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手中现出一口杀气盈盈的宝剑,冲着老子狠狠当头斩下,森白剑气毫无阻碍地没入老子皓首之中。
老子头上庆云陡然翻腾如沸,太极阴阳鱼的旋转停顿了片刻,他本人的身躯亦是在一瞬间剧烈颤抖,浩浩气势四散而出。随后,一切归于平静,庆云流转、阴阳回旋,有一道清气自老子泥丸宫冲出,飞到那万亩庆云上,化作一个与老子面容有三分相似的道人。
那道人哈哈大笑:“贫道见过道友!”
老子面容重归平日那副淡泊之态:“你我本为一体,不必多礼。”说罢,他一指头顶,庆云、阴阳鱼、道人全部消失,只留下老子本人,身着一袭青布道袍,衰老平凡更胜往日。
“恭喜师兄,这自悟的斩三尸之法看来是已经成功了。”元始稽首道。
38道祖鸿钧身合道
千年已过,三千大能再次于紫霄宫聚首。
此次各位大能者的状态大不相同。逍遥天尊依旧是第一个到,坐在头排首位,闭目神游,不理会其他修士。
坐在第二位的是帝俊,头戴冕旒高冠,身穿赤乌流丹袍,威严无俦。他身兼天帝与妖教教主双重职位,得二者气运加持,修行一路高歌猛进,几乎是混元之下第一人,所以这次才会第二个就到了紫霄宫。
第三位是东皇太一,亦是金冠绛袍。他的东皇之位与妖教副教主头衔带来的气运要逊色于帝俊,但是他有先天至宝东皇钟在手,实力并不比乃兄逊色。
太一右侧依次是鲲鹏、伏羲、女娲与羲和,除了两位圣人,妖教天庭这几位创立者在气运加持下就是洪荒实力的顶尖了,即便那十一位祖巫都要稍逊一筹,后土、梵天、毗湿奴与湿婆的实力各有地域限制,不计在其内。
羲和旁边坐的是常羲,太阴星主,本体乃是太阴星上的玉蟾,根性深厚,修为高深。同为盘古双目化生,羲和与她关系甚好,天庭成立后她也是第一批来的元老,所以这一次常羲便与羲和合力一并来这紫霄宫,坐到了第一排。
常羲右边是红云与镇元子。燃灯性喜清静,夺回洞府后更多是在灵鹫山修炼,疏于走动访友,镇元子与红云道人的关系便相对紧密起来。两人相伴修行数万载,又有人参果树这般天地灵根辅助,实力也算是高深。
“细细想来,这第一排十个座位竟然只有一个不是妖教天庭中人。”准提坐在第二排,看着前面一排人想,“这天庭真是好大的气象。三清坐在第二排头三位,师兄第四、我第五,梵天三位道友的化身在六、七、八,唔,后两个是谁?我倒是没见过。”
就在准提漫无边际地乱想时,鸿钧座下的那对童子童女又一次出现,随后鸿钧坐到了法台上。
“此乃最后一次讲道,我讲完道后尔等再行提问。之后我将身合天道,封闭紫霄宫。”
鸿钧此言一出,台下众修士哗然纷纷,有的轻松,有的疑惑,有的苦恼,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且肃静!”那捧镜童子清喝一声,三千修士这才想起现在是在圣人道场,全部安静下去,不再喧哗。
“大道生根,伏于玉京。至道渊奥,深不可识。匪有匪无,匪声匪色。视之不见,搏之不得。囊括天地,至大无极。近在诸身,莫之能测。能知其则,是谓玄德。万气昭谐,玉宸入玄,道气成身,焕烂恍惚,混极命仙,道以生神,气以成形,明以卫真,化以敷荣,无往不至,所作立成……”
鸿钧也不管众修士反应,自顾自地讲起道来。他这一次讲的道明显艰深晦涩得多,台下众人大都听得云山雾罩,十成能听懂三成已是难得,倒是逍遥天尊,成圣数万载,连续三次听鸿钧讲道受益匪浅。
“尔等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
时间已至,鸿钧住了讲。
“敢问老师,成圣之道究竟是什么?您曾说过第三次讲道时会详细解说。”太一拱手问道。
“若欲成就混元圣人,须得将元神寄托天道。寄托天道之法有二:一者以力强取之,名曰以力证道,就是以自身之法力强行将元神嵌入天道运转,如此自可成圣。然因道行欠缺,元神难以与天道契合完满,故此法证道之人于圣人中实力最低。”
逍遥天尊宛若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身到心都透出无尽寒意。
