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知道,”紫凝神色如常,不待靖阳王变脸,她又接上一句,“想来郡主自食恶果之事,京城无人不知了吧。”
“安宁公主,你说话小心些!”靖阳王愤而甩袖,“何为‘自食晋果’,你说清楚!”
“不够清楚吗?”紫凝嘲讽地看着他,“王爷,那日我所抚之琴弦下有毒针,针上之毒,就是郡主所中之毒。”
“什么?!”靖阳王越发惊怒,“安宁公主,你就是认定落雪要害你,是不是?”
“否则,郡主何以会中同样的毒?”紫凝咄咄逼人,眼神酷寒。
“……”靖阳王气得涨红了脸,却又反驳不得。
慕容冽好不得意,虽未说什么,意思却很明显:凭苏落雪那点本事,还想和紫凝比用毒,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武昭帝心中越发肯定,绝不能放紫凝去西池国,否则魅王得此强助,越发不好对付。他呵呵一笑,“紫凝果然医术精湛,那你可能解此毒吗?”
紫凝冷然一笑,“能。”
靖王大喜,“那……”
“王爷以为,”紫凝挑眉,看向靖阳王,“我会替一个要害我的人解毒吗?”
靖阳王脸色一变,又惊又怒,“你……你如何肯定是落雪害你?也许、也许是有人栽赃嫁祸——”
“是不是栽赃嫁祸,王爷回去找苏落雪,一问便知,”紫凝甩了甩衣袖,不为所动,“除非她肯承认存心害我,否则我不会替她解毒,请王爷另请高明。”
“你——”靖阳王气的浑身哆嗦,差点没背过气去:女儿要是承认了要害安宁公主,同样是大罪一件,就算皇上看在他的面上,不会将女儿怎样,但她以毒害人反自食其果,传了出去,加上她先前在人前大跳脱衣舞,这辈子可就毁了!
可若不承认,难道就要一辈子受那奇毒折磨,不得解脱吗?
好狠的安宁公主,竟是处处留有后手,逼人到绝境,端的是难以对付!
慕容冽忽地插进话来,好一派义正辞严样,“原来苏落雪竟是这般歹毒心肠!靖阳王,本王与苏落雪的婚事,还是放一放的好。”
靖阳王脸色发绿,牙齿咬得咯咯响,“……臣告退!”
不过是解毒而已,难道天下之大,除了北堂紫凝,还没有人能解了不成!
皇上,慕容冽,你们真会落井下石!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一走,慕容冽立刻凑过去,笑着道,“紫凝,还要多谢你让本王看清了苏落雪那毒妇的真面目,不然本王若是娶了她,悔之晚矣。”
紫凝冷冷看了他一眼,向上施礼,“臣女告退。”
“等等,”武昭帝以眼神示意慕容冽稍安勿躁,耐着性子问,“紫凝,西池魅王求亲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紫凝暗中冷笑,“谢皇上挂念,臣女还在考虑中。”
没有直接拒绝?慕容冽急了,“紫凝,你千万不能嫁给君夜离!他有怪病的,一旦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还会吃人肉,很恶心的,你可不能嫁给他!”
紫凝嘲讽地道,“你见过?”
“……”慕容冽给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还用见吗?关于他的事,传得西六国无人不知!紫凝,你若嫁了他,才是误了终身!”
“即使如此,”紫凝眼神一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
“臣女告退。”紫凝“唰”一甩袖,回头就走。
“北堂紫凝——”
“冽儿!”武昭帝脸一沉,“你堂堂皇长子,为个女人大呼小叫,姿态尽失,成何体统?!”
“可是父皇——”
“北堂紫凝留不得,”武昭帝眼里闪过凛冽的杀机,“否则必成我大月国一大强敌!”
“父皇未免太言过其实了,”慕容冽有些不以为然,“紫凝无非是医术过人,对我大月国能有何威胁?”
