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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脸上无法说明的泪痕。

    再靠近床来,伸手试试金盏花的额上,感觉到有些热,一切都已经和常人一样。

    房里的火盆只剩下灰焰,两床棉被掀掉了一床。

    如此一折腾,金盏花忽然在棉被里的身体,开始在转动。

    玉蝉秋忽然想到:“他还是全裸着的。”

    这一慌,不知道如何才是好。一蓦地,她冲到房门外,差一点撞上了老头。

    老头正怀抱着一篓子木炭,玉蝉秋刚一停脚步,老头就赶忙问道:“总管大人,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好多了?”

    玉蝉秋当时脸上一阵飞红,支吾地说道:“大概差不多是好得多了。”

    她忽然转变语气说道:“老大爷,不知道还有没有热的豆浆?”

    老头连忙说道:“有,有。我给大人留有一瓦罐,正热着呐!原来是没有了的,我想大人如果醒来,是会要喝一碗热腾腾地豆浆的。待我去端来。”

    玉蝉秋连忙说道:“不了,老大爷,你还是先进去把木炭添旺一些,顺便看看我的朋友醒过来没有,这豆浆嘛!我去端就是了。”

    她也不顾老头的反应,匆匆跑到灶台上,找到那一瓦罐豆浆。

    老婆婆不声不响地递来一碗赤砂糖,调和在豆浆里,刚一回到房门,就听到金盏花说话的声音很大:“老大爷,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是说……。”

    老头说道:“这位爷,昨天夜里的情形真是可怕极了,整个脸都是乌紫的……。”

    金盏花急躁地拦住他说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人把我的内衣脱掉的?”

    老头想必被金盏花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怔住了。

    他呆了一会说道:“因为爷中了阴毒……。”

    金盏花放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对,我是中了阴毒,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尼姑对了一掌。……不对,中掌以后,我是向城里跑的,为什么又回到你这里。啊!那一定是我昏倒了……。”

    老头可抓住话题了:“你这爷,你当时不仅是昏倒了,根本你就是已经冻僵了的死人。你的朋友总管大人他急得快要发昏,将你抱到这里,准备了火盆、棉被,都是没有用的,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是老朽出的主意,像这种从身体里冷到外的阴寒,光靠盖棉被、烤火盆是不够的,也是无效的。我说,试着用另一个人光着身子,用自己的体温和阳气,去温暖你的身子……。”

    “老大爷,我问的就是这个。你是说要用另一个人身子的阳气,来暖和过来我的身子?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老大爷,你那来的这种馊主意?”

    “主意不馊,老朽在这路边开豆腐店,也听过不少江湖上的传说。你看,现在你不是好了吗?要不然一个已经冻僵了的人,怎么能一夜不到的时间,又活回来了呢?”

    “你那里找的人?我是说……。”

    “我的爷,你怎么这么糊涂?你送到店里的时候,正是深更半夜,到那里找人?再说,你的朋友总管大人,看样子你们是生死之交,自然他就做这件事了,他又年轻,火气足、阳气旺……。”

    老头说到这里,停住了,接着是惊慌地问道:“大爷,你是怎么了?你哭了?”

    金盏花没有说话。

    老头接着劝道:“大爷,这也没有什么,生死之交的朋友,为对方做点事,也用不着这样,朋友本来就应两肋插刀的……。”

    大概金盏花没有理他,老头也就知趣地退了下出来。

    在门口,看到了手里端着豆浆的玉蝉秋。

    玉蝉秋似乎也是呆在那里,眼眶里也含着泪水。

    老头又是一惊,连忙问道,“总管大人,你老是怎么了?”

    玉蝉秋抬手试去眼泪,摇摇头。

    老人只好悄悄地离开,走回他的灶边。

    外面已经有了阳光,路上已经有了行人。独轮的公车吱吱喳喳地来回的响着,昨夜的沉寂,又恢复了生气与活力。

    然而,隔着房门的金盏花和玉蝉秋,在他们的四周,一切都还是冰冻的寒夜,连一点虫呜的声音都没有。

    这是一个冻僵了的时间和地方,一切仿佛都停顿了。

    终于,金盏花开口说话了:“蝉秋,你还在外面吗?”