“以力证道,实力最低?以力证道,实力最低?!!!”他面上勉强维持着平静,内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再想起鸿钧明确否认圣位有定数,也没有什么七个蒲团……
“难道前世记忆是错的?!”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不会啊!十二祖巫,帝俊、太一、女娲……这些都是一一印证成真了啊!不过前世的记忆来自那些小说和神话故事,难免版本不同,或是有以讹传讹之处……那,我又算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就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未来发生变化,就像是所谓的蝴蝶效应……若是未来改变,我又该如何自处……”
种种杂念一时间纷乱踏来,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前世今生记忆也接踵而至,如走马灯般在逍遥天尊脑中转个不停,他道心大乱。
一股融融暖意忽地从逍遥灵台涌出,流淌到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遍体经脉,运转数个周天,逍遥天尊的心境渐渐平复下来。
“呼——”逍遥长出一口气,身上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变得冷汗涔涔,他知道这是天地玄黄玲珑塔又救了他一命,不然道心崩溃,当场就要跌落圣位、灰飞烟灭。
“多亏了这玄黄玲珑塔,真是好险……时间久远,难免神话记载有疏漏偏差,我又何必纠结前世记忆?反正已经成圣数万年,即便是圣人中实力最低者,这几万年积累下来的道行也比那些后进者高许多,整个洪荒除了鸿钧以外,我依旧是第一。圣人也需要修炼,我占了先机,又有天地气运眷顾,怎么会比那些后来者差呢?”
逍遥这么一想,反而觉得心头畅快多了,前世桎梏消散了不少。执念一去,道行竟然隐隐又有所突破。
鸿钧却没有理会逍遥的异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除去以力证道,还有第二种成圣之法,唤作以悟证道。不断感悟天道,上体天心,提升道行,让元神融入天道之中。如此成圣,实力比第一种强,然而也难得多。”
“敢问老师,以悟证道难在何处?”帝俊追问道。
“若要悟得天道真谛,便要摒除全部杂念,一心向道。除大道外,别无他物。”鸿钧说,“纯粹凭借本心悟道艰难无比,不过也有一些方便法门,如借大功德清心宁神、提升道行,或斩去自身善、恶、执三尸,只留求道之心,等等等等。”
台下的老子在听到斩三尸时长眉一动,旋即恢复正常。
“不过,虽说众生皆有机缘成道。但每人本心不同,愿望不同,修行的最终果位亦是不同。因为若是愿心圆满,便再无修行动力,修为便不会再有进步。所以并非每人修行到最后,都可以证得混元境界。”
在场众位大能者都把鸿钧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这关系到他们日后的成就。
“老师,合道是何意思?”老子问,“圣人元神与天道合,不是合道吗?”
“非也,”鸿钧摇头,“圣人与天道合,仅可保证元神不灭,明了天机,却无法调用天道之力。我合道后,天道为鸿钧,鸿钧即天道。我代天执道,再无私念,亦无形体,从此不再可见,若天道般不在又无处不在。这便是我的本心求证,三次讲道只是为了却对洪荒世界最后一点执念。”
眼看众修士陷入沉默,再无问题可问。鸿钧在高台上的苍老身影渐渐变淡虚化,最后彻底消失在其上。同时,三千大能者一并感受到不可抗拒的柔力传来,竟然将他们全部送出了紫霄宫。
三千修士静立天外天虚空之中,远远看着那紫霄宫宫门轰然关闭。
“鸿钧老师传道众生,以身合道,当为道祖。”默然半晌,老子忽然说道。
“师兄此言大善,我等多谢道祖传道之恩!”元始、通天齐声赞道。
“多谢道祖传道之恩!”三千修士于虚空之中一起躬身行礼。
39浮云障起月华隐
距离鸿钧合道已经过去万年。
在此期间,巫妖两族矛盾愈来愈深,摩擦日趋增多。
“奢比尸,你好大的胆子!”