他是看中紫凝的冷静睿智不错,但她再能也是个小小女子,难道还能翻出天不成。
武昭帝冷冷看他一眼,“冽儿,轻敌乃兵家大忌,父皇是过来人,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北堂紫凝……不是寻常人可比。”
他不这样说还好,如此这般一说,慕容冽越发后悔当初的草率决定,还非把紫凝给留下可了!
华阳殿外,紫凝才走出没多远,眼前人影一闪,竟是萧寻把她拦了下来。
“让开,”紫凝看都不看他一眼,“如果是为慕容冽做说客,那你最好别开口,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萧寻神情尴尬,“不、不是……紫凝姑娘,我、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西池魅王?”
最近关于这件事的传言满天飞,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也相当的,失落。
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紫凝痴傻之时,对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如现在。
紫凝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冷笑一声,“是真是假,关你什么事?”
“我是不想你将来后悔!”萧寻急了,顾不上僭越之处,脱口而出,“紫凝姑娘,西池魅王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他——”
“与你何干?”紫凝“忽”一甩衣袖,“我后不后悔,跟你无关,你给我让开!”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萧寻刹那呼吸不得,上身一个后仰,差点坐倒,人已让了开去。
紫凝冷哼一声,绝然离去。
萧寻痴痴看着她的背影,眼泪都要流下来。
就这么讨厌我么……
“好烈的性子!”慕容冽方才就已出殿,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像是紫凝行事的风格,本王喜欢,哈哈哈……”
萧寻打个激灵,立刻收起所有情绪,低眉垂目地站了,“王爷,紫凝姑娘好像有意要嫁给西池魅王,这……”
“她休想!”慕容冽眼神突地狠厉,“她只能是本王的妃,谁敢跟本王抢,本王要他的命!”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萧寻暗暗摇头,没再多言,眼底却有一抹忧色:紫凝姑娘如果真的喜欢西池魅王,一定不想他有事吧……
前面主仆二人走得潇洒,紫凝眼角余光瞥见夕月笑得古怪,没好气道,“笑什么,脸抽筋吗?”
“属下知错,”夕月抿唇忍笑,“不是属下自作聪明,属下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对萧统领。”
说起来她并不讨厌萧寻,相反觉得这个人重情重意,还不错,可惜的就是效忠错了主子。不过这种事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必多做评判。
“为什么?”紫凝瞄她一眼,心道这小丫头越来越大胆了,居然妄自揣测她的心意,看来她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有些失常了,得好好修练一下“清心诀”才行。
“因为震王那个混蛋呗,”夕月挑眉,意即这没什么难猜的,“他对小姐死缠烂打不放手,萧统领又是他的手下,若小姐对萧统令客气了,必会惹来震王不满——”
话至此,二人同时神情一震,想到了一件事,夕月更是惊道,“小姐——”
“稍安勿躁,”紫凝一摆手,神情凝重,“慕容冽应该没那么蠢,会在大月国对君夜离动手。而且,”她不屑地一挑嘴角,“堂堂魅王若连这等阵仗都应付不得,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所以,死了也不可惜吗?夕月暗暗苦笑,小姐的心还是那么硬,真不知道她对魅王,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思……
044 荷包当定情信物
“混蛋!”苏落雪猛地掀翻桌子,咬牙怒骂,“她不同意,她居然不同意!”
昨晚才又熬过一夜的奇痒折磨,她再次满身满脸的抓痕,一张原本美貌过人的脸早已新伤压旧痕,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这对爱惜容貌胜过生命的她,无疑是最无法忍受之事!
“是、是啊,郡主,”怜青缩手缩脚站在墙角,小心回话,“北堂三小姐说是、说是郡主如果不承认拿毒针害她,她就……”
“她该死!”苏落雪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嘶声叫骂,“我是后悔怎么没在针上下更厉害的毒,把她直接毒死,一了百了!”
“够了!”靖阳王一步迈进来,铁青着脸骂,“落雪,你怎么还不明白,北堂紫凝今非昔比,凭你那些伎俩,根本对付不了她!”
