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我不需要你的钱。”
她把存款簿放在桌面上,转身,坐到床边。
他拿起存款簿,看两眼,问:“在闹脾气?谁惹你生气?”
“还有谁?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她很想抡起拳头,学韩剧在他胸前捶啊捶的,捶得风情万种、捶得没兴趣的弟弟再度对她感到兴趣,可……唉!她捶不出那种效果,只捶得出满脸泼妇相。她明白,自己不应该当泼妇的,海齐说过,发脾气可以解决问题的话,猪就可以飞上天,丨乳丨牛可以挤出燕窝,母鸡生下干贝。
“说说,我做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他拉来椅子,与在床上的她对坐,语气如往常般温和,但她就是感到不对劲。
他宁可坐在她对面,也不愿意上床来,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他后悔他们的“曾经”?
“你玩美国股票、写书,没有空余时间给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你在家里。可是你越来越过份,竟然要上电视节目,怎样,想当风流型男、追求美女主播,还是想进入演艺圈,让你全身上下的桃花开到最旺盛?”
说不当泼妇的,可一生起气来,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
夏雨叹气,拉过她的手,把存款簿塞回她手里。
“如果你是为这个生气,那么并没有,我没有接下电视台的工作。”
他的话像根针,瞬间刺破她的怒气。
他没有……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放弃这种大好机会?我听说美女主播亲自来我们家,
邀请你和她合作,她还笑得一身狐狸味,你怎么……“
他失笑。“没错,那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管她有没有笑得一身狐狸味。但重点是,上一集电视的钱,我得跑五场演讲,你比我更清楚,成名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什么,但我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你会生气。”他溺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因为她会生气,所以他把送上门的大好机会往外推?
他还那么重视她,一个男人重视女人,重视到未来前途都可以放一边,她怎么能够怀疑……怀疑他变心……
悄悄地,赧红爬上她的脸,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她的胡思乱想……
“把钱好好收着,我赚钱、你盖房子,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和愿望,我们要一起努力做到。”
弄弄凝望着他。
他那么拚命,不就是为了让她盖一间属于他们的新家?他又没有逃、没有躲,纯粹在洗澡,她却要怀疑他不敢面对自己?她实在不该为自己多度膨胀的想像力而火大。
她越想越不好意思,头越垂越低。“对不起。”她讲得很小声。
“什么?”他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我就生理不顺咩!你不要介意,想不想吃宵夜,我给你煮一碗面,好不好?”
他叹息。“不必。你忙不忙?”
“不忙、不忙,我闲得要死。”
哇咧,她闲?她明天要交的报告还没整理好,那个死脸教授不把全班当掉很不爽……
“可不可以陪陪我,一下子就好?”他拉起她的手问。
再一次,让他放纵一回,因为他爱她,爱得不能自己。
夏雨的神情古怪,她看出来了,但她不明白原因。
笑笑,她扑身向前,勾住他的头颈,抱住他,像以前那样。
“没问题,这种事情不必问,我乐意得很啦。”
她跨坐在他的两腿上,小小的掌心捧起他的脸,吻,像蜻蜒点水,一下一下又一下,之后越吻越热烈,他的弟弟觉醒,她感觉到了。
啊咧,谁说她没有魅力,谁说他对她没有兴趣,明明就禁不起撩拨。呵呵,她把所有的怀疑和想像丢到九霄云外。
教授,如果当人是你所欲,那么就请您尽情当吧……
第8章(2)
弄弄在反反覆覆、怀疑与自我否定间,度过漫长的六个月。
夏雨不再对她甜言蜜语、不再和她并躺在床间,六个月以来,他们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情人之间应该做的事。
可是他仍然对她温和,仍然收纳她的生气与不满,仍然疼她、宠她,把所有她想要的摆在她面前,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正确。
他爱她?不对,爱一个人会想要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他没有。
他不喜欢她?更不对,不喜欢不会事事都考虑到她,不会把她的一切摆在最前线。
就像上次她的设计稿出不来,老爸舍不得骂她,但工程延宕的另一个名称叫做烧银子,于是叶子叔叔跑到家里来逼她。
头一回被骂,她嘴硬的说:“设计是种任性的工作,越任性才能创作出好作品。”
叶子叔叔火了。“杀人是种随兴的工作,我今天刚刚好时间充裕、有足够的空间随兴。”
只是小小的口气不佳,夏雨就黑下脸,对叶子叔叔说,“延宕的工程款由我这边支出,弄弄工作压力太大,现在不想做。”
他说完就带她出门,不理会身后的叶子叔叔气得跳脚,也忘记叶子叔叔曾对他的好。
他宠她宠得这样理所当然,她凭什么指责他对自己的感情起了变化?