太阴星上一声厉喝传来,虚空震动。随后一道黑气浊云从皓然明月上腾飞而起,向着下界而去。
“还想跑?!”一素衣女仙自太阴星上冉冉飞出,手中祭起太阴宝鉴,犹如冰盘悬空,清冷银辉洒下,宛若升起了第二轮圆月。
月华清光如水,澄澈皎洁,照破漆黑虚空,笼罩在那道浊云之上。浊云一震,去势被遏制住,顿时散开,露出一个人形,正是毒之祖巫奢比尸。
“嘿嘿嘿,”虽被太阴宝鉴罩住,奢比尸倒是不太惊慌,桀桀怪笑起来,“太阴仙子何必动怒,不过是借你月桂树枝条一用。”
常羲杏目圆瞪,面带寒霜:“太阴星岂是你能随便乱来的?!月桂树乃是先天五灵根之一,贵重无比,怎可让你攀折枝条?!你这小人,速速把月桂枝还来,一切好说,否则定不饶你!”
“常羲仙子就不能原谅一二吗?”奢比尸依旧是一脸诡笑,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我与木之祖巫句芒打过赌,只要能从这太阴星上折一枝月桂,他便给我炼制一根不逊色于青木扶桑杖的巫杖。”
“我管你们打过什么赌约,不告而取是为偷,此为天地常理尔!当初句芒从太阳星上盗取扶桑木,已经是无耻之尤,你今日竟还想重蹈覆辙?!”常羲抬手一指太阴宝鉴,月华银辉陡然耀眼了三分,莫大压力如山如海,向着奢比尸压来。
压力还未临体,奢比尸便感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宛若五湖四海、三山诸岳之力齐齐降下。他也是堂堂祖巫,这等攻击岂能伤他?
但见奢比尸长笑一声,一只万年老龟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玄甲厚重,双目空洞,壳背向月华,投出一片能遮住奢比尸的阴影出来。
“喀喇、喀喇……”无数细密裂纹瞬间在龟壳上蔓延开,整个老龟被硬生生压成齑粉。罡风呼啸,这些粉末被风一吹,消散在夜空之中。
奢比尸借此老龟脱离太阴宝鉴笼罩,立于一旁,眼见其粉碎却毫不顾惜。这本来就是他将极北之地的一只万年灵龟生生咒死后,取其尸身炼作巫蛊,用于防御。
“哼!”常羲冷冷地看着奢比尸,心中怒气陡涨三分。那老龟被奢比尸炼成巫蛊,尸身不得安息。常羲乃是面冷心热之人,同为妖族一脉,她看到这老龟下场,心底自然更加生气。
“常羲,我就不陪你玩了!”奢比尸把头一摇,双头毒蛇、五彩蟾蜍、紫炎壁虎、黑金蜈蚣、火毒赤蝎全部飞出,这五毒都是些洪荒异种,夹杂着剧毒烟岚,向常羲飞去。他自己则抓住机会向下界逃遁,毫无恋战之意。
“奸贼哪里走!”常羲将太阴宝鉴四下乱照,冰华涌动之下,五毒蛊与漫天毒烟全部破碎退去。随后她将身化作一道流光,倒划而坠,直向奢比尸而去。
两人一追一逃,不知飞驰了多少路程,奢比尸忽然停住身形,回首注视常羲。
常羲亦是显出身形,寒声喝问道:“怎么,你要在此与我做过一场?”
“嘿嘿嘿,却是要做过一场,不过不是我。”恰巧一阵乌云自明月上飘过,映得奢比尸的脸色阴暗幽深,恍若鬼魅,“或者说,不只是我。”
常羲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却听奢比尸双手连击三下,啪啪声传出,似在发信。紧接着黑气翻涌,两位祖巫自夜幕中走出,一人面目模糊,一人体型健硕。
“帝江、强良?!”常羲警惕道,“尔等意欲何为?”
漆黑夜幕中,帝江、强良与奢比尸三足鼎立,将常羲围在正中。
“常羲,我修行至今,炼蛊无数,却还没试过将一个大罗修为的妖族炼成傀儡,今日便要那你开刀!”奢比尸怪笑连连,六翅金蚕蛊自七窍飞出,密密麻麻堆叠如云,向常羲涌来。
“好个自称顶天立地的巫族,今日竟然要设下奸计围攻于我,好好好!”常羲怒极反笑,太阴宝鉴一照,六翅金蚕便不得靠近,只能漫天乱飞。
常羲忽然脑后一凉,心道不好,手中月华流转,凝聚成一杆寒玉短杵,向身后挡去。这是她以月上太阴寒石与桂树枝条炼化而成,亦是一件先天法宝。
只听咯铛一声,一股巨力从寒玉杵上传来,常羲手上酸麻,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帝江不知不觉出现在她的身后,寒玉杵架住的就是帝江的右手。
帝江乃是空间速度之祖巫,有瞬移神通,神出鬼没,最是难测。常羲急急运转法力,太阴宝鉴光华滚滚,清光如水四下流泻而出,镇住方圆数十丈空间,避免帝江再度偷袭。
40明月今竟落九天
“世间万法,我以一力破之!”