    这是一声春雷,似乎震醒了一切生命。

    玉蝉秋缓缓地,低着头,走进房里,将瓦罐放在桌上,又从手上放下一只碗,从缺罐里倒出豆浆,一碗热腾腾地豆浆,递到金盏花面前的桌上,低声说道:“大哥,你喝豆浆。”

    金盏花突然伸手过来,他没有端豆浆,却一把抓住金盏花的手,厉声问道:“蝉秋,你为什么?为什么……”一连说了三个“为什么”,玉蝉秋只是抬起头来,眼睛里流露着异样的光芒。一声不言语。

    金盏花突然放下手,你声说道:“对不起,蝉秋,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是不值得你这样做,真的……。”

    他来回走着,忽然停在玉蝉秋的面前,粗暴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个江湖客,是个浪子,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牺牲!真的不值得!你……。”

    他又长叹一声:“蝉秋,我该怎么说?你让我背了一笔拿命都偿还不了的债!你叫我怎么办?”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蝉秋,突然说话了。

    她的话,说得那么温柔而平静,仿佛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她说:“大哥,生命是最珍贵的,为了救一个人的生命,当然要付出一切……。”

    金盏花暴躁地说道:“你不同……我也不同……。”

    玉蝉秋平静地说道:“有什么不同呢?你的生命不是生命吗?何况你是我的大哥,如果我中了玄阴掌,大哥,你难道不愿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我吗?”

    金盏花张口结舌说道:“我……。”

    玉蝉秋又细细地说道:“大哥,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相信没有人能勉强我,我再说一遍,我是自愿的。”

    接着她用梦一般的声音说道:“如果大哥认为这是一笔大债务,那就让我们用一生来偿还吧!”

    金盏花怔在那里,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玉蝉秋走过去,深情地说道:“大哥,你哭了。”

    金盏花伸手试去脸上的泪痕,缓缓地说道:“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没有流过眼泪,可是……可是……。”

    他的眼泪又跌落到衣襟上。

    金盏花这回任凭眼泪在脸上流着:“蝉秋,我是当不起你这句话,尽我的一生,即或将我烧成火灰,我也补偿不了你给我的恩情……。”

    玉蝉秋忽然提高了声调:“大哥,为什么你非要提出恩情这两个字呢?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的薄吗?”

    金盏花诚恳地说道:“蝉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能说,我不配,真的,一个江湖浪子,没有那个身份接受你这份珍贵的感情。”

    玉蝉秋说道:“大哥,你是江湖浪子,我是什么呢?一个护院的女打手!这样你的心里是不是觉得舒畅了一些呢?”

    金盏花伸手上前,握住玉蝉秋的柔荑,恳切地说道:“蝉秋,我只能说,上天待我太厚,太厚,只怕我的命太薄,承受不了你这份深厚的情……。”

    玉蝉秋及时抽出手,掩住金盏花的口,说道:“为什么你今天所说的话,都不金盏花的语气呢?你那不可一世藐视一切的豪气呢?难道我就真的不值得你流露出真情吗?”

    金盏花忽然大笑,双手抱着玉蝉秋的腰,就在房里旋转飞舞起来。

    可是旋转不到半圈,他的手一松,玉蝉秋落地,几乎摔了一跤。

    玉蝉秋红着脸,笑着问道:“大哥,你要让我摔跤吗?”

    金盏花站在那里,伸着双手发呆。

    玉蝉秋立即发觉情形有异,上前握住金盏花的手,关心地问道:“大哥,你是怎么啦!”

    金盏花慢慢地将双手挥动几下,顿时面色如灰,怅然若失地说道:“蝉秋,你知道吗?我完了!我完了!”

    玉蝉秋急道:“大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金盏花说道:“蝉秋,我说我已经完了,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消失了,我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伸着双手,自顾自地看了一下,忽然,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说道:“我完了!名震江湖的金盏花就这样地完了,完了!”

    玉蝉秋拉住他的手,几乎要哭出来,说道:“大哥,你这样做什么?你不怕吓倒了我吗?”