于是弄弄不断说服自己,他的忙,为的是两个人的将来。她告诉自己,婚姻和谈恋爱不一样,前者需要付出更多的责任与心力。
直到这件事发生,她的说服变得无力——
他带回一个女孩,据说是同事,她和夏雨编在同一组,为了企划案,两个人必须关在房间里彻夜讨论。
真的是彻夜讨论吗?
她不知道。她只能假装送茶、送水果,进进出出窥探两个人的动作;她只能在床上彻夜难眠,倾听邻房有没有传来呻吟声;她只能在隔天一大早顶着熊猫眼为大家做早餐,假装若无其事之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她在抱着书、准备离开家时,看见夏雨和那个女孩在说话。
女孩不高、夏雨不矮,他得低着头把耳朵凑上,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他听得很开心,而女孩说得很尽兴,那是经过一晚辛苦夜战做不出来的表情,除非他们昨晚做的不是彻夜讨论,而是彻夜狂欢。
然后,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女人吻上他的脸。
心咚地一声,掉在地板,弄弄傻傻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眼眶迅速泛红,酸水充塞胸口,证实了多日怀疑,她并没有比较快乐。
她看着他送女孩出门,看着他折回返家,看着他满脸笑容……
她不生气,只是害怕,至于怕些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他住她面前站定,她屏气凝神问:“她是你的新女友?”
他没有回答,她猜,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默认?所有被抓奸在床的男人碰到元配的尖锐问题,都习惯默认。
“她也是一个不温柔、不美丽、不善良、不聪明,不必把面包切成心型、不必在里面夹牛排,就会让你惊艳,和她在一起,不必做任何事,都会让你狂喜的女孩?”
夏雨又默认了,但他眼底有着明显的痛苦。她太熟悉他,明白这样的眼神叫做罪恶感。
罪恶感?也对,他的改变是从到老爸公司上班后开始的,她以为他很忙,她相信他的努力是为了两人的未来着想,她提出有力证据,他除了公司和家里,哪里都很少去……
原来,这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为什么要承诺我,我可以拥有小孩和婚姻?”
他终于开口,可是那话残忍得不像出自hero之口。
“你可以拥有婚姻和小孩,只不过提供者……不是我。”
豆大泪珠倏地滚下。原来他不是承诺,从头到尾只是她在自以为是?
她被什么东西射中?心好痛,痛得无法出口呼救。明明不冷的,她却激灵地打起寒颤,彷佛置身寒冬。
她骄傲的外皮被掀了,她的自尊被剥除,她茫然地看着她的hero.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愿意再当她的hero?为什么不事先知会她一声?为什么要砍人砍得教人措手不及?
紧握十指,吞下哽咽,即便要死,她也要死得明白清楚。于是她又问:“那你何必给我存款簿,让我心存幻想?”
“那是你该得的。”
又是一句让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残酷句型。
那个意思是……他们交往、他们上床、他们没有未来和幻想,所以她得不到他的承诺与婚姻,却能得到他的钱,和天底下的地下情人一样。
她该不该对他的大方感激涕零、俯首言谢?