月华清冷,力之祖巫强良吐气开声,一拳捣出,前方空气淡淡扭曲,隐约有一条轨迹划过,笔直向常羲而去。他为力之祖巫,并不像其他祖巫有种种神通法术,只是专一修持己身至今,其肉身之强大、力量之精纯,已臻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之境地。
喀嚓一声,若琉璃破碎,清辉猛然炸裂开来,气浪翻涌四散。常羲心下一惊,左手拂动,数十枚太阴神雷飞出,接连爆炸,稍遏强良来势;右手寒玉杵挥动,挡下帝江的又一次偷袭;她强忍胸中气血涌动,以太阴宝鉴连连照射,逼退了帝江。
然而强良又至,再次一拳递出,无俦真力扑面而来,太阴宝鉴这般先天灵宝竟然也被压得光华一黯。紧接着帝江双手成掌刀,眨眼间便在夜幕中连划几十道,虚空出现条条漆黑裂缝,其中连夜空中微薄的星光都隐没不见,只剩下纯然的黑。交错纵横间,这些空间裂缝向着常羲而去。
一时间太阴宝鉴被强良压制得无法使用,眼看帝江这一击袭来,常羲一旦挨上,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常羲也不愧是修炼千万载的女仙,虽处下风,手段未尽。但见她清喝一声,一枚寒光宝珠自泥丸宫升起,带出一抹银芒,向着那数十道空间裂缝冲去。此乃雪魄珠,至阴至寒之气凝结而成,亦有无穷妙用。
雪魄珠光华一转,空间裂缝竟似被冻结般,定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好!再看这一招如何?!”帝江也忍不住喝了一声,手下却不停,一掌拍出,原本被漆黑裂缝切开的空间顿时扭曲粉碎,化作乱流,席卷着虚空碎片而去。
与此同时,强良嘿然踏前一步,又是一拳击出,拳势如虹,直取常羲。
常羲脸色微变,连忙加催法力,雪魄珠寒光照耀,太阴宝鉴月辉重现,两两相合,清冷银光连成一片,只听喀嚓一声巨响,竟然挡下了两大祖巫的合力一击。只是她自身也不好受,胸中气血翻腾,法力运转不畅,实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那两件先天灵宝上也出现了好几条裂纹,灵蕴受损。
“常羲仙子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奢比尸的声音忽地响起,阴阳怪气。随后,冥冥之中有种莫名大力涌来,直逼灵台。
“巫术诅咒!”常羲一惊,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身躯剧震,如遭雷殛,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雪魄珠、太阴宝鉴二宝也失了掌控。
帝江右手随即而至,轻轻巧巧印在常羲左肩之上。常羲惨叫一声,和着血光向右侧空中滚动飞行,左半边身子软绵绵的扭曲不受力,里面的骨头已经全部粉碎了。
“爆!”常羲面现决绝之色,雪魄珠在其操控下猛然爆炸,滚滚银辉寒芒如沸水翻涌,搅起万里罡风云气,空间为之扭曲,强良三人也不得不暂时后退,以避锋芒。
“不能让这贱人回太阴星去,否则我们的计划就要完蛋了!”帝江双掌齐出,遥遥向天际一拍,他们所站立之处与太阴星之间的空间被力牢牢封锁住,任何人都难以向上飞腾。
“到哪儿去了?!”罡风乱流过后,强良四下搜寻,没看见常羲的身影。
“她好像是往下界去了,”奢比尸说,“我在罡风将起时隐约看到了她的逃遁方向。帝江,你能追踪她的飞行轨迹吗?”
“没办法,刚刚爆炸让空间被搅乱了——你的溯源巫术呢?”