    金盏花点点头说道:“这可能会吓倒了你的,蝉秋,现在站在你前面的人,不再是金盏花,而一个不平常的人。”

    玉蝉秋立即说道:“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玉蝉秋的情感是托付你的人,难道你的武功没有了,我就要改变我的决心吗?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你有了借口,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要我了呢?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直说,用不着绕那么大的圈子。”

    玉蝉秋说到最后终于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金盏花怔住了半晌,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玉蝉秋哭得泪人儿一般。

    金盏花上前搂住她的双肩,说道:“蝉秋,我是一个天下第一大笨牛,我不知道胡乱说些什么,让你是如此的伤心,如果要我说清醒时刻的话,此刻我恩情和爱情之间,失去了主张……。”

    玉蝉秋带着泪,翘着嘴说道:“我说过,不许再说恩情两个字。”

    金盏花说道:“没有法子啊!你牺牲自己……。”

    玉蝉秋不依地说道:“不许说牺牲两个字。”

    金盏花连忙说道:“好,好。我不说,蝉秋,你要我说什么?”

    玉蝉秋说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你只要跟着我。”

    金盏花一转身坐在床上,仰着脸问道:“你要我到哪里去?”

    “去相府”

    “去相府?为什么?”

    “大哥,你是因为中了玄阴掌,使你的功力暂时丧失。我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大体上说来,是由于某处筋脉堵塞住了,有两种方法可以恢复,一种是自己慢慢地行动,打通筋脉。一种是寻找到了某种灵药,服后生效。不论是那种方法,我们都要有一个住下来的地方,对不对?而且是十分宁静,无人知道的地方,对不对?还有比相府更好的地方吗?”

    “蝉秋,说真心的,从现在起一切都听你安排,唯独去相府一事,请原谅我。”

    “好,大哥,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听你的,我们找另外一处地方……嗯!有了,我想到一处更好的地方,可以说是最适合你住的地方。”

    “能告诉我吗?”

    “让我卖个关子。”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说明白。”

    “阳世火的约会?”

    “蝉秋,你不会认为应该失约吧!”

    “大哥,你说过,从现在起一切都听我的,包括这件事在内吗?”

    “当然包括,我不能食言。”

    “大哥,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有能力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妥帖,合情合理,不让你失信,也不让阳世火失望。”

    “我相信你有这份才干。”

    “去哪里?”

    “除了相府,你答应过都听我的。”

    九

    黄昏时刻,是双井街方家后园那一溜房屋,最沉寂的时刻。

    春兰和秋连两位姑娘坐在廊沿外侧的台阶上。

    秋莲直在劝着春兰:“春兰姊,你又可必生闷气。那个金盏花说过要来这里,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从他去到现在,也不过几天光景,你怎么可以断定他是没良心的人。”

    春兰暖了一声说道:“秋连,你是在帮谁说话?”

    秋连嘘了一下,悄悄地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大气说话,你不怕把小姐吵醒吗?昨天晚上我看小姐很晚很晚都没有睡熟,这会让她好好睡个午觉。”

    春兰伸手拉着秋连,走到较远的一架紫藤花架下去。

    紫藤花已经只剩下树藤,花架下面有两排石凳。

    春兰扯着秋连坐下,说道:“你才晓得,事实上小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我要是说得更好实一些,自从金盏花那天走了以后.我们小姐就有些与平常不一样。”

    秋连说道:“不一样?我倒没看出。”

    春兰伸着一根指头点着秋连的前额,说道:“你呀!你的心比旁人少了一个窝。”

    秋连也还嘴说道:“你呀!你的心要比旁人多了一个窝。”

    春兰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说实话,你没有注意到,我可注意到了。”

    秋连说道:“这几天小姐照常一样的谈笑、一样的抚琴、一样的散步,我看不出有什么与往常有什么两样。”

    春兰说道:“对,表面上看起来,小姐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但是,你没有留意到,有意无意之间,小姐常叹一口无声的气,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这种情形,以往都没有的。虽然以往小姐也难得快乐,但是,她表现的很平静,不像现在这样,动辄发呆叹气。”

    秋连偏着头在想,似乎春兰说得也不无道理。

    春兰刚要说话,秋连就又抢先问道:“可是春兰姐,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与金盏花有什么关联呢?”

    春兰摇着头,叹口气说道:“真拿你没办法,你想想看,那天金盏花胡冲乱闯来到我们这里之后,我们小姐是不是就跟往常不一样了。”

    秋连想了想说道:“是呀!”

    春兰说道:“第二天,金盏花虽然只在我们这里留了半天,你也应该可以看得出,我们小姐是表现了从没过的高兴,是不是?”

