,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了。阿离先下去休息吧。等要帮忙的时候,爷爷再叫你。”
“哦。”少年这才拖着有些摇晃的身影离去。
天时老人站在原地,双手背后,眼里是闪过一抹精光。
紫陌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她从床榻上爬起来,朝女子暂居的屋子跑去。
那扇门虚掩着,里头传来细微的声响,仔细一听又有点像咳嗽声。紫陌附在屋门的缝隙里,看见女子正用手极力捂住嘴,不愿发出声响扰了别人。
她站在门外,一直待到女子平息了咳嗽后,她才推门进入。
女子见到她的时候有些吃惊,连忙把手里咳血的手帕放回衣袖。然后笑着拍了拍床沿示意紫陌过来。
紫陌依言坐在女子的床檐,目光坚定,“漂亮姐姐,爷爷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女子听到她稚气的脸庞,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几年不见,丫头变得懂事了呢。老头也说会有办法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曾担心。”
不曾担心,只因为从来都未曾放在心上过。
紫陌因那笑又愣了神。
女子看着她,开口:“丫头,你喜欢阮离吧。”
紫陌还不太了解喜欢的含义,只是不解的看着女子。
女子接着说:“如若喜欢了,那么可一定要抓紧,否则可就追悔莫及了。别像姐姐这样落了一身的病根,到头来,事事诸如竹篮打水,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女子的神色悲凉,紫陌虽然听不懂意思,却记住了女子的话以及那悲凉。她想,漂亮姐姐说这些话时,心口该有多疼呐……
女子或许是太累了,又或者是身体太过虚弱了,亦或是因为刚喝了药,所以药效发挥了作用。不过短短一会儿时间,就睡了过去。
紫陌轻手轻脚的替她盖好被褥,然后掩上屋门离开。
彼时的天时老人正在制药房里研究缓解病情的丹药,紫陌在外头敲门。被允许进入后,她连忙抓着天时老人的衣服,略带哭音道:“爷爷,你一定有办法就漂亮姐姐的,对不对?对不对?”
老人叹了叹气,然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爷爷不是神仙,这一回,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可是,”紫陌想表达出心中的想法,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天时老人蹲下身,对紫陌交代到:“今晚会是关键的一晚,可以帮爷爷一件事吗?”
紫陌闻言用力点点头。
老人接着道:“那你现在先去替爷爷好好守着漂亮姐姐,一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即告诉爷爷。可好?”
紫陌点头如捣蒜。
待紫陌离去后,天时老人又重重叹了口气。
这红尘之人,皆为情而伤。
紫陌依照天时老人的吩咐,拿着凳子静坐于床塌旁,寸步不离。
窗外的一轮明月透过砂纸,余光漏了进来。
床上的女子秀眉轻簇,不时的呓语着,好像陷入了炯长的回议中。
紫陌轻唤了女子几声,没有回应。
她心一沉,连忙朝制药房跑去。
在半路碰到阮离,她语无伦次,幸亏阮离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表述。阮离让她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他。
紫陌这才跑回屋子,一面拧着毛巾替女子擦拭脸上的冷汗。
迷雾笼罩,她穿过那条长廊,意外的一个小女孩独自蹲在墙角埋头哭泣。她走过去企图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她微微愣了愣,才醒悟原来自己入了别人的梦。
只是,为何这情景如此熟悉?
正在这时,一个男孩满脸汗水的四处寻找女孩,在发现她的时候,男孩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卿,别哭了。”男孩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女孩听到声响,缓缓抬起头。虽然满脸泪痕,可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就是当时的自己。
然后浓雾又起,画面转换到了那个血染的落日。
少女在男子面前挥剑自残,男子却面不改色。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两处茫茫皆不见。
相见不如不见。
落日之下,唯见少女嘶哑着嗓音朝男子的背影喊道,“至此之后,再无瓜葛。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
男子的背影仅仅停顿了一秒,随即消失在苍茫的斜晖里。
少女抿嘴,面容倔强的朝相反方向离去。
风沙扬起,什么都没留下。
若我离去,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无修改
(八)
昨夜,阮离唤来了天时老人。
老人让女子服下了自己刚研制的药丸,终于女子渐渐归于平静。一整个晚上,他们都守护在床榻旁。紫陌则是紧紧握着女子的手未曾分开过。她说,|qi|shu|wang|这样漂亮姐姐就会感受到希望。
黎明的曙光破晓而出,女子重新睁开眼。那一刻,三人各自松了一口气。
熬过这一夜,便无大碍。
“水……”女子虚弱的出声。
阮离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正在为女子检查的天时老人。老人接过水,小心翼翼的喂女子喝下。
“卿丫头,身体是自己的,一定要顾好啊。”天时老人微侧身,把碗递给阮离。
“老头,我知道。”女子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语气很是虚弱。
“知道?那你说说看,这一身的伤是哪里来的?”天时老人沉下脸。
紫陌与阮离甚少见他生气,此时不禁有些害怕。唯独女子照旧在笑,看不出丝毫惧色。
“这一次仅仅只是替你控制了病情,我还没有把握治愈你的病。”这种病他研究了十年,还是没有办法。
“老头,没关系。生死有命,我不强求。”
天时老人听到女子的话,气愤的甩着衣袖离开。只是不知气的是女子还是自己?