话说回来,女儿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瞧着恶心,若是被慕容冽看到,只怕又有理由嫌弃了,这可怎么办。
“爹,你又骂我……”苏落雪又难受又委屈,呜呜地哭,“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只有嫁给震王,咱们苏家才能一世富贵……”
靖阳王最看不得女儿伤心的样子,叹一口气,神情大见缓和,“落雪,现在不是跟北堂紫凝斗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不然咱们就全完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苏落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北堂紫凝不肯替我解毒,我……”
反正她是万万不能承认要害紫凝的,否则才是万劫不复呢。而且,她才不相信她承认了之后,紫凝会给一个要害她的凶手治伤,说不定会用更残忍的法子来折磨她才对。
靖阳王拧紧了眉,也无法可想。宫中御医挨着请了个遍,无人能解,还有谁会比他们的医术更强?
怜青目光闪烁,想到了什么,期期艾艾地开口,“王爷,郡主,北堂三小姐的两个姐姐不是被毁容毁目吗,现在却恢复如初了呢。”
想到菱华皇后寿宴上北堂紫涵姐妹的过人姿容,苏落雪惊喜道,“是谁治好了她们?”
怜青有些尴尬地笑,躲闪着她的目光,“奴婢听说是……海角小楼……”说到后来,声音已是低了下去。
“对呀!”苏落雪眼里神采暴涨,瞬间看到了希望,“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爹,快给我准备银两,我要去找他们!”
靖阳王却在犹豫,海角小楼一向被传为藏污纳垢的所在,而且他们掌握了很多人见不得人的秘密,若是跟他们打交道,难免不引火烧身,万一最后栽了,那多不值。
“爹,你还在想什么!”苏落雪急了,“难道你想我的伤治好吗?你看我这个样子,我、我要活不下去了!呜呜……”
靖阳王顿时头大,赶紧道,“好,好,我这就去,别哭了,好不好?”
谁叫他早年丧妻之后,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宝贝一样疼着,现在看她这么受罪,他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谢谢爹!”苏落雪立刻破涕为笑,眼泪浸得脸上的伤好疼,呜……北堂紫凝,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下靖阳王严厉叮嘱怜青,不准把要找海角小楼的事说出去,这才让叶鸿去做事。
——
原本以为的搏命厮杀果然没有出现,这几日大月国一贯的风平浪静,紫凝似乎也着实闲得慌,这日用过早饭,坐在院子里绣荷包,往里装了些花瓣,对着它出神。
视线里忽地出现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荷包拿了去。
紫凝冷冷道,“还回来。”
君夜离大大咧咧坐下,撇着嘴不高兴,“看这么出神,是谁送的定情信物不成?”
紫凝哼了一声,“还来。”说罢伸手去抢。
君夜离拧着身体不给,把荷包举得老高,“我知道了,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做定情信物是不是?行,我收下了,省得你亲自给我送。”
送你妹呀。
紫凝气白了脸,站起来去抢,“谁说要送你的,还回来!”
东西既然已经到手,君夜离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而且亲亲紫凝做的荷包,只能给他,别人休想!
于是乎,他站起来绕着桌子跑,还气死不人偿命地把荷包按到鼻子上用力嗅了嗅了,“好香,有紫凝的味道哦!”
无耻,不要脸!
夕月忿忿,但站着没动。
追了两圈之后,紫凝猛地发现这情形好幼稚,便停了下来,恨声道,“好,你有本事的,就一辈子带在身上,别还回来!”
一听这话,君夜离却是大大地惊喜,一下跳到她面前,“紫凝,你这是跟我许了终身吗?”
他今日来,本就是因为给紫凝的三天考虑时间已过,来问她个结果的,如果她不答应,他就要实践诺言,用“抢”的了。
紫凝板着脸坐回去,冷冷道,“我的终身很贵的,你要得起吗?”
“要得起要得起!”君夜离点头如捣蒜。
夕月不屑地撇嘴,忍不住插进一句话来,“魅王爷,别说大话,你拿什么要我们小姐的终身?”