    “是呀!”

    “你还记得吗?金盏花在吃饭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要为小姐叙说一些江湖的故事,当时小姐的神情真是神采飞扬……。”

    “不,我记得当时小姐曾经叹了口气。”

    “唉!神采飞扬在先,叹气在后,而且,叹气之后,她又说了一句话,小姐说:能够这样说一说,我也很感激了。秋连,你想想看,小姐是多么希望金盏花能来到这里,为她讲讲故事,陪着她。”

    “春兰姐,你这样说话不好啊!别忘了,这是小姐的深闺啊!”

    “秋连,我要的就是这句话。这里是小姐的深闺,金盏花如果能来,那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春兰姐,你真是愈来愈口没遮拦了。”

    “我只不过是说真话罢了!”

    “当心小姐听到了会生气!”

    “我不怕小姐生气,我恨金盏花为什么不来?为了报答小姐救命之恩,他也应该来,秋连,你不觉得吗?金盏花配我们小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嘘!……快回去吧!”

    春兰和秋连刚刚蹑手蹑脚回到小姐卧房外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前面院门外面直传过来。

    这种情形倒是常有的。

    方老夫人常常要到后院来探望女儿,虽然方倩柔小姐再三请求娘不要来,请娘宽恕她不能尽孝道。老夫人爱女心重,还是常常来。

    但是,往常都不是这个时刻,往常也没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

    春兰是警觉很高的。

    她立即悄然快走到月亮门前,拉开门,只见是老夫人身边丫环小鱼儿,一见面就叫道:“春兰姐……。”

    春兰嘘了一声,悄声说道:“别那么大声嚷嚷,小姐正在午睡。”

    小鱼儿低声说道:“老夫人叫我来看看,小姐午睡起来没,外面有客人要来见她。”

    春兰一听“有客人要来见她”,不觉心里一喜,立即抢着说道:“小鱼儿,你可知道这客人是谁?你认得吗?”

    小鱼儿说道:“我不认得,不过,我听说过。”

    春兰一喜之后,又是一惊,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小鱼儿说道:“是咱们桐城县鼎鼎有名的相府里玉姑娘。”

    春兰“啊”了一声,声音里充份流露出是何等的失望。

    但是,她立即又感到奇怪,问道:“玉姑娘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小鱼儿说道:“我也不晓得。我只听说玉姑娘要专门来见我们小姐,到底为了什么?老夫人没有提起,我也不敢问啦!”

    春兰想了想,说道:“去回老夫人,小姐现在正在午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方倩柔姑娘在房里叫道:“春兰。”

    春兰和秋连几乎是同时应了一声,立即回到房门口,珠帘一掀,倩柔小姐亭亭地站在那里,照例地平日家居她是不带面纱的,倩柔姑娘刚一迈步,春兰赶紧上前扶住。

    春兰低声问道:“小姐,你没有睡午觉?”

    春兰的话,倩柔小姐没回答,她熟悉地走向客厅,在客厅门口,面对着隔着院落的月亮门,说道:“小鱼儿,去回禀老夫人,请玉姑娘到这里相见。”

    小鱼儿赶忙称:“是”,眼睛却望着春兰。

    方倩柔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旋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见人家,人家就不知道我是瞎子了吗?”

    春兰叫道:“小姐……。”

    倩柔姑娘放平了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们这里不是坟墓,能有一个客人来,总是好的。我过去是想不通道理,躲着不见人,人家就不知道我是瞎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到今天才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将自己困守在这后院呢?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天地开广阔一点呢?”

    她的语气说得很平静,但是,不难听出她有一种激动的情绪。

    春兰没敢接话,只是对小鱼儿点点头,让小鱼儿离开,她吩咐秋连:“泡一壶好茶,六安的瓜片雨前毛尖,用小姐那套最心爱的白玉宋窑茶具……。”

    倩柔姑娘笑笑说道:“春兰,看来你也是个俗人,相府里来的人,就要排个谱给她看看吗?”

    春兰笑笑说道:“虽然如此说,至少咱们也不能丢人啊!”