“……你是刻意的,刻意把她带回来,让我明白?”
他不语,很好,默认加上默认and默认,默认出事实与真相。
弄弄深吸气,用力闭上眼睛。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海齐说过的,发脾气可以解决问题的话,猪就可以飞上天,丨乳丨牛可以挤出燕窝,母鸡剩下干贝……
对,她要细心认真想清楚,把所有的可能和问题一一找出来,她不要当泼妇、骂街无益于自己……
扭过头,她欲走出门外。
夏雨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如果弄弄生气,他会放心;如果她破口大骂、胡闹任性,他会安心,如果她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他会相信她将没事。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扭头就走——
她甩开他,下一秒他又将她拉回。“你要去哪里?”
“去散步。”
“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需要想清楚很多事。”
“你要想清楚什么?”
“比如想清楚,我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爱你,比如,我爱上的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
她否定自己、全盘否定,不再多言,她大步跨出屋门,走得毫不留情。
夏雨神情忧郁,仰头向天,深吐口长气。
进屋时,他看见斜身靠在门边的海齐脸色铁青,与他对峙的目光里充满杀气,举起拳,一副想狠狠揍他一顿的模样,但最终……他还是放下拳头。
他无法相信,夏雨会是个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男人。
夏雨垂下双眸,经过他身边时,冷冷两句话,刨上他的心。
萧海齐说:“早知道你是个混蛋,老爸根本不应该收养你!”
第9章(1)
这个晚上,弄弄没回家。
夏雨和萧海齐合力编了个谎话,让闪闪和大叔安心回房睡觉,他们却等在客厅里,谁也不肯先回房、不肯先开口说话。
直到短针走到三的位置,萧海齐再也忍受不住,霍地起身。
“我去找弄弄。”
“不要,等她想清楚,她会回来的。”
弄弄自尊心强,她绝对不愿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看见,即使那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海齐。
“你就这么放心?如果她在外面碰到危险呢?如果色狼尾随在她身后呢?如果她想不开呢?”他压抑着音量,却气得额头青筋暴凸。
弄弄是他的妹妹,他真心相待的妹妹,凭什么夏雨有权这般伤她?偏偏把她推到夏雨身边的人是自己,他后悔、懊恼,恨不得时间重新来过,他宁愿自个儿下海当弄弄的mr.right.
“不会的,弄弄会平安回来,她不会让自己受伤。”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再恶劣的环境都击不倒她,没道理……只是这样,她会想不开。
他冷哼一声。“就因为她强得不会让自己受伤,你便有权利欺负她?”
夏雨沉默,无法反驳他的话。
他恨恨瞪他。“我希望有一天你会后悔。”
撂下话,他离开家门。
不管弄弄的跆拳道是不是好到能够自保,他都要去找她。
夏雨望着萧海齐离去的背影,惨淡一笑。
他走到屋外,在孬孬的狗屋前面席地而坐。
家里换了一只新孬孬,也是黄金猎犬,这个做法是为了小小着想,他还太小,小得不适合认识死亡。
但新孬孬加入的第一天,小小就发觉孬孬变得不一样。他只好费心上网,找到许多明星整型前和整型后的照片来说服他,他们家的孬孬只是到整型医院走了一遭。
即便如此,小小还是会发出疑问:为什么孬孬走路变快了?为什么孬孬不喜欢跟在我后面?为什么孬孬不爱睡大觉……我好不习惯哦……
小小那么小,换了只狗都会觉得不习惯,弄弄那么大,换个男朋友……一定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吧?