小姐可是天上公子天洛尘的嫡传弟子,更是海角小楼的楼主,财富无双不说,本事更是无与伦比,手下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兄弟姐妹,自己更是貌美无双,胸怀天下,这般奇女子,不是谁都要得起的。
君夜离看了她一眼,傲然一笑,“自然是用我的终身。”
夕月神情一震,嘲讽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而事实上,世人对君夜离的身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否则任夕月再目中无人,也是断然不敢瞧他不起的。
紫凝仍旧没什么反应,自顾自收拾桌上的针线。
“紫凝!”君夜离一把握住她的左手,深情地看着她,“答应我好不好——啊!”
忽地一声痛叫,缩回手来,手背上一个小小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来——紫凝居然用针扎了他一下,这……
“动手动脚,该!”紫凝收回绣花针,“再未经允许就碰我,我可不保证这针上没有毒。”
君夜离原本很委屈,听这话却听出了重点,惊喜道,“那你什么时候允许我碰你?”
“……”紫凝终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人脸皮的厚度比手上肌肤要强了何止百倍,让她忍不住想用针扎一下他的脸,看能不能扎破。
于是,果断不理会他,收拾好东西,紫凝忽地起身向外走。
“紫凝,你要去哪儿?”君夜离跳起来跟上,“我陪你。”
夕月一旁憋笑差点内伤,见主子脸色不善,赶紧收起顽态,严肃地跟上去,“有我陪着小姐,魅王请自便。”
“好。”君夜离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收进怀里,还用手拍了拍,却继续跟着。
紫凝也不理会他,“走吧,出去看看。”
那日缥缈公子替她卜卦,她后来才想起来,应该问一问他,“烈焰凤魂”该往何处寻的。现在看来,此物应该不在大月国,也没必要再耽搁下去,过几天就离开好了。
结果一行人才来到门口,却正迎上萧寻,他警惕地看了君夜离一眼,才转向紫凝,“紫凝姑娘,皇后娘娘懿旨,宣你立刻入宫觐见。”
紫凝眼神一冷:又是菱华皇后,想必是为了苏落雪之事,想要她出手,做梦!
“皇后召见我,为何是你来宣旨?”
宫中内侍都死绝了吗?
萧寻脸色变了变,竟答不出。
“我若不遵皇后懿旨,你便直接把我拿住,是不是?”紫凝讥讽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可惜,想动我,你还不够资格。”
萧寻堂堂七尺男儿,几曾受过这等羞辱,如果不是紫凝,纵使会误了菱华皇后的事,他也会出手,以证明自己是如何做到皇宫禁卫军侍卫统领的位子上的。
“……紫凝姑娘,请。”
君夜离上前一步,忽又想起什么,潇洒一挥手,“紫凝,那你先去,我明天再来找你。”
紫凝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少见的温和。
君夜离信心大增,从怀里掏出荷包,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好不得意:就不信你对我不动心……
马车不紧不慢行在入宫的路上,萧寻似乎很不高兴,闷声道,“紫凝姑娘,你给了魅王定情信物?”
那个荷包,绣得很漂亮呢,一定是出自紫凝这般心灵手巧的人之手,可惜,自己无福消受啊……
紫凝挑眉,才要开口——
“我知道不关我的事,”萧寻立刻苦笑,“紫凝姑娘,你还是别回答了,当我没问。”
这傻小子。紫凝眼底一抹善意的嘲笑一闪而过,但愿他能尽快抛开这一切,找个自己心仪的人,白首一生,也算是上天眷顾了。
045 紫凝相救
入了嘉宁宫后,萧寻便要她等候菱华皇后召见,自己退了下去。
房中无人,紫凝也不以为意,知道是菱华皇后要磨一磨她的性子,毫不在意地站着,安静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菱华皇后还是不曾露面,紫凝虽说常年练武,站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事,但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忽地升起:莫非——
她脸色微微一变,转身飞奔出来。
“小姐!”夕月吃了一惊,赶紧迎上去,“出事了?”
一直以来,小姐无论遇上任何事,都是觉着冷静,极少像现在这般不安。
“恐怕是的,”紫凝深吸一口气,“快走,迟了怕来不及!”
夕月莫名其妙,但不敢多问,立刻道,“是!”