    她要扶倩柔姑娘进去坐。

    倩柔姑娘说了一句:“我要在这里迎接她。”

    就在这时候,院门外面,有了脚步声。

    倩柔姑娘叹了口气说道:“我娘真是能了解我,她老人家居然没有陪客人来。”

    说的一点也不错,人出现在月亮门前,只有小鱼儿和玉蝉秋姑娘,此刻,她已经换过女孩儿的装束了。

    倩柔姑娘含着笑容,伸出双手,说道:“欢迎你,玉姑娘,原谅我不能到门口迎接你。”

    玉蝉秋加快脚步,赶过来握住倩柔的手,刚叫一声:“方小姐……。”

    倩柔姑娘立即含笑说道:“我的名字叫方倩柔,玉姑娘,请叫我倩柔。”

    玉蝉秋笑道:“好,倩柔,你这样真情而又柔柔的要求,我是无法拒绝的。”

    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你真好。”

    玉蝉秋倒是一怔,但是立即笑道:“倩柔,你这声玉姊姊,叫得我一怔……。”

    倩柔姑娘说道:“是我太冒失了,是吗?我真是高攀了。”

    玉蝉秋笑道:“倩柔,忒谦不是你应有的个性,为什么要这么谦虚呢?我是因为没有想到能突然有你这样一位神仙似的妹妹,我好意外,意外地惊喜。”

    倩柔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百合,但是她的话,令人有一份凄凉。她说:“玉姊姊,神仙也有瞎子吗?”

    玉蝉秋上前牵住倩柔的手,说道:“倩柔,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心灵的瞎子。可是,倩柔,你虽眼睛看不见,你的心灵却明通世界,比起前者,你是比他们要强出多少呢?”

    倩柔姑娘微笑说道:“玉姊姊,这是我瞎了眼睛以后,第一次听到这么动人的劝慰词,而且给我的启示。又是那么深,谢谢你,玉姊姊。”

    她忽然又笑道:“你看,我只光顾站说话,忘记了待客之道了。”

    她携着玉蝉秋的手,熟练地走进客厅里,两人隔着茶几,并排地坐着。

    秋连立即送上来一盏香槟,春兰却替倩柔姑娘送上来一杯白水。

    玉蝉秋微笑说道:“玉姊姊,这就我的生活,在服药期间,连茶都不能喝。”

    玉蝉秋一时倒是很大感触:像方倩柔这么好、这么柔的姑娘,为什么会让她的眼睛瞎掉?老天也太不公平了,真个是红颜薄命吗?

    她随即又想到金盏花的愿望——他要寻找灵药名医,治好方倩柔的眼睛。可是,现在金盏花自己……。

    玉蝉秋禁不住叹了口气。

    方倩柔笑着说道:“玉姊姊,你不必为我难过,我已经习惯了,我告诉自己,要在黑暗的世界里,另找光明的境地。啊!对不起呀!为什么尽谈我的眼睛呢?玉姊姊,你这突然光临,一定有什么指教吧!”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这次来,的确是很冒昧。但是,为了一个人,我必须冒昧的前来请求你……。”

    方倩柔说道:“玉姊姊,别把话说得那么疏远,有什么我能做的,玉姊姊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相信你的话和你的为人,正因为如此,我才来找你。”

    方倩柔说道:“事情很急吗?好就请玉姊姊快说吧!”

    玉蝉秋说道:“倩柔,有一个人你认识是吗?”

    方倩柔仍然是柔柔地说道:“我自从眼睛瞎了之后,就从来没有出过门,桐城县的人我也只有耳闻,比方像玉姊姊,你在桐城县是十分有名气的人物,可是,如果你今天不来,根本就没有办法认识你的。”

    她说到此处,又说道:“玉姊姊,你说说看,这个人是谁?”

    玉蝉秋说道:“这个人自称是江湖浪子,实际他是一位有仁心、讲义气、有道德的侠义之士……。”

    方倩柔忍不住接着说道:“玉姊姊,你说的是金盏花?”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果然认识他?”