夏雨背靠向狗屋,仰头看着星空。他和弄弄,无数次在这里看星星,弄弄喜欢替每颗星星编故事,牛郎星、织女星、天津四,夏日大三角的故事在她的嘴里活灵活现。
她说,那个第三者叫做天津四,他有钱又帅气,是千年难得出现的好男儿,比起牛郎简直强上几百倍,织女除非是被蛤仔肉糊到眼睛,不然随便挑挑都会挑上天津四。
然后呢?织女移情别恋了吗?他问。
她摇头,笑答,爱情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事,爱上就爱上喽,就算所爱少一只眼睛、断一只胳臂、缺一条腿,心里面啊,最喜欢的还是他。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像天上的星星。
那个时候,她好快乐,因为她正在谈恋爱,而她爱的那个男人,眼睛正常、胳臂正常、腿也正常。
她会好起来吗?会很伤心吗?会哭得不像个大姐头吗?
她曾经问他,知不知道分离有另外一个名字?
他回答:知道。分手、分开、分别、分割……
她摇头说不对,另一个名字叫做思念。哪一天,我们决定分手了,我会从分手那一天开始思念你。
他们尚未正式分手,他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地思念她……
弄弄在天亮的时候回到家,她的眼睛是红的,但不代表哭过,她只是彻夜没睡,疲惫的双眼充满血丝。
“你整晚没睡,都在这里等我?”
“对。”
他的答案让她笑出微甜酒窝。整个晚上的路,她没有白走了,她想清楚、想透彻,想出所有的前因后果了。
“我们能不能谈谈?”她说。
“你不累?”
“不谈开,我无法安心休息。”
“好,我们谈谈。”然后他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五分钟后,他们来到顶楼,他的手上多了牛奶、土司和一件毯子。
她吃不下东西,他安静的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她累了,他便担任她的人肉靠垫。他们啊,真是太熟悉了,熟到他的细微动作也能教她察觉出真心。
“昨晚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就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我走了很久。”
“那么,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但有些事,还需要向你求证。”
“好,你问。”
“你必须先发誓,接下来的问题,你会用实话回答我。”
他捏紧了左手拇指与食指,弄弄莞尔,那是他左右为难的肢体表情。
“你有没有在电视新闻里看见一个数据?那是英国人做的,数据说,一个人一辈子会说八千多万次的谎言,但大部份是出自于善意。”
“有。”
这则新闻是他们一起窝在沙发时看见的,当时她问:“hero,你觉得我美丽吗?”
他直觉回答,“美丽。”
她问:“这个算在你的八千多万次里面吗?”
“我的一辈子会说八千多万次谎言,却会说八亿多次的真话,那个回答在我的八亿多次里。”
听了他的回答,她笑了,笑得幸福美满。“谁说hero不能被训练,爱情就是能把hero变成绕指柔。”
她的话拉回他的思绪。
“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善意的谎言,而是实话,即使它真的很恶意。不过我发誓,不管你的实话是什么,如果分手是你的希望,我们就分手。”
他定定看着她,看了近三分钟,然后点头。
“那个女人、你的办公室恋情,是假的,对不对?”
他的拇指和食指又捏紧了,好半晌,他困难回答,“是假的。”
“除了我,你并没有爱上别人,对不对?”
“对。”他的眉头快要打结。
“你想要演一出大烂戏,把我气得半死,然后把我们的爱情丢掉,对不对?”
这次,他停了快十秒才迟疑回答,“对。”
“让你想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和孬孬去世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有关?”
夏雨沉默地把头埋进双膝间。
她终究是了解他的,他的烂戏只能骗她一时,骗不了太久,就算她不出去走路、就算她不让他担心一整夜,她早晚会发现事实真相,那是因为她太熟悉他,如同他熟悉她的心。
“你不想结婚的原因,是不是担心……自己和父亲一样?”
他陡地把头抬起来,握住她的双臂对她说:“我一定会和他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我和父亲出生的日月时辰一模一样,那年我母亲为了鼓舞父亲,存了钱带他去算命,他算我父亲的每一件事都很准,失业、诱拐人qi、童年失怙……包括他会在四十三岁那年犯下杀人罪。他大怒之下,掀翻算命先生的桌子,我母亲频频跟对方道歉,离去前,算命先生拉住我的手,送我几句话。”
“他说什么?”