二人才走几步,萧寻忽地现身,“紫凝姑娘,皇后娘娘召见,你怎可擅自离开?”
紫凝眼神一寒,“皇后拖住我,慕容冽是要对君夜离下手,你以为瞒得了我吗?”
萧寻身体一颤,站着没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后命我在此保护紫凝姑娘,请回。”
紫凝上前一步,杀机四溢,“萧寻,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就让开!”
夕月“呛啷”一声拔出剑来,一剑刺出。
萧寻闪身躲过,拔剑相对,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紫凝咬牙,飞身落在夕月面前,侧身让过萧寻这一剑,右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跟速度一掌拍出,竟绕过他护胸的左手,正中他心口。
“卟——”萧寻胸口如遭锤击,狂喷出一鲜血,狠狠摔了出去,一时起不来身。
两下里一动手,自是惊动了宫中侍卫,不待他们近身,紫凝扣住夕月的手腕,“走!”
两人瞬间飞身而起,如游龙飞凤般在屋脊上快如闪电般行走,瞎眼不见了人影。
底下一干侍卫全都傻了眼:仙、仙女啊……
“萧统领!”有回过神的侍卫赶紧进去相扶,“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萧寻手捂胸口,痛得脸色发白,暗暗苦笑:我原也没想拦你,可你也不必下此狠手吧……
——
西郊竹林外,无华像狼一样绿了眼睛,狠狠咬牙,虽一身是伤,血流一地,却仗剑匡护不退。
在他身后不远处,君夜离背靠着一棵树坐着,目光狠厉。而他从右后肩斜至左肩胛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不住地流出血来,也是伤得不轻。
而在他们面前十几步外,是一队黑衣蒙面刺客,个个如狼似虎,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魅王,不惜一切代价!
无华缓缓后退一步,手中剑“唰唰”挽个剑花,眼里是强烈的恨意。
“上!”为首的蒙面人一声厉喝,众人條地散开又瞬间围拢,从各个角度封死无华的退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无华牙一咬,退到君夜离身边,做好与主子同归于尽的打算。
只可惜,主子还有大事未成,客死异乡,太可惜了!
君夜离缓缓转动右手,掌心一团血红的光芒萦绕,已准备使出杀招。
然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一帮刺客猝不及防,有五、六个人瞬间中招倒地,叫都叫不出就已毙命。
在他们额间整齐的留有一个细长的小口,连位置、长短都差不多,来人的手法简直精准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无极他们到了?
无华惊喜莫名,却又觉得不太对劲,果然才一抬头,就见紫凝和夕颜夕月旋身落在了场中。
“紫凝?”君夜离一喜,跟着勃然变色,“这没你的事,快点走!”
“无华,带他走。”紫凝粉脸含煞,对君夜离的大呼小叫只做未闻,右手慢慢伸出,一柄宽三分,长三尺、形状怪异的兵器仿佛从她手指尖长出来一般,寒光迫人。
“多谢紫凝姑娘!”无华忍着全身的伤痛,矮身背起君夜离就走。
君夜离趴在无华背上,愤怒地捶他肩膀,“本宫是你主子,还是紫凝是你主子?放下!”
“殿下,你受伤了!而且还——”无华又急又担心,“属下相信紫凝姑娘应付得来,属下也受了伤,留下只会拖累紫凝姑娘而已!”
“你——”
“而且无极他们应该马上就到,紫凝姑娘不会有事。”无华想快点跑来着,但他受伤很重,君夜离虽瘦,体重也绝对不轻,所以跑得很慢。
“你放肆!”君夜离怒极,狠掐他肩膀,“放本宫下来,听到没有!”
被掐到肩上伤口,无华痛得一哆嗦,手一滑,君夜离便掉到了地上,他赶紧回身相扶,“殿下,你何必逞强,会坏事的!”
“嫁衣神功”一旦反噬,就会使主子筋脉逆转,血液倒流,痛不欲生。尽管主子竭力压制,但已有邪功反噬之兆,是不能再强用内力的!