女子目送了老人离去时的背影,面容淡定。
三天后,女子提出要离开。天时老人起初还不答应,后来不知道女子对他说了什么,终于答应放行。
那天,天空飘着一丝细雨,女子撑着油纸伞站在谷口,细雨佳人,那画面融洽的犹如一副水墨画。
女子抱了抱天时老人,拍了拍阮离的肩,很显然,她把阮离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最后,女子停在紫陌面前,附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揉了揉她的头,用正常的语调说,“姐姐的话可都一一记住了?”
“嗯。”紫陌点头。
女子朝后退了一步,看向众人:“那,我走了,保重。”女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一如她的行事作风。
终于女子的身影越行越远,渺如尘埃,消失不见。
“爷爷,你说漂亮姐姐离开这里以后,会去哪里呢?”紫陌搔首“去她所去之处。”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她吗?”紫陌又问。
“有缘自会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紫陌咀嚼着天时老人的话,一路沉默。
回到木屋,紫陌拿着漂亮姐姐赠予自己的书籍粗略翻看,发现上面有好些字自己都不认识。原本是想去询问小哥哥的,可是漂亮姐姐临走前交代,不能告诉任何人。那么就只好把书先收起来,待日后她识得更多字时,再来看吧。
这样想着,紫陌把那本书藏在了她自认为最隐蔽地方。
后来的几年里,紫陌浑然忘记了自己曾经藏过一本书。然后那本书一直静静的尘封了五年之久。
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桃花纷纷怒放,紫陌忽然想起,那个如桃花般的女子,这才想起了那本被遗忘的书。
然后有了那个不那么寂寞的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完
(九)
一直以来,紫陌都没觉得调皮捣蛋有什么不对。直到八岁那年的冬天,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犯的错,小哥哥全部都替她承担了。
那天,紫陌依照爷爷的吩咐去替那一片草药地浇灌。
浇灌完了以后,她突然想到小哥哥昨天说的那个成语,好像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揠苗助长’。虽然她昨天没有认真听,可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把苗拔起,以助其生长。”
紫陌心想,这些草药长的这么慢,那么她就发一发善心,帮助它们快些成长吧。
这样想着,紫陌一下子来了干劲。
因为爷爷栽种的草药是在是太多了,所以她花了将近一个早上的时间,才把一小部分处理好了。紫陌想,反正时间多的是,现在就先这样吧。
回到木屋,饭菜已经备好。
“陌陌,先去洗手,我去叫爷爷。”阮离看见紫陌沾满泥土的脸和手,微皱眉。
“哦。”紫陌本来是想跟阮离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但是在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后,打消了想法。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让整个人也随之懒散起来。
紫陌躲回被窝,睡起了午觉。
一室的安静,唯有阳光落满地。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醒来时,已是满地清辉。
紫陌醒来后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阮离的身影?