“我的命盘和父亲一样,要多积福行善,最好能遁入空门、潜心修行,别害了人家的好女儿。”
“我也想翻他的桌子。”弄弄苦笑,她的爱情竟是毁在一个算命先生的手上。
夏雨握住她的手,认真道,“错的不是他,是我没有听进他的话,我该积福行善、遁入空门,不该留在这里害你……我好后悔,后悔自己的自私,我不应该控制不住感情、不应该爱上你,不该被你说服、放纵感情,是我的错。”
“那么,如果我说,算了,把我讲过的话当成屁,我不要结婚了、不要孩子了,我愿意和你这样一路走下去,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分离?”
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怜惜,双手捧起她的脸,满满的心疼填满他的五官。
他永远记得孬孬去世那日,弄弄哭着抱紧他说,她慌、她怕、她不要一个人孤独死去,她要孩子婚姻、要很多的家人时时团聚……那是她的梦,明白昭示着她的真心。
“弄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我知道,我还是很好的大姐头、很好的情人、很好的学生,我在各方面的表现都是最好的。”
“没错,像你这么好的女孩,有权利得到幸福家庭,有权利得到一群和小小一样可爱聪明的孩子,你不应该为我放弃这些。”正因为爱她,纵使再不舍,他都得放手。
“你凭什么认定,失去你、得到小孩和家庭,我会比较快乐?”
“你会,因为那张图画,我床头的那幅画。”
原来他和她一样,早就看清楚她的口是心非,只是从来不揭穿。
“所以,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你都非和我分手不可?”
是的,为了她好。他沉重点头。
“就算分手后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会很尴尬,你也不要紧?”
“不会有这种情形,因为……我要到英国,回我父亲身边。”父亲年纪很大了,当儿子的有义务照顾父亲。
他连这个都想好了呵!难怪他急着赚钱给她,让她完成梦想,连分手都要这么man?他还真以为自己是hero?!
“那么可不可以……我提醒你一句?”
“可以。”他微微点头。
“哪天你发现,其实你血液里放没有暴力基因,或者你相信自己有本事控制那样的基因,哪天你了解,算命的话和综艺节目主持人的话一样,随便听听ok,大可不必认真……那个时候,你能不能回台湾看看我?届时,若我身边没有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我们试试……再续前缘?”
她占他便宜了,她不只说了一句,但身为她的hero,他从不介意被她占便宜。
他手指轻触她的脸,却拉不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答应我。”她坚持。
他审视着她的眉眼鼻唇,一点一点将她的容颜刻在心版上,经过片刻才点头。
很好,他答应了,hero是不骗人的。
弄弄满意点头,“你记不记得我们的分手步骤?”
他记得,步骤一,先谈论爱情不能继续下去的原因,直到对方理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步骤二,如果对方很伤心,要努力试着安抚对方的情绪;步骤三,确定分手后,两个人要一起创造共同的回忆,好让彼此在回忆起这段爱情时,充满甜蜜……
步骤一,他们完成了。
他直接进入步骤二,拉过弄弄,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弄弄在他怀里笑了,他记得,记得她说的每句话……
“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创造共同的回忆,等回忆积满了,我们才能分手。”她在怀里对他说。
“好。”他点头允诺。
“那个回忆,要照我的意思去创造。”
“好。”他还能宠她多少,就尽力宠吧,不设条件、不定范围,他要宠她,宠得倾尽全力。
“我要十天,会不会太过份?”