“本宫怎可能让紫凝一人犯险!”君夜离咬牙,忍下体内异痛,一步一趔趄地回来。
“多管闲事!”为首的刺客眼看大事可成,又被人破坏,怒叫一声,“杀了她!”
众人一哄而上,将紫凝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找死。
紫凝冷笑一声,忽地一个旋身,手中兵器划起一道凛冽的劲风,但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又有数人中招倒下。
然可怕的是,不管这兵器在敌人身上造成的伤口有多小,无不血流不止,且呈喷溅状,伤者更是痛得满地打滚,好不诡异!
余人见状无不心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兵器,怎会如此厉害!
“敢伤我夫君,让你有来无回!”紫凝厉叱一声,毫不手软,又是一招攻出,凌厉而速度超绝,令人防不胜防。
君夜离却是被她那一句“我夫君”叫的通体舒畅,各种心花怒放,一个跳步到她身后,“为夫助你一臂之力!”
夕颜兄妹同时无语:到底是谁助谁,还得另说吧?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联手,进退之间无比默契,加上有夕颜兄妹和无华一旁相助,不多时,所有刺客都已倒地,未死者也哀嚎不止,失去反击能力。
紫凝旋身收手,气定神闲,未伤毫发。
“啪啪,”,君夜离拍了两下掌,由衷地赞叹,“紫凝,好身手。”
紫凝冷冷看着他,不言语。
君夜离有点尴尬,才要说句话打打圆场,就觉得浑身忽然一阵发冷,抽搐了两下,往后就倒。
“殿下!”无华大惊失色,没等过去,一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接住了主子,他怒道,“无极,你们怎么才来?!”
如果不是紫凝姑娘,他和主子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被人截住,刚刚脱身!”接住君夜离的清秀少年皱紧了眉,一副老成稳重样,皱眉道,“殿下怎会忽然如此?”
他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行动快速,光华内敛,是高手无疑。
无华咬牙道,“是他们用诡计——”
“你们要想他死,就继续说些无聊的废话好了,”紫凝不客气地打断他们,“别告诉我你们看不出,君夜离撑不过半个时辰。”
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人立刻唯紫凝之命是从,“紫凝姑娘以为……”
“找个清静地方,”紫凝抬目四望,“竹林外有座废弃的庵堂,去那里。”
“是!”
一行人带着君夜离过去,夕月陪着紫凝,夕颜留下检查刺客的身份及其他可疑之处。
这座庵堂果然是废弃了的,一片残垣断壁,到处结满蛛网,地上、桌上的灰尘厚到让人啼笑皆非,不过倒也真是清静,半个人影都没有。
无极他们几个也顾不上许多,脱下外衫将桌子上的灰尘大致扫了扫,再小心地将君夜离放了上去。
紫凝替他把了脉,在他周身各大要丨穴处摸摸捏捏,最终道,“放心,还不是太糟糕。”
多亏这邪功不曾全力反噬,否则君夜离这次必死无疑。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主子有个什么事,他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紫凝缓缓输了些内力给君夜离,皱眉道,“他体内的毒被引发了,无华,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凭着她的医术,竟一时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很是棘手。
无华一脸茫然,“我真的不知道殿下中了毒,殿下只是练了‘嫁衣神功’,所以……”
看来事情有蹊跷。
紫凝略一思索,道,“带上他,我们走。”
说不定那些刺客的幕后指使者不会罢休,找到这里来,会很麻烦。
无极当即背起君夜离,那两个人扶着无华,一起离开了庵堂。
果然,一刻钟后,十几名黑衣人寻着踪迹找到这里,却没见人影,慕容冽一把扯掉蒙面黑巾,恨声道,“差一点就成功了!君夜离,你真是命大!”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飞雨流星阁,这里是紫凝在大月国临时的落脚点,早已让手下人准备了一切救治所需之物,治起病来很方便。
而且这里平时根本没有人会来,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靠近,也让卫瑾卫瑜给吓走,世人多怕鬼怪之说,谁还敢来。
046 从了为夫吧
因为有无华的转述在先,所以无极他们几个对紫凝无条件地信任,一切听她吩咐,将主子放下后,都退到外面侯着。
“嗯……”无华低低地呻吟一声,捂紧了肩膀上的伤口。其实,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也流了很多血,快撑不住了。
头顶有黑影盖下来,他抬头去看,有些发晕。
“现在才觉得痛啊,”夕月虽然没好气,但眼神难掩关切,“小姐给了我药,衣服脱了,我在你上药。”
“不、不用,”无华苍白的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晕,“我、我没事……”
又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小孩,你对他好一分,他就恨不得回十分,偏偏还是不知道怎知回的那种,特萌。
“什么不用!”夕月凶巴巴瞪他,“小姐的药很稀罕的,千金难买,你不要可别后悔!”