    方倩柔缓缓地站起来,不小心手一动,将一杯水碰落到地上,这是她以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站在那时,忽然又坐下来,说道:“在几天以前,他不知为什么喝醉了酒……玉姊姊,你相信吗?他借住在后槽看马的老雇工那里……。”

    玉蝉秋说道:“我当然相信。”

    方倩柔说道:“他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可是那天晚上不知受了什么事的激动,喝得大醉,半夜,大吐呛得出血,是春兰和秋连发现了他……。”

    玉蝉秋说道:“幸好姑娘们救了他的命。”

    方倩柔说道:“直到第二天晌午,他才醒过来。为了我留他吃一碗粥,耽误了他约会的时间,为这件事找一直不安。玉姊姊,你也认识他吗?他现在人在哪里?也还好吗?”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要坦白地告诉你,那天的约会,他要见的人,就是我。”

    方倩柔“啊”了一声,轻轻地说道:“对不起呀!玉姊姊,我耽误了他的时间,你没有生气吧!”

    玉蝉秋笑笑说道:“倩柔,我们之约并不是儿女私情,而是牵涉到一件重要的奇案。所以,没有可生气的理由。”

    方倩柔又轻轻地“啊”了一声。

    玉蝉秋继续说道:“倩柔,我不会骗你,金盏花对于那天的事印象深刻,关于你的恩情,对于你的……总而言之,对于那天的一切,都念念不忘。”

    方倩柔一点也不掩饰地露出可爱的笑容,说道:“是真的这样吗?”

    玉蝉秋说道:“是真的,我怎么能骗你呢?”

    方倩柔忽然问道:“玉姊姊,金盏花他知道我是一个瞎子吗?”

    玉蝉秋说道:“他一点也不知道。”

    玉蝉秋“啊”了一声,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真的是那样吗?”

    玉蝉秋说道:“真的是那样。但是,我也不晓得不知道你的眼睛……我是说,我想不到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的眼睛有病。”

    方倩柔不觉站了起来,问道:“玉姊姊,你的意思是说……。”

    玉蝉秋说道:“是的,我无意中说出你的眼睛……。”

    方倩柔姑娘的身体忽然一摇晃,人向后面一倒,裁了下去。

    玉蝉秋上前一伸手扶住。

    春兰和秋连也双双抢上前齐声叫道:“小姐……。”

    玉蝉秋将方倩柔姑娘扶到椅子上,在她的背后轻轻推拿几下,又轻轻地拍了一掌。

    方倩柔姑娘悠悠地醒转过来。

    春兰上前说道:“小姐,你可醒过来了,阿弥陀佛,可把人吓死了。”

    方倩柔姑娘脸上竟带有一点惨淡的笑容,轻轻地说道:“傻丫头,有什么好吓的呢?死了,对我来说那才真是一大解脱。”

    说着话,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玉蝉秋在一旁说道:“抱歉得很,倩柔,我让你伤心了。”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为什么这么说呢?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让我知道了金盏花他不再到这里来的原因。人对某些事情,想知道它的原因,却又不能知道时,那才是真正的悲哀。玉姊姊,我真的要谢谢你。”

    春兰这时候接口说道:“玉姑娘,你的话已经说完了,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可以请了!祝福你跟……。”

    方倩柔姑娘立即拦住她说道:“春兰,你怎么这样讲话?可见得我平时教诲无方,还不快些上前向玉姑娘赔礼。”

    春兰委屈地叫道:“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肠这么好……。”

    方倩柔沉声说道:“春兰,你是要让我生气是吗?”

    玉蝉秋此时却含笑说道:“倩柔,不必啦!”

    也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玉蝉秋伸手按住说道:“倩柔,你坐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又转向春兰说道:“春兰姑娘,你是一位可爱的姑娘,赤胆忠心,敢怒敢言,我是最喜欢你这样率直的个性。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并不是专程前来告诉你家小姐这件事的,我要告诉她的,是更重要的事。”

    方倩柔姑娘叫道:“春兰,你还站在那里不动吗?”

    春兰这才转过身来,行礼说道:“玉姑娘,春兰方才失言,请你原谅,春兰在这里向你磕头!”

    玉蝉秋说道:“我说过,我很喜欢你这样率直与忠心。不过,任何事一定要等到了解全盘真象之后,才能下结论。”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是我对不起你!”

    玉蝉秋说道:“现在不是谁对谁不起,请让我把话说完,因为我有求于你!”