“不会。”
“不准开电脑、不准上班、不准去演讲,你要完完全全属于我十天。”
“好。”他同意她。
她是对的,他们之间可以没有未来可期,却不能失去过去,未来每一天、每一夜,他需要用很多的“过去”来填满填平。
第9章(2)
十天当中的第一天,他们去吃麻辣鸭血。
她吃得嘴唇都肿起来了还吃,拚命吃,吃一块、说一个愿望,她把鸭血当成生日蛋糕,只差没在上面插上红红黄黄的小蜡烛。
第一个愿望是,hero要幸福;第二个愿望是,hero要非常幸福,第三个愿望是,不管未来在hero身边的女人是谁,他都要努力幸福……然后第五、第十、第十五个愿望,每个愿望里面都有幸福二字。
那个下午,她吞三次表飞鸣,到了晚上,还是拉肚子拉不停。夏雨看不下去,硬把她带到医院打针。
第二天,她想要带他去吃甜食。早餐中餐晚餐,她要用甜食把他塞满满。他虽然没有反对,但坚持把甜食日往后压,压到她的肠胃不再出现抗议声浪为止。
所以第二天他们去坐云霄飞车,弄弄坐过很多回,她在飞车上面放声尖叫、放声大哭,把满肚子的不满和委屈通通释放。
下云霄飞车后,她吐得乱七八糟,夏雨才晓得,原来不只吃东西会伤肠胃,坐云霄飞车也会,而伤心人,伤的不仅仅是心……
第三天,他们去逛鬼尾。
鬼不可怕,但她一路哭得凄惨,哭得鬼屋里面的鬼被吓到,愣愣地看着这位女客人一路哭一路大喊:你们对不起我!
出鬼屋后,她骂了很难听、很粗俗、很没水准的话。“法克,哪有鬼那么不尽责,没吓到游客还被游客吓。”
她的口气很大姐头、态度很大姐头,但夏雨看了心疼,疼得说不出话,因为那个对不起她的人是他。
第四天,他们去散步,从早上走到晚上,累坏了就找个地方坐坐,如果找不到地方就坐地上。
这天,他们背后跟着身强体壮,越走越有精神的新孬孬,他们有时候沉思,有时候交谈,谈的全是两个人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他们谈到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我恍然大悟,原来温暖是长成这样……”
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心,如果不是命运,她愿意把温暖无限量输送到他的掌心。
他们谈他们第一次接吻,脸红心跳的感觉还在,可惜,他们将要分离。
他们谈啊谈,谈他们的恋情、谈他们比麻吉还麻吉的情谊,谈他们早有先见之明,恋爱不是件聪明的决定,都是海齐,害他们一步错、步步错,错至今……
谈到心酸了、苦了、涩了,弄弄就蹲下来,抱住新孬孬,头埋进它长长的金黄丨色毛发里,用泪水替它洗头。
夏雨看见了,却别开头,假装没有发现骄傲女生的狼狈。
然后,他也在走路当中想清楚很多事情。比如,他爱她,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比如,他不想分手,不想再也看不到她。又比如,如果路一直走下去,会走到世界末日的话,那么他会很高兴,高兴时空停在那一刻。
第五天,第六天……第九天,他做了从前做过或没做过的事,然后第十天,他们一起去吃甜食。
早餐是85c的蛋糕和杏仁奶茶,然后他们去吃了花生豆花、巧克力、草莓大福,中餐明明塞不下了,还是买两碗红豆薏仁汤来吃……直到深夜,她手上拿着最后一块提拉米苏。
当你一口、我一口时,弄弄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从来不碰甜食?”
“因为……”他思忖着话该怎么说。
“说实话。”她不咸不淡地摧促。
他笑笑,老实回答,“我觉得甜食是天底下最虚伪的食物。”
“为什么?”
“人生那么苦,为什么要用一大堆甜食来自我欺骗?”
弄弄没有应话,但她懂了。
那一刀刺得又深又狠,只不过刺的不是他父亲的腰腹,而是他的心。他不是不要婚姻家庭孩子,而是他连自己都不要,他不准自己幸福、不准自己快乐……他从来就不想放过自己!
她已经叫了他那么久、那么久的hero,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是真正的hero?他们已经给了他那么多、那么多的爱,为什么他还不肯爱自己?