“常羲以太阴星力干扰了我的推算,之前若非我以双目盯住她,连诅咒术都施展不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发动各部落搜寻常羲,她受了重伤,没什么反抗能力。”强良目视帝江,对方是祖巫之首,逍遥天尊不在时,巫族一应事务都是由帝江来拿主意。
帝江面色阴晴不定,沉吟片刻道:“兹事体大,干系到我巫族抗妖大计,还须去找族长圣人方可定夺。不过先不要声张,这件事毕竟是机密。”
“是。”强良、奢比尸应道。
月悬中天,清朗皎洁的银辉遍洒大地。
“咳、咳、咳……”常羲倚靠石壁,咳出一大口血。虽然拼死从三位祖巫的围攻中逃了出来,她却受了重伤,现在连动一动都难,体内的经脉乱成一团,法力调动不了,左半边身子的骨头都已一一断折,五脏六腑也被重创。
在这不知名的荒山之上,常羲仰面观天,缓缓吸收着太阴星力,冀图能修复自己的伤势。
“嗥——!”一声狼嚎忽地响起,由远及近。常羲看见一只银背苍狼缓步走来,双目血红,呼吸间带着腥臭的气息。
那头苍狼明显是闻到了鲜血的气息,起意要来此觅食。
看到那头狼的眼神,常羲心里升起一丝绝望:“我自洪荒初辟从太阴星诞生,修行千万年至今,终于超脱于大罗之上,受封太阴星君之位。难道今日一时不察,竟最终要丧命于一头灵智未开的畜牲口中?”
苍狼越来越近,它知道自己的猎物已经逃不了了,对方身上的气息格外鲜美,吃下去不只能填报肚子,还能……还能什么呢?它简单的头脑还不明白更多,只是出于野兽的直觉,知道这是件大有好处的事情。
“罢了,罢了。”常羲闭上双目,“今日死在这苍狼口中,至少还是个妖族。那帝江三人不论有何算计,总之是没有成功。”
嗖地一声,有罡风猎猎划过,便听得苍狼哀嚎呜咽,接着是重物坠地,轰然作响。
常羲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苍狼的尸体,还有它头上插的那只兀自颤动不绝的铁箭。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有男声传来,常羲循声看去,便见得一青年男子身穿兽皮短打,立于乱石草丛之上,猿臂蜂腰,英气勃勃,面庞棱角分明,那双明若朗星般的眼睛正看向她。
吉罗娑山之上,祥光紫气初散。
“善哉善哉,恭喜师弟今日成就等觉之位,修为更进一步。”接引合什赞叹道。
“恭喜道友修为精进。”梵天、毗湿奴、湿婆三人齐声祝贺。
准提睁开双眼,只觉得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之间都蕴含着玄奥至理,然而中间就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师弟,”接引笑道,“我二人之道已经基本成就,不若收一两个弟子传承衣钵,你看可好?”
准提想起自己当初被巫泽袭击时受连累身亡的拘留孙等人,当初自己承诺度他们转世之身得道,可是却一直耽搁。现在自己已经有能力庇护他们了,算算时日,他们也该开始重新修行了——“师兄此言极是,不知你有什么计较?”
接引呵呵一笑:“师弟闭关期间,我回了一趟咱们诞生的山谷,发现又有一株莲花得道,与我相见投缘,便收入了门下,取名‘摩诃那钵’,即大势至之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以手指着背后恭谨侍立的年轻人:“大势至,来见过你准提师叔。”
“见过师叔。”大势至合什一礼,眉眼清秀。
“以智慧力,拔三涂苦,得无上乐,此为大势至。你师父为你取此名号实乃用心良苦,还望你刻苦修炼,莫要辜负我接引师兄的一片苦心。”准提道。
“多谢师叔提点。”
“师弟,你有没有收徒弟的打算?”接引问道。
“收徒弟的打算暂且没有,不过我的确得动身出去一趟,度化几个前世与我有缘的道友。”准提目视东方,若有所思道。
41人攀明月不可得
“怎么样?找到常羲的踪迹没?”