无华抓抓头,“我没说不用药,我说……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就行。”
他是男人,夕月是女人,这……尽管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注意点好。
夕月也难得地红了脸,把药瓶甩在他身上,“随便你!”说罢气乎乎到门口去等哥哥。
混蛋无华,这么小心眼,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谁要理他!
无极已经约略看出他两个之间的别扭,耸了耸肩膀,过去拿起药瓶,“我帮你。”
无华正纳闷呢,心道那丫头怎么回事,说不上两句话就翻脸,那他还不是为她的名誉着想吗?“无极,是谁截住你们?”
无极眼神一寒,边为他上药边摇头,“不知道,也是一群蒙面人。我奇怪的是,他们如何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所用招式专门克制我们的功夫,十分难对付。”
“哦?”无华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有奸细?”
“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无极忽地冷笑一声,“你想,在那么多急着要殿下死的人里面,谁最熟悉殿下最近的行踪,最熟悉我们的来路?”
无华恍然,“太子殿下?”
“恐怕不止是他,”紫凝从内室出来,将手洗净,“今日之事,分明是他们早有预谋。”
“他们?”
“早有预谋?”
一帮人齐声发问,都是意外加诧异:难道这次的刺杀跟之前的不同吗?
紫凝冷笑一声,眼神洞若观火,“我先问你们,君夜离邪功反噬之事,皇室之中都有谁知道?”
无华无极想了想,一起摇头,“并无人知道。”
要知道“嫁衣神功”一直被视为邪功,为正派所不容,更不用说出身高贵的皇室,但君夜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暗中修练,若是被父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不可能,”紫凝断然摇头,“必定是有人知道的,而且还清楚邪功反噬的规律,所以早早埋伏好刺客,将之一举刺杀!而且这事跟慕容冽和钟离墨绝对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根本就是他们串通好一切,只为要君夜离的命,若她晚来一步,只怕就已……当真卑鄙!
“难怪皇后突然要宣紫凝姑娘进宫,”无华恍然,“是故意要拖住你吗?”
想来他们都已看出,紫凝是站在君夜离这边的,所以才越发坚定了慕容冽要除去君夜离的决心——单从这一点来说,这一切就很顺理成章,何况西池太子想除君夜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可恶!”无极砸拳,“难怪会那么巧,我接到无华示警,本来可以很快赶到,却被人截住,这一切果然是他们的计谋!”
正说着话,夕颜走了进来,“小姐。”
“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夕颜皱眉摇了摇头,“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时未死者也服毒自尽,什么都问不到。”
果然是死士的作风。
这结果也在紫凝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行了,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尽快离开。”
每天一处地方虽说都会设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但离开时她都会吩咐手下消灭一切痕迹,不给人以可乘之机。
“是,小姐。”
几个人即到后面收拾东西,无极进去看主子,却不料君夜离已经醒了过来,扶着门框往外走。
“殿下小心!”无极过去扶住,很担心的样子,“殿下的伤——”
“本宫没事,”君夜离眼睛只看着紫凝,“你要离开大月国?跟我一起回去?”
“我说了吗?”紫凝一扬眉,“天下之大,我为何非跟你回去?”
君夜离都给她气笑了,“你方才不是都承认了吗,我是你夫君,就表示你同意做我的王妃,不跟我回去,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