她微眯着惺忪睡眼,穿过长廊一路寻去,终于看见大堂前曲漆跪于地的阮离。她心里一惊,连忙飞奔而去。
“小哥哥,你……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跪在这里?”紫陌手握着阮离的衣服,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阮离朝她露出微笑。
“既然没事,那为何跪在这里?”紫陌仔细的盯着他,好似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陌陌是不是刚起来?饿了吧?厨房里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阮离企图转移话题,但紫陌是个精明的小鬼。
“小哥哥,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紫陌继续问。她隐约瞧见阮离的后背染上些许血迹。
“没什么。”
还是得不到答案,紫陌心一横,跟着跪在了地上。“既然没什么,那我陪小哥哥一起跪。”紫陌嘴唇紧抿,面容倔强。
“陌陌,天凉,快回屋吧。”阮离苦心劝说,怎奈紫陌就是不听,固执的陪他跪。
半响,天时老人从大堂最左侧的制药房走出来,站在阶梯上看着他们。
“陌陌,回屋去。”天时老人厉声说道。
紫陌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我要陪小哥哥一起跪。”
“回屋去。”天时老人再次出声,散发着冷意。
“除非小哥哥和我一起回屋。”紫陌其实心里怕的要死,嘴里却还在逞强。在她的印象中爷爷好像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好。很好。那你们两个就一起给我跪着。”天时老人好像已经怒到极致,却又发泄不得,只得把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着圈。
紫陌被天时老人弄的有点头晕,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爷爷,你,可不可以先停下来?”
“闭嘴。”天时老人阴沉着声音,“你知道那些草药我栽培了几年才好不容易成活的吗?七年,足足七年。现在倒好,死了,全都死了。”
紫陌停到他的话,猛的一愣神,爷爷说的草药,不会正好就是她早上‘揠苗助长’的那些吧?那么如此一来,小哥哥挨的那些鞭子,本该是落在她身上的。这样想着,紫陌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就落了下来。
天时老人见到那些泪水时,有些心软,只得硬着心肠道:“跪到子时再给我起来。”说完随即大踏步离开。
跪到子时,却没有道明谁跪到子时再起来。其实爷爷还是心软呢。
紫陌与阮离就这样静静的跪着,一直到子时的来临。
屋内的光散发着淡黄的光晕。
紫陌轻轻的替阮离祛除衣裳,不经意间碰触到伤口,紫陌连忙对这伤口轻轻吹气,然后流着泪直说对不起。而阮离只是趴在床榻上,咬着牙,反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不疼。
待衣裳褪去后,入目的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紫陌眼里的泪一滴滴落在伤口上,疼痛终于让阮离忍不住轻呼。紫陌慌忙的边说对不起边整理让她不小心弄倒的瓶瓶罐罐。
终于在里面找出金疮药,然后小心的替阮离涂抹。
“小哥哥,你为什么要替我承认呢?”她不明白,明明是她的错,他却硬揽了去。
阮离轻笑:“要是爷爷的鞭子在陌陌的身上开花,可就不好看了。”
“小哥哥,还会疼吗?”紫陌替他涂完药,然后往他伤口处轻吹气,“对不起。”
阮离轻起身,与紫陌面对面。他轻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拭去紫陌脸上残留的泪痕,一脸郑重:“陌陌,你要记住,小哥哥帮的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你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谷里不出去,你必须学着自己长大。”
紫陌看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以后,陌陌也要照顾好自己哦。不要让小哥哥担心。”
紫陌看着阮离清亮的眸子,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她好像有些明白喜欢的含义了……
“小哥哥,我喜欢你。”
“小哥哥,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天已经很黑了,木屋里晕黄的光,暖了冬天的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完,晚上去看林一峰歌友会。
(十)
日子如流水般流淌着,至那件事后,紫陌两年内都没有再闯祸。这个三月,紫陌央求天时老人带她出谷。天时老人起初是不答应,因为外头的世界太复杂。可是到底还是拗不过紫陌,终于带她一起去墨香谷。其实天时老人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世上,他不可能一辈子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是时候开始让她学会成长了。
而这一次,阮离则留在了欢乐谷。因为五年之约,还没到。
距离上一次出谷的时间,已经隔了四年之久。外头的一切对于紫陌来说,又是一副全新的面貌。例如这玉州城。
那年的炎夏,她在玉州城阻止了一场乞丐之间的抢夺战,因缘际会救了小哥哥。只是她印象中那死气沉沉的玉州城与今日的繁华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紫陌都有点怀疑,那年的记忆是不是假的?