她把最后一口提拉米苏放进他嘴里,说道。“如果你认真品味会发现,即使没有甜食,人生还是有甜蜜的部份。”
“有吗?”
“记不记得我们丢飞盘给老孬孬,它怎么都接不到的时候,你笑得东倒西歪?说你会永远记得这么好笑的事隋。
“记不记得小小学爬树,窜了好几次都上不去,你好心把他抱上去,他却在树上哭着大叫‘hero救命’,那时,你说小小是我们最甜蜜的负担。
“那个冬天,特别特别冷,我们烧了一盆炭火,听海齐说鬼故事,我一直喊冷,你却说那是你遇过最暖和的冬天……那么多的事,怎么会让你品不出甜蜜滋味?”她微微一叹。
他锁紧眉头,在她面前。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笑了笑转移话题。她说,“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怎样,都别断了音讯,随时随地让我们知道你在哪里、做什么,是不是和现在一样……不允许自己快乐?”
就算英国很远,牵系着他们之间的丝线,不能断。
“好。”
“你可以选择和我分开,却不能阻止哪一日我们在街角相逢。”
“好。”
“那个时候,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对我没有半分感觉,都要朝我快步飞奔,都要笑着对我说:嗨,弄弄,别来无恙。”
即便误解,她也要误解自己还在他的心里。
“好。”
她点点头,也回答他,“好。”
“好什么?”夏雨不懂。
“我答应你,我不哭。”
她的话很简单,却一下子酸楚了他的心。猛地,他拥她入怀,深深、深深地叹息,于是她明白,他爱她,一如往昔。
只是那个讨人厌的阴影挥之不去,只是那个令人憎厌的预言隔绝了他,不让他放手,大胆去爱。
她会等到他想开的那天吗?说实话,那么熟悉他的她,没有半分把握。
因为她比谁都懂他的固执、懂他维护她的心意,如果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性,他会伤害到自己,她深信,他宁可拿枪轰了自己,也不愿让她受半点伤害。
“hero……”
“嗯?”
“我们相遇的时间点,很完美。”
会吗?他以为他们的相遇点有些血腥、有些暴力、有些儿童不宜。不过,她要这么说,他没意见。
“然后呢?”
“我们相爱的时候很完美。”
这个,他承认,这辈子他再不会有这样完美的时光了,虽然与弄弄相爱的他不够完美。
“所以呢?”
“所以分手后,我们没有痛苦,没痛苦便不会生气,不生气便没有遗憾,没遗憾便不会不愉快……所以,我们都要幸福,都要好好的,才对得起我们爱过的对方……”
他酸了鼻子,俯下身,把头埋进她的长发里。她不是新孬孬,但他学她,用泪水为她洗头。
夏雨离开那天,台北的天空在下雨,很大的一场雨,想要洗净什么似的,但记忆这种东西深藏在人们心底,不是想洗就可以洗去的。
萧书临送夏雨到机场,他不懂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但他相信夏雨和弄弄是聪明的孩子,他们知道怎么做对彼此最好。
闪闪咳声叹气,她不断暗示两人,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得了,不要轻易放弃爱情。她说,只要是相处,就会有误解、有纷争,他们该做的是解决,而不是说再见。
弄弄摇头说:“我们之间不存在误会。”
是的。造就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了解,她了解他恨自己、恨命运,从现在到以前,她也了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童年阴影,而那个阴影……她叹息……
就拿孬孬来说,他们爱了它那么多年,它是那样地信任他们,可只要他们手中拿着水管,它就会吓着躲开。
明知道自己不会挨打,孬孬还是恐惧着他们手中的水管,就像夏雨明知道他和父亲不同,却仍然恐惧着身子里的相同基因。
现令,她唯一能做的是等待,等待再度相逢,那时他们都足够成熟,不再受阴影所控,便可以笑谈着今日一切。
在老爸的车子驶出家门那一刻,承诺不哭的弄弄,还是哭了。
千防万防,她防着分手后有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