三十三天凌霄宝殿之上,羲和焦急地看着帝俊结束了推算。
河图洛书停止了转动,光芒消散,缓缓落到地上。帝俊睁开眼,无奈地摇摇头:“天机混乱,想来是有人遮掩了天机,我推算不出来。”
“羲和,你先莫急,再详细与我等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一坐在一张碧玉宝座上,开口询问道。
“今天一大早,太阴星广寒宫的宫娥便过来找我,禀告说昨夜有人偷盗月桂枝,宫主常羲前去追他,至今未归。”羲和满面忧色地说,“帝俊的河图洛书是推算至宝,连他都找不出来常羲的踪迹,难不成……”
“羲和道友莫要着急,”女娲安慰道,“我兄长亦是精通推算之道,不若让他与帝俊道兄一起用河图洛书推算。”
伏羲踏前一步,以目示意帝俊。帝俊点点头,河图洛书再次升起,盈盈白光在上面闪烁,两人一同推算起来。
太一顶上显出东皇钟,水天云光流淌而下,清越钟鸣响彻大殿。东皇钟有镇压乾坤、理清秩序之妙用,太一敲响此钟,也是希望能使天机明晰,方便推算。
一时三刻之后,帝俊伏羲结束了又一次推算,脸上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极是耗神。
“昨夜发生过一场战斗,”帝俊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疲惫,“这是我能找出的常羲最后踪迹,然后便消失了。不过她还没死,这一点可以肯定。她乃是天庭敕封太阴星君,若是殒命,我身为天帝自然会有所感应,与她气运相连的太阴星也会有异象显现。”
羲和面上忧色稍减:“常羲独居广寒宫中,本来以为凭她的修为,无人敢去随意袭击,不想却出了这样一桩事。”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常羲,毕竟是天庭的重要力量,又与我等关系匪浅,怎么能任由她不知所踪?”鲲鹏皱眉说,“还有,太阴星每日轨迹乃是天道所定,自然运转,这便罢了;可是一月三十天的圆缺变化却是太阴星君调控,我们必须先擢人暂代,否则乱了天常,反倒有业力加身。”
“唔,月游星君葭辉乃是太阴星玉兔化形得道,也可勉强调控太阴星力,不如就找他吧。”女娲想了想说,“帝俊道兄可封他为广寒宫副宫主,让他能调动宫中阵法,控制月相晦明。”
“也罢,只能如此了。”帝俊点头。
天柱不周神山下,盘古大殿巍然矗立,气势苍凉雄浑,与神山浑然一体。
大殿之内,逍遥天尊听到三位祖巫的汇报后默然不语。
“我兄弟三人办事不力,还请族长圣人责罚。”帝江这三位祖巫齐声道。
“算了。”逍遥天尊轻叹一声,“你们是巫族中流砥柱,向来尽心竭力,我又怎么能责怪你们。而且如今常羲不在太阴星,我们的计划可以先实行了。”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你们不去声张是对的,我施法遮掩了天机,妖族不会发现是谁做的——除非常羲回归。不过我要准备那项计划,腾不开手……你们去找烛九阴,让他用阴阳神通配合奢比尸的因果巫术来搜索常羲的行踪。”
“是。”三祖巫躬身而退。
某座不知名荒山之上。
一个身影敏捷地在山间穿梭着,三纵两跳,荆棘乱石被轻巧越过,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一座山洞洞口。
身影顿住,显出真容——这是一个男子,身材精干,肤色古铜,肌肉分明而不夸张,面容亦是英挺不凡。
“你好姑娘,我又来了!”他欢快地说,黑色的双眸漾出暖意,“今天我带来了断续灵膏,一种修复经脉的秘药,你来试试吧。”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从洞中传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再来了吗?”
“我并无恶意,姑娘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那男子丝毫不为对方的口气所动,继续道,“当初是我将姑娘从狼口救出,又为姑娘寻得这一处遮风避雨的山洞休养,日日前来探望,足可见我心中诚意。”
“哼,你在这里啰里啰嗦,是在居功要挟吗?”那个女声语气不变,“不错,你的确救了我的性命,又不时带来灵药仙草为我疗伤,还不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他人,这些都是我应该感激之处。可是我落得这般境地,又是谁导致的?”
“姑娘果然是被我巫族所伤,看来我猜得不错。”男子说。
那女声沉默半晌,复道:“既然如此,你还叫我姑娘?”