紫陌看着这与那年炎夏完全不一样的玉州城,终于在天时老人的叫唤声中,跟上了步伐。
待紫陌跟上步伐后,天时老人方才正色道:“丫头,这外头的世界可不比咱们谷里,万事需诸多小心,要比别人多留个心眼。”
“是,爷爷。”紫陌点头。
天时老人微微颔首,然后他看了眼身旁的茶肆,说:“走了这么久的路,可把爷爷这身老骨头给折腾的够累的,我们先去茶观里休息一下吧。”
紫陌听到天时老人的话,笑着应到:“这世上,谁说老,陌陌都相信,唯独爷爷说老,陌陌不信。”
天时老人听到紫陌的话,呵呵的笑了起来。边说边笑的天时,两人已经偕同走进了旁边的茶肆。
进了茶肆,祖孙二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刚坐了下来,即见店小二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客倌,想来些什么?”店小二利落的擦了擦桌子。
“来一壶茶,再来几个馒头。”
“好嘞,您请稍等,马上就来。”
“一壶清茶,一笼馒头————”不大不小的茶肆里,传来小二清晰的吆喝声。
来者皆是客,这里的店家不会因为你的着装而瞧不起你,也因此这家茶肆的生意总是比其他家好上一些。
茶肆与客栈向来都是最复杂的地方:有居庙堂之士、也有处江湖之侠客,当然也有市井小民。只不过前者留的多半都是匆匆过客,而后者留的多半都是有需要之人。但是无论怎样却都是人们交流消息的地方。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消息,来这两种地方就对了。可是不能绝对保证消息的可信度。
毕竟,以一传十,以十传百,事情到最后莫不是面目全非罢了。
坐在他们邻座的是两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裳,一惊一乍的讨论着刚刚才听说来的事。
“听说,昨日,柳家大公子被发现死在家中。而且还被挖去了双眼。”其中一人小声的对另一人诉述自己前不久刚听说的事。
“这件事,我也略有所闻。这柳公子可是柳家唯一的血脉,这下倒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官府也没法,只推脱说尽力而为。诶,谁叫凶手是天魔双煞之一的黑无常呢。”另外一人连忙附和道。
在他们旁,仅一臂之遥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小、肤色黝黑的少年。少年此刻好像被他们的话题所吸引了,伸长了耳朵。在听见天魔双煞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询问道,“敢问两位大哥,天魔双煞究竟是何方神圣?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不会吧,你连天魔双煞是谁都不知道?”其他二人连忙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望着他。
“呵呵,”少年脸上浮起羞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继续说,“我家住在深山里,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还有这么多稀奇的人和事情。”
那两人见少年说的诚恳,摆了摆手,其中一人道,“小兄弟,说实话,你也着实应该多出来见见世面,整天躲在深山老林里能有什么出息。”
黝黑少年听到他的话,好脾气的点头。重新回到刚才的问题上:“那敢问大哥,天魔双煞是谁?怎的这般厉害?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天魔双煞是罗刹门的两大护法。唉,这罗刹门真是无孔不入啊。”
“可是,那罗刹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少年再问。
“谁知道呢,五年前就这么凭空的冒了出来,据说,但凡出的起价钱的任务,他们都会接。”
“哦,这么神秘啊。”少年似懂非懂的点头。
恰巧的是,坐在紫陌这个位置上,刚好把一切尽收眼底。自然以上这些对话,一句都未能逃脱紫陌的耳朵。或许是那个少年的突如其来的亲切感让紫陌的眼神多逗留了一下。那个黝黑的少年好似不经意的转过头,看见紫陌的笑时,微怔愣了一下,随即朝紫陌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爷爷,爷爷。”紫陌收回眸光,轻声唤到。
一旁的天时老人正慢悠悠的吃着茶,眼睛微微眯起,在紫陌叫唤了三声之后,才缓缓睁开眼。
“爷爷,罗刹门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凭空冒出的?
“呵呵,丫头怎么突然问起罗刹门来了?”天时老人把茶盏轻放回桌上。
“好奇而已。”紫陌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发梢,眼神微眯,看不出她在打什么主意。
“哦?”天时老人挑眉。这丫头越大越像她娘,一肚子的坏水。
“若爷爷告诉我,我就替爷爷要到那紫玉蜂王浆,如何?”紫陌笑眯眯的直视天时老人。
“成交。”天时老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这门生意。反正说了,他又没有任何损失。要知道,他这一生别的不爱,独爱那紫玉蜂王浆。这丫头,料准的,不就是这点么?