    方倩柔姑娘伸手摸到玉蝉秋的手,双手紧紧地握住,诚恳地说道:“有什么话请随意地说,千万不要说求字。我不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但是我也知道你们讲究的是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只要我可以做得到的事,玉姊姊,你可以尽量的吩咐。”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这样的说,我就直说了。”

    方倩柔姑娘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对倩柔你是十分倾慕的,甚至于他把你当作是宫里的仙子……。”

    方倩柔姑娘止不住叫了起来:“啊!不……。”

    但是,她立即缩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玉蝉秋说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一点夸张,我必须而且也是应该把金盏花对你的印象,真实地说出来,是不是?”

    方倩柔是那么柔顺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玉蝉秋接着说道:“在他的心目中,你倩柔就代表着完美,没有任何一点缺陷。而且,他是那么深深地记住你对他的恩情。”

    方倩柔姑娘忍不住说道:“那不是恩情,是任何人都会做得到的事。”

    玉蝉秋说道:“倩柔,金盏花并不这样想,我也不这样的想。恩情有什么关系呢?有时候是需要感激做基础的。”

    方倩柔姑娘几乎是呻吟般地叫了一声:“玉姊姊!”

    玉蝉秋说道:“当金盏花知道你眼睛有病的时候,他是很激动的,他甚至说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方倩柔姑娘“啊”了一声,她的泪水又流下来了。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当时告诉我一句话:他要踏遍万水千山,寻找灵药、寻访名医,要治好你的眼睛,而且,他十分有信心地告诉我,绝对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方倩柔姑娘泪水成串地落下。

    玉蝉秋拿出丝巾,为倩柔试去泪水,温言劝慰道:“倩柔,我知道你还在服药,流泪对你是很不好的。如果你不能坚强听下去,下面的话,我就不敢说了。”

    方倩柔姑娘立即说道:“玉姊姊,我不哭,请你说下去。”

    春兰这时候说道:“玉姑娘,真的对不住,同时我要感谢你跟我们小姐说这后半段的话。现在金盏花,不!我是说花大侠是不是已经去访名医、找灵药去了呢?”

    方倩柔姑娘说道:“春兰,你愈来愈放肆了。”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并没有去访名医、找灵药。”

    春兰“啊”了一声。

    玉蝉秋说道:“他是被另一件意外的事绊住了。”

    春兰急着说道:“玉姑娘,照你方才所说的,花大侠他对我们小姐是如此的……如此的……。”

    方倩柔姑娘轻轻地叱道:“春兰,你今天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在玉姊姊的面前表现你这样的放肆呢?”

    玉蝉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关系,她应当有此一问的。”

    春兰说道:“请问玉姑娘,他为什么又耽搁不下了呢?”

    玉蝉秋说道:“一个意外的约会……。”

    春兰说道:“玉姑娘,请恕我放肆。在花大侠来说,还有比对我们小姐访医采药更重要的约会吗?”

    玉蝉秋说道:“春兰,你不是江湖上的人,你不明白江湖上的事。而且这是不能相比的。”

    方倩柔姑娘问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我只是乱猜。金盏花跟别人之约,是比武吗?因为我只听说武林中往往为了比武,把这件事看得重得不得了。是这样吗?”

    玉蝉秋说道:“是这样的,不过,这个约期未到,却在昨天晚上碰到另外一个人。”

    方倩柔姑娘问道:“是什么人?是金盏花的仇人吗?”

    玉蝉秋叹了口气说道:“也谈不上有什么仇人,唉!这中间的事,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当时金盏花与对方拼了一掌……。”

    方倩柔姑娘急着说道:“金盏花的武功很高对不对?他不会输的,对不对?”

    玉蝉秋说道:“不错,金盏花的武功是很高,可以说在当今武林是第一等的高手。但是,倩柔,你应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

    方倩柔姑娘抢着问道:“玉姊姊,这么说金盏花他……他不会……。”

    玉蝉秋说道:“是的,金盏花跟对方拚了一招,对方用的是玄阴掌,所以……。”

    方倩柔再也忍不住了,急着问道:“玄阴掌?什么叫玄阴掌?”

    玉蝉秋说道:“是一种很霸道的武功,任何人只要中了这玄阴掌,就会中阴寒,浑身冻僵而亡!”

    方倩柔姑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很快用手捂住自己,春兰和秋连二人上前扶住,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玉蝉秋将这一切在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她仿佛看一场凄凉的戏文,而她自己很像是戏文中悲凉角色。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说道:“倩柔,你不必伤心,情形并不是所想的那么坏。”

    春兰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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