巫族不修道,同族之间不以道友相称,面对外族修士时才会有“道友”之称谓。现在这男子口中称呼对方为“姑娘”,实际上是默认对方不是外人。
男子爽朗一笑,满口整齐白牙在阳光下反着光:“姑娘没有上我巫族的通缉名单,那便无妨。我巫族豪爽,难免会一时冲动伤人,我照顾姑娘,也算是代赎罪过了。”
“你这巫人……”女声一时语塞,不知是骂他好还是夸他好。
“姑娘还真是眼力高明,一眼就看出我为巫人境界。”男子笑道。
洞中又是一片沉默,等了一会,觉得对方不会再说话后,那男子把药膏盒放在洞口,准备转身离开。
“你连我的名号都不知道,怎么就确定我没上过巫族的通缉名单。”那洞中女声忽然问。
“我不知姑娘名号,却见过姑娘真容。那份名单上有溯影巫术,可以见到通缉对象的面容,里面没有姑娘的脸。”巫人男子说。
“名单里有多少通缉对象,你竟一个个都看了吗?”女声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巫族通缉名单共设十二万九千六百名位置,恰合一元之数。我花了点时间,把每一个全都看了一遍。”巫人男子说。
“一元之数,一元之数,好个一元之数……只怕你花得不止一点时间吧?”那女声微微有些颤抖,“罢了,我也不是藏头露尾之辈,今日告诉你名号也没什么——且记好了,我名为嫦娥。”
“原来是嫦娥姑娘……嫦娥,嫦娥……”那巫人男子咀嚼了几次这个名字,笑了笑道,“礼尚往来,我也不能隐瞒自己的名字——在下后羿,是巫立部落的一个巫人。”他对着洞中略一施礼,转头回去了。
待得后羿走远,洞口的那盒药膏忽然被无形之力操纵而起,荡悠悠飘进洞中。
洞中阴暗幽深,只有一个斜开向天的孔窍,保证有寸许方圆的光线能照到洞中一角。现在那一角正斜倚着一个女修,白衣广袖、面无血色,却有掩饰不住的窈窕风姿,正是那太阴星君常羲。
“这巫人……倒是有些意思。”常羲现在依旧动弹不得,只能靠勉强恢复的一点神念来控制着药膏盒子飞近自己,在她身旁,还堆着十几个类似的药盒药瓶,里面已经空了。
药盒盖子被打开,碧绿色的药膏伴随着淡淡清香呈现在眼前。
“巫人层次用的灵药,对我这伤势又能有多少作用?”常羲轻轻叹息一声,还是用神念操控药膏涂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个叫后羿的巫人……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她想着被她用假名骗走的后羿,渐渐有了计较,眼中也升起刻骨恨意,“巫族……嘿嘿……只要你们没有在我恢复前找过来……那就……”
吉罗娑山雪峰之上,准提根据自己与拘留孙等人的因果联系,运起宿命通察看他们今生转世于何方,轮回难测,即便是准提,也足足花了一个多月的工夫才理清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准提默默点头,心中有了计较,“果然在那东方之地,是时候动身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此番再去东方,却是与之前大为不同了。
42何处灵药可续命
“这位道友,在下准提道人,观道友与我西方有缘,若是道友愿意的话,我等一起修习三乘妙法,安享清净解脱可好?”
准提笑眯眯地冲着面前的胜观真人说,这是离吉罗娑山最近的一个转世,他花了半月工夫便到了。
胜观真人看着这个道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什么会如此说。
“道友看来还未明悟前尘啊,也罢,贫道就助你一臂之力。”准提说着,右手七宝妙树就向胜观头顶击来,胜观想要逃开,但他一个小小天仙又怎是准提对手?只得眼看着那根七色氤氲的树枝击打在他头顶上。
轰然一声,前世种种全部浮现在胜观真人脑海中,诸般情绪在他脸上依次交替……
“毗婆尸见过准提道兄。”他合什一礼,“道友曾发愿度我等入道,如今一见,果真乃信人也。”
准提摇头:“当初连累诸位道友身死,我一直心中有愧。度各位入道,此事理所应当。”
毗婆尸倒是显得很洒脱:“于轮回中走了一遭,对我的道行提升大有裨益,福焉?祸焉?难以一言蔽之。”
“道友,我刚刚那一下将自己与师兄共同参悟的修行法门全部灌入你的脑中,若是有意,便看看吧,这法门就是当初我跟你们说的不用灵气的修行之法。”
“唔,我知之矣。”毗婆尸略一感应,便发现了那门功法。
准提想了想,问毗婆尸:“我还要去找其他几位道友的转世之身。毗婆尸道友是跟我一道去,还是