“罗刹门。神秘组织。五年前开始在江湖出没。门下有天魔双煞两大护法、红澄黄绿青蓝紫七大帮、七七四十九个堂。”天时老人说完,拿起桌上的茶盏,继续啜饮。
“只有这些了么?”紫陌余光轻扫四周。
“现任罗刹门门主,据说是一个少年。”这一句话,天时老人用的时内力传音之术,故而除了紫陌外,其他人并不曾听见。
少年?紫陌惊讶的抬眼看着天时老人,怎奈老人却连眉眼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悠闲的品着手中的茶。
少年。那该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啊。
紫陌在心里细细揣度着这两个字的意思,目光中闪过丝丝光芒。
一刻钟后,天时老人终于把茶全部饮完。“丫头,我们起程吧。要变天了呢!”只见他把茶盏放回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放在桌上。
“是。”紫陌起身跟在天时老人后面。待一老一少的身影走出茶肆后,原本在角落的几抹身影随迅起身跟了上去。而那个黝黑的少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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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祖孙二人踏出茶肆刚走了几步,紫陌就察觉了不对劲。只不过,她望见天时老人一脸悠哉的表情后,硬是把心里的疑虑压了下去。
大街之上,鹤发老者慈眉善目,衣袖轻扬,宛如谪仙。少女肤如凝脂,巧笑倩兮。这样一对奇异的组合在大街上自然引来路人的连连侧目。
“轰——”也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而已,晴朗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整个暗了下来。那天空好似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雷声轰隆,闪电让这天空更显诡异。
原本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窗,甚至连本应开门坐生意的店铺也关上了门。而大街之上唯独祖孙二人依旧步履悠闲的走在大街之上,好似并未觉察天空已由晴朗变成了阴霾。
“爷爷果真料事如神,真的变天了呢!”紫陌笑嘻嘻的说,握成拳的手轻轻松开。
天时老人却并不答话,目光望向远处,只是开口笑道:“都出来吧。”
天时老人的这一声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只见他继续道:“莫非几位壮士是想一路护送我们祖孙二人不成?”
天时老人话音刚落,就见五个身影凭空而降出现在他们面前。为首的黑衣男子朝天时老人拱手作揖,好言道,“我家主人有请,望老先生与我们走一趟。”而其余四人则抬着一定轿子立于一旁。
“呵呵,老朽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竟劳烦各位壮士大驾。真是惭愧之至,惭愧之至。”天时老人面露愧色。
“老先生不必如此谦虚,我家主人素闻老先生神医妙手之威名,今日特意派我等前来请老先生到俯上一叙。”黑衣男子说到‘请’字时,不由加重了语气。
天时老人面露难色的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紫陌,然后转回头万般无奈的对黑衣男子道:“只是老朽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如改日可好?”
黑衣男子把天时老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只见他笑道:“如若老先生是在担心这位小姑娘的话,那倒可放心。我家主人有交待,两位一同前往便是。”
“呵呵,这样也好,要不然老朽还真担心这丫头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呢!各位别看我这孙女长的一脸聪明样,其实糊涂的很,是个路痴。”天时老人说完,引来紫陌的一脸嗔怪,更引得那以黑衣人为首的五人一阵大笑。
“轰隆——”天空又打了一个响雷,大风刮得树叶哗啦啦作响,卷起满地的尘土,让人真不开眼。为首的黑衣人皱了下眉头,询问天时老人道:“看这情况,后头可怕还有一场暴风雨呢!敢问老先生,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动身?”
“那么有劳壮士了。”
黑衣男子拉起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天时老人与紫陌便一同进了轿子。待他们一坐进轿子,黑衣人手一扬,那四人便抬着轿子与他一齐消失于这苍茫的墨色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轿子刚一离地,斗大般的雨点立刻砸了下来。坐在轿子里的紫陌偷偷的用内力传音之术问天时老人:“为什么爷爷要答应呢?”
“丫头,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比之我们刚才舒服多了?”天时老人闲靠在软塌之上,一派从容。
紫陌听到后,了然的眨了眨眼。这轿子内置软榻,即使是坐上两个人依旧宽敞有余。而且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他们被淋成落汤鸡的可能,又免费载了他们一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轿子外头传来暴风雨呼啸而过的声音,轿子里面却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
紫陌睁开眼时,轿子刚好平稳的落在地上。帘子被掀起,为首的黑衣人微鞠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天时老人先下了轿子,然后紫陌随后钻了出来。
此时的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与原先的乌云密布完全相反。而抬眼便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华丽的宅院